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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死丈夫的三十种方法

    时间:2020-12-07 04:03:1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徐美爱 李庚源

    1

    她感觉到丈夫消无声息地从身后接近,后脖子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合上摊在餐桌上的家庭账簿,转过头去。

    “我妨碍你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丈夫却丝毫没有抱歉的神色,反倒是觉得,只要自己需要,妻子无论何时都必须立刻中止手里的事情。对他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权利。

    晚上九点,丈夫本该在客厅里看电视。大电视几乎占满了一整堵墙,所发出的噪音一直让她难以忍受,哪怕只是从跟前路过,耳朵也会嗡嗡作响,可她却从未向丈夫提议把声音调小一点。如果她说了,丈夫反而会把声音调得更大,把邻居的墙壁震得咚咚响。

    虽然她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对她而言,丈夫的确是一个不容反抗的独裁者。独裁者的权威不容挑战,能够安然无恙地度过一天绝非易事。就拿今天来说,咖啡已经按照完美比例加入白糖与咖啡伴侣冲泡完毕,两份日报和周四早上送来的一份周刊也都已经递了过去,一切都似乎处理得完美无缺,可丈夫还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厨房。而她太专注于家庭账簿,甚至没有注意到电视声音突然消失了。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你!”

    “……”

    那一瞬间,她忍不住想要反驳丈夫的话,可是……

    “我整理一下……”

    “不会费时太久吧?”

    丈夫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走进卧室。那只手触碰肩膀的重量消失,她又感觉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呆呆地看着账簿,重新翻开了今天的一页。最下方的空格貌似在督促着她赶快填写点儿什么,她于是用红色圆珠笔在最后一个空格里写上了“剃须刀”。红色字迹的剃须刀,刚好符合那种感觉。

    沿着丈夫的下巴细细划过一道痕,红色血滴顺流而下。账簿上的字迹似在诉说着剃须刀的命运,她刚才所感觉到的鸡皮疙瘩已经不知去向,此刻她在某种期待中浑身抖个不停。

    几天前,丈夫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账簿对她说:

    “你最近变得勤快了嘛。”

    丈夫似乎对于妻子每天记账非常满意。也对,丈夫之前买来的家庭账簿基本都是到了辞旧迎新的年末还像新的一样。

    现在,记账成了她一天中最快乐的事情,并且最后一栏一定要用红笔填写。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嘴角不知不觉泛起的微笑。每当一天过去,她便因为自己又创造了一个可能性而开心不已。每想出一个杀死丈夫的方法,她便有种奇怪的心情,像是一个学会认字的孩子。她每天都要确认一下这本家庭账簿,宛若一个孩子读着街上的牌匾来确认文字的魅力一般。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这个月只有三十天,每天都在账簿上写满的红字,到今天为止刚好三十组。她摩挲着账簿翻来翻去,读着自己写下的那些红字。

    浴室用拖鞋

    鞋底很滑的那種。丈夫在浴室里滑倒,跌出脑震荡的概率是?

    虽然只是考虑了一下可能性,可总比没有好吧。

    胶带

    可以将口鼻一起封住的那种宽胶带比较好吧?

    看着丈夫轻轻打着鼾熟睡的样子,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丈夫似睡非睡,挣脱后转过身去。足够了,用这个就可以了,因为他也只不过是个抗不过窒息的生命体罢了。

    肉店用刀

    那天去肉店买肉,她十分羡慕地注视着店主握刀的手。

    如果那把刀在我手里……光是想想,她便觉得手心冒汗。

    “别忘了确认一下煤气阀和窗户。”

    丈夫在卧室里大喊着,嗓音似乎触碰到了账簿,她赶快合上了。刚一听到督促的声音,她便焦急起来。如果丈夫再喊一次,从那一瞬间起便是地狱。如果丈夫喊了妻子两声以上却没有任何回应,便会认为自己的要求遭到了拒绝,固执地追问其中缘由。

    因此,不如快快结束为妙。她立刻拉开抽屉,把账簿放了进去。一阵头痛,她看到了药袋,白天刚去医院开了药。吃了药,她赶快按照丈夫的吩咐,确认了煤气阀和窗户把手。

    “对了,煤气!”

    她拧了拧煤气灶的阀门,火星迸发,开出一朵圆圆的火花。

    明天应该在崭新月份的账簿里写上煤气灶,她想。可那毕竟是下个月的事情。她关上厨房的灯,以和刚才略微不同的缓慢脚步走进丈夫等候已久的卧室。

    她在门前短暂停下脚步,长呼一口气,走进卧室躺在丈夫身边,不自觉地紧紧闭上眼睛。丈夫转过身去,似乎不再需要她,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紧咬的嘴唇隐隐作痛。

    “你昨天出门了吗?”

    丈夫进厨房吃早饭,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可她很快便知道,丈夫提高了警觉。丈夫坚信,自己任何时候都必须对妻子的行踪了如指掌。既已得知妻子昨天的外出,晚上却什么也没问,这反倒令她感到不安起来。

    “……”

    看她没有作答,丈夫瞥了她一眼,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没有将视线转向丈夫,却能感觉到丈夫正以何种表情看着自己。她考虑着,如果自己坚持不回答,丈夫会怎么样呢?她没有自信能够应付得了丈夫那执着的视线。她犹豫着考虑了一下措辞,随后镇定自若地转向丈夫。

    “很好奇吗?”

    “没什么。想和你一起吃晚饭,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你没在家嘛,所以我就想……”

    暴露内心的谎言。她很费解,丈夫为什么偏挑一个自己不接电话的日子想要出去吃饭呢?接起电话的那么多天,全都不适合外出吃饭吗?每次她接起电话,丈夫只是说一下自己几点回家而已。

    “是吗?我去市场了。”

    “原来如此。”

    丈夫对她的回答并无什么其他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那副表情似乎在说,虽然不信,先放过你吧。她重新转过身,往电磁炉上煮着的汤里放上事先切好的豆腐和大葱,厨房里弥漫着炖汤的香气。

    对了,煤气有味道吧?他那么敏感,会忽略这一点吗?

    她苦苦想出的杀人计划破灭了,感觉膝盖一阵脱力。

    “喝点儿水吧?”

    餐桌上明明放着水瓶,丈夫却对此视而不见,走过去打开了冰箱门。她立刻明白了丈夫的心思。

    倒不如直说呢,直接说你不相信我昨天去过市场呗。

    她又感觉到自己被丈夫的执着勒紧了脖子,忍无可忍。

    丈夫拉开冰箱门,扫了一眼冰箱内部。冰箱里和昨天并无区别,蔬菜间的蔬菜都已失掉水分,皱巴巴的,也没有看到什么新买的小菜。可丈夫什么也没说,只是多拿出一个水瓶放到餐桌上,随后关上了冰箱。冰箱门关闭的瞬间,她知道丈夫必然又是冷冰冰地拉下了脸。

    她低下头,假装认真做饭,听到丈夫把杯子翻过来,倒上水,水沿着丈夫的喉咙慢慢流下去。那一瞬间,她感觉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每次对丈夫萌生杀意,她便会有这种反应。皮肤的每一条神经都在丈夫所发出的声音里颤抖起来。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丈夫如此恐怖呢?脑子里一片混沌。六年前结婚的那一瞬间?刚刚听到丈夫喝水的那一瞬间?不对,如果是从刚才开始的,她便不会苦苦寻觅杀死丈夫的那些方法,并且她昨天出门时也一样想象着如何杀死丈夫。

    “今天打算干什么?”

    “这个嘛,谁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不是吗?”

    丈夫可能是感觉到了她绵里藏针,盯着她的脸。

    她深呼一口气,正面迎接着丈夫的视线。丈夫觉得很意外,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那副表情就好似自己任意把玩的猫咪突然对自己伸出了利爪,十分不可思议。

    “为什么如此神经紧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没什么。”

    “……”

    她感觉到丈夫在默默地盯着自己,于是尽量保持镇定,摆好了餐桌。

    直到早饭结束,她和丈夫没再说过一句话。她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粒,思索着丈夫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厨房中,只有排气扇旋转的声音在餐桌上空盘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妻二人不再交谈了呢?她已经回忆不起自己与丈夫的上一次交谈了。就如那句俏皮话一般,丈夫似乎相信夫妻间三句话足矣:“我回来了”,“吃饭吧”,“睡觉吧”。不对,丈夫还有几句常说的话:“你去哪了”,“今天干什么了”,“见谁去了”。那不是充满爱意的关心,而是虚情假意的疑心与不信任。

    丈夫似乎觉得吃饭便是全部,只顾着专心吃饭。她看着面无表情吃饭的丈夫,心里琢磨着,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往丈夫的饭碗里下药。如果可以丝毫不受怀疑地买到毒药,便一定会很开心地为其准备一顿挺不错的晚餐吧!

    丈夫吃完饭,喝了一口水,咕嘟咕嘟漱了漱口。丈夫的这个习惯同样令她无法忍受。她甚至有种冲动,想把嘴里的饭全都吐出来。

    “梳梳头呗。”

    丈夫吃完饭,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注视着她。妻子是否已经吃完,丈夫完全不管不顾,只强迫妻子起身为自己出门上班做准备。

    反正已经不想吃了,她于是二话没说,跟着丈夫进了里屋。

    丈夫打开衣柜,往旁边退了一步,像是给她腾地方。她从挂得整整齐齐的西装中挑出一套,举到丈夫跟前。丈夫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表示对妻子挑选的衣服并不满意。她感觉丈夫像是在拷问自己。取出、放回去,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丈夫才终于转过身去,允许她为自己穿衣。

    她看到丈夫被白衬衣围住的脖子,又陷入了沉思。在与丈夫的云雨之事中,她曾无数次抚摸着丈夫的脖子,想象着往其脖子上扎一针。如果真的用这种方法杀死了丈夫,丈夫也算是在完事后的精疲力尽中幸福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吧。

    “梳梳头呗。”

    丈夫再次表示对她的发型不满。

    丈夫认为,自己出门上班,妻子应该送到电梯口,而不仅仅是站在玄关门口。丈夫希望,别人眼中的妻子可以把头发梳得落落大方,站在电梯口向自己挥手。她按照丈夫的要求,每天早晨站在电梯口挥手送别。

    她多么希望,在丈夫所乘坐的电梯到达一层之前能够割断滑轮的绳子。可邻居们却像欣赏一幅画作般注视着她的丈夫,心里羡慕极了。

    她终于如愿以偿杀死了丈夫,不过是冲动杀人,完全不同于她之前的想象。这么久以来,她策划了缜密的杀人计划,却丝毫没能起到半点作用,简直是不可思议。杀人计划依然存活在她的脑子里,可也只是存活于脑子里而已,遇到现实的空气便如肥皂泡般原封不动地消逝了。

    她接到电话,得知丈夫晚上十一点才下班,耳边立刻响起一种无法辨认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她,今天便是她等待已久的那个日子。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她策划了杀人计划,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前她曾无数次、无比镇定地杀死了丈夫,又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数十次盼望着丈夫的死去,却从未感觉到恐惧。在她的想象中,丈夫越是痛苦地死去,她越是感到开心。可现在这种想法要付诸行动了,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准备杀死丈夫。

    她把车停到丈夫公司的门前,又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世界上有无数妻子与丈夫一起生活,有时会感到失望,有時会想要放弃,就是如此过日子的吧。可为什么偏偏自己忍受不了,想要杀死丈夫呢?她无法确定,是不是只有自己这样坏,让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是不是丈夫的错。

    “算了,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打算杀了他。”

    她驱动引擎,打算回家。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出现在漆黑一片的公司玄关门前。仅凭模糊的轮廓,她也可以立刻确定那是自己的丈夫。

    可能是因为已经过了十一点,几乎没有过路车。丈夫看看道路,毫不理会人行横道的禁行标志,匆匆忙忙地开始过马路。丈夫走到人行道的正中间,掉了什么东西,弯腰去捡。

    就像之前被一种莫名的声音勾起冲动来到丈夫公司前一样,就在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被某种无意识的、难以置信的力量牵扯着,向着丈夫的身子加足马力开了过去。

    正在弯腰捡东西的丈夫似是被突然冲过来的亮光吓到了,没有躲避,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看到丈夫受惊的眼睛在亮光的照射下惊恐地闪烁着,闭上眼睛猛踩油门。

    她可以感觉到丈夫的身体受到撞击,飞向半空。她没有回头看,继续往前开。

    可怜人,就这么被逃逸车辆给撞死了。

    她想象着丈夫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在沥青路上流淌,一路尾随着自己的汽车而来。她无法摆脱这种不安,却没有停车,径直开到了公寓停车场。

    “现在都结束了,现在……”

    她在停车场把车停稳,很长时间无法活动身体,勉强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这才切实地感觉到自己真的杀死了丈夫。那种感觉超出了她至今为止的所有想象,使她全身开始颤抖。虽然并非没有短暂犹豫过,可她最终还是杀死了丈夫,她感觉到自己内心某处吹起一阵凉爽的风,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一丝后悔。

    现在,她获得了比一只鸟儿更完美的自由,她十分开心。起初的恐惧慢慢变淡,开始被某种轻松的兴奋所取代。

    这座公寓的7层便是她的安乐窝,电梯上升过程中她一直在考虑自己今后应该如何生活。现在便是挣脱鸟笼飞向高空的瞬间,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会在杀死丈夫的事实中感到恐惧,不过她一想到之后的事情,心里便敞亮起来。然而,这种心情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她刚一走进家门,便看到丈夫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看着自己。

    “这么晚了,你到底去哪了?”

    她倚靠着墙站着,丈夫粗鲁督促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

    “我确确实实杀死你了,就在刚才我看到你倒下了。”

    那么,现在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又是谁呢?

    她艰难地靠在墙上,怀疑自己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打算理清思路,却只感觉逐渐失去了意识。

    2

    “名字?”

    “郑美妍。”

    “你认识死者吗?”

    “是。”

    “他叫什么名字?”

    “韩仁秀。”

    “你和韩仁秀什么关系?”

    “他是我丈夫。”

    “……是你杀了他吗?”

    “是。”

    “怎么杀的?”

    “……那个。”

    审问她的是金刑警,眼睛又大又圆,人称“金鱼眼”。崔刑警摸索着桌子上的烟盒,看到金刑警一脸茫然地走出审讯室,赶快拉起椅子坐到金刑警身边。崔刑警连续值班三天三夜,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时隔11个小时,现在才来上班。他早已经听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件,不由分说抓住金刑警的胳膊。

    “听说是杀人案?嫌犯真是死者的妻子吗?自首了?”

    “自首就是嫌犯啊?”

    “难道不是?”

    崔刑警督促地询问着,金刑警则短暂地把视线转向审讯室,他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真是搞不懂。像是真的杀了丈夫,又不像……”

    “你什么意思?杀了就是杀了,没杀就没杀。”

    “……”

    “难道疯了吗,明明没杀人却说杀了人?”

    “如果真如她所说,她每次都杀了丈夫,那他丈夫得是一只九条命的猫吧?”

    崔刑警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金刑警。不知不觉间,金刑警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

    “她说自己确实杀了丈夫,方法却不止一两种。”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个男人不是在公寓停车场被人从背后捅死的吗?”

    韩仁秀到底怎么死的,金刑警作为出动现场的刑警,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我并没有告诉那个女人她丈夫的死因。既然她说是自己杀了丈夫,所以我便只问了她是怎么杀的。”

    “所以呢?”

    “你觉得有多少种杀人方法呢?”

    金刑警并不理会同事的这个提问,短暂沉思之后,转移到其他话题。

    “难讲,看推理小说的话,杀人的方法多种多样,果真如此吗?用刀捅死,下药毒死,勒死,打死。我这是怎么了?”

    崔刑警挠挠脑袋,思索着杀人方法,可能是自己也觉得荒诞,嘿嘿笑了起来。

    “所以,她说自己用遍各种方法杀死了丈夫?”

    “你进去看看,看她多么认真地描述自己杀死丈夫的方法。”

    “会不会是这个?”

    崔刑警指指脑袋。

    金刑警回忆着女人陈述犯罪经过时的样子,觉得不该忽略崔刑警的意见。她十分冷静地陈述着,如果金刑警摇头说不是,她便眼神迷乱,像是拼命思考着什么,同时不知所措地不断搓手。

    “你打算怎么办?”

    “……”

    金刑警觉得有必要再次进入审讯室好好观察一下那个叫作郑美妍的女人。只顾着确认她怎样杀死了韩仁秀,供词与现场证据是否一致,金刑警感觉自己根本无法仔细聆听她所说的话。

    “她既然认为自己杀死了丈夫,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金刑警根据郑美妍的要求,给她泡了一杯黑咖啡,推開审讯室的门。

    美妍正在用牙齿咬指甲,看到金刑警进来,开心地笑着。金刑警看到美妍的微笑,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来警察局自首杀人,此刻却在审讯室里笑?金刑警更迷惑了。

    美妍接过咖啡,嘴角再次泛起微笑,像是对金刑警表示感谢,同时向他伸出另一只手。

    金刑警这才想起郑美妍曾拜托自己去取回挂在办公室的外套。金刑警拿来外套,美妍赶快翻找着口袋,掏出药丸,用咖啡送服。

    “什么药?”

    “没什么,头痛药。”

    她把药袋塞回口袋,寻找着哪里可以挂衣服。金刑警毫不烦躁,亲切地重新接过她的外套,挂到了办公室。只有办公室有衣架。

    “泡得不错,香气四溢。”

    美妍语气自如,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是警察局。

    “自己住嘛,提升的也就是这些技能而已,洗衣服,随便填饱肚子什么的。”

    “您没结婚吗?”

    金刑警感觉自己反倒成了被审问对象了。

    “太幸运了,还没有进入坟墓。不骗你,千万别结婚。”

    美妍像是一个说教的前辈,若无其事地教育着金刑警千万别结婚。

    “为什么呢?您自己不是也结婚了吗?”

    金刑警闲聊般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打算顺着她的话头聊下去。

    “所以才会这么说啊……结婚是对两个人的残忍束缚。”

    “您不是因为爱丈夫……才结婚的吗?”

    “爱?错觉罢了,误以为那是爱情。”

    美妍望向远方,像是在回忆着和丈夫结婚的瞬间。

    金刑警逐一解读着美妍的表情。虽只是短暂的瞬间:甜蜜的新婚生活,此后持续的倦态和逐渐积攒的漠不关心、怨恨……他意识到自己从美妍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妻子的样子。

    在与自己的婚姻生活中,妻子也曾经历过这一切吗?就在某一短暂瞬间,金刑警回忆起妻子给自己发出最后通牒便回了娘家,自己却从未打过一通电话。工资少得可怜,频繁的临时加班,偶尔回趟家便不想说话,哪怕是只有一分钟,也想躺下来合一合眼。对于这样的丈夫,妻子真的是厌倦至忍无可忍吧。金刑警努力不去想那粘人的妻子,摇摇头,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美妍伸手要一支,金刑警没有说话,递了过去。为了给她点烟,金刑警点上打火机,火苗在美妍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所以你就杀了丈夫?”

    “……”

    与之前的镇定不同,谈到丈夫的死,美妍的表情变得有些焦躁。像是被烟雾熏了眼睛,美妍眨了眨眼,看着金刑警。

    “怎么……杀死丈夫的?”

    “行凶的人应该更了解才对呀。”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乱糟糟的。”

    金刑警注视着烟雾中美妍的脸,回想着她之前关于杀死丈夫的陈述。她的第一次陈述是这样的:

    睡醒了出去一看,丈夫背对着我站在阳台上。丈夫并不知道我正从他身后靠近,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身子靠着栏杆,望向停车场的方向。我不知不觉伸手使劲推了一下他的后背。

    因为丈夫的身子已经探出去大半,推他并不算费力。丈夫企图抓住栏杆,转过头来。他看着我,似是不相信我推了他。光亮照着他的脸,他向着黑暗跌了下去,我脑子一片空白。他望着我的瞳孔,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阳台下方。丈夫瞪大眼睛直视着我,尽管我身处七层,却毫无作用。我和丈夫正面对视,受到惊吓,逃离了阳台,蜷缩在墙角,直到你来找我。

    不过,出动现场的金刑警确认了韩仁秀的住址,找到他家的时候,美妍却刚睡醒般站在那里理着头发,像是在询问对方是谁、为何深夜到访,她那副样子不像是一个刚刚杀死了丈夫的妻子。在金刑警开口之前,她看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金刑警对此是可以打包票的。

    听到丈夫被杀的消息之后,美妍的脸上这才现出疑惑,慌张地在屋里四处翻腾着,确认丈夫是否真的不在家。折腾了大半天之后,她终于跌坐在客厅,对金刑警说是自己杀死了丈夫。

    现在慌张的反倒是金刑警了。她只披了一件外套,便跟着金刑警坐警车返回警局。一路上,美妍一直在絮叨着是自己杀死了丈夫。

    截至今天上午,没有听到过其他话语。

    “您丈夫不是跌下去摔死的。”

    金刑警听过美妍的陈述,十分无语,认为这个女人此刻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美妍听了金刑警的话,表情变得扭曲。

    “不是摔死的?明明是我推的他呀。”

    美妍的瞳孔开始慌张地晃动着。在金刑警看来,她似是对自己的话确信无疑。她短暂想了一下,慌乱晃动的眼球像是触碰到一束强光,突然变得安定下来。不过,那种安定又在金刑警的摇头中逐渐失了力气。美妍一直在重复说着,都大半个上午了。

    最终,美妍让金刑警去泡咖啡并拿来自己的外套,以此结束对话,闭上了嘴。金刑警认为有必要给她点儿时间好好想,便走出了审讯室。

    直到感觉手指一阵刺痛,金刑警才摁灭了早已燃尽的煙卷。

    美妍咬着嘴唇,陷入深思。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说自己杀死了丈夫呢?可她说的又完全与案发现场不一致。她真的杀死了韩仁秀吗?”

    金刑警听着她前后矛盾的说辞,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说不定这个女人所说的都对。当然这很荒唐,可是金刑警感觉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慢慢陷入了她的确信中。

    崔刑警突然推开门,招手叫金刑警出来一下。金刑警看了美妍一会儿,走出审讯室。

    “我说什么来着,那个女人很奇怪吧?”

    崔刑警得意地望着金刑警,像是抓住了捕兽器上的兔子一样。

    “叫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鉴定科来电话了,刀上的指纹是韩仁秀的,被害者本人。”

    “没有其他人的吗?”

    “应该是戴了手套吧。不过,我叫你出来是为了这个。”

    崔刑警手里拿着一本家庭账簿。

    因为自首说自己是凶手,所以搜查美妍的家也只是形式罢了。崔刑警虽然拿回了这个账簿,可上面都是些类似日记的涂鸦,所以并未仔细查看。

    “你知道这些红字是什么吗?”

    金刑警读了一下崔刑警手指的红字,吃了一惊,抬头观察着崔刑警的表情。

    “现在明白了吧?那个女人每天都在账簿上记着杀死丈夫的工具和方法。还有就是这个药袋。”

    崔刑警像是从帽子里掏出兔子的魔术师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袋。

    “你真应该早点翻一翻她的口袋。”

    金刑警死死盯着崔刑警递给自己的药袋:

    精神科主治医师  郑明俊

    3

    郑明俊的医院距离美妍家大约二十分钟的里程。

    这是一家营业中的私人医院,仅有精神科一个科室。与精神科这个术语的语感不同,医院入口处种植着花草树木,看起来像是一所民居。由于外墙刷成了明亮的浅色,抬头看到牌匾之前,很难想到这是一家医院。

    护士像是对于金刑警的来访早已等候多时,立刻带他去了郑明俊的诊疗室。郑明俊果然出乎金刑警的想象,穿着亮色的条纹衬衫,正在做徒手操。

    “非常抱歉,不过我只能在午饭时间这样简单活动一下身子骨,否则就只能是一坐一整天了。”

    郑明俊请金刑警就座,自己则认真地继续做了一会儿徒手操。金刑警趁机仔细地打量起郑明俊:长着一副娃娃脸,很难推测其年龄;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与生俱来般十分自然。他手持握力器,胳膊很结实,体型很棒,似乎稍不运动便会立刻增出肥肉。

    郑明俊做完了体操,穿上白大褂,在金刑警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非常抱歉,让您特意跑一趟……不过我们无法公开与患者之间的谈话内容。这既是患者的权利,也是医者的义务。”

    “的确。不过郑美妍小姐现在是杀人嫌犯,目前被关押在警察局。”

    “什么?杀人嫌犯?”

    郑明俊瞪大眼睛,摇着头,似乎并不相信。

    “是的,她有杀死丈夫韩仁秀的嫌疑。”

    “咦,还有这种事?”

    郑明俊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在诊疗室来回踱起了步子。金刑警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的反应。郑明俊一边踱步,一边似乎又在聚精会神地思考着什么,短暂犹豫了一会儿,转身面向金刑警。

    “她杀死丈夫这件事确定吗?尸首确认过了吗?”

    “警察已经确认过事实,并对此展开了相关调查。是我亲自确认的尸首。”

    金刑警对郑明俊的问题感到很无奈,无意中如实给出了解答。

    “简直难以置信……”

    郑明俊低下头,自言自语般絮叨着。

    “郑美妍承认是自己杀死了丈夫,只不过……”

    金刑警话锋一转,郑明俊立刻抬起头望着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的陈述与杀人现场的情况毫不吻合。”

    “她怎么说的?”

    金刑警想了一会儿,噗嗤笑了出来,表示郑明俊或许根本不会相信。

    “她说了什么都没关系,请把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我,这很重要。”

    金刑警被郑明俊的真诚所打动,收起笑容,逐一向其转述了郑美妍的陈述内容。郑明俊极其镇定地仔细聆听,这令金刑警感到非常意外。等到金刑警的转述全部结束,郑明俊更加无法掩饰自己担忧的表情。

    “如果真如您所说,她的状况说不定会更加严重的……或许她真的认为是自己杀死了丈夫。”

    “您的意思是?”

    郑明俊没有理会金刑警的问话,按铃呼唤护士把郑美妍的诊疗记录找来,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看起来他也打算了解情况,协助金刑警的调查。郑明俊把护士拿来的图表递给了金刑警。图表里罗列着金刑警一无所知的专业术语。

    “这是什么意思?”

    “她患有精神障碍。你知道强迫症吧?她对丈夫的怨恨越来越深,每时每刻都在幻想着杀死丈夫,因此便会担心是不是自己真的杀死了丈夫。”

    “什么?”

    对于金刑警来说,这真是个意外的答复。在审问郑美妍的过程中,金刑警当然也了解她怨恨丈夫这一事实,却未曾想竟然严重到需要来精神科接受治疗。

    “如此说来,幻想已经无法满足她,于是最终杀死了丈夫吧。”

    “不是,我完全不这样认为。她无法区分幻想与现实,有时候会很慌张,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不过很难相信她会付诸行动。”

    “您刚才不是说过吗,她每天都在幻想着杀死丈夫?”

    “那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这个嘛……”

    “因为她很恐惧,恐惧那个拥有这种想法的自我。在她内心深处,她希望有人可以制止她的这种想法。”

    金刑警这才理解了为什么郑美妍在陈述时会那么地慌张。是不是因为她认为自己通过幻想的方法真的杀死了丈夫,却又在某种程度上与现实不符,手足无措之时,她便只好选择闭口不言。不难想象,在幻想与现实界限坍塌的自我世界里封閉,她有多么地痛苦。

    “大概一个月以前吧,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自己把车停在丈夫的公司门口,开车撞死了丈夫。我听了她的陈述,以为她真的杀死了丈夫。通过之前和她的谈话,我已经掌握了她的状况,可那一瞬间却真的以为她杀了人。为了了解事情的细节,我冷静地问她,她却突然挂断了电话。那天晚上我十分不安,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杀了人,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不过,你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吗?”

    “……”

    “她丈夫还活着!她确信自己的幻想就是事实。”

    “真是搞不懂了。相信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不过现在她的丈夫确实死了。”

    “我很希望这只是个偶然的巧合。您刚刚对我说过吧,她的陈述与实际状况毫不相符。”

    “真的不可能是她做的吗?”

    “如果她真有那个心,早就付诸行动了。换个说法,如果我们在睡梦中尿急,便会在梦中撒尿吧,然后继续进入深度睡眠。所谓想法,就是如此用以满足欲望的一种角色。”

    “所以她只通过幻想就已经满足了自己杀死丈夫的欲望了,是这样吗?”

    “我认为是的。因此,她又可以忍受着自己对丈夫的憎恶,继续生活一段时间。”

    每当面对面看着丈夫,便幻想着杀死丈夫的妻子。金刑警感觉后背刮过一阵冷风。

    “她为什么那么憎恨丈夫呢,以至于想要置之于死地?”

    “据我所知,患者从幼年时期便在严格的父亲膝下压抑地长大。她说过,有一次放学后和朋友们偶然玩了起来,没能遵守父亲规定的回家时间,那天便被父亲用剪刀剪短了头发。那种伤痛持续了很久,她便一直怨恨着父亲。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了逃离父亲的掌控,她结婚了,这次却遇到了比父亲更强力压迫自己的丈夫。丈夫是那种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她甚至不相信丈夫喜欢自己,却在这种状态下开始了婚姻生活。丈夫好奇妻子在家做了什么所以询问,她便认为丈夫是在监视自己,因此十分怨恨丈夫,心生杀机。”

    “……”

    “如果丈夫能够体贴一些,说不定她便会相信丈夫、深爱丈夫呢。她只能在脑海里杀死丈夫……实际上每次想起她我都忍不住思考,丈夫和妻子到底是一種什么样的关系呢?”

    金刑警听着郑明俊的话,想起了郑美妍晃动的眼球。

    “脑海中的杀人,法律也对此束手无策。实际上,我们心里也有很多想要杀死的人,对吧?”

    最终,金刑警见到郑明俊,得到的信息也只是郑美妍为什么认为自己用那么多方法杀死了丈夫,以及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迷乱。至于她是否真的杀死了韩仁秀,从现在开始便只能由金刑警独自去解开谜团。

    回到警察局,从崔刑警那里听到的也只是所有的情况都很难证明郑美妍杀了人。国立科学侦查研究所的意见是,韩仁秀背上插着的刀又钝又锈,以女人的力气很难做到。又是一刀致命,凶手只可能是一名体格健壮的男性。

    现在的问题是,郑美妍的不在场证明。她从一开始便说是自己杀了人,金刑警也就未能确认她的不在场。等到再次见到保安,询问的结果是确定郑美妍那天晚上从未出过公寓。公寓玄关是电梯的唯一出口,保安坚守保安室,对那天晚上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我后来也认真想了一下,觉得很奇怪。据我所知,大婶没有出去过。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这无所事事,实际上进出的人我全都记得,而且晚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

    保安十分肯定,金刑警却并不满足于此。他认为,必须要找到杀害韩仁秀的嫌疑人,才能解除郑美妍的杀人嫌疑,为此只好继续奔波一番。不过他也只能自我安慰道,为了寻找真凶,这也是侦查员的方法之一嘛。

    “从一开始便认为抓住了犯人,所以太大意了吧?”

    案件变得越来越艰难,崔刑警语气中略带不满。实际上崔刑警说得也有道理,如果郑美妍没有自首,警方便会对周边展开更为缜密的搜查。

    “她一个人睡的,谁能证明她不在场呢?虽然正在接受精神治疗,可自白这种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用处。”

    “……”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她便不像是会杀死丈夫的那种女人……”

    离谱的是,那时金刑警居然认为应该给妻子打一个电话。

    4

    国立科学侦查研究所的测谎仪也无法判定郑美妍的犯罪事实。研究员把各式各样的匕首并排放好,她却对此毫无反应。金刑警在外间通过屏幕观看了郑美妍的调查过程,看到她对案发时所使用的凶器也没有反应,反而安下心来。

    金刑警虽然可以镇定地进行调查,现在却似乎可以感觉到郑美妍有多么慌乱和辛苦。通过郑美妍,金刑警思考着自己对于妻子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以及郑美妍和妻子是否有着同样的伤痛。现在,金刑警不想再继续触碰她心里的伤口。

    金刑警送郑美妍出警察局,郑美妍没有拒绝。金刑警对于自己之前的步步紧逼心怀歉意,郑美妍却没有什么想法,只想回家泡进温水里,好好休息。只在警察局待了两天,可对她来说,感觉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老公真的死了吗?”

    郑美妍转身问金刑警,像是索要一个承诺。

    “我很害怕,打开玄关门又看到他站在那里盯着我,那可怎么办啊。”

    “不会再有那种事了。”

    “如果不是我杀了我老公,那么是谁杀了他呢?”

    金刑警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疑问才是他今后需要解开的谜题。

    “对您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您会骂我,不过我认为那并没什么关系,因为在我心里,我老公已经死了好几十次了。”

    “……”

    金刑警似乎理解了她的心情。

    “不过,我一定会找到杀害您丈夫的凶手的,因为那是我的职责。”

    听了金刑警一番话,郑美妍似乎觉得自己会被再次抓走,赶快转过身去。

    “再见……”

    郑美妍迈步前行,没再回头看金刑警,也没再看警察局的建筑。她感觉到金刑警正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感觉到自己逐渐远离了警察局,每迈出一步,丈夫的事便与警察局远了一些。美妍的嘴角逐渐现出笑容,她笑着走向了公用电话亭。

    “是我,美妍。”

    “噢,你在哪儿?”

    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郑美妍瞬间心跳加速。

    “现在刚从警察局出来。”

    “想你了。”

    “我也是。”

    “警察比想象中来得快。”

    “我想快点出来,所以故意让他们看到了药袋。现在全部结束了吧?”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特有的笑声。

    “完——美——犯——罪!”

    郑美妍也同意郑明俊的说法。

    “对了,你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怎么了?”

    “好奇而已。见面后告诉我吧。”

    郑美妍放下话筒,感觉自己虽然考虑了几十种杀人方法,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怎么死的,甚是怪异。明天去医院见到郑明俊,应该问他一下自己所不知道的唯一一种杀人方法。不过,她此刻的真实想法是,更想先看一下他隐藏在白色大褂下的结实肌肉。

    金刑警说一定要抓到凶手,这让美妍有点担心。不过很显然,精神科的郑明俊已经和此案无关了。

    徐美爱,大学时期作品《杀死丈夫的三十种方法》入选“新春文艺”征稿,从此进入文坛。在电视剧、推理小说与电影等领域多栖,横跨二十多个年头,并以推理悬疑小说奠定地位。以《人偶的庭院》荣获韩国推理文学大奖,而《幸会了,凶手》与《杀死丈夫的三十种方法》等多篇作品则被翻拍成电视剧、电影与话剧。

    代表作有《你的星星消失的夜晚》、《晚安,妈妈》、《艾琳的视线》等长篇,以及《幸会了,凶手》、《杀死丈夫的三十种方法》、《星星的轨迹》等短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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