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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归日常叙事呈现多元存在

    时间:2021-02-25 08:03:4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小说集《今夜无人入眠》(浙江文艺出版社 2013年12月版)收录了青年作家斯继东从2003年至今创作的十六篇中短篇小说(《痕迹》《肉》《动物园》三篇小说除外)。其中《今夜无人入眠》(原载《收获》2009年第2期)相继被《小说选刊》和《文学教育》转载,入选了《2009 中国短篇小说年选》《2009中国年度短篇小说》《 2009 中国最佳短篇小说》《2009 中国小说排行榜》《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必读(2009卷)》 等选本;《你为何心虚》(原载《上海文学》2012年第10期)被《小说选刊》转载,入选《2012中国年度短篇小说》,并荣登中国小说学会“2012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最近又被译成德文刊发于《LEUCHTSPUR》(《人民文学》德文版),绍兴籍作家斯继东以其独特的小说创作引起了文坛关注。

    历史现场与日常生活的还原

    小说集《今夜无人入眠》创作题材较为驳杂,十六个短篇小说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故事新编”式历史题材的现代叙述,如《广陵散》《打白竹》《梁祝》这三篇,余下的十三个短篇属于第二类,即对现实题材的书写,主要集中反映小城市中产阶层和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生活。

    在历史题材的小说中,作家以历史或传说中的人物为叙述主体,用个人的视角和回归现场的方式对历史或传说作全新叙述。在小说《广陵散》中,竹林七贤被推移到了历史现场,他们分别以第一人称“我”展开对自身的叙述和评说。刘伶以“聚会,其实就是喝喝酒吹吹牛”这种调侃的口吻让历史中的名士之风烟消云散、嵇康表达了与死对头钟会没能成为朋友的遗憾、阮咸述说了对“阮”的乐器的喜爱、王戎道出了他的俗以及因“树在道边而多子,必苦李也”一语而成为七贤缺一时的凑数之人的真相、山涛流露了因为穷而在竹林与官场之间游走的痛苦、阮籍说出了他对当局的害怕并以喝酒来逃避现实的无奈、向秀表达了他写《思旧赋》时对个体活法选择的宽容和对“七贤”是“一”也是“七”的思考。历史上的曲高和寡已成为绝唱,而《广陵散》在作家笔下却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打白竹》则以一个阉鸡的白竹村人的视角,写了《嵊县志》中清末农民起义的宏大历史。小说中,阉鸡人“我”应夏水荷的要求,请独眼标帮忙去甲秀坂抢夏水荷当老婆,在抢亲半道被时任乡团团董的宋保兴所拦,意外引发一场倾村的战争。为了私仇和私利,很多人聚在一起攻打甲秀坂,却由大水冲垮了木桥而来到白竹村,最后,在守护家园的名义下,整个村落成为废墟,而作为此次战争导火线的“我”仅仅是打白竹这场战争的目击者,宏大的农民起义历史被彻底解构。《梁祝》也是以回归现场的方式展开叙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相识源于梁山伯的一个梦,梁山伯的形象多少带有了同性恋的色彩,真正触动读者内心的是四九与银心间的爱恨离愁,银心跟着祝英台走的决定痛苦了她的后半生,四九也在一遍又一遍为别人讲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中渐渐老去。

    过去的历史或传说被回归到了生活的现场,对历史的重叙或是解构,是作家对历史的重新认知与理解。作家斯继东以回归生活现场的方式重叙历史,其本质是对人性与欲望的深度挖掘。确实,历史不应只是被叙述的对象,回归被叙述历史中人的主体欲望,是对历史真实的一种探索,亦是对人性的多元解读。

    在第二类作品中,作家把目光聚焦到了小城市的知识阶层和社会底层的民众身上。小说《今夜无人入眠》《香粉弄9号》《猜女人》《液瓶里的天堂》和《合欢》中的主人公有教师、热爱艺术的人群和机关单位的公职人员,他们生活在小城市,他们的痛苦来自情感世界的游离与徘徊。《今夜无人入眠》写了李白、毕大师、黄皮、马拉四位男性和一位叫赵四的女性的故事。他们在圣诞夜听完帕瓦罗蒂的告别巡回演唱会,并在“根据地”酒吧一一分别,然而,在半夜因为马拉妻子的电话,马拉的这些朋友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马拉与赵四在一起而为马拉开脱并寻找马拉,而马拉说事实的真相是他送完赵四后与一个男人打了一架,与赵四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故事在想象与真实、理智与情感、现实与欲念间道出了现代人存在的常态。小说《香粉弄9号》讲述了大龄青年教师胡一萍与蒋干之间几乎无声亦无欲的相处与恋爱状态,蒋干因车祸死去,胡一萍隐藏内心深处的情欲终于在蒋干生前所在的香粉弄9号的屋子里激发,情与欲在现实和幻想的混乱中让胡一萍只愿把现实当作是一场噩梦。《猜女人》这个故事是青春期被压抑欲望的一次暴力想象。陈高峰在街头用水果刀刺进了隔壁班班花张丽英胸部的悲剧,在若干年后,被许国松与“我”對细节的回忆与核对中彻底消解,这个根本不存在的陈高峰或许只是“我”青春记忆中欲望释放的替身。《液瓶里的天堂》中的“她”当年为了爱情,抛弃了亲情,当爱情转变为亲情,她又开始怀疑爱情,而丈夫病床前的守候,让她终于可以在亲情似的爱情中走向风平浪静的天堂。《合欢》中,教师赵四与舞厅偶遇陌生男子整整一年无声爱恋,男子突然消失,赵四嫁给了黄皮,却一直不明嫁给黄皮的原因,而与黄皮同学的婚外情或许是赵四曾经失落爱情的拾遗。

    对社会底层小人物生存与命运的关注,是斯继东现实题材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我知道我犯了死罪》《楼上雅座》《赞美诗》《乌鸦》《你叫什么名字》《永和九年》和《蔷薇花开》等小说都是以社会最底层的民众如田鸡车的车主、小面馆的主人、地道的农民、杂货店店主等为叙述对象,在对他们的叙述中呈现底层人的百态人生。

    小说《我知道我犯了死罪》中,以田鸡车车主阿德为第一人称,向警察讲述了他自己杀人的过程。阿德为家庭生活挣扎奔波,他本能的欲望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一次次的撩拨,陌生女人每次都以告诉阿德老婆相胁迫向阿德要钱,在现实与欲望的双重困境中,平时连一只鸡都不敢杀的阿德最终选择杀死那个女人,整篇小说在主人公阿德口语化的叙述中缓缓地呈现了小人物生存的悲哀。《赞美诗》写了一个常把“日他娘,我怕什么”挂在嘴边的农民惊蛰的故事。惊蛰把老婆发疯并最终死去的全部原因归罪于被自己逼死的妹妹,从到妹妹坟头钉桃木桩到炸坟头,惊蛰努力显示着在妹妹面前无可动摇的权威。然而,一次又一次地梦魇,让他内心的恐惧与日俱增,最后在宗教的“赞美诗”中,惊蛰成了老鸦窠有史以来第一位男教徒。小说以罪与罚的模式叙述了基督教对罪孽之人的感化与拯救。《乌鸦》写了一个农村报丧人,小说以报丧人“我”为叙事视角,写死者的亲友们在得到报丧人关于亲友死亡的消息后,关注的是“怎么死”而非“死”本身,写出了人情的冷漠,最后小说在报丧人死后谁为他报丧、又把死讯报给谁的疑虑中,写出了人存在的孤独。《楼上雅座》讲述了一家面馆的夫妻因为一条狗被车撞死,老屠终于没有承受住老婆喋喋不休的数落而暴发,工作间一片狼藉,而作为吃客的“我”也在对工作、婚姻与情感的错乱纷杂的不满与压抑中,走向了被三夹板挡住了的“楼上雅座”。《你叫什么名字》写了一个开着奔驰名叫阿贵的人花钱让一个陌生人“我”来证明曾经的阿贵已经死去,并最后以刀子杀死了见证过“阿贵”的“我”。《永和九年》写了退伍回家务农的刘六根被医生诊断得了脑癌后,因一张结婚证而开始寻找证书上的另一半迟桂花,最后他终于想起了与迟桂花领证的场景以及答应此后领离婚证的承诺,当年的迟桂花为了生下肚子里操家政的孩子而与刘六根领了结婚证,多年后已成为杂货铺店主的迟桂花在女儿迟男的设计下最终与刘六根走到了一起。《蔷薇花开》写了一对孪生姐妹李蔷李薇与周生生之间的故事,妹妹李薇代姐姐与周生生约会最终取代了姐姐,仕途节节高升的周生生最后出事进了看守所,李蔷代妹妹前去探望周生生,在周生生的问话中终于证实了多年来埋在心中的被妹妹算计的怀疑,而李蔷最终用她的善良保护了妹妹。

    如果以创作与发表的时间对《今夜无人入眠》这部小说集中的短篇小说进行梳理,或许我们更能看出作家创作心理的某种轨迹。《我知道我犯了死罪》《你叫什么名字》和《合欢》这三个发表于2008年之前的短篇,通过对主人公阿德的困境、阿贵的自卑和赵四情感的失落的描摹,对人生活中存在的无助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深入的阐释与分析。之后,《今夜无人入眠》在对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反讽中落空真相,《打白竹》在历史解构中寻求真相,《广陵散》带给读者更多的是历史真相中面对选择的理解与宽容,《液瓶里的天堂》是对爱情与亲情转换中的一次思考与心灵抚慰,亦是对爱情真相的一次终极思索,这四个2009年创作的短篇小说由之前对人的存在的思考转向了对日常生活真相的思考与探求。而从2010年开始,作家把目光开始聚焦到对欲望的书写与真情的向往上,《香粉弄9号》写了被压制的情欲的迸发,《梁祝》写出了弥漫在人间的孤独与快乐,《永和九年》是对人与人之间单纯情感的一次盛大演绎,《乌鸦》是对言说欲望与孤独困境的展现,《楼上雅座》是在嘈杂与纷杂中寻得一点宁静的向往,《猜女人》是对青春期被压抑欲望的一次暴力想象与延宕,《赞美诗》中写出了在宗教中人的省悟与人性的回归,《你为何心虚》是面对丈夫外遇后,女人深层复杂心理与处境的探析,《蔷薇花开》又一次回归对善良与真情的演绎。不难看出,作家斯继东以人的欲望书写为中心,正一步一步地接近人性的本真。

    多角度叙述中的欲望书写

    “阅读是一次嬉戏,是寻求差异性的一次嬉戏,是使文本变得多样化与多元性的增值,是无始无终的重读。”①确实,读者在阅读的游戏中享受文本带来的快乐,我们常说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也道出了不同读者对同一文本的不同解读或者说是嬉戏方式。同时,阅读带来的每一次差异性的嬉戏亦是创作者展开“想象力的自由的游戏”的有意识的追求。小说从本质而言应该是一种叙事的游戏,然而这却并非小说的全部。“文字是谜面,结构是破译的密码,故事是谜底”②,作家提供文字与结构,故事的谜底却不再是封闭式的,它不由作家预设,越是优秀的文学作品,谜底越是无限地开放。新时期文学中夺人眼球的先锋文学,在文字与结构的游戏中忽视了故事这一真正的谜底,最终落入了为结构而结构、为叙事而叙事的怪圈,终于远离了读者而逐渐淡出文坛。以中篇小说《寻找家谱》为起点步入文坛的斯继东,在《今夜无人入眠》这部小说集中展现了他的独特的叙事方式,在作家所提供的文字谜面与结构密码中,我们寻找到了欲望中人的迷失与追寻的谜底。

    多角度叙事随着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翻译到国内后,引起国内关注,并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追随者。多角度叙事的核心是对以往第三人称即全知全能叙事的颠覆,多个叙事主体共同参与故事的讲述,文本中的上帝不复存在,一切回归到了人的存在本身,读者与作者、读者与叙事主体都回归到了故事的起点,一起解读、一起解开故事的谜底。对叙事主体而言,这是一种平等视角下的故事叙述,就读者而言,这是一次共同参与的对谜底的寻找,是极为愉悦的平等阅读体验,对作家而言,这是对真实的一种解读与还原,亦是作家心中价值追求的某种呈现。

    多角度叙事是作家斯继东在该小说集里最为明显的叙事特征。小说集同名短篇《今夜无人入眠》创造性地运用多角度叙事方式,给读者带来了不一样的阅读体验。小说以平安夜为时间点,以帕瓦罗蒂的告别巡回演唱会以及之后的“根据地”酒吧为故事发生背景场所,以“手机”这一现代人必不可少的通讯工具为撕裂口,讲述了四个男人与一位女人之间的故事。小说前三部分采用了第三人称的全知叙事视角,以马拉老婆李警官的电话为切入,分别讲述了李白、毕大师和黄皮这三个男人的不同的反应,李白在第二天早上看到马拉家的未接来电,并没有直接回拨而是打电话给了马拉,在马拉的迷糊“没事了——再说吧”的回答中,李白切实感受到了“底下汹涌的暗流”,于是,李白在想象与回忆中拼接故事,试图以還原现场的方式探究“暗流”的谜底。一方面李白在想象中寻找谜底,另一方面,叙述者也不失时机制造想象空间,晚上,孤男寡女,不干坏事能干什么?赵四一个人住在学校里、赵四说得有一个人送她回校、李白下车后,车上还有马拉、黄皮和赵四三个人……李白的想象与回忆不仅起到了拼接故事的作用,更为重要的是,他在拼接别人故事的同时,也在读者前拼接出了自身的存在状态。从刚参加工作时的“字斟句酌,一个标点都不漏”,到工作十年后“只看标题,一上午的活半个小时完成”,从与老婆聊天时断言马拉那家是最牢固的到骨子里认为“像马拉这样有才华的人这辈子不留下一点什么风流韵事,简直天理不容”③。小说在李白的叙述与被叙述的双重身份中,不仅写出了李白的生存状态,也暴露了其内心真实的想法。小说第二第三部分以毕大师和黄皮为叙述对象,同样以第三人称全知叙述的视角,把毕大师和黄皮的现状与思想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了读者面前,在他们为马拉的刻意掩饰和寻找中,马拉已然陷入了与赵四的暧昧与缠绵之中。小说第四部分叙述视角突然发生了改变,马拉作为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开始讲述他与赵四的故事。可以说马拉的叙述,是对前面全知叙述的一种背离,从表面上看,它不仅打破了读者的阅读期待,也似乎还原了事实的真相。然而,真相在哪里?第一人称的限制叙事与生俱来的那种主观性与自我性,让读者对其叙事的可信度产生了直接的怀疑,从而影响了读者对故事真相的探知,马拉与赵四之间的关系也就永远陷入了众人的猜疑之中。

    正是这种多角度的叙事方式,使得一个原本近乎封闭的文本故事,有了开放性的解读。四个主人公各自的人生困境在此叙事中得以一一地呈现,他们的欲望、他们的追寻也在这多角度的叙事中逐渐显现。小说中李白写后现代诗,马拉创作先锋小说,毕大师从事根雕艺术,黄皮是论坛盟主,赵四是音乐教师,知识分子这顶帽子可以很轻松地戴在他们头上,帕瓦罗蒂的告别演唱会是他们对曾经年华的一种回味,亦是对青春残留激情的一种告别。小说中不难看出,马拉是这五人的精神核心,他们对于帕瓦罗蒂高音的欣赏亦是受到了马拉的影响,而马拉在某种程度上成为黄皮、毕大师和李白未遂愿望的替身。他们对于马拉与赵四之间关系的想象与猜测,其实是自身潜在欲望的一种表达,因此,小说中马拉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讲述自己与赵四的故事,这其中何尝不承载着黄皮、毕大师和李白的共同欲望,因此,小说前三部分全知视角叙述黄皮、毕大师和李白的生活现状与对马拉的欲望想象,也就成了对这四个知识分子现状与欲望的真切书写,而一直作为被叙述与想象对象的赵四,她的主体话语的缺失,似乎让她成为四个男人欲望的想象体与宣泄口,而“赵四是谁”的疑惑最终没有得到清晰的展现,赵四成为一个想象的符号,一个谜一样的形象。

    正如小说中借毕大师之口道出的“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的疲惫”④,《今夜无人入眠》这个故事以独特的多角度叙述方式,一层一层剥下了他们虚度的年华,他们对肉体的想象,成为他们疲惫一身的一个实实在在的注脚。

    另一篇小说《广陵散》,以历史上著名的“竹林七贤”为各个部分叙述的主体,以第一人称的限制视角对历史进行了重叙,被世人传诵的经典故事在自我叙述下解构与重生。刘伶解构“竹林七贤”的名士之风、嵇康展现了内心的柔软、阮咸还原“重服追婢、累骑而还”的传奇、王戎视已为俗物、山涛展现内心的矛盾与苦痛、阮籍借酒消愁以及向秀的理解与宽容,“竹林七贤”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展现了各自的人生、不同的活法,他们也以各自内心的视角来看待与评价共时共存的历史。在场与多元的历史叙述,是对以往叙述传统的消解,消解的过程又恰恰透出他们选择的无奈和悲哀,这背后掩不住历史人物个体生命追求的执着,也是作家对历史中个体生命立体存在的多样探寻。

    同样,《梁祝》中以梁山伯、祝英台、四九、银心四个人的视角,解构了梁祝式惊天动地的爱情,四位主人公不同视角的叙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演绎出小人物的孤独与快乐。又如《你叫什么名字》一文中,一层叙事再套一层叙事的“套盒式叙事”,亦是另一种形式的叙事游戏。从表面上看,那个被人叫作“傻瓜”的“我”和那个叫“阿贵”的“他”之间的故事没有承继性,“我”的叙事中间套上了“阿贵”的叙事,之后又回到了“我”的视角,同时,在过程中对现实与过去作了交叉叙述,叙事被打断的背后却引发读者又一重深入的理解,正如略萨所说:“当一个这样的结构在作品中把始终如一的意义——神秘,模糊,复杂——引进到故事内容并且作为必要的部分出现,不是单纯的并置,而是共生或者具有迷人和互相影响效果的联合体的时候,这个手段就有了创造性的效果。”⑤《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小说文本,正是透过游戏的叙述方式强化了“我”与“阿贵”无名中包含的无奈的共名。

    小说集《今夜无人入眠》在历史故事与现实题材间穿梭,人的欲望推动着历史的发展,而现实的各种存在是人的欲望的外化,作者以独特的叙事模式,书写着人的欲望,从人的欲望出发进一步探寻着历史与现实的真相,而这背后亦是对存在价值的另一种追寻。

    口语化叙述中的野性之美

    如果把叙事方式与技巧比作小说创作中的骨架,那么小说的语言无疑就是小说创作的血肉,这两者都是小说的形式,却也都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而叙事方式与叙事语言的契合度直接决定了小说创作艺术性的高低。

    斯继东小说的语言正如他登在一些期刊上的照片,在自然的背景中有平静柔和的一面,有随意自然的一面,也有冷峻深邃的一面,字里行间挥不去的是一种带着自然与野性的美。在一次访谈中说到70后作家的创作时,斯继东说道:“在向这些同行致敬的同时,我依然有不满。我觉得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太智慧太绅士太少年老成太八面玲珑了。他们就不能再生猛些再闹腾些再火气大一些吗?”⑥从这段文字中,我们感受到的是作家斯继东在小说艺术包括小说语言上的一种对自然与野性之美的独特追求。

    斯继东小说的语言没有什么修饰,有的是对生活状态的自然的书写,在不少篇章中,作家都采用了口语体的语言来进行叙事,这种还原生活的语言表达,毋宁是作者一种原生态生活的追求与表达。《今夜无人入眠》中马拉作为叙事主体这一部分,自始至终是一种口语化语体的表达。

    我很想跟赵四上床。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想。

    你们不想听从前的事,你们最关心的是那个晚上,那我就直接说那晚上的事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清。我真的一点都没把握。⑦

    一开始就如聊家常式的口语表达,引着读者进入他的故事,在自然的语言叙事中建立起读者对叙事内容的信任,也消解小说中其他人物包括读者心中不断滋生的疑惑。最后——

    对,那晚的结局就这么平淡。打完架后,我们在一起抽了根烟,之后,就各自掉头回家了。⑧

    字里行间没有什么修饰也不作任何雕琢,简单舒缓的口语叙述,拉近了读者的心理距离,也激起了读者透过语言进一步探求其内心思想的欲望,马拉的话可信吗?平静的语言背后是否有着故意掩饰的痕迹?真相又在哪里?自然的语言表达与紧张的故事推进巧妙结合,故事在信任与疑惑的层层叠加中愈行愈远。

    小说《我知道我犯了死罪》中,仍用他独特的口语化语言叙述犯罪的前因后果。最后,小说这样写道:

    警察同志,我已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其实有些话我是没必要说的。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我有点累了。

    现在,你们枪毙我吧。⑨

    话语的结束与生命的终止就这样自然地连在了一起,小说中主人公的口语化叙述,也似乎不再与犯罪相关,更多是底层人从孤独到失语的人生境遇的展现。作家通过自然中带着野性的语言,表达他对底层生命的关注与感悟。

    《梁祝》在作家的口语化叙述中让爱情传奇回归人间,《广陵散》的口语叙述同样把“竹林七贤”拉回到了人间世俗之中,而《乌鸦》的口语化叙述更多了份对底层人孤独的感悟。

    在斯继东的小说中,粗俗的语言亦是随处可见,正如王小波对性的叙事不带任何杂质,给人一种纯粹的生命感一样,斯继东小说语言中不时夹杂的粗俗表达,却同样透着对生活脱下装束后的质朴与纯粹,带着一种原始生命的野性与冲动。

    对于音乐的描写,我们见过雅的极致,《老残游记》中对白妞唱腔的描摹,后人模仿者不少,王安忆《天香》中对唱腔的描写,也是对其的借鉴。然而,对于高雅音乐的粗质化描写,却并不多见,在小说《今夜无人入眠》中,作家这样写帕瓦罗蒂的高音:

    当马拉把车钥匙插进去后,一个吊嗓子的男人立马就会钻出来,直奔你的耳朵。吊嗓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男人的嗓子一直吊着,上去,上去,再上去,千辛万苦地,终于等到他下来了。下来了,这下总该着地了吧?可是颤一颤,他又上去了,上去上去再上去。毕大师根本就没听到他在唱些什么,他只看到一根喉管被人从嘴里吐出来,一截又一截,长得无穷无尽,长得无休无止。⑩

    高雅的音乐被描写得如此粗俗而形象,让音乐从神圣殿堂直接走向了凡俗民间,雅与俗的强烈对比,是对生活本身的还原,亦是对人生活状态的映照。其他如《香粉弄9号》中,宁静与雅致的整体语言表达中突然迸发的冲动与粗粝,《广陵散》语言的粗白、《猜女人》《打白竹》《赞美诗》中语言的直白,都让读者在带着自然野性的语言中感受到了其中透出的生命张力,这是作家斯继东小说语言特点的显现。

    在《今夜无人入眠》这部小说集中,作家斯继东以对历史故事的重释和现实题材的挖掘,对人性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深入思考。叙事内容与较为独特的叙事方式以及直白且不时夹带着粗俗戏谑的叙事语言一起共同传达出了斯继东小说创作的追求,即对人的欲望的深入理解和对人存在的多元化思考。尽管在创作过程中我们也多少感受到了一些不足,如《赞美诗》中罪与罚的模式与受基督教感化最终对迷途羔羊的拯救在叙述中显得有些程式化,《蔷薇花开》中善良姐姐的几近完人的形象刻画等,但斯继东以其极具特色的叙事方式讲述着有意思的故事,表达着对人的欲望与存在多样化与多元化的思考,这本身便是一种善良与真情的坚守,我们有理由期待作家优秀作品的面世。

    【注释】

    ①[法]罗兰巴特:《罗兰巴特随笔选》,185页,怀宇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

    ②王安忆:《雅致的结构》,17页,上海书店出版社2011年版。

    ③④⑦⑧⑨⑩斯繼东:《今夜无人入眠》,3、8、17、23、46、9页,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⑤[秘鲁]巴尔加斯略萨:《中国套盒——致一位青年小说家》,86页,赵德明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

    ⑥草鱼、斯继东:《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手绢》,载《文学界》2012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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