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与一个人
时间：2020-12-05 04:29:4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李万虎
在呼伦贝尔北部，一条清澈透明的河，永不停息的流淌着。水是生命之源，有了水，就有了扎根的基础。一代代人生息繁衍，创建家园，根河市拔地而起。
从没想过，我会跟这座城、这条河产生交集。有人说因为一座城思念一个人，因为一个人想起一座城，这话一点也没错。我想，如果没有老何，我与根河也没有缘分。当我站在根河的土地上，望着远处的馒头山，等老何来接我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十几年前，学生们小学毕业后都要去乡政府所在地的乡镇初级中学求学。乡所属的十三个自然村的初一学生，两三百人全部集中到乡镇中学。而我也成为了浩浩荡荡求学队伍中的一员，背着铺盖卷，翻山越岭，来到人生的第一个驿站——横梁中学。山区孩子的世界被猛然打开，满眼都是惊奇和新鲜。老师居然有女的，居然说一口流利的听不懂的语言。新鲜的还有宿舍是大通铺，上下两层，一层睡十一二个人。单簿的褥子搭上去，只可眼观不可实用，身子搁上去，一晚上硌得浑身生疼。学校附近有亲朋好友的给送些草垫还不错，只是苦了那些举目无亲的孩子。我算是比较幸运，跟老何的床铺挨着。老何是隔壁村子的，山区的孩子，晒得黝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因此我们称呼时，都在姓前面加个老。他带了一条羊毛毡，大大铺开，刚好够我俩睡。老何家有一群羊，羊毛毡自然不缺。
住的问题解决了，可吃的问题谁也无法改变。那个年代农村还不是很富裕，一日三餐，早晨和中午是开水馒头，晚饭是汤面条。因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对食物的记忆刻骨铭心。馒头是从家里背来的，汤面条就在学校的灶房吃。所谓的汤面条，就是将生面条倒进开水里煮，而后放进一些菜叶，升腾的雾气中便会散发出那种激发人好奇欲望的气味，可吃了第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为了不饿还要努力吃。灶房里还有一个最常见的场景是，一个胖胖的男人叉腿骑在锅沿上，用一把铁锨使劲搅拌，朦胧的雾气氤氲了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长长的队伍不敢有丝毫造次，因为稍有不敬，他会将你赶出队伍，没有饭吃。
我们每学期有一次的肉饭，虽然只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形式，但它承载着无数希望，如满天星辰一样照亮了许多个黑夜。吃肉饭那天，满校园都是肉香飘飘。我和老何蹲在离灶房不远的一处阴凉里，吃得是满脸大汗。老何让我看好饭缸，自己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另一个空缸子，欠起身体作好了快跑的准备。因为每次肉饭都觉得吃不饱，吃不尽心，弥补缺憾的唯一办法就是加饭。偌大一个饭锅，每次剩点也在所难免。可加饭的又何止一二，尤其肉饭，稍一慢怠，连锅前都挤不过去。所以，我们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一是别离灶房太远;二是让老何亲自上马，他有速度优势。万事俱全，只欠东风，只听师傅在灶房门口大喊一声：“加饭了。”老何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離弦而去，将其他学生远远甩在了身后。他打回来后，总给我的饭缸里分一半。
傍晚读书归来，路过教师灶房，开洞的窗口雾气升腾。老何说包子呀！我问你咋知道？他说晚饭时看见师傅们在包，那肯定是包子无疑。走出好远了，老何转过身又看了看。“要不取两个？”他心有不甘，很有分寸地将“偷”说成了“取”，就像语文课本的里孔乙己。看我顾虑重重，老何鼓劲说：“没事，你放哨，我上！”他刚钻进窗洞，斜对面师傅的房门开了。一束光线打过来，正好照亮了老何即将消失的身影，“谁？”一声断喝，我撒腿便跑，身后传来了一声心惊肉跳的闷响。好一阵，老何才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上沾满了泥土。看见我，一脸惊喜，拳头一伸说：“给！包子，是肉馅的！”
乡镇中学三年，我跟老何算是患难之交，我们一起学习，睡他的羊毛毡，吃他分的饭。他了解我，我了解他。后来高中不在一起，我们经常写信联系。大学不在一个城市，但通讯发达，时常电话联系。大学毕业前，他给我打电话说，想考公务员。我问考哪里，他说根河市。我不解，离家那么远，为什么选择那里？他说，那里有山有水，跟家乡一样。我没再阻拦。我想，对于成年的他来说，这么决定自有他的道理。
从老何口中，我第一次知道因一条河而得名的城市——根河市。它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大兴安岭北段西坡，与鄂伦春旗、额尔古纳市、牙克石市以及黑龙江省漠河县、塔河县毗邻。它是中国纬度最高的城市之一，也是中国的冷极和驯鹿之乡。
大学毕业那年，老何顺利考上了根河市税务系统的公务员。他七月份报到，十一放假，我赶过去看他。
站在根河的土地上，望着眼前的一切，我才知道，老何为什么执意要来这里，他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心中有一个美好的梦。正是秋日，天高云淡，近看根河，在繁茂灌木丛和杨柳浓荫中左旋右转，隐蔽流淌，以其九曲十八弯的优美运行折线勾画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绿洲和令人心驰神往的曼妙小岛。其中的马蹄岛、同心岛更是惟妙惟肖。马蹄岛是自然形成的牛轭湖，因其形状似马蹄而得名。相传这是当年成吉思汗铁骑留下的巨大蹄印。千百年来，山洪暴发、河水泛滥等各种自然灾害都无法改变其位置。马蹄岛四周灌木丛的中心有一棵金色的白桦树，这天然的神奇之笔具有画龙点睛之妙。根河的灵动画笔，又把湿地勾勒出一个心形小岛，谓之同心岛，让人产生无尽联想。远望苍山，成片成片的白桦林一片金黄。白桦林和灌木丛被秋风渲染成了色彩斑斓的图画，美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一座城，一个人。源于老何安身根河，大学毕业到现在的近十年间，我去过四次根河。每次去，都被根河美醉，被市区的变化美醉，那色彩鲜艳的楼房、宽阔流畅的街道，总会使人产生犹如降落在北欧挪威森林小镇的错觉。与此同时，我也被老何的热情美醉，十多年了，他对我一点也没变。晚上我们仍睡在一张床上，仿佛十几年前一样。网络上有句描述爱情的话：一个人要遇见多少人，经历多少磨难才能找到那个相伴一生的人。在我看来，用在兄弟之间，也再合适不过。我很庆幸，在少年时遇到一个“相伴一生”的人。
现在，我和老何依然联系，除了谈论过去的一些事，我们又多了一个话题——根河。老何已把根河当做第二故乡，他的微信签名早已是中国冷极、驯鹿之乡。
根河，一个远在天边，融入自然的净土。天寒地冻，万物皆白时，那里的不冻河依然潺潺流动。这多像我和老何这些年的交情，相隔千里，感情流动。
一座城，一个人;一个人，一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