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露躲了又躲【躲在地下室的梦露】
时间：2019-01-08 04:42:4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他不在时，除了孤独地站在窗口眺望大街上的人流，我喜欢去地下室里呆着。那里很黑，堆满了各种杂物。我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到尽头，就能看见一个被黑布盖住的庞然大物。很少有人看到过我哭，并非我不懂得哀伤，那是因为我的眼泪是有毒的。
头发
每天晚上22：00正，我就会去楼梯看他回来没有。他一般都准时回来。很远就开始掏钥匙，哼着歌，脚步轻盈而又神气，如同一个周游列国的船长。
每次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的心就会狂跳不止，我会飞快地跑去镜前，看看自己是不是很漂亮，然后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假装睡着了。仿佛一天的时光从此时才开始。
但是，有时和他一起回来的的还有街头的冷风、廉价香水味和放荡女人的笑声。
这时我就躲在门后，惊恐地窥探着眼前的一切。
那些女人有的头发金黄，有的头发火红，有的头发漆黑，如同瀑布般洒开在雪白的肌肤上，再加之呻吟声、喘息声、闷哼声，他们有时从床上滚到地上，又时又从浴室滚向客厅……那副场面堪称放荡。
我很羡慕那些女人。因为我的胸很小，而且我一根头发也没有。
所以，我只能躲在门后，惊恐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但是，躲在门后就可以躲避这一切吗？躲在门后就可以不面对他吗？躲在门后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不能。我的心快要碎了。但是他对这一切根本没有知觉。他象一个没心没肺的动物，身上布满了雪茄、威士忌和浪人的味道。
虽然，许多时候他都会很温柔地将我抱在怀里，整夜地拥我入眠。
我的头发就是他给我剃掉的。那一天我正在洗澡，他突然伸出手，手指在我身上肆意地抚摸，最后又摸我的头。
“梦露，你不要头发更好看一些。”他歪着头看看我的头，拿出了剃刀，向我伸来。
他叫陈爵。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
断掌
他不在时，除了孤独地站在窗口眺望大街上的人流，我喜欢去地下室里呆着。
那里很黑，堆满了各种杂物。我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到尽头，就能看见一个被黑布盖住的庞然大物。
黑布下面，是一个很大的容器。里面装满了蓝色的混浊的液体。而在液体里面，却赫然泡着一只粉红色的断掌。
它看不出性别，已经没有血色，却显得愈发的白�，泛着白色的光晕，十指纤纤，如同曼玉春葱般的优雅。
我很喜欢将这只断掌放在鼻前慢慢地闻。
虽然它已经没有味道了。但我却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能嗅出一丝珠丝马迹。我想知道这只断掌的来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天我置身于人群中时，我总是感觉慌张而孤独。所以，只有此时此刻，才是我内心最安静的时候。
有时候，我还会伸出舌头去轻轻地舔舔那只断掌。它的丝丝腥味如同电流一般触动着我的神经，令我非常亢奋。
除了鱼以外，我还很喜欢吃牛排。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排是那家“三叶草”。
那个酒吧也是我和陈爵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那是一个盛大的宴会，许多男女将陈爵簇拥在中间。他看上去很开心，满面生辉。我在一个角落里安静地坐着，垂涎三尺地看着桌上一盘散发出黑胡椒香味的牛排。
歌曲
从那天晚上起，我坐上了他的车，回去了他的家。
我什么也不会做，不会浆衣、不会做饭、不会甜言蜜语……但他还是带我回家了。我满心欣喜。他却满不在乎。
我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虽然它不大，但是我很开心。我可以经常吃鱼，吃他煎得不怎么样的牛排。我喜欢看电视，听音乐，有时候偎在他身边看他玩电脑游戏。
“梦露，你这么恋着我，小心我会爱上你哦！”有一次，他半开玩笑地对我说。
我心花怒放。
没想到，当晚他却带来了其它的女人。那些庸脂俗粉的女人。
我假装已经睡了，却躲在门缝处偷窥着里面。留声机里放着一首法文歌曲。《Chanson de toile》。这首歌就像它的演唱者――爱蜜莉西蒙一样充满诱惑。
陈爵那晚明显喝醉了，那个女人也喝醉了。他们放开音响，在客厅里劲舞，玩得非常高兴。
突然，陈爵一把将那个女人抱住狂吻，嘴里一边喃喃地说：“染儿，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吗？”
那个女人猛地怔住了，一把将他推开。
“我不叫阿染。”她沉着脸说，生气地拿上自己的挎包准备离开。
我吓坏了。赶紧溜进自己的房间。我听见那个女人夺门而出。我以为陈爵却向他解释什么。他只是由她而去。
油画
每天清晨，是我和陈爵呆得最多的时间。他喜欢很早起床，烧出许多好吃的菜。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我很想问他是专门闪烧给我吃的吗……但是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吃。
吃过饭以后，他会洗澡，更衣，然后去上班。
他有些粗心大意，经常会忘记车钥匙。我每次都很想提醒他，但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我有时很喜欢他，有时又很讨厌他。
他走了以后，我就独自在这套很大的房子里走来走去。这套房子大而华丽，却充满了某种诡秘的感觉。我猜想这套房子里发生过许多不寻常的事。我试图去发现真相。我对神秘的事情总是感觉好奇。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发许多油画。所有的画上都是一个美丽的裸体女人。那个女人闭着眼，双唇微启，如同死去了一般。更加令人诡异的是，她竟是一个光头！
每张画的下面，都是陈爵的印章。噢，原来他曾经是个画家。
但是，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她是他半醉半醒之间叫出的那个“染儿”吗？为什么她总是闭着眼睛？为什么她又是个光头？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吗？
我猛地想起陈爵那次用剃刀剃光了我头上所有的毛发，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而且，我还看到一张更加恐惧的画。画上的女人只画了一半。其它空白的地方，全是鲜红的色彩，仿佛燃烧的血液。
血液
我认真地凝视着蓝色液体中的那只断掌，渐渐开始愤怒。我感到自己被愚弄了。对于自己的天真和他的伪饰，我感到绝望。
我知道它一定暗示着某段残酷而又珍贵的记忆。
否则，陈爵不会将它藏在这个器皿中，藏在这蓝色的凡士林液体里。他有时候会悄然来到这只断掌前，沉默看着它，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感。
但是，我不再心疼他，我只是感觉愤怒得出离，自从看到了那些画以后。
既然有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为什么还会如此放浪形骸？为什么？难道这样就可以代替爱情吗？
我讨厌这个花心堕落的男人！
有一次，我正在房间里睡觉，突然他在叫我的名字。
“梦露，你知道这个女人吗，她叫染儿。”他又喝醉了，看着我喃喃地说。说完后，他用手示意我靠近他。
我用喷火的眼神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转身默默离开了。
“染儿，你为什么会离我而去？为什么？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吗？”刚走到门口，我突然听见他带着哭腔地说。
我突然惊恐地无与伦比。
离他而去？画上红色的血液？头发被剃光？地下室的断掌？我的脑里飞快地联系着这所有的细节……
那个染儿死了？那么……地下室的断掌会是染儿的手吗？天啊！
祭日
“他妈的，别给他设计了。放弃这个麻烦的客户！”陈爵刚走进房门，我就听见他在电话里大声地交待着下属。
他很少这么心烦意乱。我猜想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不会这么轻率地对待自己的广告公司的客户。
那段时间，他不再带女人回来。只是每天晚上抱出那些油画，凝视画上的光头女人，神情变得恍惚。他一边饮酒，一边喃喃自语。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有一次，我清晰地听见他这样说。
天啊！真的是他害死了这个女人，然后砍下她的手掌，泡在凡士林液体，藏匿于黑暗地下室里……这个变态的男人！我气得全身发抖。
那天晚上我夺门而出，独自在大街上拔足狂奔。最后，我来到那个“三叶草”酒吧，躲在角落里，再也不想看到他。
但是，他很快就找到了我。我又被他用车载了回去。
“梦露，你知道吗？染儿的祭日快到了。”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神色黯然地对我说。
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了！我将头扭去一边，理也不再理他！
当天晚上，我再次看见了令我骇目的一副场面。陈爵将那只断掌从地下室里端了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还有那些画。他将它们放在一起，并且点上了香烛。
他跪在那只断掌前喃喃自语，追忆着死去的染儿。我心如凌迟，恨不得马上死掉，死在这个虚伪而无耻的男人眼前。
眼泪
我决定报复这个男人，为了死去的染儿。
我曾经想过离开他。但是我不能够。因为他曾经在我饥寒交加时收留了我。我是他的。但是，我还是要报复他。
从小我就知道，我身上有一件东西有毒。那就是我的眼泪。
很少有人看到过我哭，并非我不懂得哀伤，那是因为我的眼泪是有毒的。眼泪一旦流出来，混合进其它的液体中，就会产生巨大的毒性。
那天晚上，我偷偷地溜进了陈爵的房间。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牛奶。我看了看正在浴室玻璃后面洗澡的身影，无声地哭了起来。我的眼泪，一滴滴地流进了雪白牛奶里。它很快就溶了进去，毫无声息，如同一个人在宇宙中死去那样静谧。
这是我一生中流过的最多的眼泪。但是，它却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谋杀。有多少人知道？我的眼泪会有毒呢？如果陈爵知道，他当初还会收留我吗？
我躲在阳台上，悄悄地注视着房里的一切。
陈爵裹着浴巾走了出来。他看了一会电视，又从抽屈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看了半天。睡觉以前，他将床前牛奶一饮而尽。
看着他倒在床上滚来滚去，皱着眉头，面上流露出难受的表情。我慢慢走过去，内心泛出了酸梁的痛苦。难道，我永远也不能爱上一个人？难道，即使只是暗恋，对我而言也只是一种奢侈而无聊的拙举？
忽然，我发现他随手扔在床头的那个小本子原来是一个病历本。
癌症！跟着，我看见这两个字出现在染儿的名字后面。我的内心突然掠过一丝不安。
尾声
“你的牛奶里似乎混进了一种动物身上的毒素。”医院里，女医生对醒来的陈爵说。
太阳从病房的窗户里照进来，照在陈爵的脸上，他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船长般的神气。我的计划没能成功。我没能毒死陈爵。昨天晚上，他感觉不舒服时，就拨打了112，被救护车送来了医院。
我躲在病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这个针头就不拔下了，你只有一支手，一点不好找血管。”那个女医生替陈爵拔下输液管后，慢慢地走出病房。突然，她猛地看见了我。
“咦，这是谁的猫？”医生吃惊地问。
“我的。”陈爵告诉女医生，并补充了一句，“我从酒吧里捡回来的。”
“长得很漂亮啊。眼神非常有灵气，好象挺通人性。”女医生一边说，一边将我抱了起来亲了亲，放到陈爵的独臂旁边。
“梦露，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后来，陈爵对我说。
“曾经我深爱过一个女人。她叫染儿。那时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画家，最大的梦想就是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但是，我穷得连模特也请不起。于是染儿就充当我的模特。每天，她都光着身子让我画画。我们是那么相爱，我们的爱情仿佛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让我终于卖出了许多的画。但是，她却不小心中了风寒。她没有告诉我，仍然强忍着疾病当我的模特。后来，我的画越卖越多，越卖越多……我终于存够了可以开公司的钱。但是，染儿的病却从肺炎转化为肺癌。当我发现她的病情时已经晚了，她的头发在化疗中渐渐掉光。她甚至经常能够咳出血来。记得我最后一次替她画画时，她大口地吐起血来，她的血液洒在雪白的画纸上，那么刺眼，如同燃烧的火焰。她就那样吐着血，眼睁睁地死在我的面前……”
“现在，我即使拥有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早已死了，在染儿死去的那一天就死了。既使在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时，我也如同行尸走肉，事后感到无比绝望的空虚。所以，在她死去的那天，我就砍下了自己画画的手，用它来纪念一个叫做染儿的女人，纪念我曾经逝去也永不复返的爱情。”
那天晚上，陈爵用自己的独臂一直抚摸着我没有毛发的光头，喃喃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