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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江桡胡子

    时间:2020-11-13 02:04:1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陶灵,重庆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散文》《延安文学》等。出版散文集《川江记忆》《川江往事》。

    称  呼

    川江木船上的船工统称“桡夫子”,一些支流小河里也叫船拐子、船板凳儿、扯船子。支流嘉陵江合川一带又给船工喊船老板,一些细娃儿在江边看到有拉船的经过,自唱自答:船老板,吃的啥——鹅石板,嗨嗨;船老板,屙的啥——篾块,嗨嗨;船老板,爱的啥——妹儿,嗨嗨。惹得船工去迫赶,吓唬吓唬,他们一下子跑了,又在远处喊唱起来。

    根据不同的工种,桡夫子有很多自己的称呼:前驾长(撑头)、后驾长、二篙(闲缺、二补蒿)、撑竿、提拖(爬梁架)、三桡(抬挽、结尾)、烧火(杂工)、号子、头纤(水划子)、桡工(纤工)、杠子(岩板)等。有些工种,在川江的某一段、某一地和不同的支流小河,有一定的差别,没有统一的叫法。船工之间也可按工种互称,或叫连手、老庚,或喊名字以及小名、绰号、诨名。

    我生长于川江边的小县城云阳,30多年来一直都是喊“桡胡子”。有人认为,下川东的云阳、开县、奉节、巫山等地,甚至湖北巴东、秭归一带,因方言发音的问题,容易把唇齿音与不是唇齿音的字混淆,比如夫(fū)是唇齿音,而胡(hú)不是,所以喊成了“桡胡子”。

    川江一带很多地方土语称外公外婆为“嘎嘎(gāgā)”,外婆叫“小嘎嘎”,外公为“胡子嘎嘎”。“胡子”是川江男人的别称,代表雄性与健壮,表现了船工粗犷、豪迈的性格特征。“夫”有一种文皱皱的感觉,我认为“桡夫子”喊起来反倒斯文了。

    桡胡子也好,桡夫子也罢,都是我们取的名字,然后传了下来。土话与俗语以及口头流传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有时只是读音,大家明白其意就行,不必争论错与对。

    打胯

    一提起桡胡子,我们脑海里马上出现的情景是:不管寒冬酷暑,一丝不挂、全身赤裸,身子匍匐着背负长长的纤藤,在嘿哟、嘿哟的号子声中艰难前行……大多数人的理解是,桡胡子一会儿上岸,一会儿在船上,时常涉水,衣服打湿后,做活路和行走都不便,而且冬天裹着湿衣更寒冷,也容易生病,因此他们常常赤裸身子。

    其实不然,桡胡子也怕冷,也怕羞。小时候的冬天,我在支流汤溪河边,偶尔会看到从船上的篾席棚里走下一个赤裸下身的桡胡子,光着的脚后跟裂开一道道血口,上身穿着一件没了扣子的破旧棉袄,用草绳系住腰,双手抱着插进怀里,腋下一边夹着裤子,一边夹着空酒瓶,瑟缩着朝小镇走来。快接近小镇那坡石梯时,赶忙穿上夹在腋下的那条裤子。在镇上打了酒回船去,刚下完那坡石梯,马上脱下才穿起不久的裤子。

    支流澎溪河上有一句民谣,也是说桡胡子怕羞:“船板凳儿不穿裤,当门搭块遮羞布。”

    小河上有一种操作叫“背船”,当然不是真的把船背起来。小河水浅、卵石滩多,河道弯弯曲曲,橈胡子或撑、或拉着木船上行,常走水缓的岸边。但船时不时搁浅,于是要有桡胡子站在水里,用力推着船舷重回的水道。推船没有那么大劲儿时,就用背去顶,力量大得多。这就是“背船”。背船一路都有,不分冬夏,有的桡胡子就一直在水里推船,也只能赤裸身子,或“打屌胯”(光着下身)了。

    这些是支流小河的情景,川江里的桡胡子又怎样呢?

    川江水流湍急,江中和岸边乱礁、岩石密布,桡胡子拉纤上行时,纤藤常被江中礁岩卡住,船不能前行不说,还很有可能被磨断,激流会把船冲下滩去,撞礁而翻沉。遇到这种紧急情况,有人立即凫水过去,动作十分敏捷,挪开纤藤。这在木船航行术语中称之为“抬挽”,也叫“抬水挽”,如果在岸上挪开被卡住的纤藤,则称“抬旱挽”。挽,拉、牵引之意。

    抬挽的活路由船上的三桡负责,一开始拉纤时,他就赤裸身子或身着单衣,蹲在船前方的岩石上守候,一会儿又朝前跑,追赶上走远了的桡胡子后,又站在高处,始终留意纤藤的情况。

    抬水挽的时候,凫水当然要赤裸身子,但只限于抬挽的人,拉纤和撑船的桡胡子并不是。拉纤时,桡胡子少则十来个,多时几十人,都是船靠岸把桡胡子送上坡。因为拉纤的同时,提拖要准备纤藤、行缆,驾长要看水势、观航漕,船必须靠岸。拉纤结束,又要往回收纤藤,顺便再靠岸把他们接上船。这样,川江上的桡胡子确实不需要沾水。

    川江巴东县官渡口镇的谭邦武,8岁时开始学弄船,13岁当驾长,20岁时已是上重庆下武汉的老江湖了,一辈子没出过事。后来木帆船被淘汰,他60岁学开机动船,90岁时还动手做了一条木船,102岁去世,被称为川江上的传奇。对于裸体桡胡子,他十分肯定地认为:川江上是没有的。川江水深,桡胡子都在岸上走,基本上沾不到水。

    巴东一带的老桡胡子说,四川人穿长衫,里头连窑裤(短内裤)都不穿。他们编了一个顺口溜:四川人,本爱假,穿长衫,打条胯。四川佬,生得确,穿长衫,打赤脚,腰里系根麻索索。

    四川桡胡子穿的长衫叫衲坨,短的过膝,长的到脚跟,右边腋下开口,划挠、撑竿时不钩挂。开口处用鸡肠似的细布带打活结,当衣扣,有伸缩性,不像长衫的盘扣(用布条手工搓绞的衣扣)绷得紧,做活路时伸展不开手脚。衲坨还没有长衫那种立领,是敞口圆领,肩上斜挎搭链拉纤才不碍事。常年在江上日晒雨淋,衲坨早已由深蓝变成灰白色,破了补上一块疤,一层缀一层,新新旧旧,单层的变成了夹衫,轻的几斤,重的有十多斤。衲,密密缝补的意思,一层一层的补疤,又厚又重,当然成坨。“衲坨”就是这么得名的。桡胡子把衲坨当成宝,一年四季不离身,夏天吸汗、遮阳,穿起不热,冬天抵挡寒风,穿上不冷,雨水又淋不透。桡胡子平常的衣服上不了当铺的柜台,唯有这衲坨可当。

    穿衲坨的四川桡胡子,需要涉水的时候,把衲坨下摆往上一搂,在腋下一扎,便露出没穿窑裤的屌胯,但上身还是穿着衣服的。

    清代和民国时期,来川江旅行的外国人很多,留下了大量的川江老照片。桡胡子在劳作和歇息时绝大多数都穿着衣服,虽然破旧,甚至有时不能蔽体。只有少量老照片中有赤身裸体的桡胡子出现,而都是在夏天,冬季都穿得比较厚。倒是夏天打光胴胴、穿长裤子或窑裤的桡胡子比较常见。20世纪50至80年代的川江老照片中,几乎见不到裸体桡胡子,有的都是近二三十年的一些彩色摆拍照片,那白嫩嫩的屁股与黑黝黝的脊背、大腿形成明显的反差。

    桡胡子全身赤裸并不是常态。谭邦武老人的一句话道出了理由:热天,四川有的桡胡子一丝不挂,湖北的桡胡子就要穿短裤。热死也要穿,风俗和个人习惯不同。

    纤  藤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一首《纤夫的爱》,唱遍了大江南北。

    歌中的“纤绳”应该是“纤藤”,“藤”与“绳”在川江木船上有很大的区别。绳,称缆绳、绹绳或棕绳,材料为棕丝或苎麻,用手工或手工具先搓绞成一根一根的细绳,再合编成粗绳。绳的质地柔韧、耐磨损,成本比较贵,沾水后笨重,主要在靠岸时拴船和升降船帆用。

    纤藤用10至20多根竹篾条编花编而成,一般长百丈(约300米),甚至更长,故俗称“百丈”。每只船大多备有大中小三根,大的为南竹或斑竹篾条编织,称坐藤,重载木船过激流大滩时使用;中号用斑竹或慈竹篾条编成,称二行,过一般险滩时使用;小者用慈竹或水竹篾条做成,称飞子,船只空载或过缓流时使用。大中小纤藤也是相对的,有的短航揽载船没分这么细,可用小船的坐藤做二行,也可用大型船的二行做坐藤。跑长途的打广船(出川木船),纤藤只能用一趟水(一个往还航次),因为在岩石上磨擦严重。纤藤不吸水,沾水后很快就沥干了,不然几百米长,那重量可想而知。纤藤在暴晒后容易脆断,夏天不用时经常要用水淋。新买来的纤藤,用前要用烟火熏,熏得黄黄的出油。旧时,西陵峡一带的铺子,都用石灰水浸泡着纤藤出售,而澎溪河的纤藤在编织前,篾条卷成一圈一圈地要用水煮。这些办法都是为了增强纤藤的韧性和不被虫蛀。

    有人不解:“纤藤那么粗糙,不勒肩吗?”

    其实纤藤并不直接套在桡胡子的肩上,套的是一个布套子,称褡裢,它在川江上还有很多的名字:搭布、搭袢、褡背、褡帕、褡索、连肩、拉帕、扯扯等。褡裢用一条白粗布做成,两头连着一根两三米长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打有疙瘩或绑一节小木棍,可在纤藤上打活结,拉纤时,越用力,活结越紧,不会松脱。要想解开,提起麻绳一抖,因纤藤直硬,活结马上脱落下来。

    不仅歌里唱的“绳”与“藤”不一样,而且更不能“荡悠悠”。

    拉纤时,桡胡子们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倾尽全力,艰难前行。旁边的号子工一手打着撑花(伞),一手摇着油纸扇,逍遥地喊着号子。为防止有桡胡子偷懒,号子工有时突然跳到纤藤上跳几下,如果有踩假水(装样子)的桡胡子立马会摔个仰八叉。这一招行话叫踩榨或上榨。

    想想,这能“纤绳荡悠悠”吗?

    清代后期,有位英国商人第一次来川江,搭乘的木船过泄滩时,遇到了激流,船头突然横向江心,并向下游冲去。岸上拉纤的桡胡子被拉倒,有两个没来得及松开褡裢,被拖过岩石,摔倒在江边的乱石堆上,一死一重伤。幸运的是,江面这時刮起了上风,船上的桡胡子迅速拉起布条(帆),船速慢下来,奋力划到了岸边,才不至于撞到下游的岩石上。

    有一位姓罗的老桡胡子,年轻时在支流乌江拉船。有一次,船在滩口被激流冲打横了,突然像一匹狂奔的烈马,拖着纤藤上的100多个桡胡子冲向下游,谁都来不及扔掉褡裢,纷纷从高高的纤道上被拖下来,摔在乱石丛中。他幸好滚在一小块平地上,只觉得眼睛直往外鼓,心里十分难受,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但抬头一看,有的碰得头破血流,有的脑浆迸裂,还有的被撞伤后又拖进了江里淹死了,惨叫呻吟声一片,那情景惨不忍睹。

    船被激流冲打横的情形在行船术语中称“打张”,为桡胡子拉纤“四怕”之一。另三怕是:断藤——轻则跌伤,重则丧命;抬挽——挪开岩石卡住的纤藤时而被弹伤;钻船——船钻入江中翻沉,桡胡子也难逃命。

    川江上有一处地名,给我留下很深的记忆。奉节与云阳交界处的北岸,沿江有一条长长的溜石皮(光石板)坡,江中有险滩,桡胡子拉纤爬过石板坡常累得精疲力竭,曾有多人被累死。后来石板坡被称作拖板,滩叫拖板滩。这个地名见证了桡胡子的血与泪。

    当我们知道这些故事后,还觉得“纤绳荡悠悠”么?反正我不会。

    支流神农溪的老桡胡子说,过去拉船时,我佑客(三峡地区对妻子的别称)跟在一起,一遇到拉不动的时候,就下水帮我推,搭一把力,不是坐在船头的。“妹妹坐船头”的恩爱,和我们桡胡子无关。

    现在舞台上表演川江号子时,为渲染气氛,首先要来一句高亢的吼声:“开船啰——!”殊不知,“开船”是忌语,有破船之意。桡胡子们是称开头、亮船,或叫退挡。而且过去木船开头时,直接就是退挡号子:“喂呀吆哦荷吆嘿哟哦!”众人合声应答:“哦吔吔吔吔!”

    轮船上的高音喇叭催促旅客,也都是高喊:“走起!走起!赶快点!马上开头了!”

    艺术需要提炼,但她来源于生活,忠实于生活,不能违背真实。

    身  钱

    “脚蹬石头手扒沙,躬腰驼背把船拉,每天吃的猪狗食,死了河里喂鱼虾。”桡胡子的生活凄惨、辛酸,相互之间也比较冷漠。有一年,一只打广船回川,途中一个桡胡子生了重病,船老板立即叫人把他抬上坡,丢下不管了。生病的桡胡子在乱石中挣扎起来,哀求道:“老板也,我还没死呀,把我装回去呀!”船老板心肠狠,其他桡胡子也没谁去搭救,也许无能为力,也许已司空见惯,麻木了。川江号子的书头子唱道:“中途得病最悲惨,就丢你在岩湾边,一床烂席遮上面,那个来照你的闲。”

    清光绪年间,一位外国人租船到重庆,船上的桡胡子在途中得到了一些赏钱,由烧火保管,拢码头后再分给大家。有一天早上,烧火发现钱少了,全船桡胡子被搜身,找出了那个偷盗者。他不仅遭受了一顿暴打,还被抢光身上仅有的几个铜钱,又在一个荒郊野外被撵下了船。这个身上带伤,已无分文的桡胡子最后不知流落何乡?是死是活?

    有一次巫峡里涨大水,桡胡子顶着大雨拉纤,突然船打张,靠近江边的一个桡胡子来不及松开褡裢,被纤藤拉进江里,一下子就被浪卷走了。途中歇息的时候,船老板叫人买了一些香、纸,烧给淹死的桡胡子。拢码头后,船老板又把工钱结给死了的桡胡子家里人,但没有一分钱赔偿。这个船老板算是桡胡子口中声称的好人。

    跑船的桡胡子一路上吃高粱米、陈旧米,还经常不够吃。于是,有的桡胡子第一碗饭舀很多,结果吃得慢,等他去舀第二碗时,已甑底朝天。机灵的桡胡子有经验,第一碗装得平平的,马上吃了去舀第二碗,第二碗要装满,吃完赶紧去抢第三碗,使劲装,还用饭勺压一压,能装多少装多少。这叫“一平二满三垒尖”。桡胡子平时吃的菜,是水煮白菜和盐炒干辣子,稍好一点的吃菜豆腐,也叫“连渣闹儿”,把水泡过的黄豆用石磨推了,连汁带渣与青菜一起煮。

    桡胡子唱道:“脚蹬石头哟手扒沙,找两个钱来哟,喂娃儿他妈。”受苦、受累,为的就是几个工钱,桡胡子称生钱,也可能是“身钱”,传下来的只有读音。也许叫“身钱”更合适——用身体换来的钱。1931年,乌江上从涪陵拉纤到龚滩,约180公里,因乌江上特有的“歪屁股”船不用风帆,要走40天左右,一个扯船子可得身钱4块银元,驾长最高,是扯船子的二三倍,甚至更高。20世纪30年代初,一块银元在重庆城最高可换铜钱28000文,一般情况下换24000文左右。当时一碗小面一百文,按现在每碗6元的定价,4块银元最少可折合5760元。这在主城也不算低收入,当时乌江流域非常偏僻,民众普遍贫穷,买得的东西会更多。

    老桡胡子谭邦武是驾长,收入非常丰厚,20多岁时就一个人养活全家18口人。1941年,他与另外两个桡胡子闯日本人的关,从巴东运了一船梨子去湖南卖。当地几分钱一斤的东西,湖南卖几角钱一斤,一船卖了2000块大洋。把钱缠在裤腰带里,衣服往肩上一搭,回了家。虽说那个时期物价飞涨,大米卖价比抗战初期涨了10多倍,2000块大洋仍可买3500多斤,全家18人能吃半年。卖了梨,他们顺便把船也卖了,川江木船在长江中游一带很好出手,那里的造船木材俏。

    民国中期,澎溪河运煤船的桡胡子身钱每月15块银元,比县政府一个班长的月俸还高5块,而相当于一个班警或公役月俸的两倍。另外货主担心途中煤炭被偷卖,每趟给每个桡胡子2角“欢喜钱”,一个月3趟,酒钱够了。

    顺流进入巫峡,两岸悬崖峭壁,在北岸约3公里的地方,古时有一条纤道非常难行,桡胡子稍有不慎就掉下去摔死了。桡胡子摆龙门阵时常说:早知这么艰难,宁肯挑葱卖菜,挣点小钱养家,也不可拉船为生。故此纤道称“挑葱卖菜”,后演变为“挑水卖菜”。由此表明,拉船的收入比在家做庄稼高得多。

    三峡沿岸都是高山,地瘠民贫,女子都往外嫁,男人娶媳妇非常不容易。但神农溪的桡胡子很早就在当地盖起瓦房,娶的是山外好地方的姑娘,如果娶当地的姑娘做媳妇,一定会选娘家家境较好一点的。

    “手爬石岩脚蹬沙,为儿为女把船拉。脸朝黄土背朝天,赤脚光膀心发酸。”桡胡子虽然生活、劳作悲惨、艰辛,但换来了家人的安稳。

    大烟和窑子是桡胡子贫穷、潦倒的祸根。有些桡胡子平时的身钱都抽完、逛完了,一辈子未娶,老了,白天沿街乞讨,晚上睡在船帮龙王庙的屋檐下,行内叫“蹲山门”。清代和民国,广船的桡胡子一到晚上歇息,都踡到舱里抽大烟。巫山碚石镇在巫峡南岸,有上、下两街,中间隔着一条小溪是省界沟,湖北与四川的分界线,上街为四川,下街是湖北。民国时期,上下木船常停靠在上街,街上有茶馆十多家,生意兴隆。而下街却无船停靠,行人寥寥,店铺冷清。抗战后期,湖北省主席陈诚颁令,严惩种、运、贩鸦片大烟者,连抽烟人都判死刑。四川是鴉片产地,对种、吸者不追究,只处罚贩运人,也不判死罪。桡胡子中的瘾君子想方设法都要在这里停船,出川的想过足烟瘾,回川的要补足烟瘾。

    沿江城镇过去窑子多,高低档都有,桡胡子去得最多的是“私窝子”,因为价格便宜。码头河滩篾席棚的窑子称“钉棚”,卖身的女人长得难看,一般都在晚上接客,看不清模样,光顾的多是桡胡子和码头上的苦力。万州、奉节的港口停靠着花船,卖唱、卖身的都有,方便桡胡子。1944年夏天,万州城江面刮大风,吹翻一只花船,还淹死了一名来自扬州的卖身女。

    旧时俗话说,挖煤的炭狗子“埋了还没死”,而桡胡子是“死了还没埋的人”。也许正是这种生存命运,纵容了桡胡子放荡不羁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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