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狗 溜狗是什么意思
时间：2019-02-09 04:41:4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阳光中夹杂着各种花香，暖暖的微风带来初夏的气息，传递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周日，人民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人，有玩耍的孩子，有散步的老人，还有些玩篮球和滑板的学生。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广场的西北角是一个建筑工地，机器隆隆地响着，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工地上有一排临时搭建的简陋工棚，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正在工棚里和一条黑色的小狗玩耍。小男孩的父亲在这个工地上和其他许多农民工一起做建筑工人，母亲则找了一份帮人打扫房子的临时工作。没人照顾孩子，只有这条毛色和品种都不纯正的草狗陪孩子玩耍。孩子管它叫“小黑”。
此时，和煦的初夏阳光已从工棚外照了进来，男孩抬起头向广场方向望了望，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小黑，”他愉悦地唤道，“走，哥哥带你出去玩……噢，走喽！”他领着活蹦乱跳的小黑狗一路嬉闹着向广场奔去。
天气好极了，广场对面高楼里的那些平日不常出门，养着各种各样漂亮小狗的人们，此时也牵着自家的“宠儿”来广场上溜达了。一个染着红头发穿着名牌运动装的女人从对面走来，右手牵着一条没尾巴的皱皮尖耳朵的狗，后面还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在追着它跑。她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卷发上别着漂亮的蝴蝶夹子，跑起来就像一只轻盈的白蝴蝶。男孩好奇地盯着她们看了一会，便又去追跑向草坪的小黑了。
男孩抱着小黑狗坐在草坪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球让小狗玩，那是他从路边捡到的，成了他的“收藏品”。除了这个，他还收藏了很多东西，像各色各样的啤酒瓶盖儿，五颜六色的香烟盒儿，还有几本卖废纸时发现的小人书。他觉得这些城里人都很浪费，不爱惜东西，不想要了就随手一扔。有一回他捡到的香烟盒里还有两支香烟呢，可是当他拿回去给爸爸时却被爸爸教训了一顿。爸爸不允许他捡别人丢掉的东西，他说，什么东西都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挣，俺们不要他们城里人丢掉的东西。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黝黑而瘦削的脸一抽一抽的，让孩子不敢再问什么。于是孩子把那两支烟给了也住在工棚里的张二叔，他是抽烟的。他说孩子他爸爸是倔佬，做农民工还骨气铮铮的哩，天天那么卖命地干活，可自己孩子还是不能跟城里孩子一样坐在教室里。
教室，男孩想着，放下了手里的小黑狗。爸爸说过要送他上学校的，跟那些城里孩子一样学念“A、B、C”，学做算术，学背唐诗，学唱歌……去年张二叔的儿子春子不就去学校的嘛，可还没念完一年就回来了。学费太贵，念不起，外地没户口的还要多交几百块钱借读费。唉，那校服费就要九十块，念不起……唉。张二叔每叹一口气，就狠吸一口烟。他一皱起眉，额角上那块疤就被牵动着，那是被城里人打的。那回在地下道，张二叔看见地上有个黑皮夹子，刚捡起来，就被围过来的一群人叫喊着打了一顿，硬说是他偷的……城里人狠狠地咒骂着农民工，轻蔑地吐着口水；农民工也狠狠地咒骂着城里人，用方言愤愤地喊着。然而终究没有人管张二叔的额角伤得怎么样，是他自己拐到医院去缝了五针。
张二叔可真倒霉，男孩想。他躺在草坪上，望着湛蓝的天，这是城市上空难得一见的颜色。有时他也愤愤不平地想，凭什么城里人就那么横呢？他们有钱呗，他们比农民工有“素质”，就瞧不起你。所以爸爸才叫他将来好好念书，念他个出人头地、扬眉吐气，也住高楼坐办公室乘小汽车，不再像自己一样干苦活。嗯，让我念书我一定会好好念的，将来至少不再让爸妈每天那么辛苦地干活了。他坚定地想。
男孩突然坐了起来：小黑，小黑哪儿去了？他向四周望了望，光顾着想事把小黑都给忘了！啊，在那儿呢。小黑正和一群各种各样的狗儿一起玩耍呢。瞧，它在撒欢！男孩笑了。这时，他看见了刚才碰见的那个穿白裙子的漂亮小女孩，她正在一边的空地上玩跳格子的游戏，蝴蝶夹子在她头上随着她一跳一跳的，像真的蝴蝶似的。小女孩一转身，也望见了小男孩，她竟朝他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男孩想，张二叔和工棚里许多人都说城里人坏，可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就不坏啊，她笑起来还有点像老家的燕子妹妹呢。男孩想着，也许我能跟她一起玩呢。他朝她走过去。
她果然很友好。她教他跳格子，他教她打弹子。她还会唱歌，用石头在地上画图画，这些都是她在学校里学来的。他羡慕极了。他叫她讲学校里的老师、同学的故事给他听，他听得入了迷，满心向往。“你不上学吗？”女孩突然问他。他有些窘。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不上学，在她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可我……我家没钱，上不起……不过爸爸说，一定会让我上的……”他局促地说着，后面这半句话连音调也低了下去。然后他突然又高兴了起来，说：“我要是上学了，就去你们学校吧，你们学校多好啊，到时候我们还能常见面呢！”他笑起来，她也笑了，说：“好啊，好啊，叫你爸爸快送你来我们学校啊。我是学校合唱团的，你也来唱歌吧！”
他们谈得很开心，她没把他当作农民工的儿子，他也没把她当作城里人的小孩。他想，城里人也不都是坏的，这个小姑娘就是个好人啊。他把他收藏的最漂亮的粉红色玻璃弹子送给了她，她也毫不吝啬地摘下头上的蝴蝶发夹给了他。起初他不肯收下这精致的礼物，但她硬要给，不然就不要他的弹子，于是他便很开心地收下了。接着，他们又玩起了弹子，他还向她询问了她妈妈牵着的那条奇怪的没有尾巴的狗。
“那是你们家的狗吗？它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没有尾巴呢？是被你妈妈剪掉的吗？”。
她格格地笑起来：“它叫‘芭芭拉’，是妈妈起的外国名字。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没有尾巴，它来我家时已经这样了。你也有小狗吗？”
“有啊，我有‘小黑’，”他兴奋地喊，“小黑――过来！”那小狗远远听到小主人唤它，便蹦蹦跳跳地跑来了，一下子扑在男孩身上撒娇。小女孩也伸手抚摸它，逗它玩。小狗很乖巧活泼，他让它用后腿直立，让它打滚，它的表演逗得小女孩直笑。
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呵斥打破了这和谐的画面：“玲玲，你在干吗？快给我过来！”那个染红头发穿名牌运动装的女人气急败坏地走过来，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小女孩一个没留神，抱在怀里的小黑狗摔在了地上。小黑狗一阵哀叫，男孩赶紧抱住小狗。小女孩也想蹲下去看看小黑狗有没有受伤，却被那个尖嗓门的女人用力拉了回来。女人厉声呵斥她：“你看看你，裙子脏成什么样？你怎么能跟这种小孩在一起玩？你看他，穿得那么脏那么破，连袜子都不穿，一定是附近工地上农民工的小孩。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要跟这种乡下的坏小孩玩吗！你还抱他的狗？你看那只狗，黑不啦叽，脏兮兮的，不知道在垃圾堆里滚过几遍哩！你不跟芭芭拉玩跑来理睬这杂种狗做什么？手弄得这么脏，你昏了头吗？啊？”她一面骂着，一面拍着小女孩衣服上的灰尘。她发现小女孩手里还攥着一粒小男孩送的玻璃弹珠时，像匹发怒的母狮子似的掰开小女孩的手，把弹子扔得老远。小女孩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说：“他不是坏小孩，他是好小孩，他跟我一起玩的……呜呜……他不是坏小孩……”
“不准顶嘴！他就是坏小孩！像他这样的没素质的农民工的小孩就会干坏事，上次妈妈在健康路买东西时就有一个这样的坏小孩偷了妈妈皮夹子，你还帮他说好话！真是昏了头了你！”她尖声嚷嚷道，每一个字都像刺一样深深地扎在站在一旁的男孩心里，他怀里的小黑狗还在哀叫着，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里竟想起了张二叔。
“咦，你的蝴蝶发夹呢？”那个红头发的女人突然发现小女孩头上的发夹不见了，又叫起来。男孩听见了，心里怔了一下，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了。那个女人向他走过来，对着他高声叫着：“把玲玲的发夹拿出来，你这个小贼！”
“我不是小贼！”男孩抬起脸瞪着那红发女人凶狠的胖脸大声说道。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把手伸出来！让我们都看看你这小贼偷了什么！”女人尖厉地叫着，引来了一群围观看热闹的人。
男孩突然僵住了，他的手里的确攥着那女孩的蝴蝶夹子，此刻都被他掌心的汗水润湿了。但那不是他偷的，是他用收藏的玻璃球和女孩换的，或者说作为初认识的朋友，小女孩送他的。从小爸爸就告诉过他偷窃是不光彩不道德的事，他才不会偷呢！“不，我没偷！”男孩再一次喊道。
“嘿，你还犟嘴，你有本事把手伸出来呀！你这倔嘴皮的小贼！”女人狠狠地叫着。人群里也有人轻蔑地议论：“农民工的小孩嘛！”“这么小就会偷！”“抓他去派出所……”
男孩的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强烈地冲击着，耳边的这些话和这包围着他的人墙使他感到喘不过气来，头顶上的阳光似乎灼热起来，他额头上沁出一粒粒汗珠。他的手里仍然紧紧地攥着那蝴蝶夹子。此刻只要他伸出手，就等于承认了他是个小贼，谁都不会相信他。尽管他没偷，但因为他是个“农民工的坏小孩”，他知道这些城里人是不会相信他的。那么，她呢？他把目光投向那个小女孩，她此刻正被那个红头发的女人拽在身后，怯怯地抽泣着。就连她也不能帮我，男孩想。
他在人群的包围中抬起头，快到正午，阳光很刺眼，他觉得腿有些软，于是他转过身。
“哎，他想跑，别让小偷跑了。抓住他！”那女人尖叫着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住。她粗鲁地拎起孩子怀里的小黑狗，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接着便掰开他的手，一下子夺过那个蝴蝶发夹：“哈！就是他偷的！”
“小黑！”男孩哭着蹲下去。狗的惨叫，那女人得意的笑声，众人的骂声，和孩子的哭声混合在一起，穿透了阳光明媚的广场。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也拉着白裙子的小女孩，牵着那条没尾巴的狗，得胜似的走了。广场的这个角落里，此刻只有孩子低声的呜咽和被摔伤了一条腿的小黑狗的哀鸣。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玩耍的孩子仍在玩耍，散步的老人依旧在散步，玩着篮球和滑板的学生们仍然在叫着、笑着，还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阳光在正午时变得炽热起来，照着这个热闹的广场，照着广场旁建筑工地围墙上“建设现代文明城”的鲜红横幅……
（江苏省无锡市第三高级中学文治文学社 徐忠宪老师推荐）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