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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树湾别墅:邕江湾别墅

    时间:2018-12-30 04:34:3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2006年夏天,我去了一个叫龙树湾的地方。   那里曾发生过一起凶杀案。一位颇有名气的美女诗人,在别墅里杀死了自己的情人,然后失踪了。警方虽然确定女诗人就是凶手,但一直没能将她缉拿归案。
      漂亮的女诗人叫康婕,在市作协搞的一次活动上,我与她见过一面,当时她主动走到我跟前,礼节性地与我交谈了两句,便离开了。我那做警察的朋友说,就是这位漂亮的女诗人,将她的情人割了一百三十九刀,每一刀都很浅,只伤及皮肤表层。实际上,她的情人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我这么胆大的人,听了这故事身上都有了些寒意,便决定把它写出来,尤其最近我的写作进入了瓶颈期,或许这可以激发我的创作灵感。
      
      龙树湾离城50多公里,坐落在一个山坳里。我要去的别墅在山上。那里只有三栋别墅,呈品字型排列,康婕的那栋在最前面,我租的是后面右边那栋。它们离下面的村庄还隔着几里地,一条单行的小道将别墅和村庄连接起来。
      房子我很满意,家具一应俱全,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我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我是个懒人,只把卧室清理了一遍,就去午休了。
      一觉醒来,我发现多了几位邻居。是左边那栋小楼。隔得远,看不太清,但我还是看出他们几个年龄都不大,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有说有笑的。
      我决定下去打个招呼。这些年轻人如果玩得太过,就会影响到我的写作。
      我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很快,四个年轻人从各处钻出来。三男一女,都是20出头的模样,身上都还带着稚气。
      “您是庄杰老师吧?”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说。
      我怔一下,点头道:“你认识我?”
      没等眼镜说话,那个看起来挺古典的女孩就兴奋地嚷嚷:“您真是庄杰老师!这半年多您看起来变化真不小,胖了,头发也剪短了。”
      没错,庄杰就是我。回忆半年前的样子,我确定这女孩说的没错。
      这已经不是一个作家崇拜的年代,再说我也不属于那种大众作家,所以,我认定他们一定是看过我书上的照片,或者在现实里见过我。
      我的猜想很快被验证,那个女青年接着说:“庄老师,半年前您来我们学校开过讲座,讲悬疑恐怖文学。”
      我想起来了,我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那是惟一的一次。还是因为马南。在我们这城市,只有我跟马南俩人在写悬疑恐怖小说,我跟他虽然不很熟,他找我,我也没法拒绝。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四个年轻人,都是那所大学的学生,他们的恐怖小说写得挺好,还一块儿出版过合集。
      戴眼镜的男生叫陆健,绰号“盗版天皇”,因为市面上几乎所有盗版恐怖小说里,都会有他的作品。看起来挺古典的女生,叫叶梓。边上那个阳光气息的男孩是她男朋友聂中原。
      还有一个男生是韩磊,他不写恐怖小说,但因为是叶梓的粉丝,所以也义无反顾地加入到这个小团体中。
      这些孩子来这里,也是因为听说了康婕杀人的事儿,才拍DV恐怖片的,他们要参加一家网站组织的DV大赛。
      
      第二天,我给马南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四个大学生的事。马南对那几个年轻人评价挺高,让我在可能的情况下,多帮帮他们。
      天有些阴,闷热。
      我打开电脑,写不出一个字。无线上网,也没什么吸引我的新闻,后来我闭上眼,躺在一张帆布躺椅上小憩,想昨天那些孩子给我说的他们的电影设想,他们打算拿我做蓝本,编一个我与女诗人的故事。这时,电脑里突然传来些鸟鸣――是我替QQ设定的信息提示。
      陆健在这个上午,给我发来一份故事的提纲,他说这是昨晚回去后做的,想请我先提点意见。
      陆健替我和女诗人之间设定的故事是这样的――
      
      我来龙树湾已经一个多星期,但我仍没有写出一个字来。进入瓶颈期的作家,异常痛苦。
      我总习惯在傍晚时到山上散步,然后在后山的小水库里游泳。那种融入水的感觉,可以让我忘了自己是一个作家,忘了我必须写出突破性的作品。
      我跟女诗人的邂逅就在水库边――那天夜里,我异常烦躁,还有些绝望,空调房间的空气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所以,我出门来到水库边。
      那里,我看到了女诗人――这是我一星期来第一次见她。
      她游在水中,身子劈开水波,像条美人鱼,若隐若现的红色泳衣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妖艳,像血。
      躲在黑暗里的我被震住了,听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走上岸的刹那,我认出了她――不久前的一次活动中,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次,她在人群里,就像公主,几乎所有人都在围着她转,我走到她身边时,她只是礼节性地跟我微笑了一下。
      就是那个微笑,一直在我梦里萦绕好多天。
      这时候上去跟她相见显然不是个好时机,我只能远远地跟着她,看她走进了与我的租屋毗邻的另一座别墅。
      在这一个星期里,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栋别墅里出来过人,甚至,在夜里也没有见它亮过灯光。我不知道,女诗人是今夜刚到这里,还是已经住在里面很久。
      一夜辗转反侧,不知道几次摸黑走到窗边。跟往常一样,对面的小楼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女诗人难道喜欢那样的黑暗?
      第二天,我出去买了架带夜视的望远镜,还有两册女诗人的诗集。
      白天,我仔细地阅读女诗人的每一首诗,夜晚,我像个猎人,躲在窗边,借助手中的望远镜,窥探着女诗人的窗口。
      提纲暂时就到这里结束,我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序幕。
      我想一定是巧合,陆健提纲里的作家,竟和我有几分相似。比如,我真的进入了写作瓶颈期,再比如,我还真的在一次作协活动中,与康婕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我来之前,真的带了几本康婕的诗集。
      文人写作,必定会透过文字,向别人传递些什么。女人更是感性的动物,女人的诗里,必然有她最真实的心境。我想借此触碰到康婕内心最真实的部分,没想到,就连这点,都跟陆健提纲里提到的吻合。
      我觉得那几个大学生虽然年轻,却不容小觑。悬疑恐怖小说需要的是智慧和想象力,而它们跟年龄没有关系。也许在这里碰到他们,于我也算是种收获。
      就在午饭后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陆健又给我发来了另一份文稿。
      
      接连三天,女诗人再没出现过。
      我变得愈来愈烦躁。白天,我故意在别墅前的空地上闲转;夜晚,我会悄悄去水库边。失望之余,我整宿地站立在窗前,用望远镜窥探对面的窗口。
      三天后,我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吃得越来越少,连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第四天夜里,我站在水库边,绝望又像一个驱之不散的阴影,慢慢将我笼罩。我一步步向水中走去,将身体没入其中,屏住呼吸,享受黑暗中寂静与死亡的滋味。
      但我并不能真的死去,即便如蝼蚁那般活着。
      就在我轻飘飘浮出水面的时候,我看到岸边有人影闪动。
      是我苦苦等待的女诗人。
      再顾不上冒昧,我飞快地游向岸边,追着女诗人到了她的别墅。那里依然没有灯光,但似乎能看到窗前的纱帘微微甩动――也许女诗人此刻,正躲在窗帘后面,窥视着我。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摁响了门铃。
      好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我轻轻一推,门开了。
      小楼里到处都是黑暗。
      我摸到门边的开关,坏了,再摸索着向前,摸到窗口的位置,掀开窗帘,外面的星光透进来,依稀能看到屋里的景物。
      房间的布局和我租住的房子完全一样,楼下是客厅,此刻空无一人。
      “庄杰!”似乎楼上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柔柔的,带着暧昧与诡异的气息。
      我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走去,那声音好像带了魔力,诱惑着我。
      推开楼上虚掩的一扇门,我慢慢走进去。
      屋里仍然一片漆黑,只是,除了我的呼吸之外,似乎还有个男人,那呼吸粗重,急促,还有些断断续续。
      就在这时,灯光蓦然亮起,接着,我便看到屋子的尽头,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
      男人身上伤痕累累,大多已经愈合结疤,只是颜色不同,而且,还有几道新鲜的伤口,仍缓缓向外渗着血丝。
      男人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还有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我瞪目结舌之际,我的脑后忽然遭到重重一击,我倒下了。
      
      提纲到这里又结束了,但大致能看出整个故事的脉络。那个床上满身都是伤痕的男人,一定就是女诗人的情人,当“我”介入这个故事的时候,女诗人还没有将他杀死――或者,女诗人根本就没打算杀死他,只是想慢慢折磨他,每天在他身上划几刀,旧的伤口慢慢愈合,新的伤口每天都会出现。
      虽然外面阳光灿烂,但这样的情节,却让我从心底生出些寒意。
      我记得那一次作协的活动,我远远地看着康婕,心里惊艳她的美丽,同时,还隐隐有一些期待。我还想,如果我是她的情人,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是个死人?
      我似乎感觉到刀子的锋利正慢慢穿越我的肌肤。
      我大汗淋漓,身子也如虚脱般变得无力。
      
      我还在等陆健的后续提纲,但直到天黑,陆健那边都没有动静。我想陆健应该也是在边构思边写提纲,也许,他还没想好女诗人袭击了“我”之后,该如何处置“我”。这部分是这个故事成败的关键,所以他处理起来,会特别小心谨慎。
      我发现我已经沉浸到了这些大学生们要拍的DV片里,甚至,我隐隐还有些嫉妒。年轻终究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他们的脑袋转得真快,仅仅在这龙树湾里见到我,一个跟我有关的故事便呼之欲出。而我,还在我的瓶颈里苦苦挣扎,像一只疲惫的野兽。
      第二天,陆健给我发来了剩下的部分。
      
      我慢慢地醒来,发现自己被捆在一把椅子上动弹不得。一个穿红裙的女人,背对着我站在床前,是女诗人。
      我似乎听到女诗人冷笑了一声,抑或没有。她缓缓走到床边。
      床上的男人开始透露出绝望,但他仍然一动不动――或者他已经不能动了。这时候,女诗人的手中忽然多了把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那是一柄手术刀,虽小,却异常锋利。
      刀锋落在男人的身体上,血飞快地涌出来。
      女诗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又接连不断在男人身上划出更多的伤口。
      男人慢慢闭上了眼睛,脸颊的肌肉仍在不停跳动。
      “你后悔了么?后悔背叛我了么?”女诗人的声音异常轻柔。
      男人当然不能回答,女诗人俯下身,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背叛我呢?”
      男人还是闭着眼睛,竟似麻木了般。
      女诗人慢慢站起身,很快又回来,手里端着一盆水。
      我看到女诗人开始用湿了水的毛巾,一点点地替床上那男人擦拭身子,动作温柔极了,好像一个多情的妻子。
      她把纯白色的毛毯盖到男人身上之后,我看见她的红裙上,沾了好些血迹。
      “你一定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女诗人对我说。
      我无语点头,实在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么,我该怎么处置你呢?”女诗人柔声道。
      恐惧又从身体深处开始蔓延,我真的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我犹豫了一下,决定用柔情感化她。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那时,你被其他一些男人簇拥着,我在人群外面想,如果能够得到这个女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喋喋不休,像个思春的少年,终于有机会向心爱的女人吐露自己的爱慕之情。
      我说了很久,面前的女人,神情慢慢发生了变化。
      “如果你愿意,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呵护你,永远把你当成我的神,当成我在这世上最疼爱的人。”我终于结束了我的告白。
      女人怔怔地盯着我看,好久,慢慢摇头,竟然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晚,她竟然再也没有回来。
      我试图与床上的男人说话,但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看过他绝望恐惧的目光,我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挂钟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等得疲惫不堪。幸好,女诗人最终还是回来了。
      像上次一样,她仍然拿着手术刀折磨那男人。纯白色的长裙,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女诗人温柔地抚过男人的脸颊,然后,将手术刀利索地划过他的颈项。
      然后,女诗人就带着她的满身血迹,站到了我的面前。
      “你说你爱我,永远把我当成你的神,当成你在这世上最疼爱的人?”她说。
      我拼命地点头,泪水急速地涌出。
      女诗人没说话,却蓦地俯下身,紧紧抱住了我。
      那晚,我们去了水库边,变成了两条鱼,在水里尽情地游来游去。女诗人告诉我,她只有身上沾了血迹之后,才会来这水库。清凉干净的水会洗去她心内的污垢。
      我就在龙树湾里,跟女诗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朝夕相对,却永远充满激情。每一天,我们都当是世界的尽头,不愿意留下分分秒秒的遗憾。
      直到有一天,我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了知觉。
      “谢谢你这段时间给了我太多的快乐。”女诗人盘腿坐在我身边,忧伤地说,“我不愿意失去你,所以,我要用我的方式留住我的幸福,不能给你背叛的机会――我知道,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善变的。”
      我看到了手术刀的锋芒。
      与那个男人一样,我躺在了床上,当然,是尸体的形式。而我们共同爱过的女人,仍在精心地照料着我们,为我们擦洗身体,一年又一年。
      直到2009年5月的某一天,龙树湾里来了四名大学生,他们打算在这里拍一部恐怖片。推开一扇尘封许久的门,他们看到了床上三具并排躺着的骨架。
      他们不知道,那就是女诗人和她的两位情人。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够恐怖,但也够变态。女诗人跟两具尸体在一块儿生活了几十年,让谁想起来,都会不寒而栗。
      我跟陆健说,这故事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比如说“我”,亲眼见到女诗人折磨死了她的情人,还会义无反顾地爱她,直到被她杀死,这样的感情是否太过极端。
      “我还真没有考虑过,只是觉得,爱情在不同人身上,会有不同的表现形式。爱就是爱,可以排除任何外在的因素。”陆健说。
      由于故事里人物对话非常少,所以拍摄时,几名大学生坚持不用剧本。
      几名大学生的设备,主要就是一台三星数码摄像机。是聂中原老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本来聂中原对机器使用得最为娴熟,但这部DV电影的摄影师却是陆健。
      “女诗人肯定是叶梓,剩下俩男人,我和韩磊都不合适。”陆健的话里带些自嘲的味道。
      陆健个子矮,眼睛高度近视,而且,一看就是特别厚道的那种人,很有亲和力。但他这种形象,如果去演感情戏,一定会让人大跌眼镜。
      韩磊更不用说了,因为家在贵州农村,所以不管给他穿上什么衣服,给人的感觉都是非常朴素。用聂中原的话说,他身上乡土气息太浓。
      “就算聂中原去演女诗人的一个情人,那么,还有一个角色怎么办?”我问。
      叶梓和聂中原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稳重的陆健都露出狡黠的神情,只有韩磊仍然面无表情,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那就只能委屈庄老师您了。”陆健说。
      我的脸立刻变成了猴屁股,虽然,我也觉得我演那个作家挺合适的,但想想要跟叶梓做出那些亲密的动作来,我就脸上挂不住,毕竟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瞧您,想什么呢?我们只是打算让您来演那个不能动的男人罢了。你只需要一动不动躺那儿,让叶梓在您身上划几刀就OK。”陆健终于憋不住笑起来,“那些激情戏,就算您想演,估计聂中原也不会答应。”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包括我。
      我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声道:“怎么不早说。”
      我看出来了,当陆健把这个故事构思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盯上了我,我要不答应,他们肯定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我。何况,我要做的,不过是躺在那里装死人。
      拍摄工作当天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黄昏时,斜阳仍在西天火样燃烧,大学生们便集体来到了水库边。第一场戏,拍的便是女诗人“出浴”。
      当叶梓化完妆,穿着红色的泳衣,下到水中时,我渐渐看得呆了。
      我仿佛真的看到了水中的女诗人。
      
      这边的拍摄中断了一天,因为聂中原跟叶梓要回去准备一些道具。
      他们拿来的道具,在公车上吓坏了不少人。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带着三具骨架,你碰上了,会不会也心里发毛?
      就在他们俩取道具的这半天,陆健到我租的小楼里聊天。我们说完恐怖小说,接着就聊到了那个衣着朴素,成天闷声不响的韩磊。
      “韩磊喜欢叶梓,这聂中原也知道。但这孩子挺可怜的,家在贵州的农村,听说家里为了供他念大学,让他两个妹妹都辍学在家。他喜欢叶梓,喜欢得挺单纯,只要能跟叶梓混在一起,没事能常常见到她,就满意了,根本没什么非分之想。”陆健说。
      这样的关系倒挺有趣。
      “聂中原也知道他的这点心思,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心眼挺好,不仅不排斥他,还主动拿钱出来,我们几个化名给他家里寄去,资助他的两个妹妹上学。韩磊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我们要不带着他,他真就成寂寞的驼鸟了。”
      原来韩磊沉默寡言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聂中原和叶梓回来,我们改善了一下伙食――他们带了一大堆好吃的。因为晚上还要拍戏,所以大家都没喝酒。
      “庄老师,今晚可看您的了。”聂中原远远地抛过来一句话。
      我忽然一下子没了胃口。这两天,我没少给自己打气,甚至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还闭着眼睛进行了一回角色体验。但想想呆会儿真要躺到镜头前,我还是有点紧张。
      而且,这帮大学生竟然要我躺到女诗人的床上去!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在杀人现场,拍摄杀人故事,根本不用刻意去渲染气氛,就能让人毛骨悚然。但我的感觉却怪怪的,我又不能跟大学生们说,否则,他们会以为我害怕。
      我走到卧室,发现他们几个已经把屋里简单打扫了一下。
      雪白的床单,背后是女诗人美丽的照片,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不记得是怎么脱了上衣,也不记得是怎么躺到了床上。抬起头,刚好可以看到照片中的女诗人。她的笑容异常真实,好像伸手便可触及。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叶梓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腿坐到了床上,今晚,她戴了假发,化了很浓的妆,使她看起来一下子成熟了十岁。因为是刻意模仿女诗人,所以,她还把咖啡色粉打在了双颊上,看起来削瘦了不少。眉毛也修过了,鼻梁打上阴影挺拔了许多,两颊上微许的腮红,增加了妩媚。
      我再次看得呆了。
      很多画面在脑海里闪现,却都极不连贯。不知不觉中,我的身子变得僵硬,目光在墙上的照片与面前的叶梓间徘徊,光影交错,两个女人相同的美丽,相同的笑容,还有隐藏在她们身体深处,相同的杀机。
      我的身体灼热起来,感到了极度的晕眩。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没睁开眼,便感觉到了刺痛,还有些力量急速涌出。
      我看到面前的女人,脸上带着忧伤,将一把带着寒光的手术刀抵上了我的咽喉。
      我蓦然大叫一声,只挥了挥手,便将面前的女人推倒在一边。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我抬起头,看看墙上的照片,再看看倒地的女孩,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我刚才挥手打倒的,其实是叶梓。
      床前的空地上,站着三个呆若木鸡的男生。
      因为根本无法解释,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对不起。”我嗫嚅地对着哭泣的叶梓说,然后,跳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怎么会把叶梓当成了女诗人?
      回到租住的别墅,我撞开门,回到卧室,重重地摔在床上。我在喘息声里,发现自己居然流出了眼泪。
      我必须把心里的秘密隐藏起来,但还是不能完全欺骗自己。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我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我听到了敲门声。
      我拉开门,外面空无一人。但空气中似乎钻进来一缕轻微的香气。
      我怔怔地发呆,知道这些所谓的香气,还有适才的敲门声都是幻觉。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深处,居然生出些失落。
      就在我转身之际,忽然微风轻掠,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条人影。
      纤瘦的腰肢,纯白的长裙,脸上,却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
      我还看到高高举起的一只手上,紧紧攥着一把尖刀,尖刀带着尖啸,直直地向我落下来。那瞬间,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死亡的阴影,已经完全把我笼罩。
      
      我唯一的躲避方式,就是双手抱头,狠狠向着戴面具的女人直撞过去。本想着趁那女人摔倒之际上前制住她,但女人的刀子飞快地在胸前挥舞。
      我只稍稍犹豫了不到一秒,确定自己没有空手夺白刃的本事后,立刻撒腿就跑。
      在大学生们住的楼前,我怯怯地回头,身后却静悄悄的,面具女人并没有跟过来。
      大力拍门,连续地拍,里头没有动静。我后退几步,大声地叫他们的名字。好大一会儿,门才打开,四个人睡眼惺松。
      但我的样子立刻让他们睡意全无―光着上身,左肩还在流血,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怎么了?”聂中原眼中满是戒备。
      我进屋,他们迅速关上门。叶梓转身上楼,取了一个小药箱来。
      叶梓给我清理伤口的时候,我一声不吭。直到他们追问了很久,才哆哆嗦嗦地吐出了那个凶手的名字:“是女诗人!”
      “啊?”四个人都有些傻了。
      可,除了女诗人,还会有谁?只是,女诗人杀死自己的情人后,怎么还敢再次冒险回到龙树湾?除非,她有别的什么目的?又或者,她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最安全的所在?
      “她现在是通缉犯,如果刚才那个人真是她,那,我们是不是该报警?只是……”我犹豫了一下,沉思了一会说,“她这时候如果能出现在DV里……”
      话没说完,叶梓就兴奋地抢着说,“把她抓住,把过程拍摄下来,我们就能做成一部原生态的DV啦――剧组一干人等,奋不顾身,冒着生命危险将罪犯拿下,哈!”
      这想法不错,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包括我―女诗人虽然是个杀人犯,虽然杀人方式很残忍,但她不过是个单身女人,四男一女再斗不过她,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大家立刻分头准备。聂中原把摄像机准备好,腰上别了把瑞士军刀,陆健取了两个高强度的照明电筒,叶梓不知从哪儿找了根棍子拎在手里,韩磊从厨房拿了两把餐刀。
      我想了想,也拿了一把刀,握在手里。
      外面已经刮起了风,风过雨从,肯定用不了多久,雨就得落下来。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地跑向女诗人的别墅。
      她刚刚刺伤了我,现在肯定不会再留在我租来的小楼里,那么,除非她现在躲到山上,否则,她惟一的去处,就是自己的别墅。
      门没锁,推开门,打开灯,一切都好像很正常,但我们仍然小心翼翼。我跟陆健一人拎着个电筒走在最前面,我另一只手将那把餐刀攥得紧紧的。我们后面是拿着摄像机的聂中原,从进屋起,就已经开始拍摄。叶梓走在他边上,两只手笨拙地把木棍举在身前。韩磊走在最后,他倒不像我们这样紧张,但也是全神戒备。
      上楼,如同警匪片里的警察一样,装腔作势一番,撞开卧室房门。没有人。
      卧室旁边的书房,也是空无一人。只在书桌上,搁着那个吓住我的面具―它原本该挂在西边墙上的。我们一起来这里之前,叶梓、聂中原和我曾在某个晚上私下探访过这别墅一次。面具放在桌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女诗人确实来过这里,而且,至少来过两次。一次取走面具,一次还回面具。
      聂中原将镜头对准面具,拍了个特写。待他将镜头移开,叶梓跳上去将面具抓在手里,就在这时,她“咦”了一声,喊着我们看桌子上的照片。
      那照片就在刚才放面具的位置,底朝上。但它既然放在面具下面,女诗人这样做必有深意。犹豫了一下,叶梓拿起照片,翻了过来。
      “啊!”叶梓非常震惊,脸上显出紧张的神色。陆健和聂中原凑上去,脸色也立刻大变。大家都用狐疑的目光盯住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我一样。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长长地吐了口气:“你们,一定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们不说话,叶梓慢慢将照片递给了我。那是一张两人的合影,一男一女。女的是那个女诗人,她偎在男人怀里,笑得灿烂极了。男人的头发虽然比我长,身子显得比我瘦,但所有人都能认出,那男人就是我。
      没错,之前我撒谎了,我跟女诗人并不是只见过一次面那么简单。实际上,我们非常熟悉,我才是女诗人真正的情人。
      
      “我会向你们解释这背后的事,但,我们能不能换一个地方?”我说。
      女诗人的别墅里,有我太多的回忆,而它们,是我现在不愿想,也不愿面对的。事实上,我熟悉这别墅里所有的一切,其中有很多,还是当年我跟康婕一块儿布置的。我就算闭着眼,也能在这里来去自如。但现在,我只想离它远远的,永远不要再来这里。
      大家对我的要求没有异议,也许,这里也让他们觉得诡异吧。
      我们冒雨回大学生们租住的那栋小楼。
      到楼上坐定,他们几个一言不发,全都盯着我看。我叹口气,知道这回要是不把康婕的事儿说清楚,这几个年轻人肯定不会放过我。
      仿佛为了渲染气氛,我刚要开口,一道闪电从空中直劈下来,接着骤来一阵大风,吹开了窗户,窗帘被吹得横了起来,桌上的几页纸也被吹到了墙角。
      楼下传来“咣啷”的声音,一听就是窗户或门被吹开了。一道惊雷响起,好像就在头顶炸开。窗边的陆健赶紧起身关上窗户,韩磊则起身下楼查看。
      “我第一次见到康婕――就是那个女诗人,是在作协的一次活动中。那次,是她主动走到我面前,跟我打招呼,还跟我交换了名片。我当时根本没想到她会打电话给我,我虽然跟她不熟,但却知道,围在她身边的男人一定很多。”我开始陷入了回忆。
      康婕打来电话,我有片刻竟然失语。我并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相反,还很自信,特别是从单位辞职,成为自由撰稿人,靠稿费生活后,我更是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我只靠自己劳动吃饭,无论你是高官巨富,还是担浆走卒,对我都构不成意义。
      但康婕的电话,却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的交往就从那通电话开始。康婕告诉我,她早就腻烦了文人圈里的勾心斗角,那些人当面奉承你,背后还不知道往你身上泼多少脏水。如果,你再是个女人,再有几分姿色,在他们嘴里,就注定会是一个坏女人。
      我的境况跟她差不多,甚至,我比她看起来还要清高些。她有时还不得不强装笑脸敷衍一下那些人,我却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
      她打电话给我,因为我活得真实,而且,她觉得需要我这样一个圈内的倾诉对象。那时她一定不知道,其实我对她,已经心仪已久。
      于是,我们接触日益频繁。我们最喜欢的是酒后高谈阔论,痛批市里的那些文人掮客。每当那时,我们都觉得,整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俩才是真正的知己。于是,很自然地生出些相见恨晚的感觉。终于,在某个夜晚,我将她拉在怀里。
      所有的事情都在自自然然中发生,而且,康婕是个极其通情达理的人。她知道我有家庭,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妻子,而且,我还深爱着我的妻子。所以,她从不主动打电话给我,有时跟她在外面呆得晚了,她还会催促我回去。
      “都是女人,我能理解你妻子等你回去的心情。”她说。
      我庆幸自己碰上了这样的女人,甚至,我还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从小到大,我买彩票连个安慰奖都没中过,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会落到我头上?
      我简直太满足我的生活状态了。家里有个我爱的老婆李燕,外面有位通情达理、从不惹麻烦的美丽情人。而且,那时候我的写作如有神助,无数精妙的构思,如同饺子样,“扑通扑通”跌到我这口锅里。
      我决定用我的真心来对待这两个女人,因为不管对谁,我的心里都有份歉疚。我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情人,如果我为其中的哪个女人买了礼物,一定会在第二天,也为另一个女人补上一份。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李燕怀孕。
      将为人父的喜悦,让我的情感天平不知不觉中失重。
      “我永远不可能为你生一个孩子,所以,在你的生活里,我注定是个多余的人。”康婕趴在我的肩上说,眼中含泪。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生孩子就成了多余的人,但我那时并未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宽慰她,告诉她,我这一辈子都会守在她身边。
      康婕并不和我争辩什么,却表现得比以往更加依恋我。夜深了,她不再催促我回去。我离开时,她会表现得神情黯淡。她变得越来越落寞寡欢,写的诗也越来越幽怨。
      我心疼,却没有办法。李燕在孕期,我必须拿出更多时间来陪她,逗她开心,让她保持一个轻松愉快的心情。
      终于,我接到了康婕的电话,而且是在夜里。
      “我在通灌路的名典酒吧,我想见你。”她说。
      第一次,我并不在意。因为经常有哥们深更半夜打电话来拖我喝酒,换了别人,那叫酒肉朋友,但在我们这些写字的人身上,那就叫放浪形骸不拘小节。所以,李燕并不怀疑。我赶去酒吧,见到康婕,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抱住了我,还那么紧。
      就在那时,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康婕对我的依恋越来越强,她更多地打电话给我,根本不分时间场合。我一次次对李燕撒谎,赶去见她。我每次都想认真地跟她谈一回,但看到她忧伤的表情,那些话涌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有什么权力指责这样一个女人呢?
      后来有一回,我正陪李燕在婴儿用品店里挑选宝宝的物品,康婕打来电话,我犹豫了一下便挂断了,随即关了机。李燕问我是谁,我顺口说是一个不想见的人。
      话一出口,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子。
      我怎么会不想见康婕呢?如果这是我为应付李燕而编出来的谎言,我倒可以让自己坦然,但那句话,我却是脱口而出,根本没有经过大脑。
      我心里对康婕,立刻满是歉疚。
      送李燕回家后,我找了个借口,溜出家门,用最快的速度赶去见康婕。路上,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全都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我去了她的住处,用她留给我的钥匙开门进去,发现她不在。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车赶去了龙树湾的别墅。
      车子穿行在薄暮里,我的心头也笼上了层阴影。
      康婕果然在那里。她在卧室中,穿着精致的内衣,正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涂口红。她的整个脸都已经鲜红一片,带着浓浓的诡异气息。
      我抱住她,带她去卫生间里冲洗。她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听我摆布,只是不停地流泪。后来,她趴在我耳边说:“没有了你,我会死的,我会自己杀死自己。”
      寒意一下子遍布我的全身,我看着康婕认真的表情,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开始害怕康婕,听到电话铃响便紧张,甚至手机关机,我都会神经质地以为它在响。就从那时起,我发现自己再也写不出来东西。
      李燕的产期越来越近,康婕表现得也越来越不正常。
      她从不向我抱怨什么,但每次接到她的电话,我去得晚了,她都会尽情地向我展示她的忧伤。而且,她开始用另一种方式来表示她的不满,那就是伤害自己。
      她开始用手术刀片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痕。
      刀片划在她的胳膊上,也划在我的心间。任何时候,只要想到康婕,我的眼前都会出现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后来,我觉得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白天精神恍惚,夜里噩梦不断。
      李燕以为我得了产前综合症――她不久前看过一篇文章,说这种症状,不一定只发生在孕妇身上,她们的亲人往往因为关心过度,也患上这种综合症。她不停地安慰我,在我面前竭力表现得很坚强。其实,我知道,她也很害怕,她跟我一样,既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又对那个时刻,充满恐惧。
      我守在分娩室外,当我看到白衣护士捧着一个天使样的婴儿走到我面前时,我哭了。再看到虚脱的李燕冲我露出的幸福笑容,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在电话里对康婕说:“我爱你,但我不得不离开你。”
      康婕什么都没有说,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可以想象得到她那时的忧伤,也许还有愤怒。她必然会加倍地伤害自己,让自己身上,增加更多的伤痕。我心痛,但却必须让自己硬下心肠。一个男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但却没有办法,让自己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那真的很累。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接过康婕的电话,也没有她的音讯,直到一个月后,她成为一桩杀人案的主角。听到这个消息,我丢下李燕和女儿,一个人跑出去,把自己灌得大醉。我知道这是康婕对我的惩罚,她让自己置身于这样一种凄惨的境地,比死亡更能刺激我。
      如果她死了,终究有一天会被慢慢忘记,但她还活着,却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这会像一根钉子,牢牢地刺在我心上,让我永远都感受着那种疼痛,却又无计可施。
      我相信这是康婕杀人的目的,如果让她得逞,那么我这一生也就完了。
      因而,我努力让自己走出阴影,不断地对自己说,康婕是个心智不健全的人,我必须走出她的阴影,我的肩上,还负有对妻子和女儿的责任。
      女儿一天天长大,时间慢慢磨平钉在我心上的钉子。
      但是,数天前,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那声音,让我瞬间变得全身冰凉。
      那是康婕的声音,虽然沙哑了许多,但我还是一下就听了出来。
      “我在龙树湾等你,如果你不想我们的事被别人知道的话。”康婕说。
      我不知道这大半年她是怎么度过的,但我相信,此番找上来的康婕,一定跟以前判若俩人。
      有一种仇恨,会因为时间的流淌而变得愈发强烈。
      虽然我不知道在龙树湾,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但我实在是没了选择。我想,我可以满足康婕的所有愿望,只要她能放过我。
      但我没想到,康婕让我来的目的,居然会是要杀了我。
      (接下来,“我”将如何面对与我一同陷入危局的大学生们?康婕能否真的找到“我”,完成她的愿望?“我”说的这些,是否又是真的事实呢?故事未完,且看下期待续……)
      (本文纯属虚构)
      编辑 赵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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