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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的教育:“高贵的谎言”背后

    时间:2021-03-26 08:11:47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内容提要 在柏拉图的对话中,“高贵的谎言”是为完成高贵秩序的教化才被迫言说的,尼采对柏拉图高贵的反驳只是在言辞中而未能在如何实现层面上避免谎言。在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看来,高贵的实现所呈现的真使得谎言在言辞中所彰显的假被消解,“高贵的谎言”背后真正言说的是哲学作为爱的教育如何可能,人是在自身爱欲的不断追求中使得自我不断受到教化而获得境界的提升,从而实现自身的高贵。此中彰显的是生命的政治,关涉到最为原初的价值等级秩序。

    关键词 谎言 高贵 爱欲 教育

    〔中图分类号〕B5022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12)04-0035-06

    哲学是求真的,但“说谎”总是涉及到假,因此,“说谎”是一个很古老的伦理问题。要不要说谎一直都是哲学家关注的问题。但对于哲学家来说,“说谎”之“说”不仅关涉到“说”之内容是否真实,还涉及到如何说,对谁言说,因为这样的“谎言”不仅是形而上学中真之为真的映显,而且如何说本身就是一个人的道德之底色的彰显,更何况对谁言说、怎样言说同时构成了政治性生活的基本事件,因此说谎背后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道德问题。在柏拉图的《国家篇》第三卷的末尾处,苏格拉底在与格老孔(Glaucon)谈到对守卫者应该如何教育和训练的时候,吞吞吐吐地提及一个“高贵的谎言”,在格老孔不断的追问下,他才说出了“谎言”的内容。因此,早在古希腊时候,“高贵的谎言”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中就成为了一个从政治生活视域入手,挖掘作为根本的原初哲学的伦理学问题。

    有解释认为 “高贵谎言”源于哲人与城邦政治关系,这样的解释只是看到了生活的政治,而没有看到生命的政治。柏拉图的苏格拉底认为说谎是为了一个生命的如何获得善好的生活,这超越了说谎作为手段方式的道德问题,高贵谎言背后指向的是一个人何以能高贵的价值等级秩序。那么,柏拉图的苏格拉底在这个“高贵的谎言”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教诲呢?

    一、“谎言”的故事:苏格拉底的言说

    首先,柏拉图是怎样说出自己的“高贵的谎言”的呢?他为什么要说这一“高贵的谎言”呢?这样的谎言是不是谎言,为何是“高贵”的呢?让我们先看看这段对话:

    苏格拉底:前不久我们讨论过言说必要的虚构事情的问题,指的是一个高贵的假话,如果可能的话,使统治者自己相信,如果不能使统治者相信的话,或者至少可以使城邦里其他的人相信。

    格老孔:你要虚构什么故事?

    苏(苏格拉底,下同):并没什么新奇的。这是一个老早以前在世界上许多地方流传过的腓尼基人的传说。它是诗人告诉我们,而我们也信以为真的一个故事。但在我们今天这样的故事已听不到,或者也根本不会再发生,即便是发生了,它也没有任何说服力可以使人相信的了。

    格(格劳孔,下同):你似乎吞吞吐吐很不愿意直说出来。

    苏:等我讲了你就会懂得我为什么不肯直说了。

    格:快讲吧,不要怕。

    苏:那好,我就来讲吧。不过,我还是不够肯定该不该说,而且也不能肯定是否能找到恰当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意思,首先说服统治者们自己和军队,其次说服城邦的其他人。我们在这里探讨如何对他们进行教育和训练,这些年轻人会认为太肤浅,其实他们一切如在梦中。实际上,他们是在大地怀抱中被塑造和培育出来的,在那里,创制了他们自己以及显示自己和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待完成之后,大地母亲就把他们送到这个世界上来。因此,他们把故乡看做生养自己的地方,为了报答这份感恩,人们积极建设,抵御侵犯,而且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被认为是大地母亲的孩子,是他们的亲兄弟。

    格:你欲言又止的不肯把这个荒唐故事直说出来了,看来并非是没有理由。

    苏:是啊,故事还没有完,我接着给你讲。我们在故事里将要告诉他们:虽然一土所生,彼此都是兄弟,但上天铸造他们的时候是不同的,有些人是适宜担任统治任务的人,在他们的身上加入了黄金,因此他们更有荣耀感;还有些人身上加入了白银,起到守卫辅助的功能。在农民以及其他手工业者身上加入了铁和铜。但是因为都是从大地中获得了生命,所以父子天赋相承,有时不免金父生银子,银父生金子,错综变化,不一而足。所以上天给统治者下的命令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他们要时刻警醒,或者说要做一个好的护卫者,守护灵魂的纯洁。让他们密切注意在后代灵魂深处所混合的究竟是哪一种金属。如果他们的孩子心灵里混入了一些废铜烂铁,他们决不能姑息,应当把他们放到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去,安置于农民工人之间;如果农民工人的后辈中间发现其天赋中有金银者,他们就要重视他,把他提升到护卫者或辅助者中间去。须知,神谕曾经说过“铜铁之人当道,国必破家必亡”,这就是这个故事。你看你有没有办法使他们相信这个故事?

    格:现在这些人是不会相信这个故事的。不过我看他们的下一代会相信的,后代的后代子子孙孙迟早总会相信的。

    苏:我知道挺难的,但是,后代人有这样的信仰可以使他们更加爱护他们的国家,并且更加相互关爱。这就足以了,我想就这样口头相传让它流传下去吧!(414b-415e)。 Plato, Republic,The Dialogues of Plato, vol. III(Third Edition), Translated by B.Jowett,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892,pp.103-105(笔者试译,另可参考商务印书馆,1986年郭斌和、张竹明译《理想国》以及人民出版社,2003年,王晓朝译《国家篇》(《柏拉图全集(第二卷)》)。

    爱的教育:“高贵的谎言”背后

    首先要注意谎言言说的目的。我们从对话中可知,说谎是因为“统治者为了被统治者的利益”才“不得不”使用大量的谎言和欺骗(《国家篇》389b-c),所以这样的谎言和欺骗被认为是“起到的是药物治疗的作用”,即这样的谎言如良药苦口一样,谎言表达的是说话者对听者的一种爱。因为,信了这个故事可以使得人们各行其是,从而“更加爱护他们的国家,并且更加相互关爱”。其次要关注谎言言说的方式。柏拉图的苏格拉底是在被不断的追问中被迫说出了这个“谎言”的,而且他说这样的说法是一个“老早以前在世界上许多地方流传过的腓尼基人的传说”,也即是说他只不过是转述而已。柏拉图对话录中苏格拉底这样转述的言说方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比如在《裴德罗篇》中苏格拉底说自己与裴德罗所说的都是神灵附体,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再如,在《会饮篇》中苏格拉底的最终的赞词是听一个叫狄奥提玛的女人言说的,他只不过是转述而已。再次是要看谎言所言说的内容。在这个传说中,据说虽然人都是大地中孕育的生命,像兄弟一样,但神造人时候把人分成了金质、银质、铜铁质之分别。造人之时统治者加入了黄金的,则为最宝贵者,因此执行领导职务;另外一些加入了白银,成为了守护者;其他的那些加入铜铁的就是农民以及其他手工业者了。在后代繁衍中互相掺杂,金银铜铁的成分亦有混乱的时候,比如农民以及其他手工业者的后代有金银质的,就要把他们提升到统治者的地位上去,但是决不能将含铜铁质的人放到统治者地位,因为“铜铁之人当道,国必破家必亡”。那么最后就是要知道这个故事背后到底要说明的是什么呢?这个故事是对一种自然等级秩序的隐喻,柏拉图认为,在城邦中每个人按照自己的天性做好各自分内的事情,这个城邦才是和谐的正义的,哲学的教育(“上天给统治者下的命令中最重要的一条”)正是使得人在现实的政治生活中认清自己,到底自己的资质(天性)是怎样的,从而找到自己的位子。

    关键的问题是这样的传说不断的被传颂何以就成了一个“谎言”,这样的谎言何以被“高贵”所修饰,这一“高贵的谎言”被言说的时候,言说本身是不是还是谎言,这样的被言说说了什么。为何说只有通过这样的言说即借助谎言才可以完成真正的教育呢?

    二、何谓“谎言”:柏拉图的申辩

    柏拉图对话中的苏格拉底是在向格老孔转述“老早以前在世界上许多地方流传过的腓尼基人的传说”,那么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一个“谎言”,苏格拉底转述的言说是不是在说谎,柏拉图的再转述是不是一个谎言,一个谎言是如何构成的呢?

    当我们说一人撒谎的时候是指,(a)如果他知道他要说的内容,但说不知道,这是为了隐瞒而导致欺骗;(b)或者他知道但说出了与自己所知晓的内容的相反的方面,即已知的是真的/假的,但是故意说假的/真的;(c)或者是说话者不知道自己所说的内容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称自己知道,无论说事情是真还是假,(b)与(c)是在隐瞒的前提上进行欺骗。所以谎言首先是要看言说的态度是否真诚,其次要看言说的内容是否具有真实性。也即是说,言说中最为重要的是看言说着的态度是否真诚。而此一种言说并非只是限制在言语之上,还可以包括沉默、伪装或掩饰的行为等做事情的方式上,因为这样的行为都是为了通过不真诚来影响并使人接收自己认为是不真实的东西。

    对话中的苏格拉底所转述的故事本身是作为一个传说存在的,是一个神话,“虚构的故事”,当神话故事被言说的过程中,言说者与听者之间对于“虚构”是有一个共识性的前提的,“虚构的”即意味着这样的言说的内容是一个语言上的假设,这样的假设在真实的世界中是不会存在的,也即这样的故事最初的言说者与听者是知道所说的内容是与真实的不相符的,因此要看这样的言说的目的何在,如果是为了隐瞒或欺骗,那么这可以说是一个谎言,如果是这样的言说的真诚的态度在并非真实的言说中得以真实的传递,那么这样的言说也并非是一个谎言,也即是说,假话并非就等于谎言。“言说虚构事情”在“前不久我们讨论过”的结果是“必要的”,为什么是必要的呢?在苏格拉底看来是为了“教育”,“如果可能的话,使统治者自己相信,如果不能使统治者相信的话,或者至少可以使城邦里其他的人相信”。 那么这样的言说,或者说是通过故事进行教育的活动何以成为了撒谎了呢?因为“在我们今天这样的故事已听不到,或者也根本不会再发生,即便是发生了,它也没有任何说服力可以使人相信的了”。不仅苏格拉底这样认为,格老孔也认为“现在这些人是不会相信这个故事的”。所以,虚构这样的故事在被教育者看来就成了谎言。问题是这样的故事并非是虚构者本人来教诲“现在这些”需要教育的人的,“它是诗人”在很早以前“告诉我们”,“而我们也信以为真的一个故事”,也即是说,在以前这并非是个谎言,谎言在“现在”形成的根本的原因是由于听者不再“信仰”这个神话。即便是现在,也只是从听者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谎言。苏格拉底通过转述来试图发挥教育的功能,他的转述本身并非是谎言,因为他所说的是他所确知的,而且他所说也是符合他所知道的故事内容的,同样可以推知柏拉图。在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看来,是听者的无知错误的把真的东西当成了假的东西。就像是柏拉图“洞穴喻”中看到太阳的人回到洞中被误解是同样的道理。苏格拉底确实也看到了智者对愚昧者讲真理的危险,但是在他自己的生命活动中,他却勇敢的讲出了真正的知识在于“认识你自己的无知”这样的真话,他也没有害怕自己被愚昧者的无知迫害,他用直面死亡来说明自己没有说谎。他认为哲学家进行教育的过程正是要不畏生命的代价让这个故事“这样口头相传让它流传下去”,并不断让受教育者聆听得到并最终相信的历程,是一个舍生取义的过程,因为“后代人有这样的信仰可以使他们更加爱护他们的国家,并且更加相互关爱。这就足以了”。

    谎言关涉到的前提是说谎者一定是比听者要对真知道的多,并且说谎者通过多种言说方式实现一个“恶”的目的,并且更为重要的是此一“恶”的目的由于听说者的无知在谈话中得以实现了。想像一下,一个无知者对一个知道者说谎,并不能构成谎言。如此看来,那种说柏拉图的苏格拉底在说谎话的论调本身就是有矛盾的,柏拉图的苏格拉底“自知自己无知”,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其他人知道的多,即便是他在这一点上比其他人知道的多,那么他是怀着一个无限的“善”的目的而非是“恶”的,即便是这样的目的在无限的怀疑中是无法证实的,这样的“谎言”也没有真正的被人们当作事实来相信,因而说柏拉图的苏格拉底是个说慌者的判断,在此中意义上,是不能成立的。哲学家正是捍卫真理的人,他们没有说谎,因为他们是无比真诚的。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哲人与城邦的这种紧张的关系,而话里有话,话外有音,那么他倒真的是一个说慌者了,如果他故意隐瞒一个真理,而不是他说了,我们这些听众听不清或者根本就是听不到。

    但事实是,苏格拉底用一生证明这不是谎言,他用他的生命述说了一个他看到的“事情”,并因此而死。他的死虽然毁灭了肉体的生命,但是同时他的行为挽救了他的道德生命,也即他自己说他的“灵魂未死”,并由此获得了幸福(参见《申辩篇》)。由此可见哲学没有撒谎,哲学作为求真知学问也不会撒谎,谎言的言说只是因为一个高贵的等级秩序的人自身自我内在发现的历程,而从外在看来就成了不得不完成人之爱欲的引导和塑造的教育过程。

    三、何谓“高贵”:尼采的驳斥

    但是在尼采看来,这种教法(虔诚的欺骗:就是合乎道德的欺骗)是一种“在内心里牢牢守住谎言,有力地让谎言变成文化的基础(KGW。VII 16。〔23〕)”的最大的“谎言”。 [英]凯斯•安塞尔-皮尔逊:《尼采反卢梭——尼采的道德-政治思想研究》,宗成河等译,华夏出版社,2005年,第20页。因为在尼采看来,柏拉图的苏格拉底所谓的为了别人的善的“高贵”是有问题的,那么在尼采看来,“何为高贵”呢?

    在尼采看来“自私自利属于高贵灵魂的本质”,而像柏拉图的苏格拉底那样的“培养和教育”是“道德”的“欺骗之术”。③④⑥ [德]尼采:《超善恶:未来哲学序曲》,张念东、凌素心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第214、222、202、228页。在尼采看来,高贵在他那个时代就已经是过去式的了,因为人们不再听从自己的生命意志的呼唤,而是由于道德的教化后善于模仿跟从他人,这是对高贵的遗弃,“高贵性的标志:根本不去想,把我们的义务贬低为人人的义务;不想放弃己责,不想平分;他的特权和特权的行施,隶属他义务的名下”。③也即是说,在尼采看来,高贵的人是没有义务的,他超越于其他人,他的义务便是我有特权。因此在尼采看来高贵的等级即是野蛮的等级,最高贵的也是最自然的。④这样的理解与卢梭的高贵的野蛮人(Noble savage)有理论上的共通,都认为人在自然的状态下最为自由独立而且富有创造性,在自然的状态中人性最为完整,而社会与文明史对人之自然本性的遮蔽。但两人的理解又是大相径庭的,尼采反对卢梭仍然在道德中感受高贵,真正的高贵的人是超越善恶的拥有权力意志的人。这样的人是道德的立法者,是道德的主人。这样尼采就在道德的谱系中完成了主人道德和奴隶道德的划分,而有高贵品质的人就是有主人道德的人,这样的人也就是尼采所谓的“超人”, 超人证明的是人的生命就是“权力意志”,“对尼采来讲,所谓的自然就是权力意志”。⑦⑨ 吴增定:《尼采与柏拉图主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149、34、17页。拥有权力意志的人所展现出来的高贵即是拥有一种“信仰”,并能通过“信仰在这里进行决断,它在这里确定等级秩序制,为了用一个新的更深沉的理智容纳古老宗教公式:因为,任何拥有高于自身的高贵灵魂的根本确定性,就是不让寻求自身、寻找自身、因而也不让其失落的东西。——高贵灵魂对自身的敬畏之感”。⑥权力意志在其根本意义上是一种爱欲的极端表达。爱欲自身的表达不需要他人引导,只是自己的自然释放,这样才是人的自身的高贵。所以在尼采看来圣人的教化即是对他人爱欲的一种阻滞,因而这样的教化都是由谎言构成的。在此意义上尼采把“真理”的世界看做是一个“错误的历史”,(希腊人)这个“真理”就是:“生命的本身是一个不断生成、变化和消逝的过程,并不存在一个永恒的意义或‘真理’”。“希腊的悲剧创造了一个假象(Schein)世界,而这个假象世界恰恰是对现实世界或‘真理’(Wahrheit)本身的‘遗忘’”。⑦尼采所理解的真正的高贵即是爱欲秩序的自然彰显,这样的最高者在价值的罢黜中成为一种虚无,因此尼采同样也制造了一个“高贵的谎言”,正是在此一意义上,海德格尔说尼采是颠倒的柏拉图主义。 [德]海德格尔:《面向思的事情》,陈小文译,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70页。尼采在自己的逻辑中是个不说谎者,但从另个层面上讲,他说的话只以话语自身为根据,这样就使得话语的言说只在自身的逻辑中才为真。“尼采的这种修辞的基础并不是‘高贵的谎言’”,而是“理智的诚实”。⑨只不过“尼采把这种高深的认识拿出来展示,柏拉图却将它隐藏起来”。② [英]凯斯•安塞尔-皮尔逊:《尼采反卢梭——尼采的道德-政治思想研究》,宗成河等译,华夏出版社,2005年,第15、17页。柏拉图式的哲人是一个隐蔽的很好的指示器;他们处在隐蔽之中,又要指明事物,因为他们是做善事的人,是凭着自己的爱心爱人类的人。他们的活动目的是要替换人们的意见,逐渐地让对哲学友善的意见取代那些对哲学构成危险的意见,从而,对世界的理性的探询便能够持续下去。②

    那么哲学家是必须时刻保持这种“理智的诚实”,直接说出真理,还是用“高贵的谎言”隐晦的为民众立法哪,哪一个更为高贵呢?其实这样的追问并没有问到问题的根底,一个真问题不在于是否有妥帖的答案,而在于能够引出相关的所有问题,所以,问题在于看这样的问题背后言说的是怎样的问题。这样的追问背后其实隐含着两个基本的伦理假设,一个是哲学的真理在被人认知时总是有限度的,人不可能拥有绝对的智慧,真正的哲学之知是自知无知,这就使得善在现实的生活中不可能是整全的;二是有限的认知被言说时会对听者造成遮蔽,这种无知之知在言说中有超越于语言的因素,人的善的活动是在人的自身活动之中的。如果以上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那么,回答以上的追问就是要超越这样的问题,进一步来追问是什么奠基了政治哲学的基本追问。当追问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高贵时,实质是在追问在高贵的视角中哪一个更好,而善好是伦理所追问的问题。由此可以说政治哲学必须以伦理为自身的根基,“真正的政治若不先向道德宣誓效忠,就会寸步难行。” [德]康德:《论永久和平》,《历史理性批判文集》,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139页。政治哲学只有作为原初的伦理学才能得以显现自身。尼采的高贵之所以是超乎道德的,意在说明只有从高贵的角度道德才是可能的,他不过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言说更好才是真的好。但问题不在于何谓高贵,而在于如何能够高贵。

    这里的“高贵(noble)”是与希腊语“καλóν(kalon)”相对应的,这个词在希腊语中除了有等级上高的高贵意思外,还有美、善良的意思。因此,在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看来,所谓的“谎言”之所以是“καλóν(高贵)”的,也是因为它本身即是善的,是美的。在柏拉图的理论视域中,言辞之真是否为真并不关乎言说者态度之真诚以及内容的真实性问题,“说谎”的意思主要是指违背良心,说慌者应是指那些心口不一的人,因此,说谎是一个超越于言辞问题的生命政治问题,是要对生命本身有一个真诚的面对。但真诚并非就是指单纯信念上的执著,如果没有合乎理智的诚实,真诚的盲执就会成为一种妄。所以哲学应该是审慎的,但审慎并非就是隐晦或应该保持理智的沉默。真正的哲学是突破语言用生命的行动来言说的,因此,苏格拉底对自身生命爱欲的坚守并不是一个在爱欲问题上不够审慎或者撒谎的人,他是一个用生命说真话的人,而且极为审慎的用高贵葆有了死,从而为高贵在生命的意义上奠基了可能性。因此,这样的高贵言说的是一种生命的爱欲等级秩序,而此一生命的言说即是爱欲的真诚呈现。

    四、“如何”高贵:爱的教育

    柏拉图的苏格拉底要回答的不是什么是高贵,而是如何能够高贵。所以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中,苏格拉底作为教师所展现的并非是自己的知识是如何的高深,而是在于自己的知识是如何的作用于真实的生命,如何面对和职守生命赋予的意义,让自己的生命在有限的时空中不断的在爱欲的等级秩序中完成一种自我的超越与提升,最终获得人之无限的精神生命。在他看来未经过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而反思自身的生活所获得的知识是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无知之知是爱欲对至善作为爱之最高秩序的一种敞开状态,只有神才有最高的全知智慧,人只能是爱智慧的,对智慧的爱是人之德性的显现,无知之知是生命对自身德性的一种回忆式的学习,因此苏格拉底说美德即是知识,这样的知识在于认识人自身,因此苏格拉底主张哲学在于认识你自己,这样认识自己的过程即是人之生命在无限的欲求过程中展开自身,即生命在自身的欲求中被构型的过程,这样的构型即是希腊原初“教育”(Παιδεíα,paideia)的基本含义。因此,在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看来,一切哲学的最终目的即是完成人的自我教化。这样的哲学教育不是一种外在的教,因此高贵的等级秩序是生命在面对生活的自我体验中不断的拥有与显现。生命体验之真就要求在对于神的体验中保持一种虔敬,对于最高的智慧保持一种热爱,即人生在爱欲的不断的追求受教育当中。柏拉图通过自己的对话录探究了爱欲教育的基本问题,其中包括基本方案,方法和基本依据等重要问题,而且每说明一个问题,柏拉图总是通过神话故事比喻等人们易于理解的手法来揭示这些问题。

    柏拉图的《国家篇》虽然探究的主题是“正义”,但这篇对话实质上探究了城邦中各种人的基本教育方案问题。在柏拉图看来整个城邦中的人都要受到相应的教育,教育的基本功能即在于能够使得每个人认识到自己的本性,并由自己的本性完成基本分工和根本职责。因此在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看来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教育方式。但教育的总体目的是相同的,就是要使“灵魂转向”,这样的灵魂的转向要求理性作为“心灵的眼睛”在流变的现实世界中不断地朝向光明的“至善”,苏格拉底把至善比喻成太阳,受过教育的人即像是看到了太阳的光明的人,而没有看到过的即是在洞穴中只看到火光的人,“太阳喻”与“洞穴喻(514a-517a)”正是“受过教育和没受过教育的人”的写照。对于洞穴中的人来说,无论太阳在走出来人的眼里有多么的明亮,最亮的也只是火光,太阳的光明永远是一个谎言。但这并不表明教育无法施行,人的理性总是有获得至善的爱欲冲动,就像心灵的眼睛总是希望看到光明的太阳一样。而教育的知识不是灌输到灵魂当中,就像把视力放进瞎子的眼睛里一样是不可能的。因此,看到太阳的人只能从火光谈起,引导洞穴中的人自己去看到太阳。所以教育对于自己的境界提升的奠基作用即是要保持自我内心的敞开状态,哲学作为爱的教育根本的目的在于自我境界的提升。任何教的方式在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看来都像是助产一样,是外在的引导辅助,在相互的对话中完成,辩证法的源出之意即是对话。在对话中logos作为真本身同时也作为一种言说被呈现,就像神在灵魂中对自己的呼唤。因此,柏拉图在《裴德罗篇》论述教育的方法的过程中,探究了修辞术与迷狂术,而且把爱欲的教育的过程比作灵魂的马车(246a-b、253d-254e),自身境界的提升是灵魂中的两种近乎相反的力量共同作用产生合力的结果,灵魂的马车不断的朝向至善飞升,至善只是在飞升的方向中被指向从而成为一种存有,因此它的真是不关乎最后是否真正的达到,就像《国家篇》中理想的国度只是在言辞中是一样的。灵魂的飞升是一个生命的历程,直到驽马在骏马的带动下自己的血气不断的释放耗尽。爱欲作为生命的一种内在的机制本然的就是一种欲求之生命冲动,即总是在朝向或欲求着什么,这样的爱欲之欲求使得高贵的飞升得以可能。柏拉图的苏格拉底正是在这样的爱欲飞升的阶梯中建立了一种价值秩序,即天然的存在着一个高贵于另一个的价值等级。哲学作为爱的教育从方法的角度显现的是一条条前进的道路,方法即是呈现的事物自身。至于沿着怎样的路线提升,即是柏拉图在《会饮篇》中要重点阐释的。爱欲的等级秩序是人提升自身变得高贵的尺度依据,《会饮篇》中赞颂爱欲的不断推进即是爱欲等级的显现。对话的发起正是由裴德罗这个年轻貌美的言辞爱好者提出来的,这也预示着《会饮篇》是《裴德罗篇》研究教育方法之后的问题的一个承接与深入。通过阿里斯多芬讲的“圆球人”的故事(《会饮篇》189c-193d,200a-201c)②③ 柏拉图:《柏拉图的〈会饮〉》,刘小枫译,华夏出版社,2003年,第47-53、68-70、71-75、77、92页。以及苏格拉底借用第欧提玛(Διοτìμαζ)所讲的演讲辞(《会饮篇》201c-203a,203d-204a)②可知,爱欲是不完满朝向至善的一个求索的中介。洞穴喻证明人之爱欲的基本境况,所追求最高的善在追求中走向更高,成为玄而又玄者,正是在这样的玄而又玄者不断的显现的时候爱欲之高贵的秩序才得以被构建,爱欲(Eros)从追求特殊的美的事物到一般的美,再到“美的相”(《会饮篇》211c),③最后就是“善的相”, Plato, Republic,The dialogues of Plato, vol. III(Third Edition). Translated by B.Jowett,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892,pp.205-206.爱欲的最高形式就是哲学。

    哲学要作为真正的爱的教育必然要面对“高贵的谎言”,而在这样的“谎言”背后,蕴藏着哲人坚守自己的命运,这样的命运对于自己来说即是生命的政治,时刻是生与死的拷问,对于他人来说即是基本的伦理秩序的奠基。高贵的谎言由于谎言的高贵而在,而高贵也正由于谎言而能在。只有透过生活的政治看到生命的政治,才能体验到最为原初的伦理学。哲学作为爱的教育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孔子在《论语•卫灵公》中叹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使失人,亦不失言。”

    作者单位:东北师范大学哲学系

    责任编辑:刘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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