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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读“文学史”

    时间:2020-04-25 07:56:48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文学史”这个词从西方传入中国也就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清末民初,国人所撰的中国文学史以论述诗词文赋居多,几乎没怎么提到小说,这与孔子说的“君子弗为”的观念恐怕不无关系。正人君子喜欢读小说与正人君子不谈小说,这两种态度在那个年代是可以并行不悖的。钱基博以降,钱穆与台静农所作的《中国文学史》虽然都是侧重古代文学史书写,但方法论上已与前人有别。钱穆谈小说流变时,有一个观点非常重要,他认为:可以进入文学史的小说,要自唐代开始。写过小说的台静农,亦将唐传奇小说与古文并重,认为二者不仅同源,且生于同一时代。这就仿佛告诉我们:小说并非出身微贱,应与视为正统的诗词文赋等量齐观。有人说,钱穆先生是以死者的心情写死去的文学,这里面也包含着钱先生的一份期待:理想的中国文学史还没有出现,一切有待后来者的寻求与创造;而台静农先生谈到金元文学时——真是巧,王国维的《宋元戏曲考》也只写到元——戛然而止,仿佛也要将自己的未竟之业托付给后来者。这两本书均脱胎于讲义,因此就不免带上闲谈散讲的意味。钱穆的讲稿中时用“吾人”,而台静农亦在叙谈间偶用“吾”或“吾辈”。他们把自己摆进去,不仅能让我们看到文学史书写者的知识视野,也能见出他们的性情。这就应了学者们常说的一句话:所有的文学史也应该是个人的。

    如前所述,钱穆与台静农二先生所写的《中国文学史》仅涉及古代部分。像台静农,是从新文学里出来的,写过白话小说,却没有来得及写新文学(这又是一大遗憾)。钱基博当年写《现代中国文学史》,给新文学(尤其是白话文)的篇幅其实并不多,这大概是因为他写作这部书的时候,那些论述对象大都在世,他们的文学创作尚在发展之中,作全面性的观照实属不易,盖棺论定也为时过早,因此他评价一个当世作家的得失时也有些拿捏不定。

    我们都知道,相对于古代文学史,现当代文学史因为受意识形态束缚和人情世故的拘牵,反倒难写了。我读过一九四九年以后国内出版的几部现当代文学史。在那种反常语境里,文学史写作中出现迎合上意的做法,稳妥陈旧的写法,粗率的归纳,笼统的共名,是可以想见的,用木心一句不无嘲讽的话“他们的文学史就是排排坐吃果果”大概就可以照出那些文章的劣形殊相。国内后来也出了一些作为“全国统编权威教材”、便于“学科操作”的现当代文学史类著作,的确有纠偏补弊的意义,但我始终觉得这一类高大全的文学史,像是坐在高台上对底下黑压压一群人说话,说的多是正确的废话、套话,偶尔说得偏一点、深一点,即刻扳正,示以持论公允之态。九十年代之后,重写文学史的话也叫嚣过很长一阵子,总归是雷声大雨点小。施蛰存先生说:“刘大杰写过一部《中国文学史》,自己重写了两次,结果写成了一部‘武则天文学史’。‘现代’或‘当代’或‘现当代’中国文学史,如果要重写,而不包括台湾文学、华文文学和华人文学在内,那么,我估计,写出来的恐怕是一部‘北魏文学史’。”大作家、大学者重写文学史,多持雄心,大有“一切重新估价”之概。现在又怎样?可奉为经典的又有几部?值得一提的是,《剑桥中国文学史》与《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是我私心喜欢的,但这两部书一则是数人合写,一则是主要针对西方读者,谈起来牵涉的话题太多,故不予论述。

    能让我放在枕边、一读再读的文学史类著作,主要有以下几部: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胡兰成的《中国文学史话》,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这些书没有摆出高头讲章的架式,可以随时取读。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出来后,我又将前面那几本书找来,作为比较阅读。在读《文学回忆录》的过程中,我常常会把鲁迅、胡兰成、夏志清拉来跟他“对话”。他们都是出生江浙一带的南方人,学问了得,才华横溢,见识也高妙。不过,很难想象,鲁迅与胡兰成、夏志清坐在一起聊中国文学史会是怎样一种情景。这里面,大概只有木心能与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对”得上“话”。因此,谈到其他三位时,我会尽可能把木心放进去,就像木心自己所做的那样。

    鲁迅:以现代眼光看中国古典小说

    鲁迅写作《中国小说史略》,是有感于“中国小说自来无史”。在鲁迅之前,林传甲、张之纯、谢无量,都写过中国文学史。但对小说,语焉不详,“其量皆不及全书之什一”。《中国小说史略》起于草昧,却跟他的小说一样,写成之后,高度就在那里了。鲁迅当时考虑到抄写麻烦,径以文言文来写,语言清峻,不太玩什么花头。鲁迅是中国作家中废话最少的一位,写小说如此,做学问也如此。鲁迅懂书法,他可以写几本书法史;懂木刻,可以写一本木刻史;懂古籍版本,可以写几大卷书话;研究过嵇康,可以写一大本嵇康传……但他没有把自己打开来,而是相反,向内收缩。《小说史略》如果用白话文铺衍开来写,可以写得像砖头般厚。但鲁迅偏偏要“缩为文言”。

    于是,夏志清就很纳闷了:鲁迅写《中国小说史略》,何以未作比较研究?他说,鲁迅翻译过东欧尤其是俄国的作品,为什么在《中国小说史略》中一字不提?我以为这点不难理解。因为鲁迅写作此书时有意限制自己的文学视野,他建立了一个“小体系”,并且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审视、解读中国古典小说。启端既明,下笔时目光自然有所收束。像夏志清本人就不一样,他写过一本《中国古典小说》,指东打西,有所比较。鲁迅不是这样子的,鲁迅有鲁迅的路子。

    那么,木心是怎么看鲁迅的?木心说出了鲁迅的要害,他说,鲁迅缺乏自己的理论,也缺乏世界性的艺术观。又说,鲁迅谈绘画,只谈到木刻为止,对音乐,几乎不谈的。这种说法说对也对,但你不能指望鲁迅是全才。比如,有人说鲁迅没有写过游记。这就有点近于苛责了。张爱玲有绘画才能,但据说她是不怎么喜欢音乐的。她写过一篇谈音乐的文章,印象中,第一句就说自己不喜欢音乐。我们总不能苛求张爱玲是一位琴棋诗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吧。木心谈鲁迅,有时候是开个玩笑,让大家轻松一下,当不得真。鲁迅写《中国小说史略》,是取一种科学的方法、严谨的态度,亦即:多讲知识,少讲意见。正如钱穆所言:学术是根据知识而并非对意见的投票。我们都知道,写文学史一般都要遵循一套既定的研究方法,大致不外乎流别、体制、作法、批评。这四点把握不好,写文学史会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今日的意见,很可能会变成明日黄花。但今日的知识,如果做得扎實,不管时移事易,都会有其存在价值。鲁迅在《小说史略》里面不需要放进太多的批评文字,也不把自己的美学观与价值观过多地加诸于人。这是他所采取的一种较为稳妥而又明智的写作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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