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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唱歌

    时间:2021-02-06 08:00:18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韩永明湖北秭归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大河风尘》《特务》,中篇小说集《重婚》,散文集《日暮乡关》等;在《当代》《十月》《钟山》《芳草》等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六十余部。多有选载。曾获湖北文学奖、《当代》文学拉力赛“最佳”奖、《芳草》汉语文学女评委“最佳抒情奖”等。

    老管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看一个养狗的电视节目,漂亮的女主持人正拿着一块巧克力说,有些人能吃的东西,狗不能吃。老管说:“想养狗?”我说:“不没事儿嘛。”老管说:“你真想后半辈子就被狗牵着走?”我说:“什么哩?”老管说:“不是吗?养了狗那就等于把后半生都交给狗了。”

    老管说着坐下来。我把电视声音摁小了,“你怎么一定要来?不是给你说过了,我不想往人堆里面扎?”老管把手机举起来,一根手指在上面划去划来,然后人往我这边靠,“不来怎么行?你又不上微信。”

    手机上的字太小了,看不清,他把身子往后倾,拿手机的手往前伸,然后又划手机,划了一阵找到了,“看看,最新公布科学长寿法。唱歌!唱歌是长寿第一法。”

    “长寿的方法,硬要排个第一第二,靠谱吗?”

    我说:“排第一的应该是吃饭,不吃饭三天翘辫子了。”

    老管说:“你就喜欢抬杠。这是科学,你相不相信科学?”

    我和老管一个单位,住一个小区。他退了后,我们遇到过几次。一次是他去学太极剑。早晨,我去食堂过早,听有人叫老陆,回头一看,见是他。穿一套白绸练功服,身背一把长剑,我差点没认出来。他走到我跟前时,我说:“不错啊,仙风道骨了呢。”他说:“你赶紧退吧,赶紧的,退了我带你好好玩。”第二次是他去钓鱼,背着炮筒似的钓鱼竿,提着水桶、舀子,全副武装从小区门口出来,我说又钓鱼了?他说:“剑不能一天到晚练啊,练剑和钓鱼,一动一静,动静结合,最利于养生。”“书法还练不练?”我问。他说:“当然练啊。安身立命的东西怎么能丢?”“安身立命”这词是他自己这么看。书法,他是前两年才开始练上的,连“半路”学艺也说不上,也从没人把他当书法家看,作品仅有一次赈灾义卖拍出了一幅,八干块钱,以后逢人便说是他的润格。我说:“你学的东西也太多了吧?”他说:“这你就不懂了。你上班的时候,哪怕無所事事,心里是满满的,一退,心里便空了。空了怎么办?拼命往里面塞东西呀。”

    我转身离开时,他又说:“过去几十年,那都是瞎忙。一点情趣都不懂。倒退了,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好多有情趣的事我们过去压根儿不知道,你说可悲不可悲。”

    我想不到老管进入状态这快。尤其是唱歌,很出乎我预料。因为他很有点先天不足,嗓子嘶哑、说话像颇费力的样子。而且形象不佳,一个秃顶,样子也有些猥琐。可他十分自信十分兴奋。“我已经跟着唱了七天了,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身体像变了一个人,只说呼吸吧,原来我练剑的时候,动不动气喘,现在一点儿也不喘了。原来,一句话,我说一半,就没气了,要换一口气了再说,现在一句话说完了,还有好多气没用完。这都是唱歌唱的。”他说着站起来,双臂提起,一只臂伸出去,身子前倾,一只腿向后翘起,似乎要来个哪吒探海。

    我感觉他真像变了一些,“你做过传销?”老管愣了下才会过意来,“你才退几天,还不懂。过段时间你就明白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几天跟刚退的那几天已有些不同了。刚退那阵儿,我没怎么感觉到别人所说的那种空虚、孤寂等等。我喜欢睡早床,喜欢上网。正好。上班时我就梦想着日子是睡到自然醒,醒了就看看网。可只过了几天,就感觉不对了。瞌睡像游通散兵一样,一天一天脱离队伍而去,每天天不亮就醒,对上网也没了兴趣,并莫名其妙地焦虑,盼望有谁给我打个电话,说两句话。

    可谁也不给我打电话,就像我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这才开电视,想找点什么爱好来打发日子。

    我站起来给老管泡茶。“人就是贱。”我把茶放到老管面前。我也想过钓鱼、打拳,甚至书法等等,可犹豫不定,我总感觉有点装腔作势。

    “我为什么要约你唱歌?你歌唱得还是那个事。当然,最主要的不是唱得好不好,而是健身,是长寿,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在乎的?不就是多活几天吗?”

    老管第二天下午来约我。我刚午睡起来。他穿着黑西服,白衬衣,皮鞋擦得锃亮,而且还打着一个红色的领结。

    上班的时候,我和老管的关系处得不算好。他这人特别爱“作”,让人不舒服。譬如说,只要领导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无论何时何地,他就把腰哈下了,笑堆了起来。这让我时常想起清宫剧里那些太监。有一回,我和他一起等电梯,他突然把腰哈下了,我拍了他背一下,说小心驼了,他把腰直了一下,可一下又弯下去了,像装了弹簧。局长出电梯后,我问他:“你今年有五十了吧?”他说:“过了,我比你大五个月你忘了?”我一根指头指楼下,“他比你儿子大不了多少吧?”他嘿嘿一笑,说:“我是姑娘我是姑娘。”

    我在心里想,也许他的脊骨早变形了。

    这当然不是我和老管处不好的最主要原因。最主要原因是他让我失去了谭三秀。谭三秀是我的第二个老婆。第一个老婆是印刷厂的工人,患肝癌死了。经人介绍,和离异的幼儿园老师谭三秀结了婚。婚后不久,谭三秀怀了孕。我没想到谭三秀会怀孕,因为谭三秀与她前夫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能生育。那时我和前妻已经有一个孩子亮亮,按政策谭三秀不能生下这个孩子了。我要她把孩子做掉,可任我怎么说,她都不同意,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于是想了一个法子,让她请假,把她送到乡下的亲戚家去,生完孩子再回来。可没等到那天,单位领导找我谈话了,不能让谭三秀生下这个孩子。不然要处分我。我给领导求情,这个孩子,对谭三秀来说,不仅仅是个孩子,因为她不能生孩子被丈夫抛弃了。可领导最终也没同意。我回家给谭三秀做工作,要她把孩子流掉算了。可谭三秀坚决不肯,宁愿离婚也要要这个孩子。为这事,谭三秀和我真的离了婚。

    谭三秀和我离了后,就离了职去外地了。我打听了几年,也没打听到她下落,就像她从人间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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