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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要见的人

    时间:2020-10-28 03:57:21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段蓉萍

    抵达H城已近黄昏。

    H城的街道比我想象中要窄许多,进入市区的路面更是破败不堪,酷似一张历经苦难的老人的脸。

    约好来接我的车是一部老旧的轿车,车子避震器该换了,坐在颠簸的车里,我总担心车子会半路罢工。谢天谢地,终于到了。付了钱,车子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我紧绷着的神经才松弛下来。W大街1967号。就是这个地址。街道的一侧是带院子的二层小楼,看样子有些年头了。高大的树木掩映其中,挡住了二楼的窗户。四周很静,我侧耳听了听,竟没听到一声鸟鸣。

    站在一扇灰扑扑的院门前,我心里有些忐忑。来到这儿缘于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周末有空吗?来我家吧。我等你。留了地址,署名是“红马”。我对这封邮件充满了好奇,发信人“红马”我并不熟悉,但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位男士。他为什么发这么一个邮件呢?没有电话,我无法求证。

    这一阵子,我跟丈夫的关系糟透了。只要醉醺醺的丈夫进门,我就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临了。屋子里如同塞满可燃的气体,触火即爆。出去透透气的念头在我心底如热浪般涌动。望着邮件,我想也许是之前做销售时认识的一个人,何不利用这个周末去一趟,见面就知道是谁了。也许会有不错的咖啡或一顿丰美的晚餐。许多时候,做一个决定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拿定主意后,我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出发了。

    我在院门口立定,左右看了看,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一辆车子驶过。现在不过是傍晚七点多,按说此时正是灯火阑珊的时候,是城市最闹热的时候,偏偏这里如此安静。

    夜幕中的门铃声刺耳,像是一把剑刺进黑夜的胸膛。我微微战栗一下。奇怪,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下,两下,三下。我按了三下。对,通常我喜欢按三下门铃。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改变。许多时候只按一下主人就会听到,那么另外两下就是多余的。可我习惯了按三下,食指有了记忆,不用我给出指令,它会连续行动。

    谁?一个厚重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红罂粟。我低声答道。我突然有点兴奋,屋里有人,这太好了。之前我探访过的人家就有主人不在家的情况。

    红罂粟是我的网名,怎么起的早忘记了。我见过红罂粟。成片盛开时的红罂粟,一地鲜血的感觉。而其实我有晕血症。

    哦,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声音里流露出喜悦与期待之情。

    我轻轻推开院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院落里只一栋两层楼。也许后面还有花园。旁边是粗壮低矮的几株树,不知道是什么树,老态龙钟的样子,至少得有上百年了吧。也只有这样的树与老旧的屋子匹配,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彼此陪伴。

    一米左右宽的缓坡小路通向房门口,门有条缝,透出昏黄的光线。我慢慢走上小坡,缓缓推开房门,屋里像是笼罩着橘色的雾气。我站在门口不动。

    请进来吧,别站着了。浑厚的声音来自沙发上的一个男人。他坐在靠北墙的沙发上,腿上搭着红毯子。

    南墙是高低不同的木制架子、柜子,东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框子,地上是各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屋子实在是太乱了。

    请坐在沙发上吧,要不,这里有把椅子也可以坐。他说。

    沙发上的人有七八十岁的样子,头发稀疏凌乱,瘦瘪的脸上满是蛛网般的皱纹,面色蜡白,像是从未晒过太阳,他的微笑流露出真诚与善良。

    想来杯茶还是咖啡?他问我,神色喜悦。

    如果可以,我想来杯白开水。我耸耸肩。

    哦,当然可以。他爽快地说。

    他揭开搭在腿上那块毯子的一瞬间,我的心差点跳了出来,他的裤腿空空荡荡!

    他将身子挪下沙发,双手撑住身子向沙发旁一个低矮的柜子移去。柜子只比茶几高出几公分,上面是各种各样的瓶子杯子,还有两把壶,一大一小。他拿起个头稍小的白瓷壶,倒了一杯水。

    希望你能接受这白开水的味儿。他倒水的动作娴熟,几乎让人忽略了他是一个肢体不全的人。

    我惊愕的表情并没有让他难堪,他语气轻松地说,抱歉,没有事前告诉你,不会吓到你吧?

    我忙说,哦,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温热的开水顺着喉咙进入胃里,我浑身舒服多了,感觉灯光不再昏暗,有几分暖意。我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的灯光下,听母亲讲故事,很晚了都不肯睡觉。母亲说,你喜欢听故事,长大了去当编剧或者作家……

    你能来,出乎我的意料。他十指交叉,双手扣握着,似乎以此来消解內心的激动。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重新环视了一下屋子,目光不由游向通往二楼楼梯的方向。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问。

    哦,没有了,只有东西……你看,这些东西有些年头了,多数跟我的年纪差不多。还有一些比我的年龄都大。

    我是一个好奇的人,这种好奇让我对一切充满兴趣。丈夫说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这有什么不好?好奇让我的生活有趣。试想,整日与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天天耗在一起,是多无聊的事情。

    旧物有情。我起身仔细看这些物件。草绿色的箱子,三个一组摞在一起,一把落满灰尘的小号立在最上面的箱子上。

    哦,那是乔的小号……我最好的战友。他比我小三岁,英俊的小伙。和喜欢的人并肩作战,不负年少青春。我们在一起时,睡觉挨着,我的腿不自觉会搭在他的身上。他的胳膊会搂住我的脖子。真的,像双胞胎兄弟一样……他说这话时,舒展的面庞洋溢着快乐。

    木色衣架上挂着两件衣服,一件是长款大衣,另一件是短款夹克。衣服上也是灰尘。大衣下摆有一处破损的洞,像张开的嘴巴,要诉说什么。夹克的袖口少了巴掌大的一块。衣服上隐约散发出火药的气味,衣架顶端扣着一顶钢盔,猛一看像是歪着脑袋熟睡的人。

    这些东西没什么好看的。破旧的玩意,根本不值钱。当然要是有人出钱买,我也不卖,它们陪我几十年了,舍不得。一个离死不远的孤老头子,还有什么会继续陪着我呢?

    收到红马的邮件后,我曾回复过,内容大概是问他家里几人,父母或者子女的情况……我没别的意思。我想家里有老人,可以买些点心带上;
    如果孩子还小,我准备带点巧克力或者糖果。

    没有收到红马的回复邮件。我想,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排遣一下心里的烦闷。我也有这样的时候。相熟的人觉得自己的倾诉是习惯性的唠叨,不爱听。我给邻居抱怨丈夫,该死的酒鬼,剁成八瓣,扔出去喂狗……邻居不等我说完,蹙眉转身进了自家的花园。从此我就不再跟邻居说这些七零八碎的事情。

    在挂满画的墙前,我眼睛发热。秋日的白桦林,远山与村庄,黄昏中的大海,手拿苹果的男孩,手握向日葵的少女……

    “这是我母亲生前的画作,她并非职业画家,纯属个人爱好,母亲年轻时也许梦想着当个画家,但她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晚饭后喜欢一个人坐在画架前画画,她什么时候放下画笔的我都不记得了。每一幅我都深爱,如我深爱着母亲。我没有继承母亲画画的天赋,上小学时,老师让我们画画,我是班里最糟糕的那个学生。母亲看了我的图画本,一言不发。后来我在厨房看到母亲偷偷流泪。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真是很难过。那时我已经八岁了,懂得母亲对我的期望……”他沉默了。

    我的目光在向日葵的画作前停留了好一阵。那少女像极了年轻时我的样子。当然,他没有见过我年轻时的样子,正如我,没见过他年轻时的样子一样。

    我盯着少女的画作,不觉眼睛湿润了。青春不再,记忆永存。

    我转过身时,发现他的眼眶泛着闪闪的泪光。我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我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复杂,但他很快低下头,扯过沙发扶手上的一块毛巾擦拭眼睛,停顿了几秒。

    下面是他的讲述。

    红马奔赴战场前,他与相恋的姑娘在街角那家百年咖啡馆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咖啡杯在彼此的手里,握着,松开;
    又握着,再松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咖啡馆里没什么人,他们用甜蜜的目光交流。

    走吧,我骑马带你去郊外的山林看看。六月的山峦上,各色的野花迎风摆动着身子。只有你才配得着盛开的鲜花。说着,他将马拴在一棵树上,径直去采花,一会便是一大把。他很快编织好一个花环,跑到姑娘跟前,快戴上,让我看看。姑娘面庞白皙,头戴花环,嘴唇粉润。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他们依偎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旁亲吻。

    亲爱的,等着我,从战场回来我们就结婚。红马温柔地对姑娘说。额头鼻尖都是细碎汗珠的姑娘喘息着:我等你。

    战争结束后,红马找遍了姑娘的村庄。有人说,姑娘跟着父母去了南方;
    也有人说,姑娘被敌军的军官带走了。他找了姑娘十年,不断在报纸上登载寻人启事。姑娘是死是活,毫无信息。这房子是父母留给他的。父亲在战争中被敌机炸死了。父亲是去送物资,原本可以不去的,据说是卡车司机腿摔坏了,所以父亲临时顶替了上去。出发前父亲曾对母亲说,说不定在战场上能遇到儿子呢,好几年没见了,这机会难得。

    红马回家的时候,母亲已患上了严重的肺病,为了照顾他隐瞒了病情,在他回来的第二年秋天去世了。心爱的姑娘不见了,父母亲没了。真是暗无天日的生活。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反思,难道上辈子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此生才会有如此多的磨难?他想自杀,日子已无法继续下去。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母亲进入他的梦境,说她和父亲一直在陪伴着他,要他坚强起来,勇敢活下去;
    这栋房子、这些物件,还有那些画,都在陪着他,如果他死了,这些东西就无人照看。他从梦中醒来,胸口湿漉漉的,他掀开被子,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希望一切都将过去。

    母亲梦中的话在他看来就是他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是啊,我只是没有了两条腿,那些失去生命的战友要知道我如此懦弱,都会觉得丢他们的脸。说不定他们的亲人会来打听战友在战场上的情况。我活着就可以说给他们听,如果我死了,他们就少了一线希望。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自杀的念头,这太愚蠢了。

    与时光相处,不需要一个完整的身体。他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这栋房子。转眼已经半个世纪了。

    公益组织曾送给他一台轮椅,将他家门口的路也进行了改造,好让他坐着轮椅出入方便。但他拒绝使用轮椅,拒绝走出这栋屋子。这是他的世界,也是他的全部。

    一个邻居从这里搬走之前问他是否需要电脑,可以给朋友发邮件,保持联系。邻居知道他家里没有安装电话,也没有添置电视。

    好吧,如果你不需要,就拿过来吧。不管怎么说,要谢谢你,临走前还惦记着我。这年月,惦记别人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他双手撑着身子,将邻居送到院门口。

    他不擅长画画,自学计算机无师自通,一周时间学会了简单的操作。能给谁发邮件呢?他尝试着编写邮箱,所有发出去的邮件,都是一个内容:周末有空吗?来我家吧。我等你。留了地址。落款只两个字:红马。

    来的人都是时间的礼物。他这么认为。他每周一发出邮件,期盼周五有人能来造访他。发邮件的日子已经发过去了十七个年头,没有一个人因收到邮件来看他。就在这个周一,他发出邮件的时候依旧没抱任何希望。也许这个周末跟过去十七年的任何一个周末一样——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望着满屋子的旧物发呆,或者呼呼睡去。时间在他这里,春天冬天一个样,白天夜晚一个样,雨天晴天一个样。

    每半个月,街口杂货店的人会给他送日用品。相熟多年,多久送一次食品、卫生纸等生活用品,彼此都有了默契。送货的男人像头黑熊,东西放在桌子上,只说声“嘿,一样不少”。有时点个头,微笑一下,露出洁白的牙。他主动道声谢谢,从胸前上衣口袋掏出钱包,付過钱,没有多余的话。他有退伍津贴,勉强够维持一个人的生活。在邻居们的眼里,他是一个古怪的老头,足不出户,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驶过门口的车辆、漫步的行人不会知道屋子里有这样一个人,一个曾经参加过战斗,保卫过国家的战士。

    进入秋天,不时会有几只硕大的老鼠,顺着墙根穿过院子。机敏警觉地张望一下屋门,快速向黑暗的角落窜去。他也许听到了老鼠的窸窸窣窣,也许人老耳背,什么都没有听到。

    是人们遗忘了他,还是世界遗忘了他,他也说不清。他回来后,其他幸存的战士去各地演讲,或者身穿军装,胸前挂满奖章,头戴军帽,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在广场,或者公园的长椅上端坐着,等待路过的人致敬,或投来敬佩的目光。

    从战场回来的人挺多,比起死在战场的人,那当然是少数。他为自己能活着回来感到庆幸,常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那些在天堂的战友们,跟他一样能安逸生活,不再遭受磨难。

    但他有种预感,某一天,总有一个人会来,至于什么人,说不准。

    空闲时,我爱看电影,尤其喜欢看战争题材的电影。正义与勇敢、悲悯与豪情在故事中尽情流淌。年少的我被故事里的人物感染,热血沸腾,想成为一名军人。十八岁的时候,我跑去报名参军,初审的教官打量我一番,说,这么大点人,枪都扛不动,还想当兵!我不服气地说,我有勇气。壮硕如牛的教官哈哈笑起来,给我答复:回去读书吧。

    我拿起桌子上的一块抹布,走到小号前,轻轻握在手里,擦拭小号的灰尘。褪去灰尘的小号,像沐浴后的少年,浑身散发活力与朝气。似乎耳边响起了冲锋号的声音,接着是暴雨般的脚步声,嘶喊声,密集的枪炮声。我把小号放在嘴边,想吹响它,看他头靠在沙发背,望着屋顶昏黄的灯,难掩心里的悲伤。我将小号又放回原位。

    我问他,想不想回一趟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比如取得胜利的地方。也许曾经搭救过你的人还活着,你们可以叙旧一番。毕竟那段时光太难忘了,无论对他,还是对你。

    这个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干吗要回去呢?流过血的地方没必要再去。虽然地方一样,可时过境迁,许多东西不复存在了。被炸毁的村庄和桥梁,被焚烧过的森林和草原,还有那些被埋在土里的人。

    他说得有道理。许多东西看起来原封不动,没有改变,但你想要的东西早已跟雾气一起,遇到阳光就消失了。消失的东西就无法看到了。

    来支烟吗?他看着我问。

    不。你请便。我笑着说。

    沉默与香烟弥漫开来,将他,将我,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笼罩起来。

    沉默是一种相处方式,与自己,与他们,与世界相处的方式。沉默在家里也是常态,跟丈夫几乎无话可说,或者不想说话。老实说,与丈夫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只一个原因,沉迷酒精的丈夫,再无生活情趣可言。这算不得什么大问题。许多夫妻为金钱反目成仇,我们从来没有为钱怒目相视。甚至是我买任何物品丈夫都从不干涉。分房是我的提议,他同意了。也是从那个时候,我总想到陌生的地方去,或者找陌生的人说话。如果仅仅为了消磨时间,我可以去酒吧,去健身中心,或者重新回到图书馆。

    事情的改变从一场车祸说起。我开车去郊外,车里播放着爵士乐。动感十足的音乐,掠过的风景,一切像流水一样滑过,安抚我内心的不安。我降下车窗,风吹起我的长发,很舒服。额前的一缕头发遮住了我的视线。我试着用右手将头发撩开。一切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后面一辆货车醉汉似的撞上了我的车。安全气囊瞬间打开,我命保住了,车报废了。住院那段时间,丈夫来过两次,且都是歪歪斜斜,酒气熏天,护士禁止酗酒的人探视病人。他不再来了。

    我在医院开始做梦,各种各样的梦。之前那些年,我没做过梦。每次丈夫说,宝贝,祝你做个好梦。我说,梦在别人的脑袋里,与我无关。

    我梦到过战争的场面,擦亮夜空的炮弹,飞起来的树干和軀体。我不停咳嗽,鼻腔里塞满硫磺和烧焦的糊味。我疯一样跑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炮弹、子弹不停从我头顶飞过,万幸没有击中我。我腿发软,跑不动了,马上要死了,嘴巴张得更大,喊不出两个字:救命。

    不知什么时候,护士来了。她一直负责我的治疗,比我大几岁,我喊她姐姐。此刻她俯下身子,轻轻拍我的脸,醒醒,醒醒,做梦了吧?我张开眼睛,护士微笑着说,不是做了春梦吧,脸都红了。

    沉默不语。

    回家休养的那段时间真是无聊,我时常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发呆。从早上到傍晚。

    丈夫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浑然不知。他摇摇晃晃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冲我扔过来。咆哮着说,死人,你这个死女人!

    每次醉酒后,他都是如此。清醒后,又给你道歉,周而复始。他麻木了,我也麻木了。

    嗨,我说,你是战斗英雄,不应该落到这种地步。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像是撒了点盐,我微微蹙眉。

    哦,看样子你喝不惯这里的水。我早就反映过了,必须改造一下水厂。这么难喝的水是要死人的。话又说回来,我喝了几十年,还活得好好的。想死也没有死掉。倒是我隔壁的一个老太太死了,比我小八九岁。这些年,院子附近的人越来越少了。

    难道后面的那些楼房都没有人住吗?我放下茶杯。

    鸟儿飞离了窝一样,空了。一年比一年空。他用双手搓了一把脸。

    我猛地想起来,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些房屋没有灯光,黑乎乎,有点阴森恐怖。

    我低头解开鞋带,脚背有些发紧。我起身时,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

    我目光落在手枪上,心不由发紧。怎么还有一把枪?

    你没事吧。他说。

    这枪是?我侧过脸,目光移到他的脸上。

    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战友们来看我,送给我的。真枪早上缴了。这把枪是我用木头仿制的,算是纪念。没有一个战士能忘记手中的枪。

    你跟他们一样,都是英雄。我起身靠在柜子旁,双手抱在胸前。

    战争总是残酷的。敌人很顽强,我们死伤了许多人。幸好我活着回来了。当然,你看到了,我把两条腿丢在了战场上。他有些激动,脸部的肌肉抽动着,目光落在手枪上。他不停用布擦拭着枪身,似乎这就是随他上战场的那把枪。

    我的目光滑向茶几,在烟灰缸上落定。烟灰缸是子弹壳用胶黏合起来制成的。想必这也是他的杰作。他是个手巧的人。

    猛地觉得胸口被什么击中似的隐约疼痛,我不该跟一位有创伤的老战士说这样的话题。也许他早忘记了那些惨痛的往事。我何苦挑起悲伤的帷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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