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创新是因为我对自己有一种希望和自我满足
时间：2020-09-10 07:51:5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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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
“最重要的是自我满足,我是人格分裂……”
从三十年前徐克的集奇幻、武侠、恐怖、神秘、悬疑等于一身的处女作《蝶变》开始,徐克的“创作”就一直被大家津津乐道。然而血气方刚之时,创新也许是一种与本能并驾齐驱的冲动,但是时至今日,创新究竟是一种追求,还是已经变异成骨子里有些力不从心的执拗?这几年太过沉溺于特技题材的诸如《蜀山传》、《深海寻人》、《女人不坏》等作品,不得不让人怀疑,“徐老怪”是否真的已经肠思枯竭了?
南都娱乐:在当年邵氏武侠片称霸电影市场的情况下,你的《蝶变》丝毫不沾半丝邵氏武侠片的影子。当初哪些影片影响你比较多一些?
徐克:有些粤语片,我小时候进戏院是我母亲带我去的,看的戏都是家庭伦理那种悲情的电影,因为母亲的影响我就变成对悲情伦理的东西特别有感觉。后来有条件自己拍戏了,那些东西都给我创作很多启发。后来我也想过当时为什么我会被这种电影影响到,其实我觉得都是一些感性的东西。我就开始写很多关于感性的笔记,怎么样处理感性的细节让观众看的时候产生某种共鸣,哪怕这个世界跟自己完全不一样,感性的东西都是互通的。
南都娱乐:你的武侠世界有浪漫,有悲情,有悬疑……你是怎么概括自己的武侠世界?
徐克:我觉得还是人物的魅力。如果你能够制造一个有魅力的人,他自然会对观众有吸引力,带着他们进入那个世界,进入那个故事里面去感受他的人生经历。其实我们看电影都希望在电影里面去了解自己,因为我们在生活里面没法完全了解自己的感觉,和对事物的观点和态度。很多时候故事比生活更戏剧性,更异想天开,更匪夷所思,你会体验到比生活更多的东西,从而知道怎么样来充实你的人生态度。电影、文学小说都有这种力量,让你拥有更多的追求和得到自我满足。
南都娱乐:你的成功在于创新,且多年来孜孜不倦,但是这种对创新的不懈追求,会不会其实是一种恐惧的表现?比如说是害怕被人遗忘,或者没有安全感。
徐克:其实我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自我满足。我常常说自己人格分裂,我是一个观众同时也是一个导演。站在观众的角度,当我觉得需要得到某种满足,我就要求做导演的自己去弥补。所以很多时候并不是我先想人家怎么看我。我觉得人就是很自然的,在毕生创作里面,很多人对我的想法,对我的评论都是很正常的。反而我觉得自己对自己的判断才是很重要,就是你怎么过自己那一关。每次创作的东西我是很诚恳地把自己的感觉在银幕上呈现出来,我不愿意一味为了市场或者为了观众去做。你说创新意味着安全,我觉得也不是。创新是因为我对自己有一种希望和自我满足。
南都娱乐:这几年像《女人不坏》、《深海寻人》等几部影片口碑都不是特别好,算不算你尝试创新的失败呢?
徐克:每个尝试,每个新的题材,都有面对这个的可能性。我做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个可能性了,但是我必须要做这个事情。不是说知道这个可能性,因为惧怕这个结果,而止步不前了。你的目的是在尝试中找出更多的可能性。当然,做的时候一定是希望观众能接受,但当观众不接受的时候,我就更加要找出原因了。这才是你尝试创新的目的。《蝶变》跟《女人不坏》给我的最大的启发是,我进入一个不常进去的世界,其实得到的东西未必会少。往后我还会继续从那两方面去发展其他的创作。
南都娱乐:那么就《女人不坏》举例,你找到不成功的原因了吗?
徐克:好几个方面都很具体的。比如说我在讲女人的世界,但我对她们的生活细节,她们细腻的情感,还不能全面地把握,所以出来的作品还不够让观众觉得特别有共鸣,觉得感同身受。往后继续下去的话,我会加强这方面的东西。
南都娱乐:一味地追求形式上的创新,会不会反而忽略了最本真、最纯粹的精神诉求,反而得不到观众的共鸣?
徐克:并非如此,电影拍出来以后,我拿出来跟大家分享之后,就知道我的东西有没有达到观众在观看时候的情感上的满足感,我会找出他没有满足感的地方在哪里,再回到原来创作的意念上,把这方面去加强或者去塑造另一个对他们有效的空间。
分歧
“这么多年吴宇森跟我常常见面”
上世纪80年代中期,风头正盛的徐克和正值票房失利、无戏可拍的苦闷之际的朋友吴宇森,携手合作,打造了一部描写兄弟情怀的《英雄本色》,大获成功。且正是这部影片,让郁郁不得志的吴宇森,摇身变成了香港电影界当之无愧的暴力美学大师。然而,在合作完《英雄本色2》之后,两人即分道扬镳,据说多年不相往来。具体原因不详,一说是因为徐、吴两人风格上的迥然不同;一说是因为二人对《英雄本色》系列的版权之争……
南都娱乐:你是一个特别坚持自己想法的人。这样的性格会不会在和别人合作时,变成一种困扰?
徐克:我觉得想法是一个基本吧,有了想法才能沟通,没有想法很难沟通。当你的想法跟另一个想法并存的时候,你就要开始考量到你的想法跟其他人的想法有没有并存的可能性,如果没有并存的可能性,选择上就要看对方的想法是不是合适,而且是不是比你的想法更有理由,有更好的设计。
南都娱乐:之前在拍《风声》的时候,据说陈国富和高群书的合作并不十分愉快。且陈国富老师的性格也蛮坚持的,这次你们在合作《狄仁杰》的时候,有没有产生分歧?
徐克:我们合作是没有问题的,最好的例子是 《铁三角》。我认识国富好一段时间了,而且我看过他的电影,他也看过我的电影,其实我们两个已经有一定的了解。因为他是个编剧,我是个导演,是一个正常的关系。在拍《铁三角》的时候,我、陈国富、杜琪峰三个的合作,其实也是我们对自己的考验,到底我们会不会在某个时间就翻脸了?后来发现其实分享不同的意见,是很有趣、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这次跟陈国富的合作,因为他是编剧,在编剧过程中我作为导演提出要求,他就衡量我的要求是否可为。他会讲出他的道理,给我一些参考。我也会告诉他,我建议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我们在说服大家的过程中得到共识。陈国富是一个分析逻辑相当扎实的人,他的文字有一个很完整的概念。我们两个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个化学作用,他不断地根据我的要求去翻新他的版本,而且他给我很多很好的提议。设计了很多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我很尊重他的意见,他也尊重我的意见。我其实也问过高群书,他们有一段时间是有些冲突,但是因为他跟陈国富认识的时间,没有我跟国富认识的时间那么长,了解也不深。
南都娱乐:可以求同存异的理念,是随着你的年龄增长慢慢做到的吗?年轻的时候看法会不会比较偏激一些?
徐克:有可能,我举个例子,最初在拍《蝶变》的时候,原本剧本是别人在写,后来我发现那个编剧的东西存在很多弱点,且没有完全的改进,所以后来变成了我自己写。
南都娱乐:那和你的老友吴宇森导演呢?
徐克:其实我们是没有冲突的。只是在创作过程里,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比如说我们对女性的角色跟男性角色的理解,比如一些我们一直都在寻找的新的突破的方式。其实创作上没有什么阻力,因为他是编剧,我是监制,我在他编剧和导演的基础上提出更多的可能性。这是我们交流的必要过程。所以也许很早很早以前,大家觉得吴宇森自己出来做公司是因为和我怎么怎么样了,其实他出来做公司是一个很自然的发展轨迹,因为当时吴宇森在国际上的影响也大了,有很多人投资让他拍戏。所以一直以来记者提这个问题我就说你问吴宇森好了,不要问我,我没有话讲。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
南都娱乐:既然不是矛盾的问题,那么为什么你跟吴宇森拍完《英雄本色2》之后就没怎么见面了呢?
徐克:那个以后因为他已经建立起公司,到外国去拍戏,不过我们还是有见面的。只不过没有让你们看到而已。我们常常见面的。这次在威尼斯他们约吴宇森约不到,我打电话给吴宇森我说你下来吧,人家在等你,他才下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我跟吴宇森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他在美国拍戏我也跟他联系的。
魅力
“突出人物内外的极大反差是我最喜欢的”
徐克的魅力不仅在于疯狂,还在于痴迷。对于那些在徐克流光溢彩的武侠世界里光辉夺目的女子,人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她们的皓齿明眸、翩若惊鸿,还会心碎于她们的缠绵悱恻、衔悲茹恨……林青霞的东方不败如是,张曼玉的金镶玉如是,王祖贤的聂小倩亦如是……其根源都来自于徐克对悲剧情结多年不变的特殊癖好。
南都娱乐:很多人看了《狄仁杰》以后,觉得你是想用李冰冰复制一个林青霞出来。
徐克:我没有刻意这样去做,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发觉。后来剧照出来以后爆上网,看见大家的评论,我才仔细留意了一下,她们有各自的个性和特点,相似的可能仅仅只是眼神。
南都娱乐:很多女主角你都把她们拍得很漂亮,不管是什么题材的,你对女性的审美标准是什么呢?
徐克:其实很多不同女性的神态也好,气质也好,我都用不同的选择去塑造。比如说关之琳饰演的《黄飞鸿》里的十三姨这个角色,是个很温柔的女性,不是一个很冷峻的人物,所以会有那种比较活跃和热闹的感觉。比如《狄仁杰》里李冰冰的这个形象,我是根据角色的要求来做的。她很高傲,再从高傲转变成很脆弱,并且带有一定的悲剧色彩。在处理她的时候,我很喜欢这种情绪的,我喜欢人物内心和外表有很大反差的这种表现方式。我拍戏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所谓的女性美感在哪里,我只是去找她最吸引我的地方。在选择塑造女性的时候,我自己还是以她能够让我感觉到的东西来作为我对她的塑造标准。其实电影里李冰冰崩溃那场戏是我第一天拍她的戏,是拍无极关那一段的特写。她当时刚从《风声》剧组过来,人还陷在《风声》那种情绪里面。
南都娱乐:那这个状态就挺对的,因为《风声》的戏和“无极关”的戏,那种人很脆弱的状态比较相似。
徐克:对啊。我要求她做一个完全失控、完全表现内心支离破碎的表情。她当时是很自然地就把握了这种感觉,整个就是一种很崩裂的情绪。拍摄进度很长,拍的时候她的眼泪一直不停地在流,本来我要求大概十秒钟,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表演,我都尽量把它放在电影里面。我记得冰冰因为肺有一些问题进医院,进医院观察了好几天,我们等她复原,可是她出来的时候身体还是很脆弱。她拍这场戏的时候,真的是大风大雨,雷电交加。那个雷声特别大,雷声一响,她就会震一下,情绪也受到了影响,但后来还是完成了,那场戏很戏剧性,也是上官静儿最悲情的一场戏,那场戏给我印象很深刻。
南都娱乐:也就是说你很擅长表现女性的脆弱?
徐克:其实这跟《狄仁杰》里的刘嘉玲一样,因为武则天这个人物给人的感觉外表很强悍,所以我常常觉得她不容易在外人面前表露她这情感和软弱的一面。所以我一直跟刘嘉玲说,你要表露你很悲情的东西,但是涌出来以后,要马上就收回去。就这么一个细节,在一瞬间,武则天性格上的特点就一下子出来了。
南都娱乐:你总是特别大胆地给艺人作一些改变,希望能呈现他们的另外一面。这么多年来,有没有相对不是那么成功的例子?
徐克:很多很多。比如说我第一部戏,这个《蝶变》主人翁是个不懂武功的人,却在江湖出入,记录所有江湖中的事情。在塑造这个人物和拍摄过程里面,我发现我需要的东西比剧本里面更多。所以后来我一直在想象,在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我应该给他重新定位,在人物的魅力上,才能达到更强的效果。所以我也一直记得,第一个我塑造的人物,观众反馈的的效果怎么样,然后在往后我创作人物的时候,就会注意一些力度跟必要的特点的补充。还有很多人物,我也作了新的尝试,但是没有在观众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在这个中我也不断地在观察、在学习,从而建立出一个一个崭新的人物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