中国是如何与工业革命的潮流“分流”的

时间：2020-10-24 04:21:11　来源：达达文档网本文已影响人

叶克飞

《中国经济史的大分流与现代化——种跨国比较视野》

作者：马德斌

译者：徐毅、袁为鹏、乔士容

出版：浙江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6月

定价：72元

“大分流”一词并不新鲜，源自彭慕兰的《大分流：欧洲、中国及现代世界经济的发展》。彭慕兰认为，在18世纪之前东西方大概处于同一发展水平，但到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西方率先走向近现代工业社会，这一背离过程就被称为“大分流”。

盡管“大分流”理论引发巨大争议，马德斌就不认同彭慕兰的时间划分，但后者的研究方法却为经济史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马德斌是日本一桥大学经济研究所教授，一直致力于研究东亚经济，着眼于制度与法律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中国与其他国家长期经济发展的比较等。现代经济学分析框架、量化方法和跨国比较，堪称他的三大武器。

马德斌所著的《中国经济史的大分流与现代化——一种跨国比较视野》，开篇便是经典之问：“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18世纪的英国而不是中国？”

从制度上来说，马德斌将传统中国朝代更替的制度逻辑归结为“剪刀石头布”，也就是“帝王-官僚-民众”这三大主体的交替循环，认为中国古代专制王朝更具稳定性，但也更僵化。欧洲王朝虽然欠缺稳定性，却充满制度活力。

依托数据，马德斌认为早在工业革命之前，英国和荷兰的城市工资水平便已远远超过中国，苏州和广州的非技术工人工资仅为伦敦或阿姆斯特丹的1/3。工业革命后，差距进一步拉大，德国和日本等国家也迅速崛起，超越中国。

在这个过程中，看起来皇权无边的清朝，其实正式的中央税收少得可怜，远低于荷兰和英国等宪政国家。宋代之后，中国税收越来越依赖固定的土地税，出现了“强政权与弱治理并存”的矛盾现象，而英国与荷兰等国家则转向商业税，进而推动了城市化进程。

至于金融市场，清朝更是落后。英国1688年光荣革命确立了国会对王权的制约，其中最重要的成果之一便是将国债的发行纳入法治与市场的轨道之内，而不是靠政府的强权推行。

说到金融，马德斌还解释了一个许多中国人误会已久的概念：美洲的白银问题。不少人认为英国的工业革命受益于对美洲白银的掠夺，但西班牙和葡萄牙比英国更早进入美洲，而最早获得美洲白银并长期处于全球经济体系中心的其实是中国。

在中国古代的皇权体系下，大量白银的涌入无法带来财富的再分配，这就导致没有新贵阶层诞生，无法对社会等级进行冲击，更无法产生制度创新。西班牙和葡萄牙也类似，它们的海外开发以皇权和国家利益为驱动力，在获取财富后，受益者主要是统治者。

英国与荷兰则不同。它们的海外开发以资本为驱动力，同时国会制度由来已久，商人早已成为重要的政治力量，可以干预和改变规则，进而推动内部制度创新。

而且，中国对美洲白银的过度依赖甚至产生了巨大危机。明朝便是如此，在没有完善的市场和金融体系的情况下，白银流入一旦停滞，经济就遭遇崩盘，加速了明朝灭亡。

工业革命没有发生在中国，还有一个因素不可忽视：中国人口众多，人力资源成本更低，因此也缺少技术革新的动力。而劳动力匮乏的英国则亟须通过技术进步提高生产效率，进而引发了动力革命。

日本国内生丝行业的崛起，正是基于他们敲开了西方科技世界的大门。以佐佐木长淳为团长的丝业专家团，在意大利带回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微粒子病镜检法和最新式的蚕茧培育工具。而当时的中国，江南丝业对世界先进技术毫无热情，读书人依然在备战科举考试，洋务运动翻译的唯一意大利经典蚕业专著，所介绍的技术已然过时。

数字并不枯燥，而且能说明很多问题。比如在对比晚清时期中日经济发展时，身高数字指标就是一个重要参照，这是因为平均身高很大程度上体现了生活水平。在太平天国运动时期出生的中国人，身高普遍要比之前矮一些，到了清末仍然没有显著改观，直到北洋政府时代才有所恢复。反观明治维新后的日本，虽然平均身高的绝对值仍然比中国低，但却一直处于上升趋势，说明明治维新大大改善了日本社会的整体生活水平。

在本书中，马德斌从工资、物价、生活水平、能源和人力成本等多个层面量化比较“大分流”，而最终的指向都是制度。因为只有制度，才会在促进与抑制经济增长之间形成如此巨大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