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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幻新浪潮与乌托邦变奏①

    时间:2020-05-08 07:51:3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开端:1989/2185

    达科·苏恩文(Darko Suvin)也许是专门研究科幻小说的一位最重要的文学学者,他曾把科幻小说描述为“至少是间接地从乌托邦小说衍生而来;它即便不是乌托邦的亲生女儿,也至少是乌托邦的一个侄女——侄女通常羞于谈论其家世血统,但是却无法回避其家族遗传之命运。”②这个有趣的隐喻式的对比,说明了两种文类都有在现实之外寻找另类替代社会理想的思想倾向。苏恩文把科幻小说界定为“认知性陌生化文学”③,在以工业革命和民族主义运动为标志的19世纪,科幻小说在科学、技术和社会进步思想方面,为乌托邦赋予了“现代化”的面貌。但是在20世纪西方文学中,乌托邦变得黯淡无光,而恶托邦的阴影投射在科幻小说中,并日益成为一种前沿的文学类型,它质疑所谓人性进步的现代化想象、科学技术的运用、社会的体制化以及技术化社会的未来前景。在两次世界大战和斯大林独裁政治之后,推动了西方反乌托邦思潮兴起的恶托邦科幻小说,也许就是苏恩文心目中那个富有反叛精神的“侄女”,她羞于其乌托邦的血统,但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基因——因为即使是最黑暗的恶托邦想象,也同样来自对现实秩序之外理想制度的追求,而正是这样的冲动,在五百年前最初启发了《乌托邦》的诞生。

    苏恩文的比喻,也可以用来分析中国科幻小说与乌托邦思想之间的历史关联,后者主要基于笼罩整个知识界的进化论思想,以及对于民族复兴的文化自信心,这两个主题自20世纪初就开始主导近代中国的思想文化。梁启超的《新中国未来记》(1902)尽管是一部未完成的政治小说,其中为建基于儒家思想的新中國勾画了一个乌托邦式的蓝图,这部小说在中国科幻史上却也常常被视为一个重要的源头。梁启超小说的乌托邦想象和叙述结构对于晚清科学小说有着重要影响,《新石头记》(1908),《新纪元》(1908)和《新中国》(1910)都受其启发④。 在晚清开始,中国科幻小说“主要被建制为一种乌托邦叙述,其中投射出中国通过改良成为高度理想化、具有发达技术的先进国家的政治欲求”⑤。 科学上的“新奇事物”(novum)⑥——潜水艇、飞车、太空飞船,月球殖民地,或“再造天”⑦——把乌托邦具象化为在科学、道德和政治上举头并进的未来景观。尽管中国科幻小说在20世纪长期处在低迷状态,但晚清以来长盛不衰的乌托邦思想在这一文类的复兴中每每都起到主导作用。社会主义时期,科幻小说被归入儿童文学,愈加凸显乐观精神和意识形态的正确性。但在“文革”后,郑文光这一代的科幻作家,在这一文类中增加了对中国政治的反思,但是他们的大胆尝试,很快就在1980年代中期的“清除精神污染”运动中戛然而止。

    在此,笔者提出1989年标志着科幻小说想象新模式的出现,对于主导了中国政治和思想文化长达一个多世纪的乌托邦思潮,即便不是加以否定,或者以此为耻,也至少将其复杂化了。中国科幻小说(乃至所有的中国文学)发生变化的政治/文化背景,是理想主义和乐观主义的崩溃。刚巧是在1989年春天,一部前所未有的科幻小说孕育出世,它标志着中国科幻新浪潮的到来,一种更复杂、更有反思性和颠覆性的文学,其中包含着希望与绝望,乌托邦及其恶托邦反思,民族主义和世界主义的混合杂糅。

    这部小说的作者刘慈欣(1963—),是一个年轻的电脑工程师,他后来成为中国最著名的科幻小说家,创下了无人能及的畅销纪录,并收获了所有重要的中国科幻小说奖项,2015年他获得雨果奖,这是英语世界最权威的科幻文学奖项。但是他在1989年2月开始写的处女作《中国2185》,却仅仅在网上流传,一直没有出版成书⑧。小说以天安门广场的一个场景作为开端:一个年轻的电脑工程师,在黑夜中走过已经荒芜的天安门广场,走进在2185年仍存在的毛主席纪念堂。他成功地扫描了伟大领袖的脑细胞,使模拟的数码意识成为存在于网络虚拟现实中的一个思想实体。

    《中国2185》是政治幻想与科幻小说的结合,描述了毛和其他五个已故老人的意识在网络空间中复活,触发了一场威胁现实世界政权的网络起义。2185年的中国政府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只好拉断了电网,虚拟现实中的“华夏共和国”很快就灰飞烟灭了。事后发现,毛的数码意识并不是这场网络革命的起因,事实是一个普通老人的意识,通过无限的自我复制迅速占据网络空间,建立起一个持续了八百五十年的乌托邦社会——对人类来说,这虚拟现实中的国度实际上只存在了两小时。在共和国消失后,网络起义中的所有民主抗议都销声匿迹了。在小说的结尾,毛的电子幽灵和未来中国政府年轻的女领袖进行了一场谈话:毛的“幽灵”真诚地告诉他未来的继承者,任何永生的尝试都是无用的,因为“永生就是永死”;他看似安然地做出最后的告别——告别革命。在这部小说中,刘慈欣既没有歌颂网络起义,也没有否定毛的政治遗产,而是关注蕴含着“另类性”的人类未来,这不仅仅是后毛时代,也是后人类时代的未来。

    《中国2185》算得上是中国的第一部政治赛博朋克(political cyberpunk)小说,它借力于网络技术与虚拟现实,创造出有新生命力的乌托邦/恶托邦变奏,以此反思进入数码时代之后的民主、政府和革命的新型模式。它与乌托邦相距甚远,但它也算上是恶托邦小说,不像《1984》那样对极权政治进行彻底批判。刘慈欣的小说没有描绘一个理想的社会,它写出的未来社会实际上分割成了两个互相冲突的部分:“真实”世界和“虚拟”国家。《中国2185》回避直接的社会批判,它把读者的目光吸引到政治意识、(数码意识)主体性、社会改革的技术性构建之上,小说最后质疑的是,当作为互联网络主体意识建立的虚拟共同体“华夏共和国”在辉煌崛起和衰落时,“人”是否也是由技术构建?又是什么样的技术?

    笔者把《中国2185》看作中国科幻新浪潮的开山之作,它使乌托邦/恶托邦的变奏富有活力,既不是对乌托邦的简单否定,也没有陷入恶托邦的幻灭。乌托邦及其恶托邦变体在科幻新浪潮中一直呈现出复杂交织的关系,这为中国当代文化政治想象开拓了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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