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邢夫人对话关联分析
时间：2021-01-09 04:32:1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陈静
摘 要：《红楼梦》是一部世情小说，其中人物对话很好地反映了世态人情，同时塑造出众多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比如“邢夫人”就是其中一位，本人主要就四十六回中，替贾赦索鸳鸯这一情节中出现的她与众人的对话为例，运用关联理论分析会话含义。
关键词：关联;意图;含义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3-0-02
“关联理论把交际看作是一种有目的、有意图的人类活动，是一个明示—推理的认知过程。（Sperber & Wilson，1986：123）”[1]，也就是交际双方说话者使用最合适的方式表达，而听话者以最恰当的方式来理解。比如，四十六回中一开始，王熙凤不知就里，匆匆赶到邢夫人处，邢夫人开口了“叫你来不为别事，有一件为难的事” [2]，一开口就申明了这是为难的事，再讲述了贾赦想讨要鸳鸯的事，再说“你可有法子”，事件在这儿开始。首先邢夫人明知是不好办的事，但是要求凤姐办，邢夫人的意图被展示出来，但是这可是对于事件相关的人来说都是强人所难的事，精明强干的凤姐搬出贾母来，极言危害，并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妥，太太该劝才是[2]，把责任推到了邢夫人头上，我们可以看到机巧的凤姐反应之灵敏。从字面上看，凤姐对邢夫人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情辞恳切，但是我们从关联理论可以得知，人的字面意义不是意义的全部，我们可以推知出凤姐的种种于情于理的理由，同时我们推知凤姐这一事件的态度，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她是决不想沾边的。
按常理说，凤姐的一番话，明眼人都能明白，但是“邢夫人冷笑道：‘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咱们就使不得”[2]，凤姐的意图无法实现，而邢夫人强词夺理，谈话双方无法进行下去。并且，继续争辩合不合理，只会起冲突，领教了邢夫人的愚顽，为了避免进一步激发邢夫人的左性，凤姐转变了策略，明示不行了，只能话锋突转，“连忙赔笑说道‘……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2]凤姐前者劝，后者顺，前后内在有一致性，因为根据关联理论，除了明示，还有暗示，说话者的真实意图还可以根据语境推導，假设凤姐接了这个烫手山芋，是四面不讨好的，她肯定不会迫于邢夫人的一番话，改变自己的意图和态度，因此她不好明着拒绝邢夫人，转用顺承的话避免了邢夫人的纠缠。根据明示——推导原则，说话人作出了种种努力，但是听话人就是不愿意接受说话者传递的信息，当然也就听不出话外之音了。而邢夫人私心自用，以为压服了凤姐，并且进一步采纳了凤姐充当“急先锋”的建议。
到达贾母处后，避开贾母，邢夫人接着开始向鸳鸯陈述，劝说和施压，当然鸳鸯也只能回避了。但是邢夫人在事后又通过鸳鸯的嫂子传话，被鸳鸯驳斥。而事件到止并没有停止，最后出现了鸳鸯当贾母和众人绞发示志的行为。
贾母出面了，贾母与邢夫人的对话很有意思，“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惠也太过了”[2]，结合上文凤姐转述贾母的话，可以看出贾母对邢夫人的不满，话讲这个份上了，邢夫人还要进一步狡辩“我也是不得已儿”[2]，这就彻底激怒洞察世事，平常不动声色的老太君了，当即陈述小儿媳即王夫人的体弱和孝顺，称赞鸳鸯的得力和得体，最后“留下他服侍我几年，就比他日夜服侍我尽了孝一般”[2]。这话里话外，明着是夸这个，夸那个，实际上是敲打邢夫人。凤姐之前明示了贾母的态度，而且劝媒屡屡碰壁，但是邢夫人都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与己意见不合的就过滤，视而不见，结果遭受贾母的嘲讽。尽管说话者尽了最大心力，但是由于听话者的认识偏差，双方的交际意图冲突。在叙事中，冲突至贾母达到最高潮，大家为这件事各怀想法，导致会话合作的终止。接着写贾母组织牌局，只到贾琏来，未写一言邢夫人。结果遭了骂的贾琏报怨，还遭邢夫人一顿抢白。
邢夫人在这一事件中显示出目光短浅，与王熙凤和贾母的对话中都占下风，但是邢夫人并不就此醒悟，反倒因为讨要鸳鸯不成，贾母更冷淡疏远，而凤姐比自己都还要体面，不思己过。反而认为是凤姐哄老太太开心得势，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对凤姐的怨恨更深。在第七十一中，发生了管家奶奶冲撞尤氏的事件，本来是一件可以忽略不计的事，尤氏也平息了怒气，但各方嫌隙人，推波助澜，把这一个矛盾闹成了大事件，最后关涉到邢夫人。
邢夫人在庆寿的一天中，同老寿星，众族人度过了热热闹闹的一天。选择说话的时机——“邢夫人直至晚间散时”[2]，选择说话的场合——“当着许多人”[2]，同时也选择了说话的方式——“陪笑和凤姐求情”[2]，内容大致是在举家欢庆，怜老积善的氛围中，凤姐“咱们先倒折磨起老人家了”[2]。连一向伶牙俐齿的凤姐“一时抓寻不着头脑”[2]，凤姐只得笑着解释不过是尽礼数，尤氏称其多事，王夫人也称贾母千秋要紧，嘱其放人。凤姐不言谈，笑着肿着眼给贾母办完寿礼。邢夫人的交际意图实现了，通过精心组织的会话，邢夫人如贾母所言“明是当着众人给凤儿没脸罢了”[2]。
在讨要鸳鸯事件中，王熙凤本意是劝退，但是从邢夫人的强词夺理中，王熙凤明白使人为难的不单是贾赦，更有一个处处迎合的邢夫人。明白了邢夫人的真实意图，王熙凤立马明白不单不能劝，更要为指出邢夫人的过失而道歉。王熙凤识别了邢夫人的意图，而邢夫人却没有从王熙凤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中发觉异常，而是错误的归因，认为是自己的话有说服力和威信，从而导致对凤姐会话含义的误判。认为凤姐站到自己一边，异常欢喜。结果最终遭受贾母好一番明嘲暗讽，默默无语。而在祝寿事件中，邢夫人动心忍性，蓄意给凤姐扎实地难堪，看似咄咄逼人，处处显示自己话语杀伤力，旗开得胜。但是这样的意图，在一众明眼人眼里，这些小伎俩，怎么会识别不出说话的真实意图呢。
同样是婆婆与媳妇的对话，在邢夫人与王熙凤的对话中，邢夫人拥有长辈的地位，但是说话之中，处处认定了自己的利益，冥顽不灵，既听不懂别人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很不得体，被媳妇王熙凤说道。方方面面考虑的都是自己的意志和利益，丝毫不考虑自己说的话是否符合自己的身份，恰恰失去了凤姐的敬重。在第四十六回一开头“凤姐儿因见邢夫人叫他，不知何事，忙另穿戴了一番，坐车过来”[2]，到后来“凤姐儿又说道‘我若跟了去，老太太若问起我过去作什么的，倒不好”[2]，避之而不及。这是一轮婆婆与媳妇的对话，接着作者又编织了一轮对话，也是婆婆与媳妇的对话，即贾母和邢夫人的对话，贾母虽然话语严厉，但是如同一个保护神一样，守护着这个大家庭，而邢夫人相形之下，表面温顺，实则乖戾，依然避重就轻，被贾母一一点破，哑口无言。例如，贾母道“还由着你老爷儿闹[2]，一针见血;邢夫人回“我劝过几次不依”。看来被邢夫人搪塞过去了，但是贾母真正较真起来，这个老太君岂是好糊弄的，“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2]如果说贾赦逼迫，邢夫人干无奈的事，那么自然逼着杀人，邢夫人也要杀人，很显然这是很荒谬的，既荒谬又荒唐，一下子把邢夫人的意图——利益至上，暴露出来。两相对比之下，在重复出现的婆媳关系中，邢夫人是失礼的，而导致最终不悟的原因，是邢夫人的好欲多求，掩耳盗铃式的小聪明的性格所决定的。在儒家礼法中，邢夫人对自己的婆婆是虚应景，自己当婆婆是充分打击压制媳妇，充分利用儒家的礼法的威慑，使得八面玲珑的王熙凤也只能暗暗把眼哭肿。
从头至尾，人物的性格，在与其他人的对话冲突中展现得淋漓尽致，邢夫人抱定私心，看不懂别人的意图，凡事以自己的意图为行事宗旨，奉承贾赦，贪财苛刻，听不进一句劝，信不过一个人，愚顽左性的性格自然显现。虽然邢夫人想要掩耳盗铃，颠倒黑白，构建认知语境，对上搪塞，对下蛮横，充分的体现自己的语言的效力，为自己造势。曲意奉迎贾赦，把握财政大权，习惯了自己作主的模式，苛刻异常，还打着补贾赦奢迷之过的旗号。明明是强逼鸳鸯，还说替鸳鸯高升，自己宽宏又大度。任性而为，把持话语，这倒也罢了，但是在与王熙凤和贾母的交锋中，这两个贾府真正的当家人眼里，失去了效力，强势话语模式瓦解，也最终失去了他人的敬重。
其实，无论是王熙凤还是贾母也好，都没有要说不利于邢夫人的话，之所以不愿意跟着邢夫人瞎攪和，表面是不给面子，实际上希望上了年纪的邢夫人，能在儿孙长辈中说话行事，存些体统。这一番番苦心不被邢夫人接受，反而被邢夫人认为是跟她过不去。邢夫人眼里只有自己的想法，需要的是固执地创造一切条件实现自己的想法。出嫁时利用为长的优势带走大部分财产，导致底下的兄弟姐妹生活困窘，家庭运转难以为继。进入贾府后，在贾府这样一个大家族里，邢夫人固执己见，日益被疏远，邢夫人对王熙凤和贾母的不满与日俱增，所以处心积虑找茬，越走越远，还以为自己找到了说话的权力。殊不知，在众人的眼里，邢夫人的不通情理，左性自私已经根深蒂固。通过人物自己的语言，让她充分展现了自己深层的性格。
作者不加评判，利用对话，用人物之间内在角力，构建冲突，展现人物性格。而这些意义根据关联理论，不是简单的词句所能推导的，字面意义之外的深层含义，要通过会话原则，认知语境才能显示出来。在一次次的日常交往中，展现了由于各自意图不同导致的内在紧张，在儒家礼法秩序之下，世态人情委婉地被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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