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莫言新作《天下太平》中的反讽性
时间：2020-05-07 07:58:2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中国当代文学界著名的小说家莫言，他的小说以家乡高密为创作背景书写民间生活，自发表以来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他的新作《天下太平》吸收了民间文学和文化资源，以一个儿童小奥的视角来描寫现代化进程中的人与事，极具反讽性。本文就从《天下太平》中的反讽性这一视点切入，通过对小说中一系列社会现象具有的反讽性的叙述，从而引发人们对现实问题的思考。
关键词：莫言;《太平天下》;反讽性
作者简介：任玲（1993.9-），女，陕西汉中人，研究生，在读于西藏民族大学，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2-0-02
“莫言已成为‘正典’。他巨大的胃口，充沛的体能，他的欢乐和残忍，他的宽阔、绚烂，乃至他的古怪，近二十年来一直是现代汉语言文学的重要景观。”[1]李敬泽在《莫言与中国精神》中这样评价莫言，莫言以他丰富的生活经历将人生百态写入小说中。反讽是小说中常被作家使用的艺术手法，它旨在通过小说文本外在形式或内容的冲突，彰显社会中的矛盾。在莫言的小说中，大篇幅、高频率的反讽比比皆是，新作《天下太平》也不例外。下面就从以儿童视角来反讽、反讽性的文本表现、反讽的社会意义这三方面入手，探寻莫言新作《天下太平》中体现出来的反讽性，把握其现实意义。
一、以儿童视角来反讽
小说的视角是作者所要确定的一个坐标，作家可以利用它来表达心中所想和价值趋向，在莫言的小说中，就采用了儿童视角。儿童视角，是“小说借助于儿童的眼光或口吻来讲述故事，故事的呈现过程具有鲜明的儿童思维的特征。”[2]但莫言的小说并不是描摹童心童趣，而是借助儿童的视角、以儿童的思维方式反映社会现实。《天下太平》以小奥的叙事视角来叙事，描写他的所见所闻以及他的亲身经历，从而达到反讽效果。
小说的第一部分，小奥三次提到了他看到的麻雀。在麻雀出现的三次中，小奥交待了张二昆是如何身居官职的以及张二昆与黑汉子的谈话，重点提到了黑色奥迪车的银色壁虎标志与张二昆身上的壁虎T恤衫以及壁虎刺青，张二昆的这些标志表现了他刺儿头的本质还是没有发生改变。小奥巧妙地将他对眼前张二昆的看法寄予到一只麻雀的各种反应上，表现了一种讽刺意味。
在小奥的眼中，万物都是有生命的，有着他们存在的意义。他以感性直观的认知，对事物进行猜想。他认为被捉上来的老鳖是一只鳖精，甚至将两个捕鱼者想象成来考验他的妖精。老鳖和两个捕鱼者是再平常不过的存在，在小奥的心中却赋予了他们不一样的身份，填补他心中的一种幻想。小奥被老鳖咬住后，他以一个观察人的身份观看了爷爷、两个打鱼人、星云姑姑、侯科长、张二昆以及两个警察等人对他长达几个小时的救助。在这个救助过程中，张二昆将脚边大鲤鱼一脚踢进水里与他后来教育袁武破坏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胖瘦两个警察在得知村民会录视频发到网上的前后态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些都是从小奥这个叙述者视角表现出来的，他不懂人情世故，只能以直观的表面现象来看待一切。
儿童视角是一种奇特的视角，由于儿童的行为方式和理解能力与成人不同，他们没有经受任何文化与意识形态的熏染，思维缺乏严谨的逻辑，行为常常不受理性的束缚，所以他们把握世界、观察世界不必依赖与遵循既定成规，而是凭借自己的直觉、感觉和丰富的想象，从而呈现出最本真的认识。从儿童的眼中，读者可以看到一个独特而新鲜的世界。莫言小说中的反讽性从小奥作为最本真的儿童的视角展现出来，揭示了社会问题。
二、反讽性的文本表现
一部小说是否具有反讽性，跟它的文本内容有着巨大的关系。在《天下太平》中，文本的反讽主要表现在物质追求中的迷离、对工作的懈怠与官僚主义作风上。
1.物质追求中的迷离
“故乡在莫言心中一直占有很重要的分量。诚如他所言：‘我出生于斯，长于斯，我与这地方是血肉相连的，无论这个地方多么贫瘠、多么荒凉，但是作为一个故乡的人，作为一个在外的游子，一旦踏上这块土地，你就会心潮激荡，到任何地方那种感觉是不可能产生的，这就是所谓的故乡的力量’”[3]P1莫言对故乡有着无限的感情，在他的许多小说中都是书写故乡的，然而在《天下太平》中，他写到了故乡在现代化进程中发生了巨大变化，人们追求物质的进步，却淡薄了生命与生态意识，他们在物质追求中迷离，故乡的乡土意味也有所流失。
两个打鱼人在水湾里放肆地打鱼，养猪场的场长袁武使用药物催肥，他将污水全部排到了水湾里，湾里的水质受到了严重影响。小说中写到了原来水湾里的水是清澈见底的，可供全村人饮用，而现在的水湾变成了污水坑，散发着臭气，满是垃圾。小奥从父亲被一条已经落在地上的蛇头咬住手指的噩梦中惊醒，也是因为现实中他的父母都在一家野味餐厅打工，父亲经常会杀死许多蛇和鳖。蛇与鳖本是大自然中的生灵，小奥父母工作的餐馆却将它们当作谋取金钱的渠道。用被污染前后的水湾作对比，以及通过小奥的噩梦，表现了人们为了追求物质生活破坏了生态而不自知的迷离，充满反讽意味。
2.对工作的懈怠与官僚主义作风
莫言一直认为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农民，这一点无论是在其早期的创作还是在他成名以后的一系列作品中，都是被一以贯之的信念。他始终“作为老百姓写作”，时刻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以其中一员的责任感进行创作。他在饥饿与孤独中成长，他的心中也就充满了对社会弊端的不满。在他的大部分创作中，只要有官僚出场，都会沉迷于自身利益，而不是为了人民大众。如他所说：“这就像是我们的官员是我们的勤务员一样，听起来很谦卑，很奴仆，但现实生活中的官员，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4]《天下太平》就表现了他对于对工作的懈怠与对官僚主义作风的批判与讽刺。
小说中两名警察在人们报警许久后才到达现场，一个瘦高个，一个体态壮硕，身材上就形成了一种反差。他们对报案事件放置不管，不急于处理，而是先询问了报案人的职务，这其中就包含了他们的功利心。在得知村民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录像之后，两名警察一改之前自由散漫、辱骂民众的态度，转为一种一切为了人民的正能量，想尽办法解救小奥，这实际上只是他们在面对外界舆论时所展示出来的表面现象，他们对于工作的懈怠从一开始就展现了出来。
“反讽文学要描绘狼狈尴尬自画像的特殊使命，要求它需有一套不同凡响的艺术表现才能，那就是不着痕迹的讽喻。” [5]P117反讽只让人感受到讽刺的意味，卻没有咄咄逼人的锋芒。对于书记张二昆，莫言没有将自己的态度直接表现出来，而且让读者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官僚主义作风，以此达到反讽。他家的大门是全村最气派的大门;在他去救小奥时是“叼着烟卷，打着饱嗝，懒洋洋地走过来”[6]P101的，仅仅几个词，就形象地把他那种懒散的官员形象展现在了读者面前;在他看到小奥被鳖咬住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之后才为小奥想办法;他费尽口舌让袁武的养猪场关门，也是因为他和开奥迪的黑汉子联合，为了自身的利益着想……
“叙事活动是一种最具有反讽意义的话语。”[7]P198在莫言的笔下，作为人民警察和有官僚主义作风的张二昆身上所发生的故事，具有强烈的反讽性。
小说题目命名为《天下太平》，那么天下真的太平吗？这不由地引发人们对现实问题的思考。在现代化进程不断加快的社会中，人们为了追求物质利益，不惜污染环境，破坏生态;部分为官的也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有所懈怠，没有真正做到一切为了人民。这个天下依然不太平。在小说的结尾，张二昆和众人一齐呼喊的“天下太平”将小说的反讽性发挥到了极致。
三、反讽的社会意义
反讽的目的在于批评与讽刺，揭示社会现象，从而达到一种点醒人们的效果。在《天下太平》中，莫言极具反讽性的书写，让读者借此来反思社会中道德与人性的问题。
莫言笔下的太平村中，村民环保意识淡薄。村西大湾里湾水灰白，两个打鱼人打鱼，一撒网湾里就会散发出怪味。在打鱼人捞起来的网里，“有水草，有淤泥，有沤烂了的鸡毛掸子，有塑料盆，有砖头瓦块，还有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子。” [6]P95人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就被村民随意地扔垃圾毁坏掉，村民却不自知。现如今，环保一直被广泛宣传，但仍有许多人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地生活，莫言的描写让读者不自觉地审视自己的行为。
小说展现出了不合理的村民管理体制。书记张二昆在当官前是一个刺儿头，他用粗暴的方式让前任村官下台，并在当上书记之后对村民采取让他们录手机视频监督的方式进行管理。他带领村民致富，但缺乏正确的引导。作为村官，他身上纹有壁虎刺青，言语粗鲁，面对孩子时，也用的是“鳖羔子”、“滚”等一类词。在利益面前，他与商人共同联合，企图让村里的养猪场关门。而小说中塑造的太平村村民也是比较麻木的，他们习惯使用手机录视频监督他人的方式，也习惯了张二昆的管理。当今社会，村干部应该从规范自己的行为做起，为村民做好榜样，带领村民努力营造邻里和睦、互帮互助、安居乐业的良好村风，创造美好的生活环境。
对资源的严重浪费也是小说中反映出来的问题。村西大湾的前任村官购置了一条铁皮船，想以此来吸引城里的游客划船，但那条船从未有人划过，直到绣得发红都一直倒扣在柳树下;大湾里斜着穿过的，占用数万亩良田、花费数十亿资金修建的铁路每天也只有一列并没有乘客、什么都没拉的四节车厢无声经过。占用了大量可供村民利用的土地，投入了巨额资金，却没有真正将所建设的设施投入使用，这样的行为不禁让人惊叹。对资源的合理利用才是当下社会正在倡导的。
“在人间，合情合理常常是与荒谬倒错天衣无缝地绞合。而人深陷尴尬境地却不自知，这是人的悲哀。反讽的艺术宗旨就是要揭示人类社会这一奥秘。” [5]P115 莫言反讽性的叙述所反射出来的社会意义起就到了警醒读者的作用。
“反讽无所不在，它对所有特征予以鉴定，以确保不太多也不太少，以确保一切因素均各得其所，以确保在诗作的微观世界里能够达到真正的平衡，以确保不偏不倚、自成一体。”[8]P28现如今反讽已经渗透在了我们的生活中。莫言的新作《天下太平》中的反讽性顺应了时代发展的潮流，揭示出了社会问题，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李敬泽.莫言与中国精神[J].小说评论，2003（1）.
[2]吴晓东.现代小说研究的诗学领域[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9（1）.
[3]林间.莫言和他的故乡[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3.
[4]莫言.文学创作的民间资源[J].当代作家评论，2002（1）.
[5]贾越.反讽艺术的美学特征[J].浙江社会科学，1997（6）.
[6]莫言.天下太平[J].人民文学，2017（11）.
[7]耿占春.叙事美学[M].郑州：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
[8]索伦·奥碧·克尔凯郭尔.论反讽概念——以苏格拉底为主线 [M].杨晨溪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