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学英语
时间：2020-10-15 04:17:2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俞继东
那几年，老李准备评职称，头疼的英语却成了拦路虎。后来听说，市里有个培训班，老李悄悄地报了个名，学费很便宜，仅需要一张票子。
上课的地方是个阶梯大教室，上座率高，里面坐着清一色的两鬓斑白。老李记性差，可记人是强项，眼前讲课的是自己以前的学生张铁蛋。多年前，老李在学校教过书，还做过一届班主任，班里有个让他头皮发麻的学生，那就是端坐台上的张铁蛋。铁蛋门门功课差，尤其是英语成绩，浓缩成个位数，就体育优秀，可谓是熊孩子一个。老李曾经拍着铁蛋厚实的肩膀，对着天花板说：“你呀，将来适合到码头扛个大包或者在街上蹬个三轮什么的。”
好在老李坐得不前，隐蔽在几顶棉帽之中，张铁蛋也没认出老李。课程已经开始了，张铁蛋鞠了一躬说：“今天来的学员，都是我的叔叔阿姨辈的，大家要么是没机会学英语，要么是没学好英语，没关系，各位不要担心，在我这里学过的，考试没有不过的。记得我的初中班主任李文化老师说过，学习是有方法的，考试是有技巧的。”
李文化就是老李，老李就是李文化。老李依稀记得自己当年跟学生讲过很多道理，很多连自己也记不起来了。张铁蛋这个差生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讲过的话，想必这张铁蛋一定记得当年的不愉快。唉，这记性也是一把双刃剑啊！铁蛋继续在台上说：“职称英语考试就是要讲方法和技巧，掌握了方法和技巧，只要你认得26个字母，就能过关。”
台下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唯恐耳朵里少灌进几个字。铁蛋说：“职称考试的试题有两个部分，前面40分是40道单选题，后面的60分是英文翻译中文。了解了试题的类型，就有方法对付它了。”
老李看看四周，空气里满满的一片虔诚，他赶忙回收思绪，一摸额头，感觉有点热。
铁蛋声音洪亮：“前面40题，平时不要花工夫去学习，考试的时候，请大家全部选A，或者全部选B、C或D，看你高兴就选哪个，注意只能选其中的一个，按照概率分布，正确率为四分之一，这样就能稳拿到10分。”
“嗯，有道理，有道理。”有人禁啧啧称道，“那第二部分呢？”
“不急嘛。”张铁蛋慢慢地端起茶杯，“第二部分的英译汉，全部在考试指定教材上，题目是从20篇文章中选取3篇原封不动地让大家写出中文，各位平时要下功夫，把这20篇文章的中文意思全部背出，同时要记住文章是哪个字母或单词开头，考试时不能张冠李戴，这样，第二部分就能保证得50分，加前面的10分就超过60分了。所以说，学习是有方法的，考试是有技巧的。”
听到铁蛋又在传颂自己的“名言”，老李心里五味杂陈，此时他恨不得从门缝里飞出去。好在张铁蛋在上面宣布：“我们的培训课程到此全部结束，接下来就是请各位回去后认真复习，凡是考试没有通过的学员，以后可以来找我退学费。”
回家的路上，老李决定，这英语不考也罢，这职称不评也罢。
到家后，老李把书塞进了杂物间，上面还盖了几张报纸，不久，隐隐地看到一层薄灰。不久，他听说那个班上的学员使用了张铁蛋的方法，好多人考试都过了。老李到了退休年纪，也没评上职称。后来，只要人家一提到职称两个字，老李就说：也罢，也罢。
老高写信
老高打小练就了一手好字，喜欢写信，也给人家代写信。那个时候，在邮电局门前摆上写字的小桌，老高的日子过得红火，走在街上，显得十分体面。
老高的生意得益于县中，县中是省重点，农家孩子刻苦，升学率一度达到百分之百。子女到外地上大学，家长们自己不识字，就让人代写信，有这档子事，传出去不丟脸，反而是一种荣誉。让老高最长脸的是，自己的儿子高岭不但考上了大学，而且考上的是名牌。家长们的书信出自老高的手笔，吉利着呢！老高身为大学生家长，又替人代笔，叙事说理，自然把信写得妥帖。跟家长们交流，投机的话题得用吨计量，得用卡车拉。那些小学生、中学生的家长期待着有一天，也有让老高写信的机会。
可是，老高的日子只风光了几年。仿佛在一夜之间，那些家长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邮电局门口挂起了促销广告，先是花钱装电话，后来是装电话不要钱，再后来还送电话机，那些个公家人态度也好。电线杆子连着家家户户，来写信的就像老高的头发，日日见稀。除了耳背的赵六外，再没人来了。过了一阵子，连赵六也不来了，听说他买到了一个助听器，打电话还能录音，他彻底甩掉了老高。
几年没事可做，老高手里有点痒，浑身想找虱子，心里不痛快。老伴说，没人跟你过不去，不干活，饿不死你。是的，老高有个争气的儿子，在一家国企里当高管。老高闲得发慌，把越剧、扬剧、沪剧、京剧听了遍，再就是给儿子写写信。
跟儿子的通信基本是有去无回，儿子的回信越来越少，有时老高催急了就回个一封，上面也只有二三十个字，字写得有核桃那么大，有点像领导作的批示。老高有时问邮递员有没有他的信，人家回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好多人电话都不打了，都用上手机了。
没收到儿子信，老高心里不痛快。打儿子家里电话，不是儿媳妇就是孙子接电话，外乡的口音总是听着不自在，再说三言两语的没读信舒服。
一次，老高实在憋不住了，打儿子手机：“高岭啊，上次的信寄出已经10天了，你收到了吗？”
“爸，收到了，还没时间看呢，家里有事吗？”
“没事没事。”
“哦，没事就好，我在忙着呢。”
儿子不说话了，老高正想挂上电话，那头传来只有成年人才能意会的声音。老高赶紧挂了，嘴里嘟囔着：“这两口子的，大白天的……”
一天，老高正在街上闲逛，突然晕倒在地，家人得知后把他送到医院，一检查，病情已经到了肠癌晚期。住院期间，家里人还得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高岭出事了，他违反了各种纪律，正在接受组织审查。大家都瞒着老高，说高岭出国了。老高问出国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家人说外国打电话贵。老高问那为啥不写个信，家人说外国的邮费更贵。老高连连称是，表示要为公家省着点。
三个月后，老高知道自己挺不下去了，弥留之际，老高让家人拿来纸和笔，他要给高岭写封信。老高说：“他的事，我心里清楚得很。”老高写了“高岭我儿，见字如面”，还想再写下去，笔却从手上掉下来，平稳地躺在信纸上。
（扬州兴瑞税务师事务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