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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的国家机密

    时间:2020-08-31 07:56:07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大伯打来电话,要我周末无论如何回一趟老家牛角冲,说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讲。大伯是一个乡村老木匠,手艺了得,在我们那地方,基本上是相当于教授级的高级工程师,在家具生产和土木工程领域,具有很高的学术造诣和江湖地位。换句话说,他就是我们那里的鲁班,就是牛角冲工程院的院士,就是村庄里的梁思成或贝聿铭。如今他年纪大了,尽管早已不在一线指挥,但身体不错,专业过硬,所以话语权还在,威信还在,方圆十几里的地方,凡有土木建筑方面的疑难问题,徒子徒孙们没有不请他到堂释疑解惑的。他常常握着个保温杯,笑呵呵的,小车接,小车送,忙得很。一闲下来,他就想起给我和他儿子杨欣打电话,怕我们不回去,就尽找一些很紧急很重要的事由做借口,其实回去无非是徒弟们送了他几斤土黄鳝,他想与我们共享;或者是做了一件得意的事,想我们去听他吹吹牛;或者什么事都没有,就想见见我们。杨欣常常发点小牢骚,爷老子哎,跑几百里路赶回吃你一餐饭,损失我几个亿呢。杨欣在省城开熟食厂,资产只怕是有几千万了,撒泡尿的时间,可能就有成千上万的生意流失。大伯听他说得多了,就骂他掉到钱眼里,没屁用,以后一般就只打电话喊我了。我在市里,回去较近,且自从父母过世后,我的心就空了,大伯成了我在老家最亲的人,所以只要他喊我,我总是尽量赶回去。大伯无数次表扬我讲感情、有孝心,比杨欣强多了,其实,我是在弥补对父母生前的不孝。那时节,我也像现在的堂弟杨欣一样,总把父母的召唤当作耳边风,有时甚至还觉得特烦人。

    我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回答大伯:“好呢,我一定趕回来吃中饭。”

    大伯说:“你吃了中饭不能就回去,要住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有事。”

    我迟疑了一下,第二天我还真有事,但既然老人家这么说了,那就住一晚吧。我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只怕是他久了没跟我讲他辉煌的革命史战斗史生活史,想重温一下往昔的峥嵘岁月。

    听到我答应了,大伯很高兴,说要我放心,他会尽力抓好生活的,土鸡土菜土脚鱼,保证我吃得好睡得香。末了他叮嘱我说:“记得带本子和笔啊,照相机也要一个。”

    啊,我亲爱的大伯,你要这些东西干吗?难道你真有重大事情要我见证和记录吗?我笑嘻嘻地问他:“什么大事呀?搞得这么隆重。”

    大伯说:“你回来我再揭秘。”

    挂掉电话,我预感到这次大伯真有重要事情跟我讲。可是,他又能有个啥大事啊,他和伯妈的身体都好得很,打得牛死,肯定不是记录遗嘱;他担纲牛角冲工程院院士几十年,颇有积蓄,崽又发了财,肯定不是钱的问题;他年轻时是有点花心,四乡八寨都有相好,伯妈也曾吵闹过,但后来本着只要钱在人在就不管的原则,一直相安无事,何况如今他的功能也基本不行了,肯定不是情的问题。我想了很久,实在猜不透他的谜底。

    我决定打个电话问问杨欣。杨欣说:“我也刚接到他的电话,忙都忙不赢,哪有时间去听他吹牛。”

    我说:“这次只怕不是吹牛,好像是有正经的大事,他还要我带记录工具呢——你应当有些线索吧?”

    杨欣想了想,说:“应当没别的大事,估计还是为了别墅设计的事。肯定是想通过你来做我的工作,让我同意他的设计方案。”

    哦,我记起来了,上半年的时候,是有这么一档子事,为这事我还回去给他们父子俩调和过一次。大约是在春节期间吧,大伯向杨欣提出,希望他到村庄里盖一栋别墅。这事说起来也有些怪,早些年杨欣曾多次提出,要把大伯新千年初建的那栋楼房拆掉,再在原址做一栋豪华的别墅,但大伯坚决不同意,说好好的楼房,你拆它干什么,是不是钱多了发烧?真是败家子!杨欣当时也曾找我诉苦,我劝他说,你就听你爸的吧,别拆,要知道,这栋房子,是他的骄傲呢。杨欣听了我的劝告,没再在村庄里建房,赌气跑到省城买了一套大房子,后来开熟食厂赚了钱,先是买了一套联排别墅,接着又买了一栋独立别墅。如今他在好几个城市都有了房产,大伯却要他回牛角冲来拆屋建别墅,老同志的心思真是搞不懂啊。

    大伯一生共建过三次房子——

    第一次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此前的几十年内,大伯和我们还有三叔四叔以及几十个杨氏族兄弟一起,几百口人挤在一栋砖瓦结构的百年大屋里。这栋老屋,是我们杨家的祖屋,也是杨家的祠堂,祖厅共五进,房子有一百多间,一大片整整齐齐的鱼鳞瓦,黑压压地铺陈在阳光和青山之下,远远望去,很是壮观和威风。外面的人问了我们的姓氏,总是充满羡慕地说:“嗬,牛角冲杨家祠堂的!”可是,房子好不好住,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这栋庞大的老房子,外面看起来确实很威武,但里面却非常的破败、阴暗、潮湿,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息。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父亲他们兄弟四人,加上老奶奶、奶奶,还有大姑和二姑,一大家子近二十口人,全挤住在祖传的五间半旧屋里,逼窄得鼻子都要碰到嘴巴。最尴尬的是解小手,由于厕所只有一个,且远,就在每个房间放一只尿桶,家里成天骚气扑鼻,熏得人死。特别是夜里家人撒尿时,一会呵哧呵哧,就像猛龙从空中冲入大海;一会叮咚叮咚,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床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真是羞死个人。老奶奶在分田到户那年过世后,大伯力排众议,特意给老人家扎了一栋上下两层的大灵屋,且率先在牛角冲甚至是全中国给灵屋设计了四个厕所,据他说比中央领导的居所都要豪华。我那活了九十多年、一辈子坐在尿桶上小解的老奶奶,从此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随时随地舒舒服服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进厕所解决问题了。真好。可活着的人,尽管很快分成了四个家,但日子却变得更加紧张。大伯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的三女一儿,还抱头箍颈挤在一张硬板床上,发誓要自己建一栋宽敞的新屋。他起早贪黑,钻山打洞,看中的树木,买也买一点,顺也顺一点,一年后,一栋草砖砌成的平房,果然就在老屋旁侧的菜地上闪亮登场。这栋大伯亲自设计并主持施工的建筑,像极了韶山冲那栋著名的房子,也不知他是从牛角冲这个地名,想到韶山冲这个地方,进而激发灵感获得神助,还是别的什么方面的原因,总之,这栋牛角冲解放以后建成的第一栋新房,从此成为方圆十几里参观的景点和模仿的对象,当然,也牢牢奠定了大伯作为牛角冲工程院首席院士的地位。大伯常常站到地坪里,神采飞扬地为慕名而来的参观学习访问团作义务讲解,大到房间布局,小到一块砖、一片瓦,他都讲得头头是道,一波三折,这当中有故事,有来历,更有情怀。参访者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全都用崇敬的眼光定定望了他。大伯非常高兴,一时没管住嘴巴,又慷慨地贡献出三个自己经历的黄段子,惹来伯妈的一顿臭骂和满地坪的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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