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花园》的不可靠叙述
时间：2020-11-22 03:41:5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水泥花园》是麦克尤恩的第一部小说，小说以杰克作为人物叙述者讲述了父母双亡之后兄妹四人被困在水泥花园当中一段违背伦理纲常的耸人听闻的故事。小说的叙述者是一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十五岁少年，在承担叙述者报道、阐释和评价的功能时都有不同程度的不可靠性。同时这篇小说的不可靠是叙述者和隐含作者共谋的结果，属于契约型不可靠性。
关键词：水泥花园;不可靠叙述;人物叙述者;契約型不可靠性
作者简介：徐小茜，女，汉，四川巴中人，西南交通大学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0--02
《水泥花园》是伊恩·麦克尤恩最早的一部中篇小说，讲述了父母双亡之后，杰克兄妹四人在一个“孤岛”一般的房子里“惊世骇俗”的成长故事。杰克家的房子坐落在荒凉的郊区，四周其他的房子早已经被拆除，他们一家与外界早已断绝了联系。父亲修建水泥花园的时候突发心脏病去世，之后母亲也因病去世，为了保护这个家不被外人入侵，不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维护这个家庭的内部结构，孩子们必须保持这个家继续正常运转。他们将母亲的尸体用水泥封在地窖的一个柜子里，隐瞒母亲的死亡。之后四个孩子也像是被尘封在水泥花园中丧失了与外界，与正常的伦理秩序唯一的联系。孩子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失序的、孤立的房子里，姐姐朱莉肩负起母亲的责任，照管着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杰克沉溺于青春期少年逐渐萌发的性欲中，想要与朱莉争夺家庭管理权;妹妹苏整日看书、写日记;弟弟汤姆从一开始想变为女生到后来退回摇篮，“逆成长”倒退回婴儿的状态，变成一个奶娃娃。姐姐的男朋友德里克想要闯入他们的世界，成为这个家庭“父亲”，为了抵制外来者，维护家庭内部结构稳定，杰克和姐姐朱莉发生了性关系，以乱伦这样自我毁灭式的方式来保护这个家庭，真正承担起“父亲”和“母亲”的职责。最后愤怒的德里克砸烂了母亲的水泥棺材，也砸碎了孩子们的水泥花园，等待四个孩子的是未知的未来。
一、人物叙述者
《水泥花园》中麦克尤恩采用第一人称内聚焦的方式展开叙述，以杰克作为视点人物。叙述者的功能是报道、阐释和评价，第一人称内聚焦的方式可能因为人物的认识能力、价值观、主观情感等多方面的原因，其可靠性受到质疑。
《水泥花园》的叙述者身份增强了其叙述的不可靠性。杰克是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人，他的心智并不成熟，认识能力有限。同时杰克正处于青春叛逆期，陷入自己的成长的旋涡中，沉溺于少年青春期萌发而又无处排解的性欲中，具有深厚的俄狄浦斯情结，所以杰克的价值判断和思维方式偏离常规。杰克即是叙述者又是故事当中的角色，他的报道、阐释、评价都受限于他所处的情境、他的视野和思想。费伦将不可靠叙述分为三大轴六个类型，即事实/事件轴的错误报道和不充分报道，知识/感知轴的错误阐释和不充分阐释，价值/判断轴的错误评价和不充分评价。《水泥花园》中杰克的叙述在这三个轴上都有一定的不可靠性。
在价值/判断轴上，小说一开始杰克就对自己父亲的死做出了错误的价值判断，他认为“他的死如果不是正赶上我自己肉体成熟的一次标志性事件，它跟此后的事态发展相比就好像算不了什么了”。父亲是在和杰克一起在院子里建造水泥花园的时候心脏病突发死去的，和父亲一起扛水泥，他要确保父亲承担的重量要和自己承担的一样，等父亲用上劲时自己才肯用力，还故意在干完活之后在喘着粗气的父亲面前憋住自己的呼吸，似乎是要证明自己还年轻有力，而父亲已经老去并且疾病缠身。杰克对身缠重病的父亲表现出尊敬、担忧、同情，反而是充满了敌意和嘲讽。杰克在和父亲干活的时候留下父亲一个人，跑到厕所手淫，迎来人生第一次射精，他认为这是标志着他成熟的事件，是一个重大事件，正是此时楼下一个人干活的父亲死在水泥边上。在两件事情的价值判断上，杰克认为父亲的死亡只是一件小事，自己的性成熟才是一件“标志性事件”，这与一般正常人的社会伦理观念和价值判断都大相径庭，杰克的价值判断是不充分的。
在知识/阐释轴上，杰克对父亲的死亡做出了错误的认知和阐释。杰克认为父亲的死亡和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会提到父亲的死不过是想说明他和姐姐妹妹是怎样弄到一大堆水泥。但后文的一系列悲剧，母亲的死亡，家庭秩序的坍塌，杰克和姐姐朱莉之间的乱伦都是从父亲的死亡开始的。父亲象征着家庭的权威和秩序，父亲的死亡就是这个家庭失序、混乱的开端。就像母亲生病、死亡之后姐姐朱莉接过母亲的责任和权力一样，随着父亲的死亡，家庭的权力也开始转移到十四岁的儿子杰克身上。这是一个包含着“俄狄浦斯情结”寓言的故事，正如杰克他所说，他并没有杀死自己的父亲，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潜藏着弑父娶母的愿望。因此杰克对父亲死亡一事的认知是错误的，父亲的死亡无论是对于正常的社会伦理观念，价值判断还是对于此后的事件发展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件。
《水泥花园》中的人物叙述者杰克在事实/事件轴也存在一定的不可靠性。人物叙述者由于既是叙述者又是故事当中的人物，受到自身视角的限制他所能认识到的并不是事件的全貌，同时这个人物叙述者受主观情绪的影响，也会对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进行加工、删减，所以叙述者所报道的事件也并不一定就是事实真相。在妹妹苏的日记当中杰克在母亲死后再也没有换衣服、洗澡、洗手，谁也不理，充满着暴力，随时准备着打人，甚至打伤了小弟弟。正是在苏的描述中杰克的形象才更加的清晰，而在人物叙述者杰克的叙述中则有意或者无意隐藏了他的暴力和混乱的生活。在杰克的叙述中父亲意志薄弱、脾气暴躁、有些强迫症，父亲对孩子们尤其是杰克和汤姆也是充满着敌意和嫉妒，甚至与弟弟争夺母亲的关注。这是人物叙述者杰克眼中的父亲。事实上是因为杰克具有“俄狄浦斯情结”，内心有着弑父恋母的深层愿望，他渴望着父亲所拥有的家庭中的权威，充满着敌意和嫉妒的那个人其实是杰克。
二、契约型不可靠性
费伦在《疏远型不可靠性、契约型不可靠性<洛丽塔>的叙事伦理》中提出了疏远型和契约型两种不可靠叙述。其中契约型不可靠性是指“在契约型不可靠性那里，叙述者的报道、阐释或判断与作者的读者对这些因素的推断之间的差异，会产生一种悖论式的效果，即这些差异会减少叙述者与隐含作者之间在阐释、感情或伦理上的距离。换句话说，尽管作者的读者意识到叙述者的不可靠性，但是这一不可靠性包括了隐含作者——因此，也是作者的读者——所认同的交际信息”。《水泥花园》这篇小说的叙述者杰克并不是一个可靠的叙述者，他的不可靠性是叙述者和隐含作者共谋的结果。
麦克尤恩曾说“我认为在家庭中有种被压制的核心力量——俄狄浦斯式的、乱伦性质的力量——同时也是家庭得以整合的重要驱动力。”麦克尤恩以一个不可靠的人物叙述者讲述这样一个社会伦理道德观念相悖的乱伦的故事，这种不可靠性之下隐藏着隐含作者想要表达的真相——家庭秩序得以维系的根源。
小说中无论是父亲与杰克之间、杰克与母亲之间、杰克和姐姐朱莉之间都体现出俄狄浦斯情结——杰克对于父亲的敌意、对母亲的依恋密、和姐姐的乱伦。父亲拥有着家庭中的权威，作为家庭权力的继承者杰克一直对父亲充满敌意，正体现出他对家庭权力的渴望。父亲不是杰克杀的，但是他却促使了父亲的死亡，杰克的心中却始终潜藏着弑父娶母的愿望。所以小说中将父亲的死亡，和儿子生理上的性成熟放在同一时刻也有一定的象征意义，象征着儿子成为家庭的家长。
在母亲生病时姐姐朱莉就开始逐渐肩负起母亲的责任，照顾并管理者家中的兄弟姐妹，母亲去世之后朱莉就完全变成了“母亲”。母亲在死之前交代杰克，他需要和朱莉肩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这也意味着杰克需要在这个家庭未来的生活中扮演父亲的角色。但是这样的共同维系家庭的关系却和他们之间的两性关系相纠缠。
杰克在一开始就对朱莉有一定的性渴望，当朱莉、杰克一起脱光苏的衣服玩检查身体的游戏时，他就希望朱莉作为被检查的对象，他在手淫的时候甚至将朱莉作为自己性幻想的对象。在杰克十五岁生日派对的时候，朱莉表演倒立，杰克非常细致的描写了朱莉裸露出来的身体。朱莉晒日光浴让杰克帮擦助晒油的时候，“她的肩带已经松开了，拖在地上。如果我往旁边挪一点儿，就能看到她的乳房，在他身体下面若隐若现”。杰克对于朱莉的男朋友也是充满敌意和嫉妒的，就像最初他对父亲的敌意一样。不光杰克如此，朱莉也厌烦自己的男朋友德里克想闯入这个家庭做个聪明的大爸爸。面对德里克的愿望，面对家庭内部结构遭到外来者的破坏的危险，朱莉选择与杰克发生性关系，以乱伦这样一种类似自我毁灭的方式维护家庭的内部结构。这时杰克和朱莉之间真的成为了父亲和母亲一样的的关系，来共同承担家庭的责任。在麦克尤恩看来正是这样一种俄狄浦斯式的、乱伦性质的力量，才是维持家庭的核心力量，在这样一个荒诞的、带有寓言性质的故事下面隐藏着作者对于真相的认识。
三、小结
《水泥花园》中麦克尤恩以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人杰克作为叙述者，这个叙述者由于心智不成熟，与常人不相符的伦理道德观念、价值判断，主观心理和俄狄浦斯情结的影响是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小说在讲述的一个带有俄狄浦斯情结、乱伦性质的荒谬的故事之下潜藏着对于维系家庭根本力量的认识，它的不可靠是隐含作者和叙述者的契约。
参考文献：
[1]（英）麦克尤恩著;冯涛译.水泥花园[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第3页.
[2][美].詹姆斯.费伦. 疏远型不可靠性、契约型不可靠性《洛丽塔》的叙事伦理.世界文学评论.[J].200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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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英）麦克尤恩著;冯涛译.水泥花園[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第42页.
[5]王悦著.镣铐中的舞蹈 伊恩·麦克尤恩的小说与不可靠叙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6]张和龙.成长的迷误--评麦克尤恩的长篇小说《水泥花园》[J].当代外国文学.2003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