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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穷的地面在我们脚下

    时间:2021-02-25 08:02:51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每一年,都不是割裂的线段,而是一束来自宇宙深处的射线,顺承过去而来,开创未来而去。2014年,便恰好是这样的一个时间切面,透过它我们看到的远非仅仅是这一年的文学风景,而是像途中突然遭遇了秀丽的树木一般,它们将我们的视线引向了身后广袤神秘的森林。

    2014年,对于广东小说来说,是相对平淡的一年,但在这种平淡中又蕴含着新的元素,这些新的审美、新的思辨、新的面孔,都与南粤这片土地上的社会生活息息相关。滤过表面纷纭繁杂的噪音,我们听见的是勃勃的生机。

    正是从“过滤”的意义而言,小说在今天并非变成了文化的盲肠,而是更加重要起来。因为愈演愈烈的信息时代,正在用各种骇人听闻的事件轮番轰炸我们的耳目,使得我们恰恰忽略了内心深处的复杂褶皱与丰富层次。那些让我们震惊的事件与人物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各种社会学、经济学的解释看似逻辑严密,但以人心的经验与情感稍加推度,各种理论便漏洞百出。人心、人性以及人的处境一定不是齿轮般固定不变的机制附属物,它们所需要的是非常细心和耐心的理解与洞察。小说,便是这样一种细心和耐心的理解与洞察。

    作为一个小说作者,我在2014年有幸读了不少广东作家的优秀作品,这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让我受益匪浅。这篇文章便是一次阅读与学习的记录,我试着从代际的次序来笨拙地勾勒一番我记忆中的印象。我必须反复强调“印象”一词,是因为我目力所及有限,所思更有限,不可能做到完全的中正与客观,更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遗漏佳作在所难免。本文的词句只能作为海面上一些大致的浮标,如果读者能借助这些简陋的浮标看到更美的风景,那便是“幸甚至哉”了。那么,就这样开始吧。

    作家鲍十在2014年由花城出版社推出了小说集《生活书:东北平原写生集》,每篇作品都以东北平原上的一个村庄命名,通过对每个村庄如同素描般的“写生”,呈现出了东北平原的历史与人心。作家置身岭南已经很久,但念兹在兹的还是那个养育了自己的故乡。他试图利用“岭南”与“东北”之间漫长的时空距离,用一种超越性的目光去审视自己的故乡。如作家所说:“编在这本书里的作品,我从1999年就开始写了,一面写,一面在刊物上零散地刊载,直到2013年,才算告一段落。这样断断续续,居然经历了十几年的时间。”“我最初的想法,是想通过这些作品,让人们对中国东北的乡村社会有个大体的了解,包括历史的、政治的,以及人的命运、民风民俗,等等。我同时想做到一点:要使这些作品看上去不那么离谱,要基本真实,既不涂脂抹粉,也不夸大其词,尽力留下时代的真相。”因此,这本书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我读此书,便是每晚躺在床上小读几篇,然后在遥远的东北气息中入睡,真是“黑土冰河入梦来”。无论是《滕家渡》中的情爱往事,还是《走马川》中的触目惊心的村庄消亡趋势,鲍十的叙事都是淡然的,在这种淡然之中给人的却是锥心的刺痛。再如《积万屯》等小说,讲的是曾经被称为“地主”的人的往事,时代的背景隐去了,只剩下像父子情谊这样的人类本质情感,捕捉到了真实的人性,令人唏嘘。这部小说集中的故事如同深夜好友相聚,品茶饮酒,娓娓诉说,非常生动,从整体上构造出了一个传说化的民间世界。更值得赞赏的是,在艺术上它们都回归于极简极淡的境界,就像容器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优雅恬淡的方式,舀起了生活本身的浓厚汁液。

    2014年,作家邓一光在海天出版社出版了小说集《你可以让百合生长》,里边收入了他近年来专门写深圳的短篇小说。影响最大的便是获得郁达夫小说奖的中篇小说:《你可以让百合生长》,里边写了一个穷困潦倒的吸毒家庭、一个倔强的少女、一个富有歌唱天赋的傻弟弟,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位个性鲜明并独具慧眼的音乐老师。倔强少女在音乐伯乐的影响、教诲与激发下,终于找到了自己歌唱的力量。在这里不得不提的是,尽管我一开始便警惕到了邓一光的煽情铺垫,但是在这样的间离情况下,还是被感动了。这篇小说在语言上用力很深,最大的特色就是拟真性,作者模拟少女“我”的第一人称口吻来叙事,使得作品充满了明快、诙谐、跳跃甚至时尚的氛围。作为辅助的叙事语言,却充满了温情的诗意;不惜篇幅的抒情,渲染了少女心底的那份纯美。这种依然能够感动人心的力量,应该是其备受瞩目的重要原因。

    小说集中的其他小说都专注于书写深圳的各种人物,尤其是写这座新兴城市给人心带来的无根、孤独与漂泊的感受,像《轨道八号线》、《出梅林关》等篇章让我难忘。我觉得邓一光的深圳小说已经写出了自身的独特性,无论是文化方面的还是审美方面的,他都保持着自身独特的辨识度。邓一光早就说过这样的话:“我不负责去写深圳是什么,对于很多人来说,深圳是数字和规划中里的深圳,而我的深圳一定是有条理、情感和文化的深圳,我在写我自己的深圳。” 邓一光从未放弃对深圳“城市内在生机的探寻”,他的小说细节饱满,充斥着深圳的青春躁动。深圳不但是广东、更是中国最年轻的世界级大都市,它鱼龙混杂,它活力非凡,它是无根之地,它是自由之地,邓一光牢牢捕捉到了这些可以命名为“深圳精神”的事物。

    同在深圳的另一位作家南翔,在2014年出版了小说集《绿皮车》(花城出版社)。南翔的身份是大学的人文学者,因而他的写作有着极强的人文关怀色彩。正像批评家白烨所说:“这些小说新作,题材丰富多样,写法不尽相同,历史与现实兼具,都有着一种或显或隐的共同特色,那就是在直面当下的文学审视与小说写作中,以浮世中的人情把脉,世态中的人性触摸,富有一种人文关怀的深沉底蕴。很显然,南翔把他人文学者的本色,有意无意地化作了创作的底色。”

    他书写底层,却对人物的日常生活描绘极为细腻、生动,构造出了一个丰富的与人物血肉相连的生活世界。小说《绿皮车》的空间是一列即将退役的绿皮车,笔触紧贴老茶炉工为代表的各色人物,写出了他们的喜怒哀乐。我们说诗是一种慢,而反过来说也依然成立,慢也是一种诗,在“慢”当中,生活的诗意才能得到充分的发酵和升华。《老桂家的鱼》描述了身陷沉疴的疍民老桂,最后一次与妻子以及挚友出江捕鱼的情景。疍民,是岭南独有的称谓,指的是活动在珠江沿岸的渔民,随着珠三角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剧,疍民已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成为了历史陈列馆的一个名词。这些小说的象征意味是很明显的,批评家张清华敏锐地指出它们“着眼于即将消失的人与事物,着眼于一种即将退出历史的生存与伦理”。的确,它们都是以怀旧的温情表达着作家的人文情怀,以及对这个加速世界的深切反思。

    作家陈启文在2014年发表了短篇小说《浑然不觉》(《作家》2014年第5期)和《梦魇》(《花城》(双月刊)2014年第3期)。《梦魇》看似一篇回顾过去的知青小说,实质上却是一篇有着现代意蕴的思想小说,主人公下放到了一个名叫烟波尾的小地方,与小地方的各种习俗时有冲突,他一直掩饰着他的秘密,当这个性取向的秘密暴露之际,他只得逃离。这其中有着人的异质性、存在的孤独属性以及社会规训关系的反思与观照。

    作家盛琼的《罗锅姑姑》(《长城》2014年 第2期)延续了她对残疾人群的关怀,继写盲人《老弟的盛宴》之后,又塑造了一个生动的罗锅姑姑形象。作家孙丽生的中篇小说《悲喜男主播》(《作品》2014年第9期)弥漫着浓郁的潮汕风情,主人公柴稙便是一个用潮汕话播音的方言主播,透过他的人生悲喜剧,带出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及其社会关系。作品的结构有着传统戏剧的特色,语言诙谐幽默,化用各种方言、歇后语以及流行用语,具备鲜活的当代气息。作家杨卫东的中篇小说《昊天皇敕》(《花城》2014年第4期)充满悬疑色彩,引人步步前行。作者以丰厚的生活经验进入小说,使得小说容纳了密集的文化细节,反思了“文革”中人与人之间的剧烈冲突。

    “70后”作家群早已是广东文学的中坚力量。2014年,作家魏微在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了小说集《暖与凉》(当代中国实力派女作家书系)。《暖与凉》收录了《薛家巷》、《情感一种》、《姐姐和弟弟》、《沿河村纪事》和《家道》五部作品。这几部作品都是作家在不同阶段的代表作,在读者与作家中深具影响。我重新读了其中的一些篇目,还是非常喜欢,《姐姐和弟弟》是如此温情和深情,打动人心的亲情中实则饱含着生存于此世的生命情怀;《沿河村纪事》中大胆而荒诞的想象力,再次让我对政治与人性有了格外的领悟。

    作家王十月在2014年尽管只发表了一篇小说《人罪》(《江南》2014年第5期),引起的反响却依然是巨大的。王十月的小说一直善于构思情节、塑造人物,以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强烈的戏剧冲突将读者引领至道德难题的中央地带,从而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与思考。《人罪》便是这样一篇小说,法官陈责我和杀人小贩陈责我在一起杀人案件中牵扯到了一起,曾经冒名顶替的往事浮出水面,与此相关的每一个人物遽然间都不得不面对良知与道德的拷问,在这样的拷问下,作家并没有理想化笔下的人物,而是牢牢把握住了当下中国的现实困境,使得人性的局限与丑恶有了非常确凿可信的语境。这篇小说提出的论题是极为重大的,让人想起托尔斯泰的《复活》。在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度,如何面对罪恶、如何忏悔罪恶, 注定是精神层面最惊心动魄的核心问题。

    作家徯晗在2014年发表了短篇小说《颤动的日光》(《长江文艺》2014年第3期)和《浮生》(《江南》2014年第5期)。徯晗的小说主题一向在思辨、现实以及女性意识间有着自身独到的体验与发现,在小说《颤动的日光》中,作家反思了物欲对人的存在和情感的伤害与遮蔽。妻子鲍玲是女强人,精神情感贫乏,被物欲金钱裹挟,丈夫陈曙晖是哲学副教授,沉溺于自己的思索中。在这种貌合神离的状况下,丈夫情感出轨,在一次车祸中与儿子不幸遇难,鲍玲才深切反思了自己的过去。故事并不复杂,但作家在这个架构中盛满了自己的思考。《浮生》则有明显的女性意识,一位语文女老师的退休后,“退休”导致的离间效果使得她回忆起年轻时因性而生发的耻感,这种耻感实质上是一种生命意识的折射。

    作家吴君的短篇小说《关外》(《芒种》2014年11期)写了一个讽刺的故事,一个“白富美”冒充打工妹追求有为穷青年,准婆婆却让她去找有钱人,而希望儿子可以娶富婆。写出了当代社会价值观的扭曲。吴君对于人性与社会道德价值之间的冲突有着浓厚的兴趣,短篇小说《这世界》(《南方文学》2014年第6期)又瞄准了“恩情”与“报答”这对道德关系。德远老人把失去双亲的侄子王泉一手养大,王泉当上包工头发迹了,令德远老人期待着王泉的报恩。结果王泉的报恩方式却是一个设计好的局,先是“被抛上了天,在天上看着所有人笑”,醒来却躺在一张破床上,衣服被水淋透,鞋子里灌了小孩的尿,原来当年收养王泉是源自德远自私自利。我个人觉得,经济理性与人情关爱有时便是如此难以厘清,如果不能诉诸于心灵的成熟,“施”与“受”都不免会掺杂算计的灰尘。

    诗人、作家黄金明的创作量一向是比较大的,在2014年他发表的中短篇小说累计7篇。他是一个狂热的小说实验者,以不倦的思辨、激情的倾诉与诗意的比喻构成了他作品的另类风格和底色。他的小说主要是“地下人”系列,他杜撰了一个未来世界的地下城,每座城市都有一个地下卫星城,在这种奇异的环境中进行了各种怪诞的书写。此外,他还有一些小说是对小说的探讨,比如中篇小说《讲故事的人》(《作品》2014年11期)就是一篇探索小说写法的小说。“讲故事的人”不断地讲故事。而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他不过是别人创造的故事中的人物。小说中的高潮是作者借人物之口,对近百名世界作家进行了妙喻式的点评,在这些一望无际的排比句中,他的诗人气质彻底显现。我想,对他的实验文本我们可以见仁见智,有着不同的阐发,但他的这种探索勇气值得我们每个人钦佩。

    作家徐东对文学的热爱是发自骨髓的,他在解决生存问题之后便把写作当成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了。他在2014年创作和发表了大量的作品,中篇小说《洗脚》(《中国作家》2014年第2期)塑造了老邹这个对爱情抱有纯粹信念的人物,与老邹相对的是城市中众多男性与女性的混乱关系,人们在灯红酒绿中迷失于欲望的放纵,老邹在他们眼里显得是个特别不开窍的人,但在老邹离开深圳后,那些人却忽然间开始怀念他,其实,他们在空虚中怀念的是一种纯粹的人生情怀。与老邹这个人物相对应的是中篇小说《新生活》(《小说月报·中篇选刊》2014年1期)中的李明亮,李明亮是与老邹完全相反的人,他张扬着不羁的欲望,背弃了恋人小青,在顺子、小红等几个女子那里获得了情欲的刺激与满足。但作家对李明亮的态度却是宽容的,试着去理解他,从而理解城市中多样的生活形态。能看出来,作家在不断“翻来覆去”中努力从不同角度探视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徐东自己最喜欢的是他带有探索性质的中篇小说《有一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大家》2014年第2期),在其中灌注了他的世界观与艺术观。

    作家弋铧的《午夜的阳光》(《清明》2014年第4期)、马拉的《鸡鸭名家》(《南方文学》2014年第6期)、林渊液的《花萼》(《作品》2014年第6期)等作品,叙事成熟,各有精思,亦为佳构。篇幅所限,便不再展开了。

    2014年,对“80后”作家群而言是急剧上升并获得全面关注的一年。包括《收获》在内的全国多家杂志都做了“80后文学”专辑。这种现象的根源却主要不是美学的(有点儿遗憾),而是来自历史更替的必然。“80后”群体正在步入年富力强的“准中年”,在各行各业中都已担负起了基础性的工作,文学界也概莫能外。毫不夸张地说,“80后”作家群已经成为满足全国文学期刊巨大胃口的主力军,这点对广东文学界来说也是极为明显的,一大批年轻的写作者涌现出来了。我有幸忝列其中,对他们的创作情况也相对更为熟悉一些。

    青年作家蔡东的短篇小说《我们的塔希提》(《收获》2014年第5期)写了三个年轻人,苦恼于安稳与飞扬如何平衡,渴望着艺术化的人生却无路可走。表面上看,麦思保守,王春丽激烈,高羽折中,实际上,三人皆试图溢出常规,在不同层面上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反抗。作家的态度表明,希望就蕴藏在哪怕极其微弱的努力中。读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有了一个大胆的联想:我想起了张洁的小说《方舟》(《收获》1982年第2期),那篇小说也写了三个人,三十年过去了,将这两篇小说对照着看,一定会有许多感触,当然,这是题外话。短篇小说《出入》(《小说选刊》2014年第1期)以诗性的语言写了一个生活的片段:妻子在山下参加了“锻造人格魅力”的培训班,丈夫来到山上的寺庙短期出家,却夜夜听到隔壁男子的哭声。这是一部关于信仰、心灵的精短篇。小说《通天桥》(《创作与评论》2014年第1期)的意蕴非常丰厚,集中体现出作家对于资本、城市发展、阶层利益、知识分子等各方面的观察和思考。蔡东最为人称道的是她叙事上的圆润与洁净,她的作品就像是一帧精美的苏绣,一针一线地构筑着纸上的风景。

    写完蔡东,我不由想起了青年诗人、作家旧海棠。她虽然生于1979年,但我认为她应该放入“80后”作家群进行评述。因为“80后文学”这个概念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它的边界其实是相当模糊的。2014年,旧海棠、蔡东和我都有幸选入《收获》的青年作家作品专号。旧海棠写诗多年,她在小说《刘琳》(《收获》2014年第4期)中用语言缓慢触探,激活了自己颠沛而又丰富的青春记忆。这是诗歌经验转化为小说形态的一个很好案例。

    青年作家陈崇正创作量也颇丰,在2014年发表中短篇小说近十部。中篇小说《黑镜分身术》(《花城》2013年第3期)在情节上承接其《分身术》和《停顿客栈》两部小说,共同构建了一个分身术世界。它以“分身术”为洞察世相人心的一面镜子,用一个个人物故事编织出一幅荒诞的乡村图景,充满对现实的指涉与隐喻,并给人以无限的思考空间。同时,“分身术”这个概念所指涉的知识领域,又涵盖了古老的巫术和当下“平行宇宙”的科学理论。因此,这部小说既可以当成严肃文学来解读,也可以作为一部传奇故事或科幻小说来解读,很好地连结了文学的探索性和传奇性,代表了作家追求雅俗共赏的努力。另一部中篇《夏雨斋》(《作品》2014年第10期)以一座楼阁的拆迁作为引子,书写了潮汕地区百年侨乡的一段家族史。他为此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从1922年的一场风灾入手,将现代的情感焦虑投影于上个世纪初的半步村,在时空腾挪中进入乡村秘史,展现了十分娴熟的叙事技巧。

    青年作家陈再见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普遍来说,由于时代的变化,“80后”作家都有着较高的学历,但陈再见再续了自我教育的光荣传统,中学毕业进入工厂后,坚持读书写作,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文学世界,也改变了自身的命运。他的社会经验丰富,故而笔下的人物来源多样,有着浓郁的民间生活气息,拓展了“80后”文学的表现面向。他的创作量是极大的,仅2014年他就发表了中短篇小说20部,这是一个惊人的数目。我最喜欢《云南,云南》(《文学港》2014年11期)这部中篇,它通过少年的叙说,讲述了一个女孩云南的悲剧人生。云南是一个被拐卖到山区、委身于老光棍的女孩,她如晨露朝花般清新,神往着云南省的蓝天白云,在几次不成功的“越狱”后,她以“杀夫”这一惨烈的行为“逃出”了大山。身处云南的监牢时,她奇迹般地获得了至高的精神慰藉。——曾经有一次我和陈再见聊天时,他向我提及过这段往事,我当时就知道他一定会写出来的,现在看到他终于将少年时的记忆化为了有形的作品,我为他感到高兴。这部小说里弥漫着罪感,充盈着悖论,内蕴丰厚而悠长。它既表达了命运的囚禁,也表达了人的忏悔与救赎,是一出绝望的悲剧,读后令人久久难以释怀。

    青年作家钟二毛也具有传奇性,他曾经是一名狱警,为了文学的梦想,现在转型成为了一名文化记者,并在业余时间从事写作。他出版于2014年的长篇小说《小中产》(重庆出版社)获得了很多年轻读者的欢迎,因为它讲述的就是“80后”这代人的故事。记者姚奋斗、公务员柴美好,两人组建成家。然而,中产生活还没来得及幻想,就被现实打得满地找牙。二套房、假离婚、孩子上学、老人看病、投资理财、辞职创业……每一件事,几乎都困扰着今天的每一个年轻人。小两口固守底线和良知,见招拆招,把老百姓的小智慧和顽强生活的劲头,展现得淋漓尽致。小说语言诙谐幽默,可读性很强。钟二毛还写了不少短篇小说,其中《旧天堂》(《民族文学》2014年1期)写了一个现代大都市竟容不下一个充满诗意的旧书店,表达了作家对今天文化生态的深忧。

    青年作家林培源,1987年出生,刚从暨南大学中文系读完硕士。他是上海最世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签约作者,已经出版长篇小说多部,深受青年读者喜爱。2014年,他出版了小说集《钻石与灰烬》(长江文艺出版社),收录了短篇小说13篇,大部分都曾发表在文学期刊上。他会在一个时期集中探讨一个主题,《阿丽与烟花》、《秋声赋》、《奥黛》、《搬家》、《婚纱》、《水仙》描述了某一类卑微的小人物,他们各自背负着自己的重担,在沉重的生活里左冲右突、跌跌撞撞,想介入的却无法进入,想逃脱的却摆脱不掉,于是延宕悬搁在命运的罗网上,深切地传达了对于小人物命运的关切和同情;《飞刀表演者》、《扮演菩萨的男人》、《烧梦》、《家宅叙事诗》、《两个葬礼与一场告别会》则聚焦于表演与现实的角色错位与身份辨识,以及对记忆在时间里的有效性、现代社会家庭关系的异化、孤独与死亡等形而上问题作出了自己的思考。

    青年作家吴纯出生于1989年,2012年,也就是在她23岁的时候,她就获得了联合报文学奖的短篇小说组评审奖,成为该奖最年轻的获得者。在我看来,她小说的最大特色其实是语言的诗性,我觉得她是以写诗的方式在写小说,句子有着绵密的细节,这些细节既有外在环境的点滴,也有内在思绪的绵延,两者相结合便构成了流动的诗意。2014年,她发表了《城春》 、《愿望熊》(《花城》2014年第2期吴纯专辑)、《烧衣》(《作品》2014年第4期)等作品,可以看出家庭危机是她挥之不去的主题,她以极为个性化的方式来探询年轻人的小世界,并有了感染人心的力量。

    广东优秀的“80后”作家还有很多,比如彤子、王哲珠、毕亮以及寒郁等。青年作家彤子在2014年发表了短篇小说《瓜》(《作家》2014年第1期)、中篇小说《八大工种》(《江南》2014年第1期)、《月光曲》(《作品》2014年第3期)等作品。她善于开掘自身艰辛的生存体验,并进入精神的终极层面进行观照。从事建筑这个行当,让她有了《八大工种》这样独特的小说,而在《月光曲》中,她又大量使用广东方言和岭南风俗,给人以异质化的阅读体验。在这一年,她还出版了小小说集《平底锅的爱情》,里面收录了她近年来创作的小小说。2014年,青年作家王哲珠出版了长篇小说《老寨》(江西高校出版社),发表了《虚拟男的真实生活》(《北方文学》2014年第10期)、《如果活着》(《边疆文学》2014年第5期)以及《中秋》(《作品》2014年第7期)等中短篇小说。《老寨》对村落历史的变迁做出了自己的思考,可以看到她的努力。最让我喜欢的是《中秋》这篇小说,以一个成年男性的视角,写出了醇厚的亲情。青年作家毕亮是个短篇高手,他的小说叙事极为克制,用词简约,几乎都是短句,给人一种天然的忧伤与紧张的氛围。他着力的重点在于爱情或婚姻中的孤独、绝望与温情,有些篇章让人想起那个老是醉醺醺却把话说得很漂亮的卡佛。他的近作《你不明白我的孤独》(《长江文艺》2014年第2期)、《你,许个愿吧》(《长城》2014年第11期)、《离散》(《文学港》2014年第10期)都体现了这些特点,值得一读。青年作家寒郁生于1989年,却少年老成。他为了文学梦,辞掉白领工作,现在从事文学编辑工作。他的写作与其他年轻作家不同,一直没有离开“苏鲁豫皖交界的小地方,给我许多贫困和屈辱的小村庄(他的创作谈自述)”,他在2014年发表了很多作品,我比较喜欢小说《天灯》(《星火》2014年第5期),写了故乡的贫困,努力寻找着故乡真正的甘甜。

    我自己在2014年的创作情况也简述下吧:出版了小说集《内脸》(太白文艺出版社),发表了《书鱼》(《收获》2014年第5期)、《北京一夜》、《当我看不到你目光的时候》(《十月》2014年第6期专辑)、《佩索阿的爱情》(《作家》2014年第7期)以及《父亲的报复》(《小说界》2014年第1期)等中短篇小说。至于具体评述,就期待他者的目光了。

    好了,到了要总结的时候了吗?我却觉得得失早已明显,无需我再多言。我只是深觉写作的不易,尤其是小说这种文体的不易,它和我们现实世界是同构的,它的问题,其实也同样是现实世界的问题。我们都必须对现实世界作出自己的理解与判断。

    最后想说的是,这篇印象记是一次感觉相当漫长的写作之旅,因为每一句话都指涉着另一部或多部作品,而每一段话都指涉着另一个或无限的世界。但同时,这也是一次非常有趣的阅读之旅,大规模的集中阅读让我深感他们的写作离我是如此之近,我和他们无论白天黑夜都一起分享着岭南的各种秘密,借助他们的写作,我得以在我的“岭南”之外发现无数个“岭南”,进而发现无数个“中国”、无数个“人类”……写作的丰富与宽阔,又一次在我面前显现。我意识到,文章的标题一定要表明这样的意思。我使劲思索着,终于,我想起了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的一句诗:“无穷的地面在我们脚下。”是的,就是这个意思,当我们写作,我们便获得了无穷的地面,当我们回头,我们便看清了这一切。

    责任编辑 朱亚南

    王威廉:1982年生。先后就读于中山大学人类学系、中文系。在《作家》、《花城》、《大家》、《山花》、《读书》、《书城》、《天涯》等刊发表小说、散文与评论。作品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刊转载;入选《北大年选:中国小说》、《华语新实力作家作品十年选》等重要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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