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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实开口说话

    时间:2020-04-27 07:59:58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窃以为,以最粗线条来划分的话,这世上作家大致可分两类。一类因种种原因功成名就,另一类因种种原因没有引起更多读者瞩目,却反而能更深地沉入到写作深处。当然不是说功成名就者就没有深入写作,而是写作领域从来就有这样一种作家,全神贯注地投入写作,几乎从未注视过其他。远如国外卡夫卡生前不说,我认识的学群就是这样一位作家。

    卡夫卡在日记里说写作是其生命。学群没说过这样的话,但从他数十年如一日地每天凌晨四五点起床写作这一事实来看,写作已无疑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阅读学群,我首先是阅读他的小说。小说难免虚构。对我来说,认识一个作家的最佳方式是阅读他的诗歌或散文。因为和小说相比,诗歌散文更可以说是作家的生活表达和更直观的思想表达。基于此,当我翻开学群的散文集《两栖人生》时,有种抑制不住的期待。这种期待,既源于他对写作孜孜以求的执著,也源于他在小说中展现出的语言认识。

    认识一个作家,当然是从认识他的语言开始。对任何一个进行严肃文学创作的写作者来说,对语言都有首当其冲的尊重,其次是有独树一帜的表达。二者的相辅相成,才构成作家的语言真实。说语言真实,不仅仅是作家将一些经历或认识简单地写下来,而是在写下的过程中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和意外。不提供共鸣和意外的写作往往是无效写作。就学群的这本散文集来看,无处不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共鸣和意外。

    这本散文集收有的篇目不足三十篇。对一本散文集来说,篇目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读者能从这些文字中感受到作者的良苦用心。全书没有分辑,但一篇篇读下来,还是能够看出,作者埋藏一条从个人到群体、从身边到远处的内在线索。正因为有条这样的线索潜伏,作为读者,我们才能体会到一本散文集的完整性和作者胸有成竹的自信挥洒。

    当然,撇开线索,一本集子的完整性还包括主题。学群将书名题为《两栖人生》,已经包涵相当的主题意味了。在他置于书首的“自序”中,全书主题就已和盘托出,“文学……是一个人在纸面上走过留下的痕迹。”从这句话来看,学群想留下的是什么痕迹就立刻显得重要。就我来看,这篇“自序”其实不大像序言,而就是一篇货真价实的散文。在这篇首章中,作者就相当冷静地告诉读者,他将围绕“时间”展开他的纸面痕迹。有丰富阅读经验的读者并不陌生,一个作家越是深入表达,就越会不知不觉地介入对时间的表达。没有什么比时间更为真实。依附时间的,既有过去的真实,也有现在的真实;既有自我的真实,也有他人的真实;既有冷静的真实,也有冲动的真实;既有外在的真实,也有内在的真实。如何将领略到的时间真实进行阐述,读者将一目了然地看到一个作家的深浅。

    序言后的第一篇散文是《二摸爹》。这篇文章一开始,学群就匠心独运地进行他对时间的表达。二摸爹是盲人,也是作者记忆深处的一个邻居。写回忆性质的文章汗牛充栋,看到他起笔就写发生在自己少年时的往事之时,我不禁捏把冷汗。但作者的笔锋十分意外,首先就提出令人忽略而又始终存在的问题,“一个盲人的一天从哪里开始呢?”这问题看似简单,却被很多人视而不见。问题提出来,作者立刻自己进行了回答,“一个盲人的一天,只能从他自己身上、从他的内心开始。”同样,回答也是看起来随意,但里面包涵的却是作者对时间的真实深入,乃至他通过“每一条完成的路都是走向睡眠”的思索,得出“一个盲人的一天,就是他的一生”这个有点惊心动魄的答案。因为我们无从深入盲人的世界,也就无从深入盲人的时间观。作者依靠对时间与人的思索,虽然不能说是到达了真理,但至少到达了令人信服的真实层面。因此,作者便很自然地回避了同类散文的事件描述。全文很少触及二摸爹究竟做了些什么,而是通过人物,作者告诉我们,在“通过足够的年岁”之后,作者自己懂得了一些什么。叶芝写过一句常被引用的话,叫做“随时间而来的智慧”。其实也就是告诉我们,没有对时间的认识,一个人并不能获得足够的智慧。学群也异曲同工地在讲述同样一个事实。因此他才将个人认识遍布全篇,而认识的前提是作者自己始终不游离地关注和感受时间的真实。读过这样的开篇之作后,不可能不唤起我更深的阅读欲望。

    第二篇是《一条牛的一生》。同样,这样的题目容易引起我们对同类文字的惯常想象。学群的令人惊讶之处,就在于他总是在写作中绕到惯常的另外一面。在这篇有人物、有事件、有牛的故事的散文中,作者极为快速地将主题拔出。那就是通过牛的一生,来展开时间深处的真实变化。人曾经的一生是伴随牛的气味的一生,今天却是进入到轮子时代的一生。我不敢说这个主题就新颖到了何种程度,而是在作者笔尖下,始终将表面的专心致志留给了对牛的描写。有表面就有深处。惟其如此,读者才感到其专心致志的深处,已经在不断地压制牛和人在时间中的一生。说其“压制”,当然不是作者真的想“压制”,恰好相反,作者将“压制”作为手法,让读者冷不防感到作者声东击西的行文策略。牛和人的一生在变化,也就是时间在不断地变化。作者笔下的时间变化保证了全篇的坚实,也保证了文字间的密度。在全书中,我特别喜欢这一篇,它的坚实和密度,更为自然地交织成一篇散文应具有的真实与厚重。

    不仅这两篇,纵观全书,我们也很容易看出,学群的写作追求,一直就是真实与厚重。这是听起来简易,身体力行时却无比艰难的写作方式。在学群的视野中,哪怕一个喜欢给游客作讲解的老人,学群也敏锐地捕捉到老人身后的时光碎片,因而他可以迅速在行文中摆脱掉逼仄的线性描写,让笔力雄浑地进入到每个人都无法摆脱的时代深处。因而在他笔下,不需要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因为人物不管大小,总会依附于他的时代。一旦个人身上折射出时代印痕,对学群来说,就已经是时间在开口说话。时间最终容纳的,也只会是真实,因而可以说,学群的散文是让真实开口说话的散文。不论我们在生活中会遇到多少虚假,一个作家的行文真实却是我们始终愿意接受的真实。真实带给我们的触动才能唤起我们对真实的感动、惆怅、喜悦、感伤等等。好比学群笔下的那个老人,即使一生的岁月已从他身上流过,学群依然感到,他拥有的仍然是“未完成的人生”。对我们每个人来说,人生之所以“未完成”,是因为时间永不完成,所以,学群的文字总会借助“未完成”的人生来敲打不会完成的时间,从而让文字从时间中获得高出文字表面的意义和力度。在他的《犁把式》和《一个人与一条河》中,“未完成”的感受已经越来越给读者强烈的冲击。

    在《犁把式》中,建大伯的犁伴随一生,但在“剩余的岁月”里,却永远不会再有当年“犁田时候的伙计”。那些伙计都曾在建大伯的时间中,最后却一个个离开。在建大伯这里,“未完成”是他和当年的伙计们被时间撕裂成两半的“未完成”;在《一个人与一条河》中,不愿忍受庸常生活的冯春发最终在河流中失踪。如果说,河流是时间的最佳比喻,那也未尝不能说,正值青春的冯春发是在时间中失踪。时间和河流都在流逝,冯春发的年龄却不再流淌。只有在最高的意义上,冯春发的人生才称得上是已经完成,但在他个人对生命的探索中,却依然是心愿未酬的“未完成”。学群由此生发的感叹是,“没有你,我也许就只剩混浊。一个成年男人,就会把童年和童话一齐丢失。”这感叹让我心头一震,因为这句话流露的不仅仅是对青春和生命的祭奠,二者的互融,恰恰就形成对时间的深度触及,否则他不会在祭奠中突然想到“童年和童话”这些属于个人源头性的时间背影。

    在学群这本散文集中,写到河流的文章不少,特别令我惊异的是他那篇直接题为《长江》的篇章。长江负荷的东西太多,稍不留神,这样的题材就极易堕落成空泛之篇。变得空泛,仅仅就在于很多写长江的人摆脱不了人为赋予给长江的意义。长江的确有意义,只是不断地重复某一种意义不仅没有必要,反而会使该意义在老生常谈中变得滥俗。在学群笔下,长江的意义在于它“在大地上行走,有着宇宙间的大智慧在里头:是河水就得在地面上游走。得之于天,行之于地,因形就势,河水总是完美地融于大地,融于大地又把大地的起伏牵动”。从这些不无恢弘感的文字中,我们能够看到,学群已经很自然又很贴切地将长江赋予它作为河流的最大本性。河流的本性的确就是流淌,不同的是,长江的独特性在学群眼里,不是简简单单的歌颂,而是发现“宇宙间的大智慧在里头”。能配得上“大智慧”的河流在全球也屈指可数,长江是绝无争议的一条。我有点吃惊学群的这一发现。也恰恰是这一发现,使学群的散文出现与众不同的质地。这质地不仅是所写对象的真实,更是学群自我的内心真实。一个作家必然服从自己的内心真实,不服从内心的写作根本就不能叫写作。即使内心的写作未必就产生某种效应,但我相信一点,服从自我内心的写作者不一定会看重与写作本身无关的效应。对这样的写作者来说,他需要的效应仅仅就是内心的释放和释放前的自我认同。

    自我认同是否就是孤芳自赏?我倒从不这样认为。恰好相反,在我看来,一个作家的内心释放和认同必然能在更深的层面上给读者以打动,迫使读者跟上写作者的步履,并想看看这个写作者的根源究竟置于何处。

    我的确想知道学群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当我读到《草与芦苇的宗教》时,我感到我发现了答案。就题目来看,“宗教”二字极为显眼,在一般人看来,似乎是作者拥有对某个神的信仰情怀,但作者又写得很清楚,他的宗教是“草与芦苇”。这就有点令人意外了,也更引起读者的好奇。至少从古至今,谈起“宗教”,不可能有人将“宗教”的修饰语定在植物之上。学群的理由是什么就变得关键起来。

    文章读起来却自然而然。在作者眼里,发疯生长的水泥不过困住了作为制造者的人类自己,但人却没有鸟一样的翅膀,因此学群发出了“人到哪里去放开他的喉咙呢?”这一尖锐提问。说其尖锐,就在于在过去,人可以做到的,是“天空被我用鸟抓住,风被我用湖草抓住,星星被我用水抓住,泥土呢?被我用脚步、用车轮抓住。”暂且不谈这段文字的优美和传神,至少它表明了作者的确有着与众不同的情怀。说到底,宗教不也是起源于一种情怀吗?情怀的延伸便催促信仰的产生。因而可以说,学群这本集子写到此处,终于将他真实的诞生缘由告诉了读者,那就是情怀的尽情倾吐。因而在这篇至关重要的散文里,学群不再抑制自己的情感,而是以充满诱惑力的表达向读者展现了远离尘嚣的大自然世界。尽管这世界不是地理意义上的世界,但却是足以安置他内心的世界。我们因此看到,“大地在这些芦苇上踮起脚来”“初冬的星星在远离火光的高空闪烁”“大雁又背负天空栖归大地”……这些令读者怦然心动的场景早令作者情难自禁地陷入大自然的本真之美。面对这一美,作者忍不住向读者发出直接的邀请,“假如你是纤纤女子,我就与你同行。假如你是男儿,我也与你同行。”作者愿意这样,就在于他眼前的大自然是个人的心灵宗教。无论何种宗教,带来的都是信仰,作者面对信仰,始终就表现为奋不顾身地追寻和融入,它让我们理解,为什么学群对真实有特别不一样的展现,因为他的宗教需要他展现,没有人可以对自己的宗教撒谎。因此,学群的文字充满真实力度的根就深深扎在不撒谎的内心深处,这正好吻合了写作的绝对要求。

    我们由此看到,一本有分量的散文集,它具备的要素不可能不是真实。对我来说,在阅读这本书时,不仅仅是感受到学群的表达真实,更重要的,还包括我一开始就提到的语言真实。写这篇评论,我特意多作引文,一是论证我的表达,另外一个目的,也是让尚未读过这本散文集的读者能感受学群的语言魅力。在学群笔下,所有的魅力无不来自真实,对今天的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比真实更值得我们去进入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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