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疼爱孩子的诗句 母亲也是应该疼爱的孩子
时间：2019-01-03 04:49:31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1除夕前一天，母亲打来电话，说话吞吞吐吐的。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是想让我陪她去选一件新衣，准备过年穿。撂下电话，我心里纳闷：母亲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这么大岁数了，非赶过年凑热闹。
陪母亲上街购物的麻烦程度，不亚于操心一个孩童。横过马路时，需我搀扶才肯迈步。有时又视红灯而不见，老是想往前闯；绿灯亮了，又变得踯躅犹豫，牢牢地扣住我的胳膊，手因呼吸急促而轻微地颤抖。
母亲老了。
逛过几家精品屋后，我才知道给母亲选衣服很有难度。无论什么牌子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怎么抻，后衣襟都明显地短一截。在她努力挺直腰杆后，却平衡不了一高一低的肩膀，还有她变弯曲的双腿，尽了力，也站不直。失败地试穿几次后，母亲的行走变得更加迟缓，但购买欲望依然很足。我感到身心疲惫，趁她不注意时，转过脸偷偷去打哈欠。母亲额头渗着汗珠，似乎察觉出我的不耐烦，一脸歉意地望着我。
终有一套衣服中了母亲的意。
到家后，母亲试穿了新衣，在镜前左右地转着照，一会儿，又忍不住埋下头去研究扣绊儿……母亲对新衣的喜爱，让我吃惊之余，更多的感到欣慰。
两年前，我曾因给她买新衣而讨了顿骂。当时，母亲正在照顾姥姥，说新衣穿在她的身上白瞎了。姥姥瘫痪在床多年，一直由母亲照料，娘俩是标准的母慈女孝。可是，姥姥临终前的最后两年，性情大变。以前，姥姥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大小便前总先喊来母亲，为她准备好便盆，可是后来，却把屎尿便在床上后再喊母亲来收拾。姥姥把折腾母亲当成了一件充满乐趣的事儿，不断地翻新花样，让人哭笑不得。母亲依旧微笑着耐心地照料姥姥。我说姥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倚老卖老！见我有微词，母亲告诉我：“你姥姥知道自己的寿数，是怕她走后我想她，临终前不给我留念想哩！”
大年初二，是我回娘家的日子。脸上一团喜气的母亲穿着新衣服从厨房里迎出来，身后飘着好闻的肉香。今年是姥姥病逝后的第一个春节，饭桌上，不知是谁感慨说自姥姥患病以来，母亲难得与我们同坐在饭桌上吃顿安生饭。母亲微笑着，但难以掩饰脸上的落寞。一会母亲提前离开了饭桌，去照看我那贪玩的儿子。在我们一阵阵的大笑声里，儿子跑来，非拉我去看姥姥。
母亲正按着电动小狮子的遥控器，随着小狮子的摇头晃脑，母亲开心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我拍拍儿子的脑袋要他继续跟姥姥去玩，猛然间，意识到母亲的笑有些莫名，我喊着“妈”跑上前去。母亲的回答变得含糊不清，在我的惊呼声里，母亲一寸寸地缩下去，坐在了地上，涎水淌了出来。
母亲如轻飘飘的树叶静静地躺在床上，上身穿了自己选中的新衣服，裤子晾在旁边。自从母亲瘫坐在地上的那一刻，开始小便失禁。新裤子干了以后，被我噙着泪折叠起来，几天前陪母亲买衣服的情景历历在目。真怕成了我最后一次陪她买衣服！那天的我却很自私地厌烦她累赘。
2如今的母亲神志一直处于不清醒状态中，根本看不到我愧疚的表情，也不给我向她忏悔的机会。
照顾婴儿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儿子细嫩的皮肤，咯咯的笑声，肉乎乎的小拳头，都让我心醉。包括他的大小便，竟从没厌恶过，处理起来那么得心应手。我曾骄傲自己是块儿天生做母亲的料。但现在的我实在没信心去承担照顾母亲的吃喝拉撒睡，我没有心理准备，怕在母亲的面前失态。我借儿子太小之名，把陪护母亲的班排到了最后。
母亲的病症是脑出血，压迫了语言与吞咽神经。大部分时间在睡眠中度过，我去病房陪护的那一刻，母亲的舌头紧紧地包着上腭，安静地睡着，如同刚出生的婴儿。当我唤她吃饭时，微微张开眼睛，眼神变得孩子般纯净。饭勺递到她嘴边，母亲丧失了吃的意识，只有听到我喊着：“妈！张嘴！”才缓缓地将嘴启开一道缝隙，母亲又用纯净的眼睛看着我，嘴里含着饭，好像在告诉我，她努力了，真的没有咽下去的力气，我只好将饭填满她的嘴巴，母亲才被动地吞咽下去。吃着吃着，母亲又睡着了。感谢上苍也给了我母亲婴儿般的思维，干净利索一辈子的她，若是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定是满心羞惭与憋屈。
逃避不掉的衰老降临到母亲身上的那个过程，一直被我忽略了。在母亲生病的短短几天里，我在内心深深地反省着。扪心自问，我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女人，若将对儿子的细心与耐心抽出十分之一回报母亲，我肯定是个合格的女儿，然而我没做到。在我的爱心空间里，装满了爱人与孩子，如果还留有一隅的话，那也是留给了自己。在我的潜意识里，母亲像一台永远不知累的机器，是我们依傍的一座山，里面有我们取之不竭的宝藏。
母亲每天输九瓶药液，我们根本无从掌握她小便的时间。下体只好一直裸着，铺着“尿不湿”。估计到母亲更换尿布的时间，我掀起被子的一角，尿臊气迎面扑来。当我往下撤尿布的时候，手接触到母亲的皮肤，方发觉，母亲的皮肤早已失去我幼年记忆里的饱满与光滑，变得松弛懈怠。然而当她发烫的肌肤与我的手相触的一瞬间，是那样熟悉。“我的娘啊！”我在心里疼疼地喊着。
我自然地为母亲更换了第一块尿布，也学着母亲照顾姥姥的样子，为她擦拭一遍下体。每擦一次，我心里就多一份坦然。
几日里，母亲持续高烧，为了增强母亲的体质，达到尽快康复的目的，我们不得不采用医生的建议，给母亲安插胃管与输尿管。胃管安插前，考虑到母亲的肺部感染、呼吸道分泌物多，加上母亲的后坠舌根堵住了咽部通道，会给放置胃管带来难度。为使胃管顺利通过，插管时，护士用包着纱布舌钳将母亲的舌尖轻轻拉出，停止了香甜鼾音的母亲无言地将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发出欲呕吐的声音。安置食管遇到的困难比预想到的还要多，两个护士几次插管都失败，造成了两侧鼻粘膜出血，直到找来一个呼吸科的主任医生后，才总算安置好。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母亲脆弱得近乎无力，我的心也近乎到崩溃的边缘。
多想再看到母亲昔日的神色！多再想听听母亲说话的声音！可是时间不可以重新设置。
我端详病榻上母亲的脸庞，愈来愈像姥姥。姥姥般的沧桑，和偶尔闪过的孩子样“狡诈”的神态，蓦地，我看到“狡诈”背后深藏着婴儿般嗷嗷待哺的神情。母亲为什么拖到除夕前一天才肯说出自己的新年愿望？为什么那么执著而挑剔地买新衣？为什么过马路的时候偏偏需要我的搀扶？我依稀猜到了母亲的心思……
这一刻，我终于醒悟到，母亲需要精神反哺，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母亲终于获到子女们对她回报的细心与温柔，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母亲也是应该疼爱的孩子，让我意识到这一点，真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责编 丁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