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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官城的星巴克

    时间:2020-04-18 07:57:5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韩晗一九八五年出生。青年学者、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传媒大学戏剧戏曲学硕士研究生,师从于著名学者周华斌教授。已出版著作《寂寞城市》《大国小城》《蝴蝶飞出地平线》《文化的撒旦和上帝》等多部。曾获第四届、第五届中国戏剧文学奖。

    筹划为成都写点什么,是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是总是到了提笔的时候,觉得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曾在成都生活四年,这四年应该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如果不写点什么实在遗憾。

    最终决定给成都写点什么,是在离开成都的前一天。那是一个飘雨的夏日,我坐在出租车中,从武侯祠出发,去文殊院,途径南门大桥,桥上可以看到四周的风景,近处高楼林立,远处烟雨迷蒙。我忽然想到,来到成都的二○○三年九月七日,也是一个雨天。

    一切的激动、憧憬都早已不复存在。闭上眼睛,想想成都的人和事,魏明伦、何开四、赵毅衡、肖雪慧、徐希平、阿来,这些老师熟悉的身影与声音,一直在脑海萦绕不去。再想想成都的朋友:四川大学的戴月行,四川日报的李恒莹,四川电视台的侯姗姗、杨泉,眼前仿佛是一展黑色的蒙太奇胶片。武侯祠、南门大桥、棠湖公园、四川大学、三瓦窑,我记起,我曾经也是一个成都人。

    我不后悔,我也是一个成都人,谢谢你,成都。

    成都的文化是一种强势文化,我不赞成第四城的说法,但是我有自己的主张,那就是成都、西安、北京、苏州这四个城市所携带的文化都是极其强势的、独立的,并不像深圳、上海那样能圆能方,亦常亦变。

    曾经去过很多城市,回来都能谈点什么,唯独在成都我一度几乎失语。曾经记得四川电视台在文殊坊搞了一个新年话成都,我忝列其中。四川电视台的朋友侯姗姗让我谈谈对于成都的看法,我想了想说,成都的气候可以为它招财纳客,但是成都的文化却可以让这些财和客留下来。

    侯姗姗说,葛红林市长听到你这句话一定很高兴。

    我说,葛市长一定知道这个事实,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我最早去星巴克喝咖啡是二○○四年一月,新书在北京开完发布会,寒冷的北京让我这个从成都来的游客非常不能适应——当时是断然没有料到北京会成为我人生的下一站的。一切世事往往就在这种飘忽不定的不可预料当中,就像我当年对于咖啡的选择,不经意走进了星巴克。

    王府井的星巴克就这样成为了我对于咖啡品味的标尺,直至现在我都会用星巴克咖啡的味道来衡量其他咖啡的味道。有朋友说,你太苛刻了,也有朋友说,世界上只有一家星巴克,你怎能如此高标准?更有某些红头绿羽的青年,发着不规范的普通话读音,大声地对我说——你太小资了!

    什么叫小资?

    我从来不读时尚杂志,从来不关心港台明星的新闻八卦,谁撞车谁离婚谁被偷拍谁生孩子谁又兔唇,这与我毫无关系。我有一大帮朋友都是搞娱乐的,我常笑谈,有他们站在中国娱乐的最前沿足够了,再加上一个我,未免有些多余。

    其实,在这里我谈的是格调,是文化。

    星巴克是西方文化的代表,咖啡、红酒、雪茄、爵士乐、高尔夫甚至一夜情构成了西方现代文化——尤其是美国文化的现代性范畴。从一九六九年的越战开始,后现代慢慢超越了现代性,台北西门酊的咖啡,日本银座的霓虹灯,香港九龙的码头加上米兰街头的时装发布,戏剧出现了阿尔托,咖啡出现了星巴克,格林尼治村的狂欢表演,萨义德的东方学与文化帝国主义盛行——代表文化的一切元素,都在“无序”这样一个圈子里自我发展。

    詹明信说,这叫晚期资本主义。

    中国的孩子们异口同声,这叫小资。

    成都是一个传统的城市,从天下三分,煮酒英雄,到扬一益二,三千年的文化重镇,几百年的经济中心。在这样一个城市里,美女,火锅与旅游成了三张招龙引凤的名片,人来人往,于是就有了对于除了精神与物质两种文化层面之外的另一种需求。很难说酒吧咖啡厅迪厅这些消费,究竟是物质消费,还是精神消费。我们很难定论。如果从微观经济学的层面来进行解构分析,那也就失去了其最本质的意义——成都人喜欢喝茶,五块钱一杯,大慈寺、文殊院、棠湖公园随处可见。茶水加上茶叶,果真值五块钱吗?若说服务也谈不上有日本料理那般殷勤恭敬,但是成都人就喜欢,五块钱并没用在茶水上,成都人关注的是茶水之外那份摆龙门阵的闲情逸致。

    这是老一辈的川西民族风俗,到了七八十年代生人就开始在酒吧、迪厅、慢摇吧以及咖啡厅中寻找父辈在血统中遗留下来的那种感觉。

    成都人管这种感觉叫做休闲。

    中国的文化里从来不缺乏休闲的东西。北京的后海,长沙的解放西路,成都的棕南棕北桐梓林,苏州的日韩一条街,都是咖啡厅酒吧云集的场所,在全国其他地方我并没有发现有这样成商业圈并且带有浓厚地方气息的“酒吧圈”。一个城市,能够有一条这样的街道也不枉称为现代性了。

    成都的酒吧、咖啡厅就是这样一种消费文化引领的文化元素。尤其是夏天,满街的美男靓女,确实是现代性城市尤为注目的风景线。我记得一个朋友说过,他最喜欢坐在路边用相机拍摄来来往往手牵手的情侣。他还说,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份追求温情的企望。

    而在成都的咖啡厅里,这种风景几乎是司空见惯。

    说来也算机缘,我是成都第一个喝星巴克的人。

    当时星巴克在成都开张,第一家店在天府广场的摩尔百盛楼下,我恰好路过,陡然看到曾经熟悉的星巴克标志,顿感兴奋,喝星巴克原来可以这么近。推门,里面一个服务员告诉我,还未开张。

    还未开张?我问。

    那我要喝咖啡,怎么办?

    其实我也是随口一问,但是立刻就后悔了,这样没礼貌的问题是大可不必咨询的。好心的服务员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急,转身向身后的主管报告,有一个客人非要今天喝咖啡,可能明天他有安排。

    主管走到我面前,给我递了一张褐色的赠券,“先生,请你明天上午九点准时过来,凭这张赠券,可以免费喝任何一杯咖啡。”

    我不相信有天上掉咖啡的好事,而且还是星巴克咖啡,若是全国的星巴克都这样馈赠,我想要不了多久这些咖啡厅便会全部倒闭。主管告诉我,全成都仅此一张赠券,我能获得纯属机遇偶然,因为我是成都第一位星巴克的顾客。

    把一个民族的文化融合到饮料当中——星巴克、可口可乐、百事可乐以及芝华士,这不得不说是经典走向流行之后的一种泛大众化。而其中,星巴克无疑是做的最好的,因为在任何一个咖啡厅都不可能像星巴克那样,一走进去,就能闻到醇厚的咖啡浓香。

    曾做过一个大致的统计——尽管这个统计不算准确,但结果却让我匪夷所思——我平均每个星期都要光顾一次星巴克。强大的咖啡文化,实际上是与中国传统文化格格不入的。而传统如我,对于咖啡文化热衷如此,究竟出于何种动因,其实我也不知道。古典音乐,西方宗教以及西方剧场建筑我也倍加关注,朋友有时问及,我只好苦笑着说,无论中外,古典的经典,都是相通的。

    的确,爱好孔子的人谁又保证不会对亚里士多德感兴趣?我想,关注《牡丹亭》的人对于《威尼斯商人》也不会陌生。

    中国人爱喝茶,西方人爱喝咖啡,都是让人兴奋的苦饮料,且都是由植物烘焙而成。在东西方文化比较的过程中,从餐饮到艺术几乎都有共同之处,这不足为奇,在较高的层面上,我们可以统统归结到人类学的研究范式当中。无论东西方,也无论黄种白种黑种,剥离了社会与政治的外衣,我们分明地可以看到,他们都只有人的本性,因为只有人才是最真实的。

    习惯于喝茶——并且对于茶非常有研究的成都人,在星巴克到来的时候也非常欣喜地接受了星巴克。每次我去星巴克,里面几乎都是人满为患,商家有时不得已,在外面撑起凉伞,摆上三五张桌子,即使这样,常常仍然都能看到站着喝咖啡的顾客。

    我还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无论是苏州还是成都,星巴克与哈根达斯相隔的都不算太远,仿佛是舶来餐饮的“德比”——如肯德基与麦当劳一般。但是在成都,星巴克的生意却远远好过了哈根达斯,不知道是否因为成都人善于品茶?但是更多的时候,我看到了星巴克在全国各地的商店里都出售本土化的纪念品,不由得想起了余世维教授的一句话——对于商家来说,不在乎你做的有多么精致,在于你做的有多么适应环境的需求。

    由于长期做“食客”,星巴克成都地区的经理邱立华先生也成了我的一位朋友,偶然间我和他一起冬烘围炉,“煮咖啡”论英雄。毕业于成都理工大学的他对于西方文化头头是道,他说,星巴克更多的代表的是一种“感知”与“阅读”。

    后来我看书,无意间,拜读到某位文艺评论家评价文化帝国主义的特征,也用了两个名词——“传递”和“叙述”。

    如此传神,不由得莞尔一笑。

    星巴克果真强势,据说前不久开进了故宫。

    这个新闻后来被大肆炒作,我觉得实在是很不值得。因为成都的星巴克早已在毗邻武候祠的锦里古街落户多时。锦里离我原来的学校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至于里面星巴克的咖啡味道是否比外面好,很难说。但是,喝咖啡一方面喝的是味道,一方面品的是环境。

    不要说成都的星巴克,即使是苏州、深圳的星巴克一般都会选择在商贸区、购物广场或是CBD开设,是断然不会选择在旅游风景区的。苏州很多园林里面其实更适合开设星巴克,凤凰古城,丽江古镇,婺源老城区,包括上海的外滩,武汉的江汉路,厦门的中华路,海南岛的东门,这些地方开设星巴克都别有风味,为何独独选择在成都的锦里?

    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但是确确实实,在锦里我看到了中国最好的星巴克。强烈的文化冲突,朱红色的门,雪白色的墙,灰黑色的砖,绿色的星巴克标志在这些颜色里面显得格外扎眼,仿佛在向所有的游客昭示——它来自美国,来自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

    锦里里面游客如织,接踵摩肩,尤其是国外的游客,走完了武侯祠再逛锦里,尤为有味。而我这个本地人也喜欢呆在锦里的星巴克里,看着各种各样的面孔,各种各样的眼神,纯中式茶馆装修,但摆的却是柔软的棉布沙发,卖的却是星巴克的咖啡。来来往往的客人,谈吐自如,海阔天空,仿佛全世界都是为他们所预设的一样。

    我曾经问一位搞文化批评的朋友,怎么成都的星巴克生意这么好?怎么星巴克可以开在成都最传统的地方?

    朋友笑,说成都最传统的早就被旅游、现代性所“阉割”了。

    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无论中国还是外国,东方还是西方,都存在一种研究,那就是对于东方文化的研究。西方有一个批评家,叫萨义德,他对于东方提出了两个自己的观点:首先,东方是容易征服的,其次,东方是有野心的。西方文化对于中国文化的竞争也大多从这两点出发。

    似乎锦里的星巴克就是这样的一种产物。我独自一人坐在星巴克的沙发上,聆听着最熟悉的蓝调音乐,窗外就是熙熙攘攘的锦里古街,三国文化的建筑,青石板路,有关民间文化与民族文化的商店,古董店,到处都是。古戏楼,石板桥,以及四合院一样的驿站,处处都在用骄人的姿态,进行一种述说,包括窗外的绿树蓝天似乎都是东方的。

    西方抗衡东方似乎不需要什么理由,也无须什么口号。好像工业革命之后,西方对于东方的文化进攻,一直是主动的,而东方则一直在虚荣与胆怯中退避从元代的马可波罗开始,到天启年间的利马窦,康熙年间的南怀仁、再到乾隆年间的马尔格尼,道光年间的晏玛太,直至民国年间的斯坦因——西方对于东方文化的认识越来越恳切,动作也越来越不友好。马可波罗尚且可以充任扬州总管一职,到了南怀仁,也还能被康熙皇帝尊为老师,但是到了斯坦因,几乎成为了不远万里扛着铁锹来挖中国祖坟的盗贼——缘何东西方关系会至此?

    星巴克进入锦官城,我们固然不必担心那绿色的标志就是挖坟掘墓的斯坦因,就是横行沪上的晏玛太。探讨现在我们看到的一切风景,都是现代的——现代的世界文化结构本身就是多元化的,说星巴克四处扩张是文化帝国主义,难道责令星巴克搬出故宫就不算是一种文化霸权主义?

    文化从来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生命力长短的问题。星巴克远远无法和华夏五千年文明相抗衡,我们又何必如此惊惶呢?

    问了这么多问题,究竟最后由谁来解决,回音不绝,却无人应答。

    从文殊院到锦里那天下着小雨,细雨丝丝,很可惜,人来人往,始终再也找不到雨巷林家那种静谧的感觉。

    柔软的烟雨蒙蒙,不远处绿色的标志十分清晰。火锅香,桂花茶香混杂在一起,一炉醇香,沁人心脾。

    记得在一本书里看到,星巴克的英文是《白鲸记》里面那个爱喝咖啡的大副的名字,而星巴克标志中间那个拿着叉子的美人鱼则来源于希腊神话奥德修斯中那个用歌声迷惑水手的海妖赛若斯。只不过星巴克用的是咖啡的浓香而不是绕梁的歌声,即使有歌声,也是简约而又朴实的蓝调和爵士。

    雨下大了,而我又没有带伞,只有信步走了进去。服务员殷勤的招呼,一股熟悉的香味直冲鼻孔,一个人三年里依赖一个品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到这里,加上温情与倦怠,这一切立刻促使我靠在了窗边柔软的沙发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已经撑开了手中的雨伞,天街小雨,润物无声,晓看红湿之处,花重锦官之城。只不过这里吸引人的是四合院里的咖啡,是多元文化的一种交合,是传统在转身时遇到的后现代。

    忽然间,猛然惊骇,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在成都喝星巴克了。

    责任编辑 曲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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