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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帮帮忙

    时间:2020-12-10 04:45:4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竹里有鱼

    金艺影业的当家花瓶一开始是一条白眼狼,后来变成了司机。对此,金艺话事人周大小姐表示:我对剧情一 无所知,我只是个工具人。

    1.留洋二流子

    民国二十二年,龙江城。

    金艺影业公司门口,一群女影迷推搡着保镖,叫嚣着:“周晚晚,你给我出来!我家斯若摔摔打打拍了大半年,名字怎么能放在阮燕燕后面!这到底是不是金艺的戏!”

    现场群情激愤,当事人周晚晚躲在自家汽车里,吓得拉紧小窗帘,急声催促:“快撤!”

    自从戏院门口贴出《一将功成》的畫报,影迷们发现男主角徐斯若的名字排在了女主角的后头,金艺就每日处在被连根拔起的边缘。作为话事人,周晚晚的日子自然也水深火热。

    周晚晚小心地从帘子缝隙中望过去,气得碎碎念:“不把人家名字放前面,你们以为整个龙江有人愿意跟徐斯若那个靠脸演戏的东西合作哦!”

    兴许是周晚晚忘了给祖宗上高香,不慎与一位影迷对上眼。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影迷尖叫出声:“周晚晚在那里!”

    周晚晚倒吸一口凉气,狂拍椅背:“不是让你撤吗!开车呀!”

    饶是历经过风雨的司机也被这阵仗吓蒙了,满头大汗地捣鼓着汽车:“大小姐,车熄火了。”

    影迷们张牙舞爪地一拥而上,龙江城最繁华的路段很快被挤得水泄不通,电车轨道濒临瘫痪。周晚晚不甘就此沦陷,一巴掌呼开司机:“起开,我来!”

    她周晚晚当年也是跟她老爹开车闯过堂口的,哪里还怕这个?她踢掉高跟鞋,灵活地挤到前座,杀气腾腾地握上方向盘。

    受惊过度的司机缩在副驾上瑟瑟发抖:“大小姐,使不得啊!老大说过,要当守法市民。”

    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沸腾的人声霎时冷却。一个俊秀的男人站定在台阶上,一身定制西服剪裁合体,举手投足间透出几分浪漫的西洋风情。

    只见他并起两根手指,骚气地一挥手:“嗨,大家好。”

    疯狂的影迷们跟蝗虫发现新菜地似的,一窝蜂地拥过去,激动地呼唤:“斯若哥哥!”

    徐斯若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耐心和蔼地给影迷签名,与影迷交谈,眉目优雅柔和,丝毫看不出他刚刚在摄影棚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

    是的,若非得到导演要撂挑子不干的消息,周晚晚也不至于赶赴公司,身陷险境。

    周晚晚远远望着那精致的美貌脸孔,不屑道:“嘁,什么留洋回来的!烫个半西不中的刘海,耷拉得像个二流子!要不是他那张脸撑着,简直就是只拖把狗!”

    这厢刚吐槽完毕,那头的徐斯若顺着影迷的手指瞧了周晚晚一眼,然后抬起一双湿润的眼睛,宛如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了一通什么,听得影迷一脸怜爱。

    好不容易把影迷盼走,周晚晚立即下车询问:“徐斯若,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徐斯若垂眸扫过周晚晚的光脚丫,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像是挠在人心尖上一样:“没说什么,只是说阮前辈德高望重,童颜依旧,她肯来提携我,是我的荣幸。大小姐,请尽管放心。”说完,他半蹲下来,接过司机递来的高跟鞋,将周晚晚的脚托进去。

    “你最好没说别的,我可不想再帮你收拾烂摊子。”周晚晚小声嘀咕,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二天,《龙江日报》电影特刊头条:金艺新人徐斯若再出金句,暗讽阮燕燕年老色衰。

    周晚晚登时醒悟过来——徐斯若比阮燕燕整整大了两岁!

    真是公关宝才,捡到鬼了!

    周晚晚强忍吐血的冲动,拍案而起:“来人啊,马上把龙江所有特刊全部扣下!”

    2.花瓶明星

    想当初,周晚晚也是一个除了挥霍时间与金钱,啥也不会的大小姐。若非她爹突然脑子抽风跑去六台山出家,她也犯不着为自家产业心力交瘁。

    只怪她爹说好了再也不理会红尘俗事,却应承了昔日堂口兄弟的请求,把他那位如花似玉的儿子塞进金艺影业,说什么也要捧红他。

    当时,周晚晚很不以为意,想着如今龙江城里,谁还没个明星梦呢?肥水不流外人田,把人家捧红,自家也赚钱,全然是个双赢的局面。

    然而,周晚晚错了。徐斯若压根不是起初在咖啡厅见面时,那个安静的美男子。真实的他,是一个连学会换灯泡都要反复地在记者面前吹嘘的奇葩。

    没错,若问周晚晚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是什么,她一定会回答是徐斯若的嘴。

    在一次电影杀青的记者会上,周晚晚安排的记者向徐斯若提问:“据说这次的剧本涉及一些考古方面的问题,请问徐先生与林小姐私下里是否为此进行过探讨?”

    原本徐斯若只要背诵周晚晚给的答案就行,哪知这个奇葩张嘴就来一句:“我们没怎么探讨,倒是她与制片人探讨得比较多。”

    一石激起千层浪,制片人与女主角林某深夜探讨学术问题的新闻遂见诸报端。

    此后数之不尽的糟心事,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周晚晚。好在新闻界对周家势力颇为忌惮,只在报纸上说徐斯若为人耿直,没敢直接说他没脑子。

    经过大半年的不懈努力,周晚晚终于把徐斯若捧成龙江城最炙手可热的花瓶明星。

    即便如此,周晚晚依旧担心这只花瓶一不留神就碎了,故日日盼着徐花瓶能开个窍,偶尔在记者面前说点儿人话,稍微塑造一个高档花瓶的形象。

    可是,他偏不。

    徐斯若活像求偶期的花孔雀,天天捅娄子,试图引起大众的关注。譬如这回他嘲讽阮燕燕。只是这回他嘲着嘲着,险些让利众放映公司将他的名字拉进放映黑名单。

    如今时兴有声电影,利众算是业内龙头老大,机器都是德国制的不说,戏院数量还占了电影排座的半壁江山,着实得罪不起。故此,周晚晚不得不硬着头皮,带徐斯若本人去跟利众老板挽回局面。

    周晚晚一路嘱咐说:“这位老板是阮燕燕的影迷,你说话注意一点儿。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坐在那儿当个花瓶就成。”

    周晚晚说得口干舌燥,可一转眼,徐斯若就不见了。

    幸亏周晚晚不是路痴,在饭店里转悠几圈就寻到了徐斯若。只见他正眨巴着一双清纯的眼睛,同万昌电影公司的俞老板聊得火热。

    虽说万昌与金艺是死对头,但周晚晚没她爹那般敏感,依然深深迷恋着万昌一哥张涉。可惜啊,凭着两家的关系,张涉基本没可能参演金艺的电影。

    周晚晚一声叹息,徐斯若已从包间里出来,一声不响地望着她。

    许久,周晚晚才嗅到齁人的法兰西香水味:“你人去哪儿了?”

    徐斯若面不改色道:“万昌的俞老板有意让我与张涉合作。”

    她刚才想什么来着?周晚晚两眼放光,一把攥住徐斯若问:“真的?”

    徐斯若长眉一挑,得意道:“要知道,张涉从不与花瓶合作。”

    周晚晚开心到忘形:“到时候,我要陪你一起去片场,这样就可以近距离看张涉拍戏了!”

    徐斯若的笑容一瞬凝固,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俞老板还说……”

    待周晚晚抬起笑眼,徐斯若才坏笑道:“让我跳槽。”

    3.飞流直下三千尺

    毫无疑问,俞老板被人下了降头。

    对此,周晚晚非常肯定。

    如若不然,真的很难解释他为何会看上徐斯若。因为连她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外行人都看得出,徐斯若演起戏来扭捏作态,与张涉的演技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合作等同于灾难。

    今日,金艺影业的摄影棚内,徐斯若的演技发挥稳定,一如既往地不堪入目。

    导演的头发已然不如一个月前茂密,他狠狠地一摔扩音筒,口沫横飞地训徐斯若:“情绪!情绪!给点儿情绪!你是要羞辱她,赶她走!你面无表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欠你钱!”

    徐斯若木讷地点点头,下一秒就邪魅狂狷起来,像个流氓似的朝女演员走去。

    目睹这令人窒息的演技,导演急得直揪头发,恰好此时周晚晚到场,他立马噌噌地贴过去,苦口婆心地劝:“周大小姐,放弃吧,烂泥是糊不上墙的。”

    这还用得着他说?周晚晚不止一次在信中声泪俱下地同她爹阐述强捧灰飞烟灭的道理,可曾经叱咤龙江的周老大仿佛中邪了一般,一个劲地让她再接再厉,务必将徐斯若打造成为龙江夜空中最闪亮的星。

    话说他一个出家人,就不能佛系一点儿吗?周晚晚累了。

    导演一走,“龙江之星”就觍着一张盛世美颜凑过来:“大小姐来看我呀?”

    周晚晚心如止水地看着他:“来通知你今晚拍百货公司的画报。”

    徐斯若眉心微皱,拒绝道:“今晚不行,今晚我有约。”

    这可是稀奇事。虽说徐斯若业务能力不行,但他拥有一颗炙热的事业心,对于无需技巧的卖脸工作向来是来者不拒。今天这一出,着实值得细品。

    当日剧组收工,周晚晚就自己开着小汽车尾随徐斯若到了一家葡萄牙餐厅,隔着一条马路亲眼看到他与万昌的俞老板热情握手,还同几个梳油头的陌生人围坐在一张桌前。

    不知怎么的,周晚晚莫名看出一种当年她爹搞社团那会儿,与几个大佬在丽都舞厅争盘口的紧张感。

    果不其然,俞老板一上来就给徐斯若灌了三杯洋酒。

    周晚晚双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念叨:“太过分了,我都没舍得给他灌酒,他们倒好……哎哎,怎么还动手动脚!签了我的合同,就是我的人,姓俞的糟老头子……气死我了!”

    冲动是魔鬼。捧在掌心的花瓶遭人欺负,周晚晚一怒之下闯进餐厅,假装没看见俞老板一行人,钻进隔间就一声吼:“徐斯若,今晚拍……”

    “今晚?”徐斯若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潮红,打断她的话道,“今晚你不是找贺贺去了吗?”

    贺贺?什么贺贺?

    周晚晚被问得一愣神,眼珠子趁机四下一转,惊见这个隔间里居然站着不少寸头保镖,他们的手指齐齐贴着裤中缝,腰间还别着枪。

    不是吧,挖个墙角而已,动嘴皮子的事,犯得着用枪?

    亏得周晚晚跟她爹见过不少风浪,眼下表现得十分淡定,她决定先同俞老板打个招呼,再以拍画报为借口,把人拖走。

    计划相当完美,但周晚晚没考虑到现场存在的不安定因素,以至于她的手还没伸到俞老板跟前,徐斯若就抢先一步,毫无预兆地扑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徐斯若柔弱地抱住周晚晚,贴着她的耳垂呢喃:“我知道错了。”

    讲真的,這呢喃的声音委实有点儿大,别说俞老板,连贴墙站着的保镖都听得目瞪口呆。

    耳垂的湿热触感致使周晚晚反应迟钝,她感觉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身上将近一米九的花瓶又借机张嘴:“晚晚,你不要喜欢上别人。”

    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剧情,彻底把周晚晚给整蒙了。

    根据在场人员的面部表情,周晚晚一眼看穿了他们的心理活动。他们八成误认为徐斯若是靠出卖色相才获得今时今日的成就,而她周晚晚,则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资本人渣,至于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贺贺,大致可以看作是金艺的下一个力捧对象。

    周晚晚闻着他一身酒气,抬手在他背上顺了几下:“醉了?”

    徐斯若点头,周晚晚趁势对俞老板一行人赔笑:“俞老板,对不住,他这副模样,我还是先带他走。这顿饭,就算在我账上,真是对不住,各位见笑了。”

    徐斯若整个人挂在周晚晚身上,宛如一摊烂泥,俞老板客套了几句便松口放人了。

    周晚晚庆幸自己开车过来了,否则还不晓得如何把这只巨型花瓶运走。她艰难地把徐斯若送回他的公寓,谁料刚一进门,房门就在她身后关上了。

    前一刻还烂醉如泥的徐斯若,此刻神志清醒地冲周晚晚挑眉。

    “你还知道装醉啊?”周晚晚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看看你,是金艺亏待了你不成?跳槽找谁不好,偏偏找那个糟老头子!笑?你还笑!”

    徐斯若倚在门边,半阖的眼眸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昳丽。

    周晚晚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继续叨叨:“被灌酒,被摸手……这大半年你跟我参加饭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你跳槽到哪里都可以,就万昌不行!要是那个姓俞的威胁你,你就说话,我们周家表面上金盆洗手了,但内里还是有些弟兄的!”

    徐斯若缓缓走近她,手作噤声状。

    周晚晚猛然拍开他的手,怒道:“嘘什么嘘,你没醉还让我扛你……你你……”

    周晚晚只觉脚下一轻,被徐斯若抱着一旋,温柔地抵在墙上:“本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得到他的信任,现在知道了。”

    怀里的人在挣扎,徐斯若毫不费力地控制住她,低声道:“别说话,俞老板的人还在下面盯着。今晚,你是回不了家了。”

    在周晚晚震惊的注视下,徐斯若摁下开关,灯熄灭了。

    4.花式剧本

    又到了徐斯若去拍戏的时间,周晚晚一个字也不敢催,只眼睁睁地看他捣鼓办公室里那罐死贵的舶来货。她周家大小姐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活得这般没脾气。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那位吃饱撑着的俞老板。

    那时徐斯若忽然拉灯,四周黑灯瞎火,周晚晚难免焦虑,几经反抗,不可避免地同徐斯若发生肢体摩擦,不可避免地蹭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徐斯若的睫毛垂下来,沉声道:“你撞到我的枪了。”

    周晚晚当时就崩溃了。什么枪?哪儿来的枪?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枪吧?

    徐斯若恬不知耻地将她搂紧了些,含笑道:“要不,我掏出来给你看看?”

    要死!周晚晚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

    没等她话音落下,徐斯若已经把东西掏了出来。周晚晚定睛一看,哟呵,还真是枪。

    为了缓解尴尬,周晚晚打量着那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贞烈。”她一面说着,一面瞧见一个小本本从他的枪套里滑出来。

    徐斯若弯腰拾起,随手掸了掸灰:“哎呀,这东西丢了可不好办。”

    是不好办呢。

    目前坐在沙发上捣鼓咖啡豆的徐先生,不仅有枪,还有一本警察证。

    其实,后来徐斯若跟周晚晚解释过他进金艺的目的,大概是以金艺当踏板,引起俞老板的注意,然后伺机转投万昌,从而揭发俞老板手里的肮脏生意。

    这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因为万昌电影公司几乎从不吸纳新人,加入万昌最快的方式,自然是万昌老板亲自来挖。金艺是万昌的死对头,俞老板挖起来肯定更积极。但是,徐斯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经过了周老大的同意,这就相当令人费解了。

    凭她爹贪生怕死的性格,周晚晚绝不相信他会同意掺和这种事。可是现在,她不敢问。

    早些年,周家曾干过不少违法乱纪的破事,虽说已金盆洗手,但成立金艺的钱毕竟是黑钱,一旦被发现,警方追究起来可不得了。况且,她刚刚暴露了“内里有些弟兄”的机密。

    莫非……她爹因为陈年旧账而被警方威胁了?

    别想了,反正不敢问。周晚晚打定主意,尽量配合徐斯若的计划,趁早送他滚蛋。

    办公室里回荡着舂豆子的声音,“咚嚓咚嚓”的,扰得周晚晚心烦。她抄起报纸打发时间,哪知随意一瞄,便瞧见徐斯若又登上了特刊头条。

    哦,不止有他,还有她。

    报社记者拍到那晚在餐厅的拉拉扯扯,并根据周晚晚与徐斯若动作、神态,图文并茂地编造出一个关于演艺界潜规则的污秽故事。

    周晚晚将报纸重重一拍,扬言道:“信不信我让你们这破报社在龙江消失!”

    “我信。”徐斯若煞有介事地应声。

    “我就说说而已,周家没这个能力,信我。”事已至此,周晚晚仍妄图挽尊,但徐斯若忽然从对面站了起来。

    徐斯若走到她跟前,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俯身靠近,将周大小姐困在沙发座里。他嘴角往上一翘,道:“我一直想问,我们大小姐,当真对我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缩成一团的周晚晚显得格外娇小,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非常可爱。

    徐斯若笑意正浓,私人办公室的门被人“哐当”一声拍开,导演骂骂咧咧地说:“大小姐,姓徐的那孙子拍摄又迟……到。”

    该导演有十多年的业内经验,一瞧这场面,反应极其迅速,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不过,周晚晚的经验就不太够了,满脑子只想把徐斯若推开,奈何推不动。

    徐斯若用他那双要人老命的眼睛盯着她,音色缱绻诱人:“大小姐,别忘了今晚有约。”

    根据徐斯若设定的剧本,他俩要在短时间内出演从如胶似漆到分裂疏远的戲码,以博取俞老板的信任,让他认定徐斯若是由爱生恨,是铁了心要成为周家的对头。

    对于逢场作戏,周晚晚本是驾轻就熟,可不知为何,只要与徐斯若对视超过五秒,她的呼吸就变得异常急促。偏偏徐斯若的花样特别多,不是在公园玩树咚,就是买一罐冰淇淋,你一口,我一口,着实令人崩溃。

    周晚晚就不明白了,他平时拍戏有这一半演技,导演也不至于英年谢顶呀。

    这样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暧昧关系被传开后,徐斯若的影迷就疯了。若非周家保镖众多,指不定周晚晚的日常生活有多严峻。

    为此,周晚晚决定在今晚“约会”时与徐斯若摊牌,处理得个干净利落,少整那些磨洋工的事儿。

    所以,当徐斯若从摄影棚赶到饭店后,周晚晚一把将人拉进包间,反手锁门。

    周晚晚抓紧时间说:“我觉得我们这样不行,一眼望不到头啊。”

    徐斯若点头赞同:“我也这么觉得。”说罢,一巴掌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周晚晚愣住了,顿时觉得有点儿可惜:“倒也不必这么快……”

    “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贺贺!”

    “贺……”他又来了。

    周晚晚小声问:“隔壁有人?”

    “既然你心里只有贺贺,为什么还来招惹我!”徐斯若情绪激动。

    进入状态的速度很快,导演看到一定相当感动,但是……周晚晚在徐斯若的示意下,被迫进入剧情:“你怕不是忘了,当初是你主动扑到我怀……干吗!还动、动手了!”

    徐斯若毫无预兆地将周晚晚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旋即抵着她的肩窝,蹭着那只红透的耳垂说:“地上有碎片,小心扎脚。”

    紧接着,徐斯若“无情”地摔门而去,徒留周大小姐一个人脑子发蒙地待在那里。

    5.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经过反反复复的倾情出演,俞老板终于相信徐斯若被爱情伤透了心,派人到金艺扔下一笔巨款,拿着徐斯若的合同扬长而去。

    翌日,龙江各大报刊、杂志都刊登着一则新闻:昔日眷侣分道扬镳,徐斯若风光进入万昌。

    周晚晚摇着藤椅看新闻,好不惬意:“啧,还眷侣,不是说好的出卖色相吗?”

    报社记者精心捏造了周晚晚与徐斯若之间的爱恨纠葛,从周晚晚不愿公开关系,到徐斯若逼婚,再到两人撕破脸,描述得绘声绘色,就跟全天候守在他俩身边似的。

    “不当编剧可惜了。”周晚晚把报纸扔进垃圾桶,起身站到窗前。

    从私人办公室的窗户,可以看到金艺的摄影棚。周晚晚居高临下,看见片场人来人往,无论演员、场务,还是导演,个个喜上眉梢,同这些天到处庆祝的徐斯若影迷差不了多少。若非她的表情过于阴森,估计那些货早就放鞭炮庆祝了。

    昨天,导演还乐呵呵地安慰她:“大小姐不必担心,反正徐斯若演技差,之前费的胶片也没法用,重新换个男主角,反而能起到止损的作用。”

    向导演露出苦笑的那一刻,周晚晚感觉自己的演技突飞猛进。

    连日来,周晚晚为了帮徐斯若取信俞老板,不得不装出为爱伤情的模样,还故意让报社记者拍到她默默垂泪的照片。如今大事已成,徐斯若倒没了音信,周晚晚日日去他家楼下晃悠也没偶遇上。

    这时,前任周老大的马仔,现金艺影业司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压低声音说:“大小姐,这是万昌新片《陨蝶》的单人通告单,上面是徐先生的名字。”

    万昌电影公司的特点就是闷声干大事,从来都是低调开机,这本不算什么大事,但通告单上的场次内容实在令人血压飙升。

    周晚晚把桌子拍得啪啪响,跟扇人耳光似的:“这是什么?吻戏?你给我想办法,我要去看看!”

    大小姐有命,旗下马仔岂敢违抗?在周家“内里弟兄”的运作下,可算顺利为周晚晚搞到一張临时演员出入证。

    话说俞老板很有胆色,竟然敢冒影迷之大不韪,以与张涉合作电影,摆脱花瓶形象为筹码,引诱徐斯若跳槽。如今影迷们天天来万昌门口闹事,害得周晚晚差点儿被现场抗议的影迷给挤出去。

    根据影迷的情报,这次的《陨蝶》是由张涉与徐斯若共同主演,那么……张涉也在摄制现场!周晚晚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进摄影棚,谁知连张涉的一根毛也没见着。

    不过,费了大力气进来,还是有一定收获的,例如亲眼见证万昌导演的崩坏。

    那位知名导演气得直跳脚,一口气卡了好几下才喘上来:“徐斯若,你的情绪呢?表达!你要表达!用肢体语言表达!不是二愣子似的向前冲!”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周晚晚开始为这位导演的发际线感到担忧。

    导演狠狠揪了揪头发,摆摆手说:“先拍下一场,叫吻替过来。”

    场务得到指令,拿起扩音筒就喊:“朱小红!朱小红来了吗!”

    朱小红?这个名字怎么有点儿眼熟?周晚晚低头瞄那张出入证,情不自禁地骂了句脏话。

    弟兄们搞出入证需不需要这么精准?怕不是太久没干黑活,技痒难耐?

    等一下,吻替是什么玩意儿?周晚晚的脑子仿佛被雷劈了。

    “朱小红,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今天导演心情不好。”场务把周晚晚推给衣裳师傅,换上一身碎花粗布衣,顺便绑了一条粗长的麻花辫。

    场务匆匆拉着周晚晚往隔壁布景走,叮嘱道:“这场戏是少帅与青梅竹马的小女佣私定终身。不用紧张,待会儿就是拍中景,徐先生的脾气还不错。”

    从始至终,周晚晚的脚都像踩在棉花上,云里雾里的,找不着北。等她缓过神来,已经被“脾气很好”的徐先生怼在墙上了。

    徐斯若保持壁咚的姿势,冲“小女佣”低笑:“怎么扮得这么黑,怕被人认出来?”

    周晚晚捂着嘴说:“要你管!说,这几天你为什么不回家?”

    徐斯若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滑过她的眼角眉梢和麻花辫:“俞老板一直派人监视我。”

    “什么!他怀疑你了?”周晚晚瞪大双眼,无意地把手放下。

    “就算你真的黑,我也不嫌弃你。”徐斯若答非所问,还莫名其妙地松了松领带。

    那头导演高声道:“第二十七场,第一次,开始!”

    周晚晚一心牵挂着徐斯若的安危,全然听不进任何声音。所以,当徐斯若低头吻下来的时候,她只感觉到一簇火苗猝不及防地燎在心尖上,将所有已知的和未知的感官齐齐卷入一场青天白日梦。

    “这个吻替是从哪里找来的!动作这么僵硬,是干什么吃的!”导演在咆哮。

    徐斯若满意地凝视着她绯红的脸颊,问:“晚晚,明晚有空吗?”

    周晚晚尚迷糊着,徐斯若又道:“帮我一个忙呗。”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忙,但是一次又一次降临的吻让周晚晚充分认识到吻替工作的艰辛。

    徐斯若无视她嗔怨的眼神,只在她红润的唇上轻轻一点,十分欠揍地说:“周晚晚,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我。”

    6.声东击西

    第二天黄昏,周晚晚抱着一束百合花,单枪匹马地杀入龙江医院。

    几个小时前,徐斯若与张涉在片场对戏斗殴,双双入院的消息传遍了全城。

    因之前周晚晚与徐斯若的花边新闻传得沸沸扬扬,又因忌惮她周家大小姐的身份,俞老板派来驻守的保镖并未多加阻拦便将她放入病房。

    病房里,徐斯若的嘴角挂着乌青,一条胳膊裹在夹板里,貌似形容凄惨,盈盈一笑间,却显出一丝诡异的美感。

    徐斯若不改嘴欠本色,朝周晚晚勾勾手指:“想我了?”

    周晚晚将鲜花往病床上一摔,痛心疾首道:“你们还真打呀?”话说一半,徐斯若眼如刀锋,惹得她心神一凛,扭头就见门玻璃上印着一道模糊的人影。

    “你不用陪贺贺吗?还来看我做什么?”徐斯若入戏极快,轻蔑中暗藏不甘,“周大小姐,拜托你对人专一一点儿!别今天是贺贺,明天又换成什么年年!”

    呵,还有新角色。

    刹那间,周晚晚眼底的疼惜烟消云散,把搭在他夹板上的手缩了回去。岂料这家伙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擒住了。说好的骨折呢!

    徐斯若一边摩挲她的手背,一边抬高音调,语气忿恨又酸楚地说道:“哦,我忘了,你心里还有张涉。贺贺他知道吗?”

    周晚晚服了。无奈之下,她配合演出:“知道又怎样?你当他跟你一样疯,会在乎我身边多一个年年?徐斯若,你太幼稚了!”

    一场怨侣之间的骂战,说来就来。病房门外,一时间人头攒动。

    十分钟后,周晚晚打开病房门,眼刀从一堆吃瓜群众的脸上刮过去,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啊!”说罢,“负气”而去。

    周晚晚走得极快,回到自己车上时,方才松开领口大喘气。

    车后座底下忽然传出一个浑厚沉稳的男声:“周小姐,可以走了。”

    周晚晚丝毫不感到惊讶,镇定地启动汽车,驶出医院。

    这就是昨天徐斯若求她帮的忙。利用争吵,引开保镖的注意,协助张涉趁机逃脱。

    车驶入金艺影业公司,张涉终于在座位上坐正:“抱歉,周小姐,对徐先生下手重了。”

    “他活该。”周晚晚转身趴在椅背上。看着张涉那张英俊的脸,她内心毫无波澜。现在的她,只担心徐斯若的处境。

    周晚晚焦急地问:“昨天时机不巧,我也没机会问清楚。徐斯若曾经说过,他混入万昌是为了揭发俞老板的肮脏生意,怎么到头来却是冒险捞你出来?”

    张涉苦笑了一下,道:“因为,真正奉命混入万昌谋取证据的人,是我。”

    原来,俞老板一直借电影投资的名义将资金从明面上转为暗账,输送给北方叛军走私军火。至于张涉,则是政府指派潜入万昌的卧底,三年来不断接近利益集团核心,搜集并传递出不少证据。只是在七个月前,俞老板的某次行事失败,张涉成为怀疑对象,俞老板渐渐对其起了杀心。

    张涉疲惫地揉着鼻梁说:“我手上还有大量情报无法传出,所以一直在同俞老板周旋,拖延时间,等待营救。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金艺捧出了一个无能的新人。对俞老板而言,这样的人最容易控制,简直是完美工具人。如今金艺没有周老大坐镇,他挖人更肆无忌惮。”

    周晚晚不解道:“这么危险的事,徐家能答应?”徐斯若好像是独苗来着。

    “周小姐的父親,不也答应了吗?”张涉略带歉意道,“我想,应该是警局用周、徐两家的案底威胁了他们。”

    果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贪生怕死,周晚晚还全给蒙对了。

    张涉接着说道:“金艺不会无缘无故捧一个无用的陌生人,而做这种事,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恰好徐斯若刚从国外军校毕业回国。没有人比你们两家更合适。”

    “但你们好歹告诉我一声,我像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吗?”周晚晚陡然想起吻替的事,心虚地提出一个疑问,“呃……徐斯若刚从国外回来,他……不是你们的人吗?”

    “他是不是拿我的证件骗你了?”张涉的手从鼻梁挪到额角,大抵是头疼,“当时我想方设法把证交给他,是为了让他向警方证明,他的确与我接触上了。”

    周晚晚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证……你的啊?”

    张涉点点头,道:“周小姐,可以准备下一步了。”

    7.活该

    再过两个小时,医生会对每一间病房进行例行检查,届时俞老板留下的眼线必然会发觉张涉失踪。结合种种迹象,最为可疑的必定是周晚晚与徐斯若二人。

    周晚晚低头扫了一眼表盘,利落地盘起长发,冷静地说道:“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紧迫。俞老板发现你出逃,一定会立即销毁你们想要的东西。”她回眸一笑,“张警官,徐斯若由我负责,万昌公司那边就交给你了。”

    张涉一把拉住她:“有多少人守在龙江医院,你也看到了。我看你还是等警方……”

    “强抢民男而已,多大点儿事。”周晚晚礼貌地掰开张涉的手指,讨好般地说,“张警官,我保证周家只干这最后一次,烦请你跟其他警察哥哥说一声,高抬贵手。”

    不到十分钟,周晚晚便召集了数十个早已金盆洗手的弟兄们,抄家伙冲进龙江医院。

    也不知是不是俞老板提前得了消息,强行将医院清场,门诊大堂里竟空无一人。

    周晚晚大步流星地踏上楼梯,冲二楼攒动的黑影道:“俞老板,我的人,我要定了。你若不肯,那就只好江湖事江湖了。我周晚晚可不是什么尊老爱……”

    “少夫人,是少夫人!”楼梯口的黑影挥舞着西瓜刀,一转身就消失了。

    “怎么是西瓜刀?俞老板底下不是人手一枪吗?”周晚晚被复古的堂口斗殴器具惊呆了,掩嘴偷问身边的司机马仔。

    这时,楼梯口突然冒出两个脑袋,瞪大双眼惊呼:“还真是少夫人!”

    周晚晚这才听清他们嘴里的称呼,盛怒道:“谁是你少夫人!嘴巴放干净点儿!”

    几个身着四贴袋服装的青年人陆陆续续冒出头,疑惑地摸头:“不对呀,我家少爷是这么说的呀。不是……周家大小姐难道不是我家少夫人?”

    多说无益,周晚晚摸出腰间藏着的勃朗宁,拨下保险:“我看你们……”话未说完,一个嘴角淤青的病美人懒洋洋地朝她走来。

    徐斯若风情万千地倚在楼梯口,硬生生地把病号服拗出一种贵族的优雅:“我只让你帮忙接人,没想到你还亲自赶来救我。就算你有贺贺,我也忍了。”

    周晚晚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他身后乌泱泱的一片人,冷笑道:“原来是半斤八两,‘内里有些弟兄的真不止我周家。”

    徐家众人无言以对,包括徐少爷。

    一时之间,楼上楼下,你看我,我看你,很是尴尬。

    半个月后,《龙江日报》通报了由张姓警督为首的警方一次性端掉俞老板老巢的全过程,并详细揭发了俞老板及幕后得利者利用资金链作恶的真相。其中出于对知情协助者的保护,从头到尾隐去了周、徐两人的名讳。

    与此同时,演艺界传出的两则重磅新闻,亦是引得龙江一片哗然。

    一是,知名影星张涉正式宣布息影。

    二是,花瓶新人徐斯若成了周大小姐的司机。

    某夜,周晚晚参加完业内酒会,酒醉微醺。在寒风中苦等的徐司机忍无可忍地将她打横抱起,扔进车里,拉上小窗帘。

    徐斯若掐着她脸上的肉问:“你还打算让我赎罪到什么时候!”

    周晚晚醉眼迷离地望着他,笑嘻嘻地环住他的脖子:“谁让你耍我!害我担惊受怕地陪你演戏,你还、还……”吃豆腐这种话,她说不出口,醉了也说不出口。

    周大小姐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附在他耳边,赠他两个字:“活该。”

    暧昧的酒气将徐斯若的耳朵熏得通红,他搂紧周晚晚的腰肢,貌似凶狠地说:“周晚晚,今晚我得让你看清楚,究竟是谁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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