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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人的故事] 满人是什么民族

    时间:2018-12-25 04:54:2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肖书记      四面环山,景色很好。这四面的山用“层峦叠嶂”来形容很合适。据当地人说,天气好的时候,四周的叠嶂可以看到九重,一重一重,一层一层,深深浅浅,九重叠嶂之下的平原,是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水田――从此地到彼地也很辽远,颇有内蒙古大草原的气派。在无际的水田当中偶或会出现几幢农舍,全是砖房。非常好看,心情也很好。这几年一直是风调雨顺,收成也一直很好。
      我认识这个县过去的县委书记,他姓肖,这个剽悍的家伙是个干才,讲话、做事、处理问题,“嘎吧溜丢脆”,干净利落,而且思路清晰,一下子就切中要害,精力也非常充沛。
      肖书记刚到这儿当书记的时候,这个县有不少历史形成的问题,典型的就是各村都多多少少地向县里隐瞒自己的耕地面积,比方说,有100亩就报60亩,有60亩的就报30亩――我这是打比方,实际隐瞒的亩数比这大得多,而且非常普遍。为什么?因为当时是要上缴农业税的。亩数越多税越多。农业税收不上来,县财政就没钱,没钱就开不出工资。开不出工资上访告状的人就多。肖书记一上任(他本人就是农民出身,又上过八・一农大),居然租了架直升飞机,搞本县土地航拍,来测量实际的农田面积,这一测,竟多出了三分之一的农田面积。这还说啥?没啥说的了吧?那就交税吧。于是,村干部也骂,农民也骂,说他是王八犊子。后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国家不但不收税,反而对农田有补贴了,还是“直补”――直接把补贴的钱发到农民手中。如果按过去隐瞒的亩数报,100亩只能给你补60亩,因为你报的就是60亩嘛。非常好啊,这些村的干部、农民又夸肖书记,说他有力量,有远见,而离谱地推测说,妈了个巴子的,指定人家中央有人,舅舅或者叔叔啥的。
      现在肖书记调走了。我这次到这里来,居然发现不少基层干部都有点肖书记的做派,就像梅德韦杰夫学普京似的,无论是说话呀,走路呀,都有点像肖书记。我看着,心中泛起一缕淡淡的忧伤。
      这个地方叫G县。
      过去,我对G县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也没觉得G县有什么特别。过去虽然借工作之便来过一二次,也不过是想看看途中的拉林镇(原因后面说)。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在县里吃饭,而是选在回程的虻牛河儿上旁边的“鱼村”自己掏钱吃,吃得非常舒服,关键是“鱼村”有火炕,吃的又都是绿色食品,又没领导牛皮地在上座坐着,没有压抑感和汉奸感,很放松。
      这次去G县,是省里的一个朋友安排的活动。本想不去了(毕竟中途上有令我伤感的拉林镇),但是碍于情面,况且人家又是好意。就这样,登上了他们借来的那辆面包车。
      全黑龙江省,其它的路已经全部柏油化和白板化了,只剩下两条砂石路,一条在G县,另一条也在G县。这样去G县的路自然就不好走了。听说,新来的省委书记一到任,立马下令要把这两条路也修成柏油路。由于修柏油路,车子在中途要有几次下道绕行,基本上是迂回前进,上上下下的。
      这样子,我就到G县来了,坐的是那台金杯面包车。
      我喜欢肖书记这个人,尿性、阳光、有头脑,刚把G县治理好,又被上头调走了。他新去那个地方我是去过的,那里肯定是阳光灿烂了,但胶轮拖拉机一过,行人立刻被罩在滚滚扬尘里,拖拉机走远了,你已经是一个尘土之人了,不穿西装扎领带还好些,不至于看上去那么滑稽,那么可怜。听说肖书记本来是打算修完G县的路再走,但调令下来了,组织原则他是明白的。共产党的基层干部就是这样,只要是你有能力,上头指定派你到最难整的地方去,然后锐利地盯着你的脸,你咋办?脸上渐渐地绽放出成熟的笑容就对了。
      有时候咱老百姓挺好玩儿的,尽操心些不该咱这个层次操心的事儿。
      
      我的第一任女友
      
      我之所以到G县来,坦率地说,还源于深藏于内心的多年的潜意识里的“召唤”之故。我的第一任女友的母亲的娘家就在拉林。去G县,中间肯定要路过拉林。
      拉林是个镇,归G县管。镇中有一条拉林河。几十年前我就知道这些。所以每次(开车,卡车司机嘛)经过拉林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朝那里了望一眼,然后再想象一下相关的情境,相关的话语。我第一任女友的母亲每年都要去拉林看望她的姐姐(或者是妹妹、哥哥、弟弟),她每年都来。
      拉林就是清朝的一个移民的京旗村。
      京旗是由京旗苏拉移居屯垦形成的屯子,是最早到黑龙江安家落户的“北京知青”。北京人并不知道,远在北疆的黑龙江省G县市拉林满族镇,生活着一支260年前从北京迁出去的“远房亲戚”。我从一本多人撰写的《京旗文化研究》书中得知,公元1644年,满清八旗劲旅进关奠都北京。此时,八旗兵被视为“固国之根本”,朝廷对他们实行“恩养”政策――即八旗子弟从出生伊始便享领俸禄,坐吃皇粮,只习鞍马骑射,不识农工为何事。到乾隆初年,在京城游荡的八旗子弟已达数十万之多,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朝臣们纷纷上书,痛陈在京八旗“生齿日繁,聚居京师,不农不贾,优游坐食”的危害。形势迫使清政府另辟途径,做出决定:将在京的闲散八旗移驻东北。
      朝廷意在使这些八旗青年到满族发祥地学习农业和练习国语(满语)、骑射、恢复本民族旧俗。如此,既能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又可持续国祚。据说,当时的政策很好,每人纵横驰骋300亩土地,还给盘缠、车马,给盖房子、种子、牛、农具、零用钱、免赋税。
      子弟用10年时间向朝廷展示了移民屯垦的初步成功。看来这一信息令朝廷鼓舞。乾隆十九年,做出计划:再派遣总数2000户八旗闲散子弟,前往拉林地区。
      所谓八旗兵就是亦民亦兵,出则为兵,入则为民。这是清朝所独创的方式。所以说清朝是一个富有创造性的朝代。黑龙江的一些土匪也是这样,拿起锄头是农民,放下锄头是土匪,我认为这恐怕也是从”八旗兵“中得到了某种启示。
      治理国家不易呀。
      为了使首批“北京知青”能够在这里安居乐业,特地从蒙古拨来三万头黑牛给这些旗屯做耕牛用。到现在拉林还有一个“黑牛圈”的地名。我第一任女友的母亲的娘家就在“黑牛圈”。我第一任女友曾在那里照了一张照片,她后面是两条肥壮的黑牛。
      当时的拉林河不仅可以运军粮、运军草,它还是一条界河,历史是多么的有趣儿,拉林河的河西是辽国,河东是金国。而现在就是一条普通的河,但水质非常不错。清朝的宰相索额图和他的五个儿子的尸骨就埋在这个地方。由于拉林这一带都是从北京来的满人,即旗人,讲的话都是京腔京调的。
      书上说,他们把北京的风习、北京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也引到了这里。就是现在,拉林人的普通话中仍然京腔味儿很浓,日常用语中常有一些满语词汇。我的第一任女友说话就有点京腔,我开始以为是大串联沾染上的毛病呢。有一次去内蒙,我们俩骑一匹马――恋人嘛,结果她策马飞奔起来,我从马上摔了下来,她还哈哈笑,非常开心。看来,这是她祖上传下来的技能,一直潜伏在她的血液里。是我浅薄了,该掌嘴。
      每逢春节的除夕之夜,我第一任女友的全家一定要挂“老影”,就是从北京带过来的索尼画像,然后全家人给“老影”磕头,给祖宗烧香、上供。我第一任女友的母亲的娘家,今仍收藏着索尼族系的家谱。
      还有豆汁儿。说到喝豆汁儿,我应坦言一下自己和第一任女友分手的原因。当时,我们一块儿到北京串联(就是文革旅游),我万分不解的是,她到了北京说起了一口惟妙惟肖的京腔之后,还居然喜欢喝北京的豆汁儿。她还大大咧咧地鼓励我也喝,我尝了一口便吐掉了,感觉极其的难喝。但她喝的却津津有味儿,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有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升了出来:得让她走人啦……
      在拉林小憩时,当地艺人给我们唱了一支清代的老歌。这支老歌的名字叫《松花江放船歌》,是康熙作词的。
      
      松花江,江水清
      夜来雨过春涛声,
      浪花叠锦绣�明。
      彩帆画�随风轻,
      箫韶小奏中流鸣,
      苍岩翠壁两岸横
      浮云耀日何晶晶,
      乘龙下直蛟龙惊,
      连樯连舰屯江城。
      貔貅健甲皆锐精,
      旌旄映水翻朱缨,
      我来问俗非观兵。
      松花江,江水清,
      浩浩瀚瀚冲波行,
      云霞万里开澄泓。
      
      唱得我的眼泪都下来了。当年我的第一任女友也给我唱过,哼过,怅然若失又如醉如痴,可我觉得很没意思,认为词也写得不好。我的女友非常不高兴,想抽我的意思……
      是啊,我太狂妄了,不尊敬生活,不敬重历史,不理解爱情,无祖无宗,我错了,但晚了,是没机会改正了。我也很难受。我听说她嫁给了一个蒙古族小伙子,夫妻俩过着放牧的生活,有一个乳白色的蒙古包,一个勒勒车,一个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我不行,体格不好,来回迁徙,遭不了那个罪,还给人家添麻烦,干扰了人家自由自在的美满生活。
      总之,我和我的第一任女友分手之后再就没有见过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她是否还生活在草原上。
      
      释果杰和尚
      
      这次到拉林来,一个叫释果杰的和尚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觉得这个人很了不起,他在拉林建了一个华藏寺。释果杰和尚不是外来的和尚,他就是土生土长的拉林人,而且是正黄旗人。我的第一任女友也是满人之正黄旗――当时我很年轻,不喜欢历史,热衷于无序的、乱码的、花哨的、无端牛皮的生活。就这样,我的第一任女友这个正黄旗身份被我忽略掉了――有时候我们考察一下人并不是从此人的历史切入,而是将目光聚焦在当下。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这怎么行呢?索尔・贝娄就不是这样,他解剖自己的弱点常常从家族的几代人开始寻找根源。他很伟大,目光很犀利。
      到现在,释果杰和尚的华藏寺已经建了13年了,完全凭他自己的能力建这样一个如此宏伟的寺院,无论如何是了不起的。华藏寺的宏伟主要体现在四个“最”上,一、这个寺院是我国平原上面积最大的寺庙,二、它是世界上钟楼最高的寺庙,三是寺院里的鼓是世界上最大的鼓(听说要申请世界吉尼斯纪录)。最后一条,是这个庙的来头最大。释果杰的师傅是生活在美国的华人和尚宣化上仁。宣化上仁是世界华人的宗教领袖啊,美国总统多次接见过他,赵朴初老对他也有极高的评价。宣化上仁也是拉林人,正黄旗。从小就出家了,然后到美国去建寺院,一次回到拉林的家乡看看,四海为家,也不能把拉林排除在外呀。在拉林逗留期间(和尚到某地是否可称之为“逗留”?)宣化上仁决定收释果杰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拉林人的人文姿态是多么的优雅啊。
      准备建成气象万千的华藏寺,现在已经由民间投资七千万了,眼下正在修建当中,明年即可开光。我和释果杰和尚边走边聊,聊得非常好。
      我说,你建了这么气魄的一个寺院,给咱东北人长了一口志气呀。
      释果杰和尚说,南方人能办到的,我们东北人也能办到。从此以后东北人不必千里迢迢跑到南方去拜佛了,在自己的家乡就可以了却心愿。
      说的多好。
      释果杰和尚陪着我参观了整个寺院,边看边给我讲解。的确,整座寺院是我看到的全国最精彩,最气魄,设计最前卫的寺院之一。而且寺院完全是按照释果杰和尚的思想设计的,那几尊大铜佛都是上吨重了,两边的千名佛也全都是铜佛。寺庙大堂的举架非常之高,让人心情顿觉舒畅。
      释果杰和尚说,到这里来心情要好,拜一拜佛,浑身3600个毛孔都张开了,对身体也好。我就是想给后人留下一个佛教的圣地。
      我说,你可是功德无量啊,而且非常了不起。
      他说,开光的时候你来吧,我请你吃素斋。
      我说,我一定来。
      我们边走边看,看到有不少工人是义工在那里干活儿,而且是不要钱,兢兢业业在做工。
      释果杰和尚说,我还得跟他们讲,要他们做工。
      我说,就像做思想政治工作一样。
      他说,对,就是这样的。
      释果杰和尚还说,院子里的这些树都是我从山下一小棵一小棵地挖出来的,然后一棵一棵的浇水,才长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很佩服出家人的这个毅力与热情。后来他跟我说起他的师傅宣化上仁,很深情的,他说,我师傅非常了不起,人家的德行咱一辈子也学不完哪。师傅生前就想为家乡做点事。几年前他来过一次,他考察了一番后说,机缘还未到哇。现在行了,我就是要完成师傅的遗愿。
      我问他,资金怎么办呢?他说,全世界有无数的信徒和我的弟子都来赞助这座庙的修建。
      我说,这可比九华山的庙气魄大啊。
      他说,我也在九华山住过几年。
      我们还谈到那个应身菩萨和另一个肉身和尚……
      他说,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在东北建一个大寺院,以满足香客和信徒的精神需求。
      从表面上看,释果杰看起来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东北人,和我的个子差不多,戴着一个草帽,人非常谦和,走在街上,你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么大的寺院是他一手建起来的。有人说,人的心里可以装下一座山,果然如此。
      临走的时候,师傅对我说,你和拉林曾经有过一段姻缘……
      然后他又说,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
      我便双手合十向他告别。
      是啊,拉林的事都在他心里装着哪。我很惭愧。
      
      京旗村
      
      在拉林,屯子名非常有意思:红旗屯、黄旗屯、蓝旗屯,什么朱家粉房子,王家油坊,李家铁匠。在京旗村,我发现了一个贞节牌坊。这个贞节牌坊是道光十三年(公元1833年)五月,由道光皇帝颁旨而立。正门横书,是道光皇帝的御笔“旌表贞节”四个字。风吹雨打,很旧了,灰不溜丢的,巨兽啃过一样。站在贞节牌坊前,我猛地想起我的第一任女友跟我讲过这个贞节牌坊。她的母亲就是京旗村人。
      她说这个牌坊上的女人是她太奶的太奶(好像是,我咬不准),太奶的太奶的男人和她结婚的第二天就去当兵了。不到半年就战死在沙场上。她就一直守寡……谁从那个贞节牌坊那儿走都叹气。觉得这儿不对,有这个牌坊倒是挺啥的,可是,年纪轻轻,信这个,有点……唉,清朝的事说不好哇――
      我记得我还问我的第一任女友,假如我战死在沙场,你能像你的太奶的太奶给我守寡吗?
      她一听,都笑得不行了。
      他妈的!不过她是对的。我略有痛苦地承认这点。
      而今,京旗村的后代生活得非常的滋润,不少人是“每日一喝”,天天都有小酒端着。大中华不少地方都在受灾,但这个地方从来是风调雨顺,镇泰民安。一到了节假日的时候,不少的京旗村农民们坐上四轮子,或者自家的小货车,携家带口到城里去休闲游“一条龙”。一条龙的内容有:喝酒、洗浴,然后是到KTV唱歌,再然后到街上吃串儿。有羊肉串儿、牛肉串儿、鸡肉串儿、鱿鱼肉串儿,铁雀串儿。吃喝的时候还会感谢肖书记。
      京旗村的满人特别喜欢吃烤羊肉串儿。本来这方面的内容应当由文化站的老索给我们介绍一下,但是,由于他昨天晚上去吃烤羊肉串儿的时候被狗咬了。我听了很吃惊,说,狗不是拴着吗?对方说,他已经进入到了狗的势力范围之内了。我说,活该。
      老索和我的第一任女友是本家亲戚。但我没说破,免得自己忸怩。
      京旗村的农民到县城里去领土地“直补”的钱,领了钱以后就不往家拿了,就地就喝了。这倒是旗人作风。他们生活得非常好。我看到京旗村的一个个小房子、院子、镇街,毫不夸张地说,一点也不逊色于欧洲一等国家的乡村。
      京旗文化,至少说北京人会有兴趣。他们应当到这里寻寻根,这里毕竟是他们的龙兴之地嘛。
      ……
      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当地的一位陪我们的领导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拉林要搞一个庆祝活动,搞了一个横标,请示一下这位领导这么写行不行。这位领导说,太好了,我旁边就有一个文化人,让他给你参谋参谋,说着示意我拿笔记一下。这个题目是“新时代,新京旗,新生活”。我说,这词儿多硬啊,不用改了。
      那位领导说,行,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听你过去的女朋友是拉林人,正黄旗?我说,是。
      他说,姓索。
      我说,对。
      他说,我会查到的,放心,我决不声张。
      我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我他妈的有这方面的要求吗?
      他说,一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个人总带着一个谜活着不是件阳光的事儿。把它弄清清楚楚地就完了。
      我点点头。
      他说,以后多来吧,多写写我们拉林,我认为,你过去的女朋友她能看到。
      
      料甸乡
      
      G县的那个满族的料甸乡,我必须得去看看。
      春风乍来时,我是和诗人朋友R先生一块儿乘车去料甸乡,也别总独往独来,有个伴儿好。
      离料甸满族乡不远便听到了驯鸽的飞声。你得承认,现在乡里的干部都很年轻。关先生就是这个满人之乡的一位文化干部,长得极像电视剧《雍正王朝》中的大将军王十四爷。交谈之中,知道他曾在黑龙江大学专门进修过满语,是乡文化干部当中唯一能看得懂满文、会说满语,亦可以翻译的人。
      年轻人侃快磊落,跟我们聊了很多。关先生的祖上就是京旗移民,用他的话说是最早插队落户的“知青”,是正红旗。只是我一时说不清正红旗是否是皇帝亲领的上三旗,便问他,移民之前祖上是做什么的?他说,家谱只写了“至京而来”,前面的事就不知道了,不过先祖的名字是知道的,到了年三十儿,我们满族人照例要哭包袱――包袱是纸包袱,里面放上纸做的金银锞子,在纸包袱的外面写上祖先的名字,一边烧一边哭。我皱着眉头问,为什么呢?他说,不单纯是一种缅怀哭祭的行为,其中绝大成份是哭失落的江山。您肯定知道,满人之前称大金,哭的是一度被蒙人夺去的家园。我听了,觉得这有点类似犹太人的哭墙。
      当时,从京旗移至料甸的满人很多,至于移民的道理,不外乎减轻京城人口的压力,保持旗人骁勇善战的素质,守卫龙兴之地,含有固国安邦的含义。而且,朝廷对京旗移民均有很好的安置,朝廷派人马到这里,事先为即将到来的京旗移民造好房子,挖好井,配好耕牛,准备好石碾子和相关的农耕用具。条件相当可以。
      京旗移民的民居,在料甸为北斗七星式的布局,勾连有距,颇具军事意味,打仗了,京旗移民个个是当然的刃血战士,和平时期便从事农耕,玩鹰捕鱼。屯垦戍边也是古来的军事文化传统。
       “大将军王”小关说,满人以西为大,在满人的宅内,万字炕西面一侧的墙上,一律供着家谱,或者悬挂老祖宗的彩色画像。长辈住西屋,儿孙们住东屋,至今依然。一般说,满人每五年或十年就要搞一次祭祖活动,续家谱,搞祭拜,祭祀者身上系着的所谓子孙口袋里,装的就是近年来大行者名字的文本。
      所以,“大将军王”小关说,你们一定要到老满人家串个门儿。
      
      兆老先生家,是料甸满族乡唯一的一幢保存了240年的满族老屋,宅内布置一如上面所述,而且款款不差。兆老先生一家人从京旗移民此地就再也没动过地方,算到今天,一族人,前仆后继,一共居住了240年。兆老先生就在面前,可我从未见过如此陶然泰然的满族老先生!一问方知,兆老先生今年已经91岁高龄了。身体居然惊人的好,在他身上无处不漾溢着迷人的满人风采,接触他特别让人开心。
      暖暖的火炕从来就是追思过去,作闲谈、说废话的绝妙场地。老先生讲话真诚,追怀淡定。兆老先生一口京片子,他说,“我听我老爹说,当时移民的时候谁愿意来呀?这荒郊野岭的,谁都不愿意来。”我问他,您老爹一家是从京城的啥地方来的?他说“北京草帽子胡同。”我问,那祖上是干啥的呢?老先生说“我听我老爹说,是当差的。是春天到这里的,一共来了160多人呢。听老爹说,乾隆二年我们家就到这儿了。”噢,数十个烟灶,百六十旗民。景观不错呀。我笑着问,那官家给了你家多少地呀?他说“十多垧地儿”。我问,当时这里是个啥情况啊?老先生说,“这屋外面全都是树,大松树,大青杨,野果子树,各种树都有。下晚黑儿人不敢出去,得成帮结伙,敲锣打鼓,老虎妈子、熊瞎子咬人哪,那时候到处都是,可多了。”我问,来了就种地?老先生笑嘻嘻地说,“种啥地呀,就在地边上种点儿糊弄官家检查的。到了旧历年,就杀耕牛吃,今年过年杀你家的,大伙吃。如果来检查的,就拿别人家的牛顶。明年再杀他家的,这样轮流杀下去,最后都杀光了,挨饿了,没招了,开始种地了。苞米呀,高粱米呀,小米子,都种。”我问,不收租子吗?老先生说,“啥也不收,不像小鬼子来了,生要,不给不行。”我问,对了,有大夫吗?老先生说,“没听说有大夫。”我问,那有了病咋整啊?他笑呵呵地说“那就死呗。再说了,要是老也不死,人不就越来越多啦?得死。不像现在,这医院那医院的,来抬人,人都死了还给救活了。那时候没有。”我问,当时不是跳大神治病吗?老爷子说,“我们家不信那个。有的人家信。”
      所谓跳大神儿,其实是萨满教的一种方式。萨满教并不具体崇拜什么神,只是表达对自然界山川河流、虎豹熊狼的顶礼膜拜,影响大且广泛,今日颇热的“二人转”中的很多艺术手段就是从萨满教那里移植过来的,譬如萨满教中的“答对”,即大神和二神之间的一问一答,后来便转为二人转幽默的“斗口”。黑龙江许多有地方特色的文艺形式、歌舞都和萨满教沾亲带故。
      “大将军王”小关说,满族人接受新鲜事物很快,讲究的是实用主义,这是马背上的民族特质。过去,咱们满族乡的老百姓还喜欢搬家呢,所谓二八月大搬家,但这一习俗于今已渐渐消失,住宅都砖瓦化了,这家也不能再搬了。
      他还说,其实,满人的许多生活习惯和今天当地黑龙江汉人的生活习惯十分近似,文化也是相通无碍的。比如说,咱东北人喜欢吃白肉血肠,喜欢吃粘豆包、炖菜,还有猪头焖子,晒豆角干儿、茄子干儿,赶到大雪天掏出来用水泡好了炒着吃,等等此类的嗜好几乎如出一辙。
      我一听,心想,怪不得我的母亲喜欢晾菜干儿呢。先慈就是满人哪。
      “大将军王”小关说,咱满族乡到今天还保持着喝豆汁儿的习惯呢。我觉得阿城的豆汁儿比北京的豆汁儿要好喝得多,喝起来酸酸的甜甜的,很适口。
      我问,怎么做呢?
      老爷子说,豆汁儿都是夏天做,用小米面化和大豆,弄好以后,装到泥盆里,放在阴凉的下屋,把它放上一周都不会坏。都是晌午喝,又解暑,又解渴,又解饿。
      “大将军王”小关说,咱满族还有一种食品也很好吃,叫“馕肠”,是用猪皮和猪里脊肉做的,灌在猪小肠里。
      ……
      我问兆老先生,冬天屋子里冷不冷,烤不烤火盆?他说“不烤,一烤,人就不抗冻了。”我听了之后很感慨。老先生接着说“下雨也不打伞,不像现在的人,又打伞又穿雨衣,我就那么浇着,挺舒坦的。”我说,您老身体好啊。他说“我从十几岁就下地干活儿,一直干到现在,身体好呗。”我和蔼地问说,老爷子,过得挺知足吗?兆老先生说,“知足。我老爹活着的时候就跟我说,你看街上还有挑挑的、担担的,咱肩上啥也没有,这不就挺好嘛。”
      兆老先生的重孙女在佳木斯医学院上学,隔代人的感情很好。兆老先生说,一想起孙女常常落泪,小女孩来信和太爷爷说,别的同学穿的衣服都是三四百块钱一件的,为了给家里省点钱,自己就穿二三十块钱一件的,干净朴素挺自豪的。
      与我同行的诗人R先生,他的母亲也是满族人,也姓兆,因此,他见到兆老爷子觉得非常亲切,如是亲人……
      当晚,R先生赋诗一首。抄录如下:我赴阿城拜满乡/族亲同姓听衷肠/依稀久别重来过/此后余音梦里长。
      
      [责任编辑吴佳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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