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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谷手记

    时间:2020-11-14 04:18:5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包临轩

    晨  雾

    车子开出了城市,郊外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在眼前豁然敞开,而是变得婆娑迷蒙。原来,清晨的薄雾笼罩四野,雾树烟村,犹可听闻其中隐含着的潺潺水声。已经很久不曾出城了,与晨雾这样不期而遇,令心头一喜。

    晨雾的朦胧曼妙之美,还是这般令人着迷。曾几何时,由于雾霾的多年肆虐,害得我们连对雾之美妙本身也退避三舍了,差不多已经是谈雾色变了。雾霾带来的严重污染,是全方位的,仅就其在视觉上所形成的遮蔽,它能令白天成为暗夜,令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令人人骇然,个个绝望。现在每每回想雾霾肆虐的日子,依旧心有余悸。然而,薄雾与雾霾终究有着大不同,像此刻这样的薄雾缭绕,景物时隐时现,似有若无,亦真亦幻。这份朦胧之美,似乎真的只能属于有雾的日子。

    车子在慢速中行驶,一团团薄雾只是轻纱,依然看得见黎明前铁灰色的天空,处于缓慢的瓦解之中,太阳的金线还没有在地平线上蔓延出它的头绪,似乎天地之间都在等待着它破土而生。但是此刻,薄雾是天地的主角,但它却是谦逊而温和的,洋溢着女性阴柔的气质,不像雾霾那样黑沉沉的,充满了死亡的威胁和暗示,有着咄咄逼人的凶煞,似乎在其身后,丧钟已经沉闷地响起了。晨雾不是这样的,现在它就是跑在阳光前面的曼妙女子,整个大地都是她的舞台,轻舒广袖,她一路轻抚着树林、流水和村庄,轻抚着动物们的皮毛,轻抚着刚刚醒来的湿润的心情。

    把车停在路边,走进薄雾中去。我和同伴都没有声音,交谈是多余的。我想起上小学的时候,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穿行在雾中的情景,时光就像雾中的道路,在永不回頭的曲曲折折的延伸中,探向雾海深处的未知。虽然是未知,却并不可怖,也不惶惶然,而是饱含着希望和憧憬的水汽。我想起了我那在淡淡雾中的红砖校舍,它的红是醒目的,就像旭日的碎片。想起校园围墙边上的榆树和柳树,它们是参差着排列的,它们的叶片在晨雾中或静止或轻轻摆动,像彼此在低语也像独自沉吟。而忽然响起的自行车清脆的铃声,能划破校园和林子保持了一整夜的茫茫沉寂,从这一刻起,校园醒了。现在,雾还在眼前缭绕,这分明就是少年时代的晨雾悄然归来,她所笼罩的景物虽然已绝然不同,但是只要雾不散开,眼前的物事似乎也与当初的物事并无分别,我几乎是回归了一样,这就是幻觉的奇妙美好之处。没有雾的出现,这一切就都是无法回来的吧。

    路和行道树的两侧是展开的稻田,稻田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乡村的房屋。在雾气之中,它们都暂时处在灰色的调子里,一会儿太阳光临,将赋予万物以色彩。这时我就想,雾里看景,看到的是境。境不仅由心生,也由雾造。薄雾是彻底的光明与彻底的黑暗之间的一段过渡,正如哲人所说,彻底的光明与彻底的黑暗一样,让人看不清楚什么东西。人们固然常常诅咒黑暗,但是也很少有人赞美正午,即使是冬日的正午。相反,人们对黎明的礼赞,那对希望的寄托,那对光明初来时的渴望,反衬着对黑暗的诅咒和拒绝、厌弃。光明之初之所以给人带来狂喜,不仅仅是它构成了对黑暗的反击的胜利,还意味着它的最初,是如此地充满了柔和、亲切和温存,即使初升的红日是那样鲜红,但那鲜红,不是暴烈,不是自负,不是无所顾忌的透射,甚至,它的鲜红是不刺眼的,而是有着初见世人的羞怯和某种初临人世的忐忑,某种惴惴不安,它有着羞涩之美,它对自己光耀的强大潜力还有着种种犹豫、谦虚和保留。这时,我们对那一轮红日,是产生了强烈的拥抱之欲望的。所以,我把此时此地的薄雾视为迎接黎明的万千飞天的曼妙舞蹈。

    这舞蹈本身与支撑她的舞台之间,短暂地形成了某种诗境的契约。我和同伴在树林里缓行,他回头望了一眼,说车子也隐到雾中去了。我没有回答,我在感受林中的湿气。雾一定是水汽的某种形态,可否说,一定意义上,雾是水的另一种呈现方式,它是水派生出的纷繁的翅膀,与空气合谋,相缠着离开了大地的低处。植物学家说,降雨得以延续,要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从海岸到内陆之间必须有森林分布,尤其是海岸森林。缺少森林这个条件,降雨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森林,远离海洋的广大内陆地区,就将是无止境的荒漠和干旱。幸好我们有森林,有着拥有最大叶片总面积的植被形式,因为每平方米的阔叶或针叶林在树冠上集中起来的叶子们,它们展开后的总表面积之大也是惊人的。虽然远远不能与大海相提并论,但是森林及其叶片们,在远离海洋的地方,艰难地代表了水!我想,雾气也是这样,它以水的特殊形态,从大地深处腾起,令我们在一览无余的单调中,发现了隐匿的妙处和神秘。或许,它代表的是幻象,但是真实与幻象总是纠缠在一起的,彻底的真和彻底的幻,都是不存在的。晨雾出现了,它让丑陋和难堪变得暂时可以忍受,为下一步的行动和思考提供了缓冲地带。就像大雾散去,我们走进村庄里,可能看到的是贫穷、疾病和残疾,可能看到的,是人去屋空,一片萧索。但是走在雾中和踏进现实,都是我们所需要的。走出大雾,是必然的,因为不管你乐意与否,这是短暂的晨雾,即使你不肯走出,它也要坚决撤离,大地即将迎来秋日的又一个活生生的白昼。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将最终耗尽,有比雾更长久的存在,也有比雾更短暂的生命。但是与雾不能相比的,是雾并不留下一丝踪影,它的离去,了无痕迹。然而,薄雾以其朦胧缥缈的形态,不仅成就了大地一景和人间一境,它还同时成为艺术的一个象征和隐喻。它与黄昏也有着相近之处,因落日、晚霞和晚景成就的诗篇、音乐、摄影和图画,无不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在彻底的黑夜到来之前,留住了人们对朦胧之美永恒的眷恋,一如一曲曲无尽的挽歌和浩叹。而晨雾出现的时间,与黄昏形成了一早一晚的对应和呼应,它们都成为彻底的光与彻底的暗之间的一种过渡,成为光中有暗、暗中有光的特殊存在,成为两者之间的纠缠和撕扯,成为彼此的较量与相互的挑战,但是其中,静成为主导和灵魂,它拒斥了昼与夜的过度喧嚣和某种不可一世的绝对,成为悠悠的舒缓和无言的宁静的爱。但是与黄昏相较,雾似乎并不带来感伤,而是在缥缈的薄纱中,给出了似有若无的探寻和询问的暗示与千头万绪般的线索,给出了朦胧的希望和生命之轻盈。

    断  水

    抽刀并不能断水,断水另有缘由。

    我在水电站的大坝上,看见了丰盈的水,如何一下子束腰瘦身,成为下游枯水的真正源头。大坝是武断的,它巨大僵硬的躯体横陈,纹丝不动,顺势而下的河流在其下的闸口拼死挣扎一番,从此颓势尽显,再无汪洋恣肆的可能。后来,我走在一座下游城市的岸边,回望河流的来处,只看见河床裸露,鹅卵石遍布,中间一条细细的水线如一串泪珠,在残阳下闪闪烁烁,欲断未断。

    夜晚,两岸的灯火辉煌了,但是河流正在暗淡下来。

    伸出手去,过去可以直接摸到河流的脸庞,感受它的体温、流动和指尖的微凉,现在,要是想这么做,得从岸边下来,往深处走,踉踉跄跄走过一片乱石滩。事实上,不大可能这样做,除非约上三五好友,还得有一样的心思。钓鱼者说,现在钓鱼的都已经转移阵地了,起个大早去水库、去池塘,去人工鱼塘,唯独河流不行了,水瘦且不说,还有更为严重的污染问题。你看过排污口吗?生活污水从城市里滚滚而出,日夜不息,臭气熏天,河流和人,都受不了的。要是想感受跃出水面的鱼儿,看看鱼鳃张合之间的样子,河流之上断难做到。

    然后他手指向不远处的大桥。桥上车水马龙,但是桥下并非是水,而是石滩,甚至连湿地都算不上。这就是一座架在低洼旱地上的假桥,是地地道道的“旱桥”。这样的“旱桥”实际上也多得数不过来,你说这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么呢?

    但是我还是在岸上,固执地与江对坐。它怎么能不是江呢?想想看,一条河流,奔行数千里,从源头收集无数细小的溪流,一路上又不断吸纳各条支流,从潺潺之声到洪钟大吕,从弱小低微到气势恢宏,就像一个婴孩终于长成了大人,成为一条好汉,但是有一天,忽然在某处被人为地挡住去路,截断成残肢,憋成一处湖,一座电站。那奔向大海的身躯,就倒在了半路上,再也无法起身。这是谁之过呢?

    就在江岸不远处,有一座污水处理厂。知情者说,这个厂子规模小,处理能力有限,即使日夜不停息地运转,也无法处理这么大量的、而且是源源不断地产生着的生活污水。它在处理污水的同时,是否也在产生着新的污染,无人说得清楚。这家处理厂,其环保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它的厂房造型、色彩堪称艺术品,厂区是花园式的,掩映在大片绿荫之中,同时与其毗邻的,是一座漂亮的休闲公园,园中小桥流水,树影婆娑,成为市民争相前往的好去处。但是,其不洁的味道,或浓或淡,会偶尔袭来。但你又难以追踪其所来之确切处,虽不免心下疑惑,却也无计可施。所以,奔流的大江面临着种种人为的摧折,其所承受的悲苦,便只有化作流水的呜咽。

    我从前习惯于对外地朋友说,你们来我的城市看水吧,一条著名的河流从我的城市流过,而我,就经年累月住在它的身边。他们来了,甚至带着女朋友,带着快乐幸福的期待。我不能辜負他们的神往,但是我需要处心积虑地设计一番,我不想把我的城市和身边的河流不够体面的地方展示给他们,我更愿意把苦恼留给自己和无法安眠的夜晚。

    我带着朋友走在面包石街道上,向他们历数这条一千多米长的步行街的种种美妙和掌故,从南往北走,这条著名的街道直达江畔。我指给他们看罗马柱环绕的一座纪念塔,这塔的建造,和一场大水有关,这座市民广场也和大水有关。而现在,他们和本地人,都不必过多留意这些,现在他们应该看的是红嘴鸥在江面翔集,它们追逐着游船,上下翻飞。他们还可以看到江边的好几排老榆树们屈曲盘旋,撑起长长的林荫大道。他们还应该看到江对岸有一处同样被歌声传唱得天下皆知的沙洲,水阁云天悄悄藏在岛之古柳深处,只要有兴致,很快就可以乘轻舟抵达草木葳蕤的对岸。

    我甚至请他们在江畔餐厅落座,从摆放着啤酒、俄式烤肉、红菜汤、水果沙拉和黑麦面包的长条餐桌望出去,可以看见窗边的一幅油画,一位俄国妙龄女郎手持杯盏,与你相邀,大家一同把目光集中起来,送向窗外硕大的落日,江水慢慢地红了……

    但是我,很大可能不会把忧虑与心事对朋友们诉说。我不想说江水再往下走一段距离,就被拦腰截住。我将会继续带着他们沿江行走,他们将看到高铁时代的银色连环拱形桥栏之中,是飞驰而过的高速列车。而它的身边,就是著名的老旧的铁路江桥,它现在变得何等寂静,黑亮的铁轨,无声地伸向南与北两个远方。这座不再承受火车震颤的老桥,已变身为露天博物馆。但是,不管它的身份如何演变,它却从来都是这条河流的驻守者、见证者,而江水,那奔腾了无数个日夜的江水,依旧痴心不改地从它的脚下盘旋着流过,同时不忘亲吻着它宽大有力的桥身。这黑色的钢铁,其实充满了温情和激动。这一切,与江水有关。

    断水,欲断何曾断。以江为轴,两岸不断扩大着各自的边界和疆域,城市早已今非昔比,面目全非,但是江水依旧不曾显著地更改过自己,它依旧辽阔,在水量充沛的夏天和秋天,它的浩大气势依旧,仿佛不曾受到过什么伤害,难道它是选择了原谅与宽恕吗?

    是的,城市不过是江河的驿站,不过是结构繁复的驿站罢了。更多的时候,河流行走在高山峡谷之中,走在旷野之上,它的整体生命,从属于自然,或者,它就是自然本身。城市,一座人类的聚集物,无论多么庞大,都是有其限度的,就像一座污水处理厂之于一座城市。更多的时候,河流与大地、与高山、与峡谷在频频对话。它当然会在荒郊野岭遇到打鱼的人,遇到钓鱼的人,它把他们视为自己的朋友,或者另一类儿女,他们之所取,正是它所乐于给予的,就像一份馈赠,或者,就是它施予的本意,是自然母亲的无私之举。但是,当有了不可一世的城市,情况发生了许多改变。它肌体的创痛,或许是它从未想过的,或者,也在它的预想之中。不然,为何它在经历了污染、拦腰截断、憋坝等等厄运之后,在经历了一次次重创之后,为何还能高擎着丰沛的水量,从天而降,顺江而下,直奔城市,然后又奔向最终目的地——那蓝色的精神故乡?这一路,它路上的支流有的干涸了;有的又从地表和深谷中涌出泉水;有的在源头熄灭了,断掉了;有的,又在另一处获得了再生,补充成为新的发源地。它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源,原本不是一条溪水,不只一处泉眼,无数个它们让河流处于永生之中。城市,在无数次自身的错误中,在河流的宽宏大量中,或许终于获得了省思和启示。城市,当你在不断地试错中为自己开辟着道路,当你以河流为心脏向着四面八方拓展着自己的身躯、肢体的时候,请以手抚心,请叩问胸腔,心,还在那里为你怦怦跳荡。每一朵浪、每一次轻轻的或重重的涛声起落,都是河流从未止息的心音。它或许就是在提醒着城市,我经过你,造福于你,请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让我呼吸顺畅、均匀……而你,是能够做得到的。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王维说的是他的田园闲适,而今时代不是这样了。至水穷处,当仔细思量,思水何以穷?如放任水断,对“水穷”持身外之物的静观之态,转而去看云,那云,可能是从远处往你这边赶来的雾霾和妖雾,那样的“坐看”,无异于逃避自己和时代的双重责任。所以,请在断水处驻足和探查,进而环顾世界,然后抽刀向那断水之人,发出诘难之声。

    地下长廊

    在地铁的长廊里穿梭,是一种几乎无法选择的生活。不是你,是地铁在穿行,你是被它捎送的一个会喘气的物件。

    但你没有委托方,你是你自己的物品,你是物品的主人,也是物品本身。你自己委托了地铁,这是一个物件对另一个物件的指令。这是一个被完美执行的运送过程。它的唯一优点,就是准时。

    当然,地铁是有窗子的,你可以从那儿向外眺望,你看得见站台,和站台上的人群,站台上的屏幕影像、字符和风景。是的,你甚至看见了风景。但你知道,那不是真的。

    甚至,地铁的窗子不只是窗子,它还是镜子,你看得见自己的面孔,和身边人的表情。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表情,你自己也没有表情。表情在面孔中消失了。

    那窗子不只是一面镜子,甚至,那是一部快速流动的系列剧,是彩色快闪橱窗。但是,你看不到故事,看不到劇情,你看到的只是广告,无论多么动人,它们不过是广告,碎片式的,即使它们有细节,甚至努力呈现为某种完整。对于你,广告是徒劳的。

    地铁是方便的,不仅仅指快捷。它的流线型就是流畅,没有不适感。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你的被服务,差不多是全方位的。出完票后,你就是自由的。你的自由就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或者坐着。但是,你不能躺着,最好,你也不要走来走去。你是秩序的一部分。进入地铁,你就是秩序本身的一个组件。

    你站着,或者坐着,就是就位。如果改变,是因为座位本身的变化,你的变化是座位变化的反应。此外,你的任何自主变化,似乎都是不妥当的。这个,你当然明白。

    你的明白是下意识的,所以你什么都没想,就遵守了。是的,你在规则中,规则先于你。

    规则制定者在地铁上面,他不在这里。但是,他通过系统注视着你。

    你在地下,这流畅的旅行在无窗的长廊里,仿佛没有尽头。真正的光线是无法穿透这里的,月光和日光,都不能进来。

    如果进来了,一定是事故发生了。

    但这里的人造光线,完全能够满足你的照明需要,你读书,你看手机,都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你在地铁中用耳机听音乐,这是最好的选择。你可以在音乐中摇头晃脑,像个傻子或者疯子,但是,只要不妨碍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你不可以手舞足蹈,无论你多么激动,请安静坐好!

    你升回地面的那一刻,阳光从出站口涌进来,但又不像是从外面来的。

    突然被这久违的光耀击中,疑惑间,你的眼睛眯了起来。

    责任编辑  韦健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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