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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倾心 一世钟情

    时间:2021-02-27 08:01:0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 要:徐志摩与曼斯菲尔德仅有一面之缘,但对她一见倾心,对她的精神之恋促使他全力投入对其作品的译介工作中,成为国内译介曼斯菲尔德的第一人。

    关键词:曼斯菲尔德 徐志摩 精神之恋

    1923年1月9日,英国著名女作家凯瑟琳·曼斯菲尔德(Catherine Manthfield,1888—1923)在法国枫丹白露逝世,时年三十五岁。3月11日,得知这一噩耗的徐志摩悲痛难抑,写下了《哀曼殊斐儿》① 一诗寄托哀思,发表在3月18日《努力周报》第四十四期上:“我昨夜梦入幽谷,/听子规在百合丛中泣血;/我昨夜梦登高峰,/见一颗光明泪自天坠落。//古罗马的郊外有座墓园,/静偃着百年前客殇的诗骸;/百年后海岱士黑荤的车轮,/又喧响于芳丹卜罗的青林边。//说宇宙是无情的机械,/为甚明灯似的理想闪跃在前?/说造化是真美善之表现,/为甚五彩虹不常住天边?//我与你虽仅一度相见——/但那二十分不死的时间!/谁能信你那仙姿灵态,/竟已朝雾似的永别人间!//非也!生命只是个实体的幻梦:/美丽的灵魂,永承上帝的爱宠;/三十年小住,只是昙花之偶现,/泪花里我想见你笑归仙宫。//你记否伦敦约言,曼殊斐儿!/今夏再见于琴妮湖之边;/琴妮湖永抱着白朗矶的雪影,/此日我怅望云天,泪下点点!//我当年初临生命的消息,/梦觉似的骤感恋爱之庄严;/生命的觉悟是爱之成年,/我今又因死而感生与恋之涯沿!//因情是惯不破的纯晶,/爱是实现生命的唯一途径;/死是座伟秘的洪炉,此中/凝炼万象所从来之神明。//我哀思焉能电花似的飞骋,/感动你在天日遥远的灵魂?/我洒泪向风中遥送,/问何时能戡破生死之门?”

    海岱士(Hades),今一般译为哈得斯,希腊神话中的冥王。作为希腊神话中的主神宙斯的大哥,他负责统治地下世界,一个和阳世一样广大的世界。他通常是坐在四匹黑马拉的战车里,手持双叉戟,无论前面有任何障碍都将被他铲除。他是令任何人都恐惧的神,每个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如果他走入阳界那必然是带领牺牲者的灵魂去冥府,或是检查是否有阳光从地缝射进黄泉。因此,当“海岱士黑荤的车轮,又喧响于芳丹卜罗的青林边”,意味着一个生命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生命的逝去却让诗人徐志摩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诗人在睡梦里入“幽谷”、“高峰”上下求索去寻找自己爱慕的那个“仙姿灵态”和“美丽的灵魂”合二为一的“曼殊斐儿”,听到的却是子规泣血般的哀啼,看到的却是“光明泪自天坠落”。在深切的悲痛的背后,是诗人毫不掩饰的对曼殊斐儿的深切爱恋。如此魂牵梦萦,却已是阴阳相隔,整首诗歌字字带泪,笼罩在诗人悲痛的感情之中,这痛彻骨髓的痛苦渗透到字里行间,让每一个读者都感受到切肤之痛。那么这位与徐志摩仅初次相见就让他“梦觉似的骤感恋爱之庄严”、旋即却又让他“因死而感生与恋之涯沿”的曼殊斐儿究竟是何许人也?

    曼殊斐儿,今通译为曼斯菲尔德(Katherine Mansfield,1888—1923),著名短篇小说家,英籍新西兰作家,被誉为一百多年来新西兰最有影响的作家之一,被公认为20世纪初期世界短篇小说创作最有才华的女作家之一。1888年10月14日,曼斯菲尔德出生于新西兰惠灵顿一个富有的银行家家庭,她十九岁前往英国伦敦,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她的作品色彩鲜明,文笔简洁而流畅,自有诗意,其独特的写作风格和细腻的文笔赢得了国内外广大读者的喜爱。她在艺术创作上深受契诃夫的启发,不追求曲折的情节,而是注重从看似平凡之处表现人物内心的变化,是杰出的短篇小说家,被誉为英语界的“契诃夫”。她生前出版过三部短篇小说集,身后又出版了两部短篇小说集和两部文集,主要作品有《幸福》《园会》《鸽巢》《幼稚》等。

    那么,诗中“我与你虽仅一度相见——但那二十分不死的时间”这一说法又从何而来呢?徐志摩虽然仅仅与曼斯菲尔德见过一面,但是他却是唯一和曼斯菲尔德见过面的中国作家:短短二十分钟的相见,徐志摩却经历了一次爱与美的洗礼,受到了思想与精神上的启迪,他一生铭记着这种美好的情感,并最先将曼斯菲尔德作品在中国翻译出版,促进中国读者对于曼斯菲尔德的了解。

    1920年9月20日,徐志摩从美国横渡大西洋到英国游学。10月上旬他抵达伦敦,进入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跟随著名政治学家、英国工党领导人之一、西方“民主社会主义”重要理论家拉斯基(Harold Joseph Laski,1893—1950)教授学习政治学。1921年徐志摩放弃攻读博士学位,经英国著名作家狄更生推荐进入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当特别生。在此期间,他结交了大量文坛巨匠,其中包括曼斯菲尔德的丈夫、著名文艺批评家约翰·米德腾·马雷,当时是伦敦Athenaeum(《雅典娜》)杂志的主编。

    在1922年7月中旬的某一天,徐志摩与马雷在伦敦一家茶馆里探讨论英国、法国文坛的状况时,徐志摩谈到当时中国文艺复兴的趋向,并特别强调中国短篇小说受俄国文学的影响最深。这一说法引起了马雷强烈的共鸣,因为他和曼斯菲尔德都十分推崇俄国文学:他曾撰写过一本专门论述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专著,而曼斯菲尔德也一直在学习契诃夫的创作方法,模仿契诃夫的艺术风格,被世界文坛推崇为“英语界的契诃夫”。将徐志摩引以为知音的马雷,热情邀请徐志摩在那个星期四去家中拜访体弱多病的曼斯菲尔德。徐志摩欣喜若狂,受宠若惊。

    那天晚上,徐志摩冒雨前往当时曼斯菲尔德在伦敦的居所彭德街十号(Bond Street)探访曼斯菲尔德。由于曼斯菲尔德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会见时间只持续了短短的二十分钟,即徐志摩诗中所说的“那二十分不死的时间”。在《曼殊斐儿》一文中徐志摩对曼斯菲尔德的美貌极尽描绘之能事,首先对徐志摩形成了强烈冲击的是曼斯菲尔德的“仙姿灵态”:“看了曼斯菲尔德像印度最纯澈的碧玉似的容貌,受着她充满了灵魂的电流的凝视,感着她最和软的春风似的神态,她仿佛是个透明体,你只感讶她纯粹极了的灵彻性,却看不见一丝杂质。”凝视着曼斯菲尔德的超凡脱俗的容颜,徐志摩的心灵受到了洗礼,感受了一次心灵的净化,“我那晚和她同坐在蓝丝绒的榻上,幽静的灯光,轻笼住她美妙的全体,我像受了催眠似的,只是痴对她神灵的妙眼,一任她利剑似的光波,妙乐似的音浪,狂潮骤雨似的向我灵府泼淹……一个个音符从那脆弱的声带里颤动出来,都在我习于尘俗的耳中,启示着一种神奇的异境,仿佛蔚蓝的天空中一颗一颗的明星先后涌现……。”两人谈起她的著作,徐志摩认为她的作品是纯粹的艺术,恐怕一般人很难理解。曼斯菲尔德说:“That’s just it,then of course,popularity is never the thing for us.”(“正是如此,通俗流行绝不是我所追求的”)当徐志摩提出希望以后有机会翻译她的小说时,曼斯菲尔德慨然允诺。

    短暂的会面,徐志摩一见倾心,按捺不住自己激荡的情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精神上的爱恋。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比较复杂,这一方面可能是源于曼斯菲尔德的清纯美丽的外貌对徐志摩的吸引。曼斯菲尔德是个美丽优雅的女性,美丽动人,她的脸形轮廓分明,有点像雕塑一般,而一双大大的眼睛含着一抹迷人的忧伤,气质娴雅大方,完全契合了徐志摩女性美的审美要求:“你仿佛对着自然界的杰作,不论是秋水洗净的湖山,霞彩纷披的夕照,或是南洋莹彻的星光。你只觉得他们整体的美,纯粹的美,完全的美,不能分析的美,可感不可说的美,你仿佛直接无碍地领会了造化最高明的意志,你在最伟大深刻的戟刺中经历了无限的欢喜,在更大的人格中解放了你的性灵。”在徐志摩眼里,曼斯菲尔德的形象代表了清秀明净的女性美,他深深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自觉不自觉地坠入对曼斯菲尔德精神之恋中。因此,徐志摩不仅在她生前想方设法去拜访她;在她去世后,还特地到法国去为她扫墓。另一方面更深层的原因实际上源自二人心灵上的契合。在人生认识、审美价值、创作理念和手法上,徐志摩与曼斯菲尔德有着诸多共鸣和不谋而合之处。二人都具有诗人气质、不断进取的精神以及大胆地追求性爱的行为。曼斯菲尔德艺术家气质浓厚,内心充满着向往和追求,为了追求人生理想及艺术精神,“不惜一切代价去体验生活”,其人生经历本身就是极富传奇、浪漫色彩的故事,徐志摩亦是如此。二人艺术趣味也颇为相似。曼斯菲尔德使用一些现代派的创作手法,打破了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小说的沉闷气氛,揭示现代生活丑陋的外衣下潜藏的爱和美,如表现了其敏锐观察和细腻感受的《金丝雀》、平淡之中寓有深意的《太阳和月亮》等,而这也正是徐志摩最为欣赏的。徐志摩为曼斯菲尔德的文学天才与内在气质所强烈地吸引,尽管他觉得曼斯菲尔德的作品很难翻译,但出于对她的深深的爱恋,他决心翻译她的作品。由此可见徐志摩对曼斯菲尔德确怀有深深的崇拜之情和依恋之情。

    曼斯菲尔德对徐志摩的影响可以说是终其一生的。即使她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徐志摩却从来没有忘记与她的约定。曼斯菲尔德辞世不久,徐志摩即开始着手翻译她的作品,他是中国译介曼斯菲尔德的第一人。曼斯菲尔德有《园会》与《极乐》两个短篇小说集二十多篇短篇小说,徐志摩自英国剑桥译到中国上海。这位为我国文坛长期忽视的杰出作家,直到1923年才开始首次被徐志摩译介到中国来。1923年5月10日,徐志摩翻译的《一个理想的家庭》与撰写《曼殊斐儿》一文同时发表在《小说月报》第14卷第5号上。同年6月21日,他翻译的《金丝雀》发表在《晨报·文学旬刊》上。1923年10月29日徐志摩译完《园会》,同年12月1日,其中玫思小姐的一段唱词以《这样的生活是疲倦的》为题刊登在《晨报五周年纪念增刊》上。1924年11月,他和陈源合译的《曼殊斐儿小说集》作为《小说月报丛刊》第三种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是我国读者看到的最早的曼斯菲尔德的作品集。徐志摩翻译其中的《一个理想的家庭》,并撰写了《曼殊斐儿》一文介绍曼斯菲尔德以为纪念。1925年3月10日,《小说月报》第16卷第3号同时刊发了他撰写的《再说一说曼殊斐儿》和翻译的《夜深时》。在《再说一说曼殊斐儿》一文中,他称赞曼斯菲尔德是20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并且对她的艺术风格进行了深入分析:“她的艺术,是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道里下工夫。她的方法不是用镜子反映,不是用笔白描,更不是从容幻想,她分明是伸出两个不容情的指头到别人的脑筋里去生生地捉住成形不露面的思想的影子,逼着他们现原形!短篇小说到了她手里,像在柴霍夫的手里,才是纯粹的美术(不止是艺术);她斫成的玉是不仅没有疤斑,不沾土灰,而且都是成品的。最高的艺术是形式与本质化成一体再也分不开的妙制;我们看曼殊斐儿的小说就分不清哪里是式,哪里是质,我们所得的只是一个印象,一个真的、美的印象,仿佛是在冷静的溪水里看横斜的梅花的影子,清切、神妙美。”同年7月1日,《晨报七周年纪念增刊》刊登了他翻译的《幸福》和撰写的序文。1926年9月15日,他翻译的《一杯茶》发表在《晨报副刊》。1927年,他翻译的《曼殊斐儿小说集》由北新书局出版,除了保留《曼殊斐儿》和《一个理想的家庭》外,增加了《园会》《毒药》《巴克妈妈的行状》《一杯茶》《夜深时》《幸福》《刮风》和《金丝雀》等作品。同年7月该译著列入《欧美名家小说丛刊》再版。徐志摩还计划与胡适联合翻译曼斯菲尔德的全集。1930年,徐志摩又翻译了曼斯菲尔德的三首小诗《会面》《深渊》《在一起睡》,以《曼殊斐儿诗三首》为题发表在8月15日《长风》半月刊第一期上。在这三首译诗的前面,徐志摩撰写了一篇小记,分析了她的文学特色,再次对曼斯菲尔德的作品进行了高度评价,对自己在《哀曼殊斐儿》一诗中所说“美丽的灵魂”进一步进行了阐释:“曼殊斐儿,她只是不同,她的诗,正如她的散文,都有她独有的气息与韵味。一种单纯的神秘的美永远在她的笔尖上颤动着。她一生所想望,所追求的是一种晶莹的境界;在人格上,在思想上,在表达的艺术上,她永远凝视着那一个憧憬。……她的思想是一群在雪夜里过路的羊;你们能让它们走进你们的心窝如同羊归它们的圈不?”就在《长风》第2期,发表了徐志摩翻译的曼斯菲尔德的《苍蝇》。徐志摩是汉译曼斯菲尔德的短篇小说数量最多的译者,还撰写了两篇纪念曼斯菲尔德的文章,其影响甚大。徐志摩的译作和文章对于促进曼斯菲尔德其人其作走向中国文坛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徐志摩大力译介曼斯菲尔德,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翻译,而是有自己独特的选择标准的。他根据自己的喜好,主要选择了她的作品中细腻描绘女性微妙心理的那些作品。徐志摩认为,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复杂的,尤其是恋爱中的男女,双方总是你躲我追,我躲你追,其过程漫长而曲折。他认为,“凡是男与女发生关系时,女的永远是追的那个,男的永远是躲的那个。”男人躲避女人追的重要原因是畏难,畏惧养家的艰难,“怕的是一个永久固定的家”;而女人比男人更着急,因为“女性的美是不久长的,她的引诱力是暂时而且有限的”,女人不仅要得男人的爱,而且还要满足她的母性。徐志摩认为曼斯菲尔德细致入微地揭示了女性复杂的心理状态。“曼殊斐儿是个心理的写实家,她不仅写实,她简直是写真。……在她最精粹的作品里我们简直不能增也不能减更不能改动她一个字;随他怎样奥妙的细微的曲折的,有时刻薄的心理她都有恰好的法子来表现;她手里擒住的不是一个个的字,是人的心灵变化的真实,一点也错不了。”徐志摩堪称品味独特的大鉴赏家,他读出曼斯菲尔德作品的独具的艺术匠心,认为在她的作品中,无论是《毒药》对两位离异后的已婚妇女对爱的绝望与期盼的微妙心理状态的描绘,还是《金丝雀》对一位单身女性的心理状态的细腻描绘,都体现了其高超的心理描绘技巧。通过译介曼斯菲尔德徐志摩自觉借鉴了曼斯菲尔德的创作艺术,他在小说《轮盘》中通过回忆、想象、联想、幻想,表现富家女倪秋雁因耽于赌轮盘而痛感失去自我,心理活动十分丰富,与曼斯菲尔德的心理描写颇具相似之处。这种通过心理的真实来体现生活的真实的创作手法,很明显是借鉴了曼斯菲尔德小说的心理描写手法。

    幻想“电花似的飞骋”以感动曼斯菲尔德“在天日遥远的灵魂”的徐志摩,没有想到真的一语成谶。1931年11月19日上午,徐志摩为赶到北京听林徽因一个关于建筑的讲座,特地搭乘“济南号”邮机从南京前往北平,不幸在飞至济南附近时飞机触山失事身亡,时年仅34岁,比“昙花之偶现”就“朝雾似的永别人间”的曼斯菲尔德在人间还少驻留了一年。盼望能“戡破生死之门”以期与曼斯菲尔德的徐志摩,与她一样仅仅在人间“三十年小住”,就同归于死亡这座“伟秘的洪炉”。两人命运的惊人相似成为徐志摩对曼斯菲尔德一见倾心、一世钟情的最好的注解。

    ① 赵遐秋等编:《徐志摩全集》(第2卷),广西民族出版社1991年7月版,第198页。文中所引诗歌及徐志摩语,均出自该书,不再另注。

    本文系北京科技大学冶金工程研究院基础理论研究基金项目“异域体验与中国文学的现代性转型”(项目编号:YJ2010-023)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  者:王立群,北京科技大学教师,北京大学博士,剑桥大学访问学者,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中外文学及文化关系。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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