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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苗寨

    时间:2020-12-17 11:49:31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王佳薇

    十八洞村梨子寨

    汽车驶过雾气氤氲的群山、连绵的隧道,大约两小时后,才抵达花垣。

    进入十八洞村之前,一般要先到花垣县,或是位于东南方向的湘西自治州首府吉首市,再找车前往。路途颠簸,一来一回花销大,十八洞村外出打工的人往往几年才回一次家。

    十八洞村是一座传统苗寨,由竹子寨、梨子寨、飞虫寨和排谷寨四个自然寨构成。在2013年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与众多贫困村类似。崎岖的山路把村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绝。村里经济滞后,大量青壮年外出务工,为数不多的耕地成了留守老人与儿童肩上的担子。

    从山脚下的村口到山上几个村寨,还有四五公里距离。龙金彪以前基本走路回家,偶尔骑个小摩托车。“从外面回来很少有车。”他解释道。2016年返乡过年时,他从附近的排碧乡包了一辆小三轮,驶入村口大门后,发觉马路变化特别大。“我那会儿出去的时候是很小一条路,后来变成一条六米多宽的柏油路。”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不仅如此,平日泥泞小路上随处可见的牛羊粪便也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的青石板路面。

    施进兰(左二)与扶贫小队一起在村里考察

    这种变化要追溯至三年前。2013年11月3日,习近平总书记到十八洞村调研,除了关心乡邻的生产生活情况,还首次在这里提出“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精准扶贫”的“十六字”方针。

    作为精准扶贫的首倡地,十八洞村并无太多前人经验可以参考。“相较于以前大水漫灌式的扶贫,现在肯定就要强调精准。”十八洞村第一代扶贫队长龙秀林说。

    所谓精准,其一是选择识别贫困户的精准;其二是通过村民投票,把识别的权利交到村民手上,由大家对照标准选择帮扶对象。据现任扶贫队长麻辉煌介绍,这项标准也一直沿用至今。

    2016年回家后,龙金彪没再离开。第二年,十八洞村正式摘掉“贫困村”的帽子,贫困率从56.76%下降到1.28%。道路拓宽、旅游巴士出现、大量村民返乡再就业,昔日的贫困村脱胎换骨,成了“明星”脱贫村。各地前来调研的小组络绎不绝。这里的经验不断被学习、复制,成为“脱贫”的典范。

    改变家乡

    十八洞村因村内溶洞得名。2005年,为了發展旅游业,竹子村和飞虫村合并,更名为十八洞村。

    1999年,施进兰曾担任竹子村的村长。他家门口那条3米宽的小路,是他当时带领村民一点点修通的。他“后来觉得没搞头”,换届后,闲不住,与村子里多数青年一样,外出打工。辗转东北、广东,最后在浙江落脚,一做就是七八年。施进兰与妻子龙奇英一起出去,把老人与孩子们留在老家。他们在浙江租了房,置办了一整套的家电。“那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他说。

    施进兰的家里,墙上都摆满了奖状

    龙秀林(中)与龙先兰(右)

    施进兰打工之余,最大的消遣是看电视。2013年,他最先是从电视里看到习近平到十八洞村调研的新闻。他仔细盯着电视屏幕,直到看到座谈会上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赶忙直呼在厨房里忙碌的妻子一同来观看。“我不敢相信。”他打电话给村子里有手机的乡亲,对方表示肯定后,又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对呀,国家主席都来了,你们还在外面不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施进兰飞奔回工厂,向老板请假。此时正值年关工厂用人高峰,老板不肯放人,但施进兰去意已决。二人僵持不下。老板拿出合同威胁,施进兰一气之下,收拾好包便辞工了,被老板押着的8000元工资也没要。

    施进兰踏上归途。彼时,从浙江到花垣尚未有直达的火车,他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大巴回家。也是在这个时候,县政府派的第一支精准扶贫工作队入驻十八洞村。为了方便做工作,扶贫队长龙秀林找来村里外出打工过的村民谈心。施进兰开始跟着扶贫队一同走家串户了解情况。

    他发现,偌大的村寨空空荡荡,只剩下留守老人和儿童。“我们这个地方以前就靠劳务经济,不外出打工你根本找不到钱。”但在施进兰看来,这一赚钱之道并非长久之计,“再过几年岁数大了,人家(工厂)肯定就不会要你了。”

    这个好像无解的难题萦绕在施进兰心里良久。在浙江打工的几年中,他掌握了数控抽查技术,成为厂里宝贝的技术人才,一个月收入七八千,再加上妻子龙奇英的工资,两人每月赚一万多,这无论对当时还是现在的十八洞村村民来说,都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虽然自己在外工资比较高,但村里的贫困村民仍是吃不饱饭的状态。回到老家后,施进兰萌发改变家乡的念头,“我就想着怎么样带着老百姓一起脱贫致富,让我们村子里没有空巢老人,没有留守儿童。”

    2014年5月,十八洞村的村委会换届选举,施进兰高票当选村委会主任。在述职演讲中,他慷慨激昂地许下诺言,“有钱没钱,拼上三年。”

    脱贫从何入手?光靠国家的扶持资金肯定不行,施进兰一开始想借鉴东南沿海一带的理念模式,搞土地流转。但十八洞村地处高山区,“村内人均耕地面积仅有0.83亩,可用田地也比较零散。”施进兰介绍,在与扶贫工作小队多次沟通后,最终决定在十八洞村开展飞地经济模式。他们与苗汉子集团合作,在距村子不远的道二乡农业园租了1000亩土地,用来发展猕猴桃种植产业。

    土地的问题解决后,下一步就是资金。村委会提议将财政补贴给每个贫困户的3000元扶贫金拿出来,作为股金集中入股到猕猴桃产业中。“我们和苗汉子合作,他们出资306万,我们出资两百多万,双方各自占股51%和49%。”施进兰解释道。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求每位村民交100块钱当作入股保证金,“遇到有六七口人的家,便要上交六七百块钱,老百姓都很心痛的。”

    果然,这遭到大多数乡邻的反对。村民不解:国家给我们的产业扶持资金,为什么不给我们?不给也就算了,还要从口袋里掏钱,简直荒唐。

    在全村的代表会议上,施进兰与扶贫队从村干部、党员和小组长入手,不仅要求本人积极入股,还给他们分配了工作指标——每人要做通5户人家的思想工作。当时村民们心里有许多顾虑,想做又怕吃亏和失败。他们做了很多工作,最后还是有三分之一的人不愿意入股。于是,施进兰等人鼓励这些人作为村民代表去参加都江堰的国际猕猴桃节。回来后,他们基本都入股了。“他们看到外地种猕猴桃的人开六七十万的汽车,回来说,要是我们种猕猴桃能让家家户户买一台摩托车骑就不得了了。他们说一句比我们说十句都管用。”施进兰总结道。

    龙先兰。图/受访者提供

    龙先兰与妻子吴满金。图/受访者提供

    种植猕猴桃一般三年后才能挂果,但基本能保持三四十年的稳定收成。这项以飞地经济模式启动的投资后来被证明是成功的。据施进兰介绍,“2017年分红的时候,每个人一年基本能分到1000元钱,2018年分了1200元,2019年分到1600元了,今年可能还要多一点。”此外,在村委会与扶贫小队的带领下,十八洞村开始出现“资源出租”、“村企联建”等模式。2017年,全村的集体收入达53.68万元。

    一个有用的人

    在施进兰等人提出种植猕猴桃的时候,龙先兰是反对声音最强烈的人之一。

    龙先兰十多岁的时候,爸爸去世,妈妈改嫁,妹妹夭折,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是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很长时间里,他常常“觉得老天很不公平”,只好通过酗酒排解心中苦闷。他说,“只有喝酒才能忘记一切。”

    成人后,龙先兰和大多數村里人一样,离乡到浙江打工。一个月三十天,他工作二十天,剩下十天休息。“借到钱我就去买肉,然后喝酒,每天都不想上班。”龙先兰回忆,这种状态比无业在村子里闲晃好不了多少,那时候“没人相信有人能把我救回来”。

    和施进兰一样,龙先兰2013年底也回到十八洞村。不过,他目的更直接,“就想着回村拿政府的补贴金。”回家后,这一目标落空了,村干部号召大家投资搞发展,补贴金还没发到龙先兰手里便“充了公”。眼瞅着毫无着落,借酒消愁的日子又回来了,酗酒最凶的时候,他甚至睡在马路边上。

    这种状态在龙秀林2014年初来到十八洞村后发生转变。确切点说,是在时任湖南省副省长张硕辅来的那一天之后。

    接任十八洞村扶贫队长这一职务前,龙秀林在心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压力大,万一没做好,我不是耽误了十八洞的发展机会嘛。”他到十八洞工作的第四天,副省长张硕辅来视察。龙先兰听说这一消息后,赶到现场,当场大呼自己的困境,“省长来了,我还没有工作,没有饭吃,也没有老婆”,要省长帮着解决。

    张硕辅听罢,也没功夫听龙秀林汇报了,一行人走去了龙先兰家里。龙秀兰家住竹子寨,三间大瓦房由于年久失修,有些瓦片已经斑驳脱落,碰到下雨天,堂屋内像蓄了水的池塘般。屋内煮饭的火坑边,碗筷丢了一地,旁边是散着的衣服和鞋子。

    左图:施林娇在十八洞村。右图:直播时的施林娇与她的爷爷

    张硕辅见状说道:“小伙子长得这么帅,房子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没有老婆,没有饭吃?”一番话把龙先兰说得面红耳赤。

    也是这次,龙秀林注意到了龙先兰。后来村干部和扶贫小队分配指标、给村民做思想工作时,龙先兰这个“困难户”被分给了龙秀林。“他是个刺头,到处作对,喝醉酒打架骂娘的,大家也不想去招惹他。”也因此,龙秀林下定决心要帮助他。

    承诺一出口,龙秀林开始给龙先兰张罗相亲和工作的事儿。当时十八洞有户人家的表妹也是单身,龙秀林有意要撮合二人,但对方嫌龙先兰“又懒又穷、爱喝酒,还没有父母兄弟”,不愿意和他交往。

    龙秀林听完这些说辞,当即反驳道:“谁说他没有兄弟?我就是他的兄弟。”这句是气话,也是真心话,但龙秀林也意识到,“必须给龙先兰找到一个大家庭的温暖,而不是找老婆,他自己没有强大起来,人家也是看不上他的。”

    2015年春节,在十八洞村工作一年后,龙秀林把龙先兰领到家里,与家人一起团聚。那晚的饭桌上,龙秀林的妈妈特意给龙先兰包了一个大红包,作为“小儿子”的见面礼。龙先兰不好意思接,几次推脱。老人家十分认真地对他说,“如果你认了这个家,红包就得拿,因为这是我送给我最小儿子的红包。”龙先兰听完这句眼泪啪啪地直掉,跪下磕了个响头,叫了声伯娘。

    事后回忆这一段,龙先兰说,“那是我自从父母、妹妹离开之后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

    开始养蜂这门生意前,龙先兰曾到怀化学习过养殖种植技术、在村里做过保安,也在农贸市场卖过稻花鱼……三进三出花垣县,但都以失败告终。眼看着这样下去不行,龙秀林对龙先兰说:“你回来吧兄弟,我给你找个产业。”

    十八洞村山高林密,适合蜜蜂的生存与养殖。在龙秀林的引荐下,龙先兰到花垣县跟着一个养蜂的师傅学了个把月。学习结束,他引进了几箱蜜蜂,到十八洞村养殖。2016年,除去成本,他养蜂净赚几千块钱。那年底,他终于赢得隔壁村寨姑娘吴满金的芳心,与她成婚。

    往后的几年,养蜂事业越做越大,从5万到20万,甚至更多……他打造了“十八洞金兰土蜂蜜”品牌。闲暇时,他也会帮村邻在自己的微信群里卖蜂蜜。

    讲到这里,龙先兰吐掉了口中的槟榔,说“肯定很庆幸嘛,他(龙秀林)对我的信任,自己可以变成这么有用的人。”

    另一条轨迹

    苗族女子的服饰重色彩与刺绣,一般是对襟短衣配裙或可抵足的素色裤子,末了还要挽高髻于头,再戴上苗族特有的银色头饰,十八洞村的施林娇常常以这身装扮出现在直播里。

    从浙江音乐学院毕业后,施林娇在湖南浏阳的一家烟花公司短暂工作过一段时间。2020年初,视频直播业声势正盛,她从浏阳辞职返乡,与同村的施康、施志春一同做起了短视频与网络直播。她与施康都是大学生,目睹了十八洞近些年来的变化。

    “那种贫穷的日子我们都经历过,所以就期盼着村子能越来越好。”学动画的施康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期限,在外面积攒一年经验,就要回村里发展。这个想法并非偶然形成,在长沙工作时,施康常常与施志春交流一些点子:要做一个账号来打造人物,把村里面的土特产卖出去。事实上,十八洞村从不缺“名人”与资源,无论是之前的石拔三,还是后来的施林娇。

    施林娇读本科时兼职过主播,是村里公认的“村花”,上镜再合适不过。施康做拍摄和剪辑,施志春负责策划,也偶尔出镜弹弹吉他。三人团队组建后,就地取材,将他们的日常悉数记录在视频中。“一开始没太多粉丝,后来3月份开春,我们开始直播自己做农活、挖野菜的内容,挺多人爱看的。”施林娇说,“就是原汁原味的,没做什么处理。”

    因为要拍摄素材,几个之前在城里工作的年轻人经常在田里一待就是大半天,“我們的手都晒脱皮了,尤其是娇娇。女孩子都比较爱美,但她也没说什么,后来我们就习惯了。”施康说。从一开始决定拍摄视频,三人一致认定要“利用我们当地的资源,拍摄乡里的东西”。

    这样的合作维持了几个月,5月疫情得到控制,施志春回到镇上教书,团队面临解散的尴尬。他们觉得,由于职业规划与分工的差异,分开也许更好。

    施林娇开始独自做直播,分享十八洞村的点滴。她因“湘西十八洞娇娇”这个抖音账号广为人知。最近,她忙于参加各种活动,也在积极组建自己的新团队。分开之后,施康除了帮家里忙农家乐生意外,也会拍视频记录十八洞的变化,“也许这些视频现在看着没价值,但我觉得记录下来总会有价值的。”

    尽管各自独立,但施林娇与施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十八洞村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因此开始关注这个深山里的村寨,通过他们购买村民的土特产。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融入到十八洞村的变化之中。

    回十八洞以前,施林娇一直纠结要不要去北京,那段迷茫期持续了将近半年。如今再去复盘当初的决定,“那是另一条轨迹吧。”施林娇说,“没有什么正确不正确的,留在外面其实也挺好,每条路选择背后的结果都不一样。我很少后悔,如果要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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