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漫味”看中国古代漫画雏形
时间：2021-02-23 07:51:57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近年来，随着动漫产业的发展，漫画一词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时髦名词，动漫展览及动漫衍生产品不知不觉融入了年轻大众的生活，并形成特有的文化。可是回顾中国的历史，漫画作为一个独立画种出现却是近代的事情。其实，漫画在中国古代并非一片空白，先人的笔下并不缺乏幽默和讽喻的思想，有漫味的绘画还是有迹可寻的，可以被视作古代漫画雏形的索引。
一、漫画名词由来及“漫味”分析
一直以来有这样的说法，绘画是漫画的母体，漫画是绘画的一支，那么什么是漫画。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漫画是什么众说纷纭，“漫画”一词的由来也各有见解，最常见的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本土说，台湾漫画家李阐先生，在《中国漫画史》中有“漫画来自漫画鸟”的说法。根据史料所记载，“漫画”一词源于中国南宋学者洪万先生所著的《容斋随笔》，文曰“瀛莫二洲之境，塘上有禽二种。其一类鹄…凝立水际不动，鱼其下则取之，终日无鱼，亦不易地，名曰信天源。其一类鹜，无一息少休，奔走水上，不问腐草泥沙，唼唼然必尽索乃己，无一息少休。名曰漫画。”这里的”漫画“指的是一种具有求索精神的鸟。另一种是丰子恺先生的舶来说法，“漫画”二字是日本最初创用。日本最初用汉文“漫画”一词的人，叫做葛饰北斋，生于德川时代，约合我们中国的清初，距今已有三百余年。葛饰北斋是日本著名的浮世绘大师，他的《北斋漫画》刊行带动了日本古代漫画的流行，此外，其《漫画少女》、《滑稽漫画》、《北云漫画》等等笔意活泼的画谱也十分出色。虽然文献记载里没有提到葛饰北斋对“漫画”二字的含义做解释，但“漫画”二字却跟了其他种种新名词一同传入中国。不管是本土说法还是舶来说法，也仅只是考究了漫画名词的由来，和漫画的特殊艺术魅力并无实际关联。丰子恺先生关于漫画的“简笔而注重意义”定义倒是言简意赅，值得参考，陈师曾的简笔画因其“寥寥数笔，余趣无穷”被子恺先生认为是中国漫画始源，东西方漫画在子恺先生看来“趣味大异”，“前者富有笔墨情趣，后者注重讽刺滑稽。”大抵说来，漫画和其它画种分别之处，不在于使用的工具，而是在其笔意的“趣”、在其形态的“奇”，在其画外的哲理，或戏谑或辛辣或同情，百味杂陈，这就是漫画所谓的“漫味”。
二、检索·史前艺术·“漫味”
从简洁而有意味的形态来看，漫画的影迹在远古的新石器时代已经闪现。在青海大通县孙家寨一座马家窑型墓葬中出土的“舞蹈纹彩陶盆”，陶盆上规范齐整的图案般的写实形象，是原始歌舞最早的身影写照，同时也是了解研究原始绘画发展的重要的形象资料。两侧的舞蹈人的外臂都画成双线，可能是为了表现反复摆动的感觉，甚为稚拙有趣；脑后斜梳的发辫，腰下腿侧整齐偏摆动的兽尾装饰，更增加了盎然的生意。“这舞蹈既有可能是表演农牧或是狩猎的生活内容，也有可能是颂扬自己的祖先，或是某种宗教仪式活动的内容”，如李泽厚先生所说的，其中蕴含的原始巫术礼仪的社会情感是丰富的炽热的，“直接表现了当日严肃而重要的巫术礼仪”。假若从漫画的幽默这个角度来看，作者的心机也不乏幽默，当彩陶盆里放半盆清水时，舞蹈人群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则有一番临水起舞的荡漾的错觉，引人遐思，会心微笑，“如此奇妙的匠心独运，不仅使彩陶的纹样更添魅力，而且还使我们第一次目睹了原是舞蹈场面。”看来，漫画的源头应该是更深远的，甚至还可以追溯到古老的史前艺术，这个观点，戴逸如先生也是赞同的，“漫画的实质不是绘画的一支，而是直接从原始绘画这棵老根上抽出的一枝新芽”。透过史前的艺术遗产探寻漫画，影迹虽然浅淡，但是已经隐约可见先人骨子里油然天生的幽默禀赋。
三、检索·宗教人物画·“漫味”
在五代两宋长达372年的历史中，绘画展现出继唐代以后的又一灿烂鼎盛的局面，其中，宗教佛像艺术除却宏伟壮观气派之外，也留下不少别具生动之趣，渗入生活形象和情节的壁画作品，为今天漫画雏形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参考价值。五代的宗教壁画中开始凸显出漫画特点的是画家贯休，中国美术史里提到的“禅月大师，俗姓姜，名贯休，唐末入蜀，能作草书，擅长绘画，师法阎立本”，其现存的《十六罗汉像》以“形貌古野，庞眉大目，胡貌梵相，大胆运用了夸张变形的手法”而著称，“贯休的《罗汉图》可算是最早的幽默人像了”，要书写中国古代的漫画章节贯休是有其不容忽视的地位。如果说贯休的罗汉像的幽默性体现在形象描绘上，那么北宋画家石恪的幽默则是流露在画面的思想性上。北宋前期的画院，在画种方面，以花鸟和道释人物画最被重视，宗教壁画承载着政教宣传的作用，换言之画家也不得不充当为当权统治者颂歌的工具，敢于在壁画中讽刺权贵的画家石恪是需要勇气和智慧的，其传世作品《罗汉图》便是以“滑稽玩世”之名而被载入绘画史籍中，其壁画中所具有的讽喻性可谓是开创了中国讽刺漫画的先河，其它的代表作品还有《鬼百戏图》、《钟馗氏图》、《玉皇朝会图》等。
南宋画家梁楷的水墨减笔人物画吸收了文人画的用笔放逸，也别具“漫味”，梁楷是南宋名画家贾师古的高足，擅长以不拘常格的笔墨表现人物的个性，抒写胸臆，其代表作品《泼墨仙人图》是用大笔涂抹出仙人步履蹒跚的癫狂醉态，面部的沉醉神情则以寥寥数笔勾勒带出，夸张的前额和秃头，袒露的胸腹，人物形象十分滑稽，于水墨淋漓中见笔致，极其生动而空灵；另一幅传世之作《六组图》用的是活泼且富有顿挫感的线条，生动传神地表现出禅宗六祖慧能砍竹子的生活情节，慧能虽然是得道的高僧，但在画面上却使人感到这仿佛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人民，画家有意忽略去佛家法相应有的庄严静穆，而显现了另一种风趣情态，其简练的笔墨和子恺漫画里的写意抒情，都能予人轻松的、闲适自在的感受，虽然着笔不多，画家浪漫主义气质和幽默风趣的情感已跃然纸上，极具今日所谓“漫画”的意态。
四、检索·讽刺性·“漫味”
传统水墨画中的《便桥见虏图》是南宋画家刘松年的带有讽喻“漫味”的作品，描绘的是贞观四年，唐太宗击败东突厥之侵犯，俘获其首领颉利可汗，并在长安西城外的渭水便桥上与之达成盟约，促使其退兵的情景。刘松年选用这一历史题材进行创作，是对当时宋孝宗隆兴北伐失利后与金订立和议的一种不满和讽刺，画中蕴含了辛辣之味，可谓是中国古代讽刺漫画的雏形。元代画家任仁发的《二马图》也比较有代表性，画面构图很简练，一匹花斑肥马和一匹红棕瘦马，画上题字“世之士大夫，廉滥不同，而肥瘠系焉。能瘠一身而肥一国，不失其为廉；苟肥一己而瘠万民，岂不贻淤滥之耻欤。按图索骥，得不愧于心乎？”作者以肥马喻贪官，以瘦马比清官，讽刺了肥一己而瘠万民的贪官。明代画家李世达的《三驼图》用驼背作比喻，讽刺了社会的世态炎凉。画家八大山人因为经历了明清间“天翻地覆”的时代，内心既充满了家国破灭的痛楚，更不甘为清代统治者所笼络，只能借书画慷慨悲歌，尤擅长“写物以附意，扬言以切事，借花鸟鱼虫象征人生，比喻自己，讽刺时事，”其笔下的形态奇特怪诞，著名的《安晚帖》取简略构图，画中不论是单足而立、还是一旁蜷足而栖的小鸟，造型都带有夸张之态，最为特别的是一圈一点的眼睛，翻着白眼，一副“白眼看青天”与“白眼看世人”的孤傲神情；《孔雀图》里的两只孔雀翎羽稀疏，形像丑陋，站立在重心不稳的岩石上，上方有富丽的牡丹下垂作招引之态，并题诗文“孔雀名花两竹屏，竹稍强墨生成，如何了得论三耳，恰似逢春坐而更”，借题发挥，讽刺当时贪生怕死、变节求荣的晚明官员的丑态。还有清代中叶的“扬州八怪”之一的罗聘的《鬼趣图》，则是借鬼喻人，对“乾隆盛世”背后的黑暗污浊一面的曲折反映的“漫画”。清代以后这些国画构图简括，形态夸张，用的是戏谑不恭的笔调，和今天的讽刺漫画表现已经很接近了。
生活里有美丽温情的一面，也有悲惨丑恶的一面，漫画最通俗易懂、最幽默而富有哲理，同时又最贴近生活，“以笑语叱诧人间”，因而有恒久不衰的魅力。清末民初，漫画以讽刺画、寓意画、时画、谐画、笑话或滑稽画迅速发展起来，和其它画种相比，漫画作品更多地反映出精神性、文化性的东西。如果沿着漫画特有的“漫味”去检索中国古代的绘画作品，不难发现，漫画的艺术元素自人类文明诞生的同时已经悄悄在渗透、发芽、抽枝，“中国古代已有以讽刺为目的、具有漫画特点的绘画”。史论家虽然没有把漫画从古代绘画中分离出独立个体，但是漫画发展到今日并逐渐成为了人们喜闻乐道的、最有群众性的画种，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具有演变性的，并非是清末民初后才陡然诞生的，中华民族内敛的幽默精神一直潜藏于人类思想的深处，轻灵地出没于绘画的线条和墨色中，其中蕴含的丰富意味也有待漫画研究者更深入地挖掘和学习。
参考文献：
[1] 汪宁，高博.中外漫画史[M]，上海：上海美术出版社，2007.
[2] 李泽厚.美的历程[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
[3] 杨孝鸿.艺术的故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4] 薄松年，陈少丰，张同霞.中国美术史教程[M]，西安：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
[5] 丰一吟.丰子恺散文[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0.
[6] 何承伟.世界漫画大师精品选[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1996.
[7] 张光福.中国美术史[M]，吉林：知识出版社，1982.
[8] Gabrieler Fahr_Becker,The Art of East Asia. France:Mark Voges,1999:160-2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