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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超越的己身

    时间:2021-05-05 07:54:1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 要:儒家传统的天下情怀和君子的完美人格,是知识分子追求的至上理想。世俗世界与精神世界之间的悖论,困扰着每一代知识分子。相对主义解构了所有的价值和崇高,己身被此在化和本体化,成为难以超越的存在。《沧浪之水》所展开的精神历程,描绘了知识分子们放弃君子的天下理想、良知与责任,回复于己身、坠入了生存主义。

    关键词:儒家伦理 完美人格 精神世界 生存主义

    20世纪遭遇了相对主义,它解构了一切绝对价值。人失去了精神和意义的支点、躲避着崇高、回避着良知与责任。己身已经完全此在化和本体化,成为衡量一切价值和理念的唯一标尺。不再有天下意识和济世情怀,剩下的仅仅是物欲主义的满足和不择手段的操作。儒家君子的完美人格,是知识分子们尊崇的至高理想,却被抛弃了。《沧浪之水》以深刻的现实主义叙事,描写了知识分子的苦闷、彷徨和无奈,同时也是这个时代的精神焦虑。理想与现实、己身与天下以及良知、使命和生存的矛盾,共同构成了知识分子精神世界的困境。在叙事结构上,有两条对应的主线:池大为人生际遇的变化;儒家的君子理想从虔信到质疑和抛弃。在叙事方式上,以“夜观星空”、“儿子烫伤”、“云峰寺”、“告密”、“孔子死了”和“焚书”等标志性事件逐步表达了知识分子对天下理想的无奈放弃。

    一、即凡成圣的天下情怀

    从孔子延续下来了两个基本观念,对传统文化的演进方向产生了决定性影响。读书人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必然也只能在内在的德性修养和外在的兼济天下中实现。如果说西方文化的历史是一连串对柏拉图不断注解的历史,那么,中国的文化史就是对儒家理想虔信和践行的历史,它构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意义支点和精神世界的底色。既有不可为而为的执着、为我独醒的清高和孤傲,也有拒斥丑陋、堕落的坚守和飞蛾投火般的悲情。执着、清高和坚守,与政治地位无关,也与社会地位无涉,是知识分子们共享的集体性标识、良知和使命意识。

    池大为随着父亲流落至边远乡村,父亲始终是他认同和膜拜的完美形象——医术高明、坚守良知的好人。无论世事如何艰辛、命运怎样多舛,君子的理想一直被虔诚地尊奉着。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池大为看到了藏在皮箱夹层里的《中国历代文化名人素描》,十二位永耀于文化史的君子是传统文化的灵魂。瞬间得到了最刻骨铭心的洗礼,也更加坚定了对儒家君子的向往和敬仰。面对着圣人们,自画像上的题字表达了读书人的追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从凡人到圣人是每个读书人的精神梦想、身份证明和存在的意义,这也是此时池大为的自我定位。在后来的读书、工作和生活中,一直以此作为理解社会和人生的标尺、激励自我的精神动力。“在那些岁月里我心中充满了放眼天下的激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满足于那种把日子当做日子,把自己当做终极的生活,也不能设想把视野局限于以自我为中心以私利为半径的那个小小圆圈之中。”{1}追求过一种颜回式的生活,“一箪食、一瓢饮,人也不堪其苦,回也不改其乐。”“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声音,从灵魂深处生长出来的声音提醒着我,我注定是要为天下,而不只是我自己活着的,这是我的宿命,我别无选择。”池大为的选择是传统儒家君子的生活之路。没有高贵追求的人被他定义为“猪人”,并在这种定义和定位中寻求到了自我“心灵上的优越感”——“人应该追求意义,意义比生活更重要”的信仰,一直在支撑着池大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尽管现实中有很多不动声色的力量笼罩着我,推动着我,似乎无可抗拒,我还是要走自己认定的道路,哪怕孤独,哪怕冷落,因为,我是一个知识分子。”{2}在总体上,池大为所坚持的理想,既是对传统文化精神的接受,也是对父辈们价值观的认同。“夜观星空”表达了这种心境,“仰望浩渺的星空,一个人可以得到心灵的平静”。并且,“在星空下我越发坚信,有一个需要用心去感受却难以说明的灵魂的空间真实地存在着,那个空间与世俗世界不同,价值不同,原则不同,眼光不同,一切都不同。那完全是另外一种境界。望着星空我有了一种大气,它使我有力量去做一个踏雪无痕履水无迹的忍者。心灵的平静是一种至高的价值,这是圣者之圣,忍者之忍,在不经意之中,已经沟通了无限。”{3}然而,知识分子的生命感悟和精神愉悦,在残酷的现实生活里迎来了巨大的挑战,面临着被瓦解掉的危险。

    二、难以超越的己身

    不论何种教育,都有一个衡量和检验的标尺,即能否说出一种生活的智慧。现实而具体的生活,有高贵和梦想,也有卑贱和堕落。{4}如果不能解说现实生活,那么,这种教育如果不说是失败的,至少也是残缺的。在伦理学家和美学家那里,都共同地把生活伦理化、美学化,这是二者共同的优点同样也是共同的缺陷。这种本体论假定具有太强的理想主义的虚构性。启蒙运动以来,当人类在证明了自己不是“魔鬼”以后,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点——努力把自身装扮成无翼的“天使”。然而,现实的生活世界是由各种各样的、有不同甚至是完全对立的追求的人组成的。在生存欲求和资源需要上,人离动物并不远。在动物世界为之争斗的,同样也是人类所极力争夺的,并且,只有在这种物质性的依赖和争夺中才能确定自身的身体和精神上的稳定性。但是,“没有外在的支撑,甚至我们的个人身份也会淡化而无法聚焦。自我是一种脆弱的精神结构。”{5}这是一个存在论式的悖论。

    儒家对人性和生活世界的想象过于抽象性的完美,导致了知识分子们的无限苦恼。在中西方思想传统里,荀子和霍布斯足够深刻,真正说出了人性的本真和“世界的坏”。荀子指出,“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6}霍布斯则认为,处于物欲争夺中的人性使得“心灵永恒的宁静在今世是不存在的。原因是生活本身就是一种运动,不可能没有欲望,也不可能没有畏惧,正如同不可能没有感觉一样。”{7}处于争斗中的人的生活“孤独、贫困、卑污、残忍而短寿”。{8}身处现实生活世界里的池大为,在一连串的无尽困苦挣扎里终于真切地体悟到了那种残酷、无耻和无奈。

    从池大为分配到卫生厅,就开始了真正地面对真实的生活世界。书生时代的意气风发、心怀天下的壮志和现实困境的切肤之痛形成了鲜明对照。工作和生活的双重困境使他再难以追求“天下情怀”和“心灵的宁静”了。原本以为坚守知识分子的君子理想、讲求良知、责任和使命意识,就可以在工作和生活上大展拳脚、一帆风顺,却被现实的残酷竞争和人人为己的人性击溃了。儿子烫伤事件,是池大为决心告别儒雅君子道德人格理想的时刻,那份心灵苦楚使他逐渐开始怀疑自己原初尊奉的理想。生活不是伦理,也不是君子人格的逻辑推演,而是活生生的、赤裸裸的争斗。当他看到曾经被自己嘲笑的“猪人”都凭靠官本位过上了优越的物质生活,开始反思自己坚守的信条。“我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设想也许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并且,“读书时的理想一点都没有实现,相反,那理想本身倒越来越渺茫越来越抓不住了。”{9}此时他还没有彻底放弃理想、还在顽强甚至顽固地坚守着。同学会促使了他的醒悟,曾经一起为国家前途和未来呐喊、流泪、气壮河山,都放弃了旧时的理想,走向了生存主义道路。“现在是什么年代,个体生存的年代,生存是生存年代的最高法则,是绝对命令,我们的前面除了生存什么都没有。当一切都在现实的平面上展开的时候,那些虚幻的东西,什么什么精神,其实很苍白,也许迷人,但还是苍白。”{10}现实的残酷和残忍,在蚕食、改变着以士君子自诩的神圣理想。如果坚守不能带来优秀者胜出,反而处处碰壁,就必然引起反思、质疑和动摇。知识分子不是狂热徒,而是具有理性反思能力的人。

    云峰寺一游使池大为对父辈们信奉的君子理想和价值观进行了最深刻的反省。儒家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灵魂,“我的全部精神结构,就是建立在这上面的。天下千秋是孔子的教导,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本能,还是他们的宗教,至少对我如此。我在这样的背景下构筑起自己全部的意义世界,这是人获得意义的理由,也是值得付出和牺牲的理由。”{11}人活着需要尊严和承认,这是现代人权能够成为普世价值的最深刻缘由。如果持奉着一种精神理想,却在现实中处处失败,不能转化为生活上的优势,那么,就说明这种理想本身存在着重大的局限,理论设计上具有重大的盲点。儒家式知识分子们的现实命运,使池大为清醒了,“在今天,我的意义世界已经崩塌”,“我不怕牺牲,但我害怕牺牲得毫无意义。”{12}读书人心怀天下,想兼济天下,可是无法也不可能走出自我。自我是任何一种理想的出发点,怀抱高贵的理想,却带来无边的痛苦和竞争中的失败。这是宿命,还是诅咒?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环境决定一切。水清就洗洗头、水浑就洗洗脚,“有道则现、无道则隐”是儒家君子的价值观选择。既然现实世界里通行着只求结果、不问过程的操作主义,每个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钱理群语),那么,就再也找不到可靠的理由去坚守高贵的理想了。人走不出自我,难以超越的就是己身。传统儒家伦理“不在于它赋予作为个体的君子太小的空间或太微弱的意义,而是在于它或许给得太多了。”{13}在市场逻辑宰制的时代,兑换是最高的道理。自我就是一切,它残酷地解构了所有高贵和理想。这是一个集体堕落的时代,“这是一个速朽的时代,一切即生即灭随荣随枯。原有的意义世界已经崩塌,我必须在一种新的时空观念上,在瞬间和角落的认识上,在个人现实生存的基础上,重新构筑自己的意义世界。”{14}自我的存在被奉为最大的真实,池大为的价值观转换,在“告密事件”中表达得极为明显,“告密”本是儒家君子所不齿的,但当告密能够带来自身命运的重大转折时,便也就义无反顾地去做了。这说明世界已经不再由伟大的形而上学和高严的伦理学支配,一切都纳入了己身即终极的逻辑之中。“很多年来支撑着我精神大厦的天下意识千秋情怀,不过是一种心灵情结罢了,它的全部意义就是对一个人的心灵意义。”同时,“我为自己虽然活着却失去了本原意义而沉重,却又警惕着任何建立新的本原的努力。”虽然“意义抽空了,价值崩塌了,可人还要活下去,在真空中在废墟上顽强地活下去”{15}。放弃了良知、责任和天下理想,剩下的只是以生存为最高法则,以获取物欲的满足,并通过物欲去填补那已经空虚的心灵了。

    三、是涅,还是集体堕落?

    痛苦地告别了天下情怀,知识分子投入了生存竞争之中。没有了那些宏大理想的束缚,剩下的只有物欲和生存,这同样是一种自我的意义证明,是市场时代唯一的意义证明方式。马克斯·韦伯曾警告,“祛魅”之后的世界走向何方?生活世界如何再神圣起来?这是最大的时代性难题。人需要意义的支点,作为面对一切生活难题的支撑。祛魅后的世界如何“再魅化”是所有意义的根本。个人生活和整个世界需要一个意义作为存在的理由。“夜观星空”,当池大为满足于“头上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认为获得了最彻底的心灵洗礼时,却被妻子的诘问解构了,这是最彻底、最有力度的解构——“追求意义有什么意义?”这不单是摆在池大为面前的难题,同样是知识分子面对的问题,也是人类始终在寻求解答的问题。人需要信仰作为终极去信奉,它不是逻辑问题而是价值问题。价值是无法用逻辑和科学理性去分析和解构的。人是一种精神性的存在。“信念就是信念,这是一种情感的选择,没有什么崇高和神圣经得起无穷的追问,把一切追问到底,必然是摧毁一切。”对于理想信念的尊奉或虔信,最后的追问只能止于沉默。“我们思索这个世界应该怎样理解,我们怀疑每一种解释的正确性。在每一个生活与对生活的意识表面一致的地方,背后都隐藏着真实的世界与我们所知世界之间的区别。”{16}对于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式君子而言,这是他们灵魂深处最牢固的理由。抛弃了君子理想的知识分子,是涅,还是堕落?“人不能站在世界的立场上看自己,只能在自己的立场上看世界。”{17}知识分子的视野和眼光,不再是天下而是自我和己身。天下与己身,这是一个悖论式的存在方式。“我们曾经拥有终极,而终极在今天已经变成我们自己。生命的意义之源突然中断,梦想成为梦想,我们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成为永远的精神流浪者。”{18}天下理想和残酷现实之间的选择,在“孔子死了”的讨论之后,知识分子做了最后的告别。

    书末的象征性表达和隐喻,既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对曾经尊奉从未怀疑过的神圣理想的祭奠。“我在坟前跪下,从皮包中抽出硬皮书来,慢慢打开,把《中国历代文化名人素描》轻轻地放在泥土上。十年来,这本书我只看过两次,我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打开它去审视自己的灵魂。”“我掏出打火机,打燃,犹豫着,火光照着书的封面,也灼痛了我的手指。书被点燃了。火花跳动着,热气冲到我脸上,书页在黑暗的包围之中闪着最后的光。”{19}书烧毁了,父辈的理想也烧毁了,还有千百年来知识分子们所珍视的至上理想。新的“焚书”隐喻,象征着对儒家精神的抛弃。君子理想是被有意识地集体性地“杀死了”。孔子死了,但孔子拒绝被埋葬。如何重建崇高,重建知识分子的良知和使命意识?这是一个时代的新命题,或许没有答案,成了等待多戈的到来。

    {1}{2}{3}{9}{10}{11}{12}{14}{15}{17}{18}{19} 阎真:《沧浪之水》,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6页,第14页,第74页,第110页,第135页,第146页,第147页,第148页,第173页,第357页,第359页。

    {4} 朱祥海:《理想的教育应当是什么》,《中国教育报》2012年第5期,第18页。

    {5} 郑也夫:《后物欲时代的来临》,上海人民出版2006年版,第83页。

    {6} 荀子:《礼论》。

    {7}{8} [英]霍布斯:《利维坦》,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45页,第95页。

    {13} [美]狄百瑞:《儒家的困境》,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7页。

    {16} [德]雅斯贝斯:《时代的精神状况》,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版,第2页。

    作 者:朱祥海,法学博士,石家庄学院政法学院副教授,

    西南政法大学法学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研究方向:法理学、传统法律文化。

    编 辑:赵红玉 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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