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述写蚂蚁们的苦乐人生 苦乐人生
时间：2019-02-08 04:35:3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马秋芬的中篇小说《蚂蚁上树》（原发《芒种》２００６年第６期，先后被《小说选刊》２００６年第６期，《小说月报》２００６年第８期选载）是一篇独树一帜的描写底层的作品。作家没有身居高处，以俯视的优越感对弱者施以同情，也没有汪洋恣肆地夸张苦难。而是以平视的目光，以胸膛贴近大地的姿态不仅谛听着城乡民工们为生存而劳碌的艰辛与苦痛，也挖掘着他们世俗、平凡，却真实、质朴的快乐；小说男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具有很深的隐喻意义，通过他们，作者展示了城市与乡村的辩证关系。
首先小说人物的塑造直逼生活的本真并富于浓稠的生活气息。作家通过精心的情节设置和逼真的细节描摹将农民工的代表吴顺手塑造得自然、鲜活、立体而富有弹性，从而将农民工们的粗放与拘谨，懵懂与狡黠，淳朴与善良，乐观与宽容、勤劳与富于创造的优长和他们的人性弱点以及命运的悲欢生动地展现给读者。
吴顺手心灵手巧，别人卸管子散乱一地，他卸管子就能掷标枪一样地在十几层楼下扎出一片铁树林。他铁打的心肠，见热就软，性格宽厚、大气。吴顺手出身卑微却不甘心被生活压扁，他的精神世界里有着农民的坚韧、抗争的内核，他极力挣扎着寻找途径证明自己，娶媳妇就是他同命运较量的一个成功回合。吴顺手又很善良勇敢，他两次不顾生命危险救了廖珍，却不图任何回报。吴顺手还俏皮、天真，满足于自己的幸福，哪里有他，哪里就有逗人发笑的乐子，他缠着廖珍要一顶显示身份的红安全帽，得到了红帽子的快乐不亚于一个赛车手得到一辆豪华跑车。他最大的骄傲是儿子，每回儿子来信他都要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作者不惜笔墨地彰显吴顺手日常的生活快乐是为了表明贫穷和卑微的社会地位并不能阻挡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寻，对美好生活的热望是每个人的权利，正因为农民工们有着对未来的执著向往，他们才能坦然地、坚韧地承接生活中的苦难。但作者也不忘对吴顺手人性弱点的批判。他身上有着农民的软弱性和屈从性，同命运抗争不过后便向既得利益妥协，为此也可以忽略尊严，并用阿Ｑ精神自我宽慰。他对待背叛他的孙彩霞的前后态度的对比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他贪慕虚荣，好耍弄农民的小狡黠，他跟与他上床的妓女吹牛，说自己是拥有价值几十万的小煤窑的老板，最终给老母治病的钱却被妓女骗了去，落得自己因愁醉酒，从高层架子上摔下来，落在自己营造的铁树林里。作家没有将人物抽干，塑造概念化、类型化的农民，而是活脱脱地展现了一个有着饱满血肉，有着个性的闪光与瑕疵，有着现实的欢乐与痛感，有着日常的困顿与尴尬、有着绝望与挣扎的农民工的命运。
其次，小说通过农民工和下岗女工命运的对比，成功地、没有斧凿痕迹地展示了城乡的区别以及城与乡在区别中不断融合的过程。
廖珍是下岗女工，城市边缘人的一个代表。她和吴顺手虽然都是“绿灯盏”工号的工人，但他们却自认为有着很大的区别。首先在心理上廖珍就占有优势。她对架子上的吴顺手和青苗子说，我怎么觉得到了工号里，你们算是进城了，我倒是下乡了。整天就听你们絮叨张家种子假了，李家化肥缺了；东头狗咬人了，西头鸭子丢了，好像工号里冒出个小羊栏寨，都让青稞子味和柴火味呛着了！吴顺手从一开始就在心理上输给了廖珍。他认为，“绿灯盏”大工号虽然在繁华、热闹的中街上，乡下人只能听到中街的声息，却一点儿都摸不着碰不着。只有廖珍才是中街的主人。在吴顺手的眼里，廖珍就是“城里”。很多读者会以为吴顺手和廖珍的感情会顺理成章地发展成爱情，而作家却巧妙地规避了这个俗套，把作品引向别处。廖珍感激吴顺手，但在她眼里，吴顺手身后始终背着田野，他是农村的符号。而自己虽下了岗，又离了婚，但毕竟是城里人，农民和城里人纠葛就像农村和城市摆在一起一样不搭界。他们两个人的潜意识很具有代表性，由此作家深刻地揭示出把一个农民等同于一个城里人的道路还很遥远，也就是说至少在意识形态上农民城市化、城乡差别的消除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妙就妙在作家在写区别中不忘记写城乡融合。廖珍由一开始情感上对农民工的绝对排斥到后来对他们充满善意的接纳，这一转变作者写得细腻、自然、浑和而不生涩。“他们笑声的每一个音符里，都带着性欲、带着肉感，带着活力四射的虚妄想像。廖珍厌恶，廖珍喜欢；廖珍一百遍开快车逃离这笑声，廖珍也一百遍开快车扑奔这笑声；廖珍是这笑声的灭火器，廖珍也是这笑声的助燃器”。当廖珍看着一些背着大包小裹的农民工陆续离开，她的心一下酥软得不行，眼泪顿时流了出来。通过廖珍的转变过程，作家试图暗示，一幢幢“绿灯盏”式的大楼被建造，城市在被改造的同时，人也被改造了，城与乡的民工们对城市的共同建设，使城、乡也在走向融合。
小说的结尾意味深长。大楼竣工了，典礼大会正在筹备，楼前广场焕然一新。而民工们在这个时候必须撤离。他们就像任劳任怨的蚂蚁一样，逢坡爬坡，遇树上树，默默无闻中为国家和社会作出了牺牲和奉献。作者对民工们前途、命运的关注让人感到作家的视角不是隔涩的、居高临下的悲悯，而是感同身受般的声息相闻，患难与共。
作家极具个性的语言风格在小说里也得到了充分展现。这种个性首先表现在作家对公众语言的回避上，读小说的时候你总能适时地在语句中遇到充满诗意的独特意象，殊妙的表达张力诱惑着你进行深入阅读，并不时收获着意想不到的审美体验。其次，小说人物的语言是有专利的，互相不可替代，显示了作家对人物性格和语言准确把握的功力。第三，作家身为女性，但她的语言却没有女性过分的纤细和柔腻，显然作家对语言实施了恰到好处的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