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鄙问答》与石田梅岩的哲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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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石田梅岩是日本近世庶民哲学家，是石门心学的始祖。研究梅岩的思想，离不开研究他的原著。《都鄙问答》是根据他每天回答人们的疑问所作的粗略手稿写成的，包含了有关梅岩哲学思想的大部分。《都鄙问答》阐明了梅岩有关“俭约”、“精业”和“忠孝”的哲学思想，在日本社会中产生重大的影响，对日本思想史、日本经济史、日本教育史也具有重要历史意义。
关键词：都鄙问答石田梅岩哲学思想 石门心学
日本享保年间(1716—1736)财政困难，将军自身都要求俭约。继武士之后，商人也进入了“勤勉俭约”的保守姿态。作为改善当时状况的策略，“豪奢消费”和“舍弃勤勉”都不被允许。在那样的矛盾中，“石门心学”产生了。“石门心学”的始祖公认为是石田梅岩，但并不是梅岩自己定义“心学”，而是弟子后来命名的。“心学”是儒学词语，对梅岩来说，“心学”是“基于儒学，修养心的学问”，是“尽心知性而知天道”，基本伦理是对所有人都相同的“正直”和“俭约”。
一、石田梅岩的生活背景
石田梅岩(1685—1744)是日本近世庶民哲学家，心学思想是他哲学思想的核心。“石门心学”作为德川时代“町人的哲学”，在日本思想史和经济思想史上有着重要的意义。首先认识梅岩思想产生的生活背景，是研究其哲学思想的重要基础。
石田梅岩1685年9月15日生于丹波的桑田郡东县村(今京都府龟冈市)的一个农家，次男，名兴长，通称勘平，号梅岩，正式的写作梅严。
梅岩11岁便到京都商家当学徒，11岁是开始当学徒的标准年龄。尽管梅岩出生于农家，却进入了商人阶级的行列。15岁辞去工作回到村里，在乡村里度过了8年。23岁再度回到京都，在吴服商黑柳家当学徒。35～36岁时，梅岩开始感到自己掌握了“自然”(性)的理论知识，但却依然为疑惑所困扰，直至他见到了小栗了云老师。从那时起，他就专念于宗教的冥想实践。虽然他的诚实和勤劳受到公认，甚至还升做了小掌柜，但是43岁时，他放弃了黑柳家的工作，开始在各家进行私人性讲演。1729年45岁在京都车屋町御池上町初开讲席，此即心学发端之时。1739年7月《都鄙问答》刊行。1744年9月24日梅岩去世，葬于京都鸟边山延年寺。
上述历史记载了梅岩一生的轮廓。在享保时期，许多思想家，依旧从武士本位的立场出发，秉持农本主义的经济观，他们强调“町人无用论”，并主张抑制其利润追求，荻生徂徕就是典型代表。即使逐渐地，基于町人立场的论点和主张也多起来，如西川如见的《町人囊》(享保四年)、三井高房的《町人考见录》(享保十三年)等等，但在深刻性、系统性等方面最具代表意义的还是石田梅岩的论著。美国学者R·N·Bellah，认为：梅岩“决非典型的町人”。梅岩所追求的只是能够回答他自己内心需求的“道”，但当他找到自己的道，他个人的内心需求获得解决的时候，他即把个人的问题普遍化，并超越了这些问题。
二、石田梅岩的哲学思想
所有关于梅岩思想的研究，大都必须依据他的两本原著：《都鄙问答》和《齐家论》。《都鄙问答》是根据他每天回答人们的疑问所作的粗略手稿写成的，包含了有关梅岩哲学思想的大部分。这本原著最初版有四卷四册，由长短不一的十六段问答构成，教义上的问题放在与就近的疑问有特殊关联的上下文中处理。《都鄙问答》并不是简单地判断回答，它融会了士人尊崇的圣人之学——朱子学，而且还与“易”，所谓的天地根本之理联系起来。梅岩的主要对象是商人，他所强调的哲学思想，从《都鄙问答》中看到的主要有以下三点：
(一)“俭约”的思想
“俭约”是极其一般的道德，并不是梅岩的原创。但是，梅岩的伟大之处是打出了俭约的公共经济效益。“所说的俭约，和世俗说法不同，不是为己吝惜东西，而是为世界把三个物件变成两个那样才叫俭约。”这个观点包含了两点。首先，要有创造的精神；其次，是不含私欲的“无私”行为。
在“某人主人行状是非之问段”中，“金银乃天下之宝”，应该“俭约”；以备一家不时之需，也应该“俭约”。“知贵贱之分乃为礼”，梅岩认为“俭约”是“知分”的表现，具有道义上的价值。另外一面，梅岩的“俭约”概念，和正直是密切相联的。“问商人之道段”中指出，“财富之主乃天下之众人……。通用天下之财宝，若万民之心得安，则与天地四时流行、万物长育相合……。虽至积富如山，不可谓之为欲心……。如此，则达天下至公之俭约，合天命而得福。”所说的，财富并不是商人的，他们只是经营管理者，一是给商人的利益赋予了道德的正当性；二说明了“俭约”是正直的体现。正直的普遍价值在梅岩的思想里具有广泛的意义。“俭约”使商人能够以正当的商业手段积累财富并以此去善用更多的财富，商人在经济社会的使命不是享用财富而是善用财富，因此要自觉遵守“俭约”。
(二)“精业”的思想
即“勤勉”的思想。用梅岩独特的理论来说；“诸行即修行”。勤勉地工作即人生修行。而“诸行”指的是，百姓为农耕，商人为商业，工人为造物，所有的职业都一样，要修行自身的人格。
“与某学者论商人学问段”中指出，“士农工商者，助成天下之治也。四民有缺，则无以为助。治理四民，乃君之职也；佐助君主，则四民之职分。士者，原本有位之臣；农人，草莽之臣；工商，市井之臣。为臣者侍佐君主，乃为臣之道；商人买卖者，乃佐助天下也。工匠得工钱，乃工之禄也；农人耕作收获，亦同士之俸禄。获买卖之利乃商人之道。……商人买卖之利与士之禄同。”作为臣的资格，士农工商立场平等，每个职分都很重要。梅岩通过把商人比作臣，把利益等同于士之俸禄的方法，予商人的职业以及由此产生的利益以道德上的合法性。
“问商人之道段”，较为集中地阐述了梅岩关于“商人之道”的观点，其中提到：“若言商人其始，自古以其有余易其不足，以互通有无为本。商人精于计算，若致今日之渡世者，一钱不可谓之轻。以此为重而致富，乃商人之道也。”
另外，在“与某学者论商人学问段”中也还提到，“行情上涨生意兴隆，行情下跌则买卖萧条，此乃天之所为，非商人之私。”说明了商人依据市场变动所得的利益，是正当的。但是，梅岩并不是一味地鼓励赚钱，从过去的教训中“获二重之利，乃食甜毒，自取灭亡的例子多矣。”这一方面，他更加强调商人之道的本质在于“勤勉、诚实、正直”的精神。“问商人之道段”中论述道：“且当守御法敬谨自身，虽为商人，徜不知圣人之道，虽储金银，乃为不义之金银，当至断子绝孙也。如诚爱子孙，当学道而致荣。”梅岩所述“商人之道”关键是一个“道”字，此即“圣人之道”，要赢利也要守道。商人必须要正直，当获得正当利益时，就会导致繁荣，而获得非正当利益便会导致败落。梅岩认为正直是商人之道的关键。
梅岩也通过阐述商人之道，也指明了各种职业的人都应
该走的路，都要“精勉其业”，恪守其“道”，抑制“欲心”。这也是后来梅岩的思想在农民和武士中也被广为传播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忠孝”的思想
“忠”是臣对君的“守分”，“孝”是子对父的“知分”。梅岩强调“职分”是天之所命，人必知己之职分，并要谨敬地“守”、勤勉地“行”，以求尽职。“某人问侍奉之段”中梅岩说：“不知职分劣于禽兽。犬守门、鸡报时。”在他看来职分就是天命，就是天职。
在“都鄙问答段”中很明确提出，“使知天所命之职分而力行时，身修、家齐、国治而天下平也。”他主张的正当利益以及正直、俭约等，都与职分相关联，职分与忠诚和孝行也是相连的。
而且，“某人问侍奉之段”中，他还提到“妻子云，家之主如君。然母子皆同家臣。”臣要尽心竭力侍奉君主才是正确之道。这是德川时代儒者所说过的，并不是梅岩的发明。但也表明了梅岩并不批判社会构造——武士独裁的身份制社会以及家长制的家族构造。梅岩所要强调的只是知分，并勤勉地实行。那是对国家和统治者奉献的基础，进而也是使家业继承发展的基础。正当利益、正直、俭约，都是和职分密切关联的。
从上面三点可以看到的是，町人的正当性，并不是和体质思想对立的町人思想，而是本身就代表了体质思想。“知心”是梅岩追求的最高目标，也就是说要去除“私心”看到本来的“心”。在关于他在“性理问答段”中所说的“我与天地浑然一物”的“心”，加藤周一分析说包含了两点。一是“无私”。消极地说是禁欲主义，积极地说是自我牺牲。禁欲主义的表现就是“俭约”；自我牺牲的“忠孝”则包含了绝对服从的伦理。二是“形即心”。“形即心”，则“知分知足”，尊重上下区分，精于家业，正直勤勉。
梅岩的最终目的是要通过日常生活的实践进行“人格修行”、“人格形成”。从而，武士为武士，农民为农民，商人为商人，人人应根据自己的职责，尽自己的“职分”，忠于自己的职业。也可以说，这个思想是维护社会秩序安宁的“职业伦理的规劝”，是依据勤勉和俭约对人格的教育。
三、石田梅岩哲学思想的意义及发展
石门心学在日本社会中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在日本思想史、日本经济史、日本教育史上也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梅岩的时代是商人虽有经济地位却没有政治地位的时代，在德川时代的重农抑商的政策下，梅岩能够以武士所信奉的儒家思想为理论基础，提出商人与士农工同属君之臣的理论，认为每个人在“职分”上是平等的思想，在日本思想史上具有很大的意义。积极主张町人存在的理由，提倡自己独特价值观的梅岩在“与某学者论商人学问段”中提到，“商人之道与士农工之道有何不同?孟子日：道乃一。士农工商皆为天之一物。天焉有两道?”平石直昭评价说，梅岩思想独自性的表现于，他树立普遍性的“道”的原理，并使“商人之道”、“农民之道”等身份相关的规范从属于这个原理之下。也即是梅岩对商业的社会意义给予了充分地肯定和尊重。
但在他的经济思想中，也有着鲜明的维护封建等级制度的特色，他对商业以及商人的肯定，对获取商业利润合理性的论证，并不妨碍忠君尽孝，修、齐、治、平的理念与经济的合理主义合二为一。梅岩哲学思想的关键词，“正直”、“勤勉”、“俭约”等阐明了道德的实践，也提倡每个人通过心学的修行，尽本分，为自己的平安，家庭的幸福，社会的安宁作出贡献。欧洲资本主义勃兴时期，社会学者马克斯·韦伯著有《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也同样主要是讴歌勤勉与俭约精神。但是梅岩早在那之前提出，之所以石门心学又有有别于西方现代化模式的特殊意义，而具有现代化理论研究的价值。“俭约”、“正直”理论对日本近代企业经营理念的发展起了积极作用；“忠孝”、“知分”这种思想肯定了商人的社会职能，调动了商人的积极性，促使商人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商人职业中，这种敬业、献身的职业劳动观念对日本产业近代化起了积极的作用。
梅岩去世后，其事业由弟子继承，最富特色的应属后来的手岛堵庵。堵庵将梅岩思想变为更加富有实践性、具体性并带有宗教性的通俗道德理论。从町人到农民，从武士到大名，从城市到乡村，学员信徒遍及日本各地。石门心学满足了庶民阶层的一些学习要求，在日本教育史中产生了不可忽视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