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亲
时间：2022-05-17 11:17:1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散文】父亲
天涯是哪里，天涯是故乡，天涯在我心中。那断肠人呢，灵魂告诉我：断肠人就是我的父亲，记忆中满脸皱纹满头银发的老人。下面达达文档网小编准备了【散文】父亲，欢迎查阅。
秋夜，下着细雨。楼群里的万家灯火大多都闭上了眼睛；路灯下的风景树因多日未见阳光而显得日趋消沉；挽留不住的雨珠从秋叶上滚落，掉在脚下的路沿石上摔得粉碎，似乎有几分伤感。
窗前，密密麻麻的水珠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窗玻璃，敲击着我的灵魂，我的思念。我，难以入眠。有一种怀念叫乡愁，有一种感情是故土。人的一生中，拿得起的是自己，放不下的是留守故乡的亲人。故乡是心中永恒不变的坐标，故乡有我最最在乎的人。“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天涯是哪里，天涯是故乡，天涯在我心中。那断肠人呢，灵魂告诉我：断肠人就是我的父亲，记忆中满脸皱纹满头银发的老人。
九十年代，我们老家农村的年轻人大多都到外地去淘金。我当时把三个孩子托付给年过花甲的父亲，便跟着打工的潮流去了外地。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遗憾与后悔正悄无声息地向我走来。从此，我债台高筑，我欠父亲的“债”一生都难以偿还。
我走之后，父亲便成为三个孩子的唯一亲人，扮演了唯一能保护孩子的角色。那年，大妮七岁，刚刚上一年级；二妮五岁；老三是男孩。为了保护三个孩子的安全，也是为了给我一个交代吧，父亲骑着脚踩三轮车一天来回六次接送大妮上学放学（农村的学生一天要到校三次，即早晨，中午和下午）。不管阴天下雨，严寒酷暑，父亲都在履行自己的责任，守护一个家，保护家的完整。父亲从学校回来后，又形影不离地用三轮车拉着二妮和老三到田地里干活。如果说父亲是一头耕地的老牛，而那个破旧的脚踩三轮车就是耕地的犁子，父亲耕耘着这个家，收获了家给他带来的幸福。就这样，父亲拉着家庭这张犁子从中年走到晚年，从旭日东升走到夕阳西下。
老家的夏天并不好过，三伏天，温度都高到三十七八度，天上像下着火似的，地上冒着热气。烈日愤怒地发着像电流一样的白光，把人们烤得低下了头。如果你有胆量跟它对视，它也许会让你的双目短暂的失明。门前的柏油马路几乎要融化 ，远远望去，马路上冒着热浪，高温像魔鬼一样虎视眈眈地瞪着来来往往的过客，那种恐怖可与鳄鱼贪婪地看着鹿群过河相提并论。鞋子被沥青紧紧地粘住不放，像小鬼似的死死地抱住你的双腿。如果一个不小心，鞋子很可能成为背叛者，让你光着脚跑回家。因为高温，村里的老人都懒得出门，惹不起能躲得起。
恶劣的天气，把父亲培养成睡午觉的习惯，并且睡眠质量特别好。父亲躺在苇席上酣然大睡，还经常说相同的梦话：老三，过来，跟爷爷睡。父亲的梦话，是在话他认为的幸福与满足，是在话他的晚年，是在话那个时代的农村。
父亲的喊声惊动正在院里玩耍的老二和老三。老二装模作样地趴在老三耳边轻声说：小弟，咱爷又在说梦话。我们今天要咱爷好看，跟我来。说完，老二拉着老三的手猫手猫脚地向厨房走去。
老二来到锅灶前，用小手在锅灶上重重划拉几下。她得意地看看发黑的手指，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向堂屋走去。老二在前，老三断后，老三拉着老二的衣服，伸着脖子弯着腰，像鬼子进村似的。他们一前一后来到老人床前，老二用沾满锅灰的小手在她爷爷的脸上大胆地化妆。此刻的老二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把老人的脸庞夸张地像个漫画又像个钟馗。老二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优秀作品发笑。胆小的老三远远地躲在门口只是看。孩子们的举动在老人看来是淘气，而对于孩子，他们是在老人的脸上找乐趣，画童年，写记忆。
父亲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来活动一下脖子，看看嬉皮笑脸的老二和老三，又下意识地摸摸脸，满手都是灰，像从染缸里捞出来一样。他马上意识到又是老二搞的恶作剧。他立刻叫起来：老二，是不是你弄的?我用扫帚拍你。随着说话的节奏，父亲从床上跳了下来。此时的老二已经跑到院子里，摆出一个武术的架势，准备迎战。父亲经常用“我用扫帚拍你”这句话来“惩罚”淘气的二妮。后来，二妮就把老人的这句话一直记在心里。多年以后，这句话一直都是二妮的口头禅。现在想想，那句话可能是老人送给孩子们最珍贵的童年礼物吧。而二妮之所以把它当作口头禅，也许是对她爷爷的念念不忘和对童年的怀念。
俺爷，西，西二姐。老三第一个投降，他吐字不清地告诉他爷爷。
死丫头，就你最淘气，看你以后能长成啥。
老大从外面回来，看到老二受委屈，就三个人聚到一起商量对策。
晚上，老大说：俺爷，我现在特别饿，你能不能多做一些晚饭。老二老三都说同样的话。
好来，爷爷多做。你们吃的越多爷爷越高兴。
老人做了一锅面条，给他们每人盛了一大碗。三个孩子用筷子捣捣碗里的面条，面面相觑。老大给了个眼神，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饭没有味道。老二还添油加醋地说，发现碗里有老鼠屎，结果一口都没有吃。一锅好好的面条被孩子们栽了赃，弄得父亲吃了两天的剩饭。一天中午，三个孩子告诉他爷爷，他们今天不太饿，要他爷爷少做饭。结果，三个孩子狼吞虎咽，他爷爷一口饭都没有吃到。
后来听说，老人并没有因为三个孩子淘气而大发雷霆。相反，老人因为自己儿孙满堂而高兴，看到满院跑的孙子孙女，老人乐在其中，这样的场景难道不是天下的老人想要的结果吗?
夏去秋来，由于身体疲惫，内心空虚，我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在他乡的我突然思念千里之外的孩子，父亲，家，还有生我养我的故乡。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就迫不及待地乘上发往老家的列车。
当我回到家以后，一切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虽然父亲依旧很高兴，拉着我的手问寒问暖。但我总是挑三拣四，嫌弃父亲做饭不卫生，嫌弃父亲做饭没有味道，没有营养。三个孩子穿得像个乞丐，瘦得像猴子一样。父亲看到我的抱怨，并没有太往心里去，他把我当作和老大老二老三平起平坐的小孩。父亲依旧骄傲地摸摸三个孩子的头，像摸宝贝一样，面带微笑。
我在老家呆了五天。临走时，我给了父亲五百块钱。现在想想，曲曲五百块钱是什么：是养老费?是抚养费?还是作为儿子对父亲的愧疚与补偿?……
前年，父亲去世了。我站在殡仪馆的外边，望着烟囱上冒出的一缕青烟，泪流满面！在模糊的泪影里，我仿佛看见天上的那一缕青烟再现父亲的身影，父亲看着我，看着我的三个孩子，看着我们的家在微笑。那缕青烟缓缓升上天空，既像一头耕地的老牛，又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第二天，我要带着三个孩子去我谋生的外地。三个孩子听说要去大城市，活蹦乱跳地催促我快走。我呆呆地站在家门口，看着爸爸生前睡过的那张床；看着人去楼空的房子；看着虚掩的房门；看着冰冷的锅灶；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看着大门上的铁锁；看着眼巴巴看着我的看家狗，我从来没有品味过的五味杂陈涌上心头。从此，我失去了最宝贵的父爱；我失去了心灵的靠山；失去了一个家，永远都找不回的家。
父亲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几乎被击垮。父亲走了，还带走了一个完整的家。留给我的只有愧疚与深深的思念。 因为父亲不在，我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