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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的尽头是小说

    时间:2021-02-21 07:56:0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何志伟:《两岸书香》杂志记者

    赵柏田:作家,《赫德的情人》作者

    访谈时间:2011年6月

    何:当初为什么想到写赫德这样一个人?这个人物有什么特质吸引您吗?

    赵:由于众所周知的一元论意识形态的盛行,近代中国一直笼罩在迷雾中。比如说赫德,历史教科书上一直是被妖魔化的。国人的历史观亟需“祛魅”。为赫德重写今生,就是给读者一个远眺近代史的别样的窗口。

    另外,把赫德为这部小说的主角,确实有异于传统史家、传统历史小说对主角的选择。我的确不满意时下的历史小说,我想给它一个挑战,当然,这更是给自己一个挑战。我就是要写一个与众不同的历史小说。

    何:这部作品是属于历史小说的范畴,但其实很多情节可以作为史料来用,虚构部分集中在哪些部分?

    赵:历史小说是“历史”与“小说”的合体。它们组合在一起,就会产生一种异质的东西。这种异质的东西就是历史小说的特质。这个小说就像一幢房子,地基部分是坚实的历史细部,读者看到的外观则是小说。纪实与虚构。在这个小说中就像传统中国建筑中的榫和卯。它们是互为绞合的。一方面,你会看到这种历史细部的精确无处不在,另一方面,它也笼罩在浓烈的虚构气氛中。这一“虚构”,在我看来就是小说的精神,就是对世道人心的体察。

    何:您曾经说“虚构性作品同样需要对历史的尊重”,对于像《赫德的情人》这样年代久远、史料不够完整、人物评价又不一的作品是不是相对比较难?

    赵:恰恰相反,在《赫德的情人》之前,赫德的著作、日记、函电、档案,同时代人对他的记述,后人对他的研究,以及撰写的传记,都已经渐次浮出解冻的水面。但那是一个冷寂的、学术史深处的赫德。小说呈现的是一个热烈的赫德,一个在权力、荣耀与罪恶交织之中挣扎的绅士和野心家,一个在东方的暗夜奋然一跃的漂泊灵魂。

    “虚构性作品同样需要对历史的尊重”,这句出现在《赫德的情人》“本事”里的第一句话,是跟打开这本书的读者订立一个契约:第一,它是一部小说,是一个“虚构性作品”:第二,它有着最大限度的对历史的尊重。也就是说,《赫德的情人》作为一本历史小说,我乐于看到读者既把它看作一本好看的小说,又意识到它有一个强大的真实性作基础。所以。这句出现在小说开篇的话。并不是在耍一个叙事花招,而是要实打实地沿着这条通道掘下去,是一种写作姿态的宣言。

    长久以来,我们信奉的是这样一种观点:小说创造自己的真实,艺术真实与外部真实没有多少关系。其实大谬。如果外部的真实(历史)能帮助你达到艺术的真实,为什么要放弃对历史真相的追求呢?所以,在这个小说里,我让小说时间和历史时间合一了(评论家费振钟先生为此专门对照过,可说两者分毫不差!),我还像一个侦探一样,在日记、书信、函电、奏稿中到处寻找精确的细节。如果你有兴趣寻访。你会发现小说中这种精确无处不在,一次越洋旅行的日程和路线。甚至连航船上某次午餐的一份菜单,也都有着它的来处。

    何:史料是通过哪些渠道来搜集的?

    赵:在写这本小说之前,有三年多时间我留连于近代中国的一处处关隘,做史料的爬梳和整理工作。作为准备,我还写了一本以近代口岸城市东西方文化交锋为背景的书《帝国的迷津:大变局中的知识、人性与爱欲》(中华书局,2008年版)。这本小说涉及的人物和事件众多,背景涉及自强运动、太平天国、义和团、传教史,前期需要看的史料太多了。大概2000万字以上。包括海关密档、书信、日记、函电、笔记和一些外文资料,我在小说“本事”一章基本上罗列了。

    何:您最初接触到的赫德是什么样子的,跟您笔下最终呈现的是不是不一样?

    赵:2005年前后,在做近代口岸城市的田野调查和写作时,我注意到了赫德这个人,特别是发现了他在中国的一段情感秘史对他一生的影响。在我看来,这是一条从小历史进入大历史的通道。所以最初是他身上的传奇性吸引了我。随着写作的展开,这个人身上呈现出了更为丰富的意义。在一个小说家看来就是文学的意义。赫德在中国半个世纪。事业上获得了很大的荣耀,但他的个人生活。尤其是在情感生活方面。却是全面失败的。本质上,他是一个孤独者。一个游走于东西方两大帝国夹缝中的孤独者。

    何:读结局之时,有一种历史底下一种人物的悲凄感出来,很细腻,这跟您的写作风格有关?

    赵:小说的最后,写的是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城后在皇家花园里的一场狂欢,它寓意着近代中国向着现代性转型的失败,也是赫德在华一生事业的大失败。以末世的苍茫作底色,写个人命运的仓皇和无力感,我相信这种悲戚感更是那个时代带给你的,而非关我的写作风格。近代中国,真让人欲说还休!那是一个传统与现代纠缠不清的夹缝年代。一个令后人扼腕长叹的悲怆年代。小说中写到的赫德、李鸿章、恭亲王,这些夹缝年代中的夹缝人物,他们身上汇集着时代的种种冲突,这些冲突在世纪末都以失败告终,这是中国时期现代化转型最大的悲剧!

    何:您本来是以小说创作为主。后来转向历史叙事,这一部作品,在构想之初,是想写一部历史,还是一部小说?

    赵:纠正一下,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像一个患上了时代病的青年一样想要成为一个诗人。后来成为一个短篇小说作家。再后来,2000年后,我的写作场域转向了历史叙事。

    《赫德的情人》尽管有史家的关怀,和思想史的背景,归根结底,它就是一个小说。我是一个小说家,不是传记作家,不是神马学者。我写赫德,是为了建构我的小说世界。所以,历史永远是我心灵世界的背景。在《赫德的情人》之前,已经有无数历史小说。

    《赫德的情人》无意把它们当作敌人。但我还是要说。历史小说不是功德簿,不是起居注,当代历史小说如果要重建自己的美学谱系。当代历史小说如果要重建自己的美学谱系,从历史主角的选择到叙事样式,都需要重建观念。我希望从《赫德的情人》始,为历史小说的空间打开尽一点自己的努力。

    何:这是您的第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可以看作是个人写作的“转型”吗?有香港媒体评述你的写作风格是“黄仁宇与史景迁的合体”,你个人是怎么看?你也说过“要打通史学与文学的任督二脉”,如何理解?

    赵:很久以前,我想成为史景迁和黄仁字两人中的一个。但我现在只想成为我自己。我更喜欢的是年鉴学派史学家马克,布洛赫所派定的那种“技工”的工作,在历史叙事的空间里打造一个自己的世界。这使得我在这个小说的写作中时时提醒自己:对历史细部的刻划要如工笔般精细。对人性和爱欲的开掘要像挖土机一般执著。

    在《赫德的情人》之前,我的历史叙事作品,从《历史碎影》《岩中花树》《帝国的迷津》,都是非虚构写作。《赫德的情人》是我的第一个大体量的虚构作品。历史的尽头是小说。通过这么多年的写作,我基本上厘清了虚构与非虚构的分野,这就是我戏言“打通了历史的任督二脉”的来由。

    何:你在这部作品中的表达方式、叙述姿

    态,包括语言节奏,都相当西化,是刻意要表现吗?

    赵:汉语小说有没有一个更好的语调?我们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一种调子来写?这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确实是长久困惑的问题。关于这个小说的叙事策略。评论家汪政先生认为。它是杂糅的,复调的,多声部的,小说中有多种文体的交叉,有第一人称的口语,有第三人称的叙述,有书信,有史实档案,有白话,有文言,他认为这是对后现代文体策略的有意借鉴。关于语言风格,他用了一个我很喜欢的词,“纯正”(我记得几年前王鸿生教授也曾经用“气息纯正”来谈我的一部作品)。他认为在一个叙事作品中,既尝试用学术性的风格,同时又将西方历史叙事作品的叙事借鉴过来,甚至从西方宗教典籍中吸取语言的滋养,有的时候还插入颂歌和抒情诗的句式与语言,简直有点“炫技”了(我一直以为,只有帕慕克这样的小说大家,才会在《我的名字叫红》这样的作品中进行炫技式的写作。)

    就像有人喜欢作白描或者写意的手法来写作,我是用油画式的笔调来写这个故事。我希望这种语调能忠实地传达我的趣味、方向和对语言的追求。

    何:为什么会用阿瑟作为另一条线索来交叉叙述?

    赵:小说单章的一个声部,是儿子阿瑟眼中的父亲形像和家族往事。另一个双章的声部。以十九世纪中叶“自强运动”为肇始,写近代中国的一个个惊涛骇浪裹挟着人物跌跌撞撞往前走,几代人凿壁借光,总算迎来了现代性的一丝曙光,但一切努力随着庚子年的北京陷落宣告破灭,帝国还将在随之降临的暮色中趔趄前行。这种结构方式,使我在写作这个小说时觉得自己就如同在弹奏一架钢琴,当我感到第一人称叙述过于疲乏,就转到第三人称上去,这使得我在两个声部都能保持饱满的张力。

    何:为什么会用“赫德的情人”作为书名?在您看来,赫德在中国的传奇经历,都缘于对阿瑶的爱情吗?还是2暗指了中国或者权利?

    赵:书名可作二解,一是指那个叫阿瑶的情人,宁波船家的女儿。充实了赫德的青春期情欲。在这个异国情调的东方少女身上。赫德几乎耗尽了他一生的激情,以至他的情欲,在中年便告衰竭:其二,则隐喻权力和清朝,赫德的大半生,深深嵌入了清帝国的剧烈转型,他与清朝可以说是相互成就,帝国的权力是他的春药与情欲之火,帝国的幻灭直接导致了他生命的没落。

    小说中,“情人”阿瑶很少正面出场,但她是小说中一条无处不在的线索,是赫德权力、荣耀与罪恶交织之路上冷不丁会出现的一面魔镜,不时地照出了赫德灵魂的一个侧影。甚至老大帝国的一段纪录。

    何:一份关于你的报道中看到说,您是特地到北京写的此书?

    赵:小说是2007年秋天,在北京安内大街分司厅胡同的一家酒店里开始动笔的。我还记得那家酒店叫宁夏宾馆,做的羊排特别好吃。从胡同出来。隔着安内大街就是国子监街,不远处就是鼓楼大街、雍和宫和有名的“鬼街”,写累了我经常去散步。那些日子,天空特别明净,高,而且蓝。周遭的一切全都散发着创造的愉悦和光泽。我从多雨的南方跑到北京,就是想在这样一种明亮的天光下动笔写这个故事。还有,小说的第一稿,是用赫德的第一人称写他在北京的经历。我刻意安排这样的环境。当时是想寻找一种历史的现场感。

    何:您是集中一段时间来写作,还是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来写作?

    赵:写长篇如同跑马拉松,可以跑慢一点,但必须有足够的耐力跑到终点。这个小说写了一年。推土机一样每天推进。状态最好时一天也就干把字。

    何:目前,写作是您的职业吗?

    赵:我只要求自己有职业的心态来对待写作。

    何:您平时都会看些哪些书?

    能否谈谈您的阅读经历?您小时候有机会看到很多书吗?

    赵:前面我们说到一个作家的语调和气息,这种所谓气息的养成,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是我自己写作经历,从上个世纪80年代末的诗歌训练、90年代初期带有很强实验性的中短篇写作的经历。然后2000年做思想史方面的功课。又回头接触了大量典籍。另外一个方面,是阅读经历养成了这种气息。和大多数出生于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小说家一样,我们都是先锋的遗孽。有一段时间。我们都如饥似渴地阅读大量优秀的翻译小说,还有大量西方文论。2000年前后是我写作生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在这期间我又阅读了大量史学典籍和西方史学著作,比如我特别欣赏的法国年鉴史学派的著作,从布罗代尔的《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地中海的世界》,一直到《蒙塔尤》这样写意大利13世纪小山村的生活的作品。我想这些阅读对一个写作者的影响不仅仅只是文字气息上的,更根本的是一种方法论的影响。我们每一个写作者都应该有这样的自信,每一本书就是一种方法论。

    何:看到过您的一篇散文,提到“没有一张写过字的纸是被闲置的”,您的家庭环境的影响大吗?

    赵:我出生于浙江东部一个叫余姚的县城的城郊接合部,说那时候家里“没有一张写过字的纸是被闲置的”,是老家那边敬惜字纸、尊崇的一个传统吧。也是那时候物质生活的匮乏所致。我的七十多岁的父亲一辈子都在田里劳作,他是一个固执的人。我现在发现,我比他更固执。

    何:你的著作中,其实大部分关注历史、知识分子,从你个人角度,为什么会对这一领域情有独钟?

    赵:如果不谈历史,我们谈什么?在中国,如果不把历史谈清楚,就什么都谈不清楚——事实上。历史也一直没有谈清楚过。

    何:目前在写作什么,您是对写作有规划的一个人吗?

    赵:正在为下一部长篇作准备。这部小说叫《买办的女儿》,还是以近代中国的现代性转型为背景,写买办这一个更复杂、更隐秘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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