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何疯狂抢购厕纸？
时间：2020-05-30 03:35:5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陈敏洁
购物者在囤积物品以度过疫情期。2020年3月12日，美国缅因州伍德伯里大道的一家超市已经开始限制顾客购买卫生纸和瓶装水的数量，规定每人只能购买两包厕纸和两箱瓶装水。
新冠肺炎疫情之下，口罩是国人首先想抢购的，然后是消毒洗手液，而西方人却在抢购厕纸。日前，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美国和加拿大的零售店已经开始限购每位顾客每次购买的厕纸数量，英国超市里的厕纸早已销售一空。在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厕纸危机”尤为严重。澳大利亚的杂货店雇佣了保安在店内巡视，因为超市里曾有顾客因争抢厕纸而大打出手;一家报社担心读者没厕纸用，甚至在报纸中额外增加了8张空白页，让读者作为紧急卫生纸;更有一家咖啡馆甚至决定采用厕纸作为货币：3卷厕纸可以买到1杯咖啡，36卷厕纸则可以买到1公斤咖啡豆。
历史上的厕纸抢购潮
古时候，水手使用浸过盐水的绳子末端充当厕纸，也有传说在农村使用玉米芯、石块、苔藓等。直到1857年，纽约实业家约瑟夫.盖耶提发明了美国首款商业卫生纸，普及了卷装厕纸。现在，新冠病毒让盖耶提的发明再次供不应求，然而，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社会科学空间网站的杰·扎戈尔斯基写道，“早在1973年，美国的消费者们就将货架上的厕纸席卷一空。那年，美国人已经开始担心像汽油、电力和洋葱等此类产品的供应会出问题。”政府的一份关于厕纸可能短缺的警示，引起了媒体的大量报道，但当时还没出现完全的恐慌性抢购。直到美国著名的深夜电视节目主持人约翰尼·卡森在开场白中拿这个开玩笑：“你知道什么正从货架上消失吗？厕纸！ 厕纸严重短缺！”但人们并没有把这个玩笑当成笑话，而是严肃对待并马上采取行动——涌进杂货店开始囤厕纸。尽管卡森本人在几天后就道歉并澄清，然而并不奏效。厕纸在货架上消失长达4个月，卫生纸甚至在黑市上进行交易。在恐慌性抢购厕纸这件事上，美国并不孤单。2013年，委内瑞拉人也囤积过大量的厕纸，导致政府征用了一家厕纸厂，以备供应足够的卫生纸。
事实上，今年疫情期间一些国家并不缺厕纸。就拿美国来说，从19世纪末以来，美国就一直在大量生产厕纸。制鞋业等行业渐渐迁出本土，但卫生纸制造业却没有。目前，美国大约有150家公司生产厕纸。既然库存有保证，那疫情之下，人们为什么还是要首先冲向厕纸货架？
重获控制感
新冠病毒吓坏了人们，因为这是新病毒，人们对此知之甚少。对于未知的恐惧，囤积行为让人们感到安全。在大自然中，很多动物也会囤积东西。
Essity公司是全球最大的卫生纸制造商之一，疫情期间该公司表示，他们正在加大投入以满足需求，并有足够的生产能力来供应卫生纸，因此大家没有必要恐慌。
北卡罗来纳州，沃尔玛超市的理货员史蒂夫·哈里斯整晚都在往货架上搬运卫生纸，但似乎还赶不上顾客的需求，索性在推车上开箱，让顾客直接拿走。
美国史密斯学院的心理学教授兰德·弗罗斯特曾做过大量关于囤积行为的研究，大多数的囤积者一般都是被三个因素刺激：情感依恋、审美欣赏、实用性。但对厕纸的囤物者来说，弗罗斯特认为，只被第三个因素——实用性所影响：“实用性中一个潜在特征是无法容忍不确定性。个体需要完全确保一些不好的结果不会发生。”人们在日常生活当中，已经建立了固定的规范和做法，比如他们需要多少东西来维持生活，这当中，有两项基本的东西，一个关乎食物，另一个关乎个人卫生。大量囤货的行为，能够在公共健康危机时期给予人们控制感。
婴儿最早通过保持干净而获得控制权，当代弗洛伊德学派学会主席安德鲁·格林曼说：“事实可能是，现在的失控感使我们退化到生命的早期。所以，我猜那样的行为不知不觉地在表达‘如果我拥有足够的厕纸，我就永远不会失去控制，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无助、脏兮兮的孩子。”
“囤厕纸是一个相对廉价的行为，人们喜欢在感到风险时认为自己‘做了某事。”澳大利亚的一位风险问题专家解释道。这是一个“零风险偏误”的例子，“零风险偏误”指的是人们偏好把小风险降为零，胜过把大风险大幅降低。人们宁愿尝试去完全消除一种可能只存在于表面的风险，而不是去做一些能使他们的总风险大幅降低的事情。比起防御未知的病毒，囤厕纸这件事更容易做，更容易從中获得掌控感。如果单纯从这一角度解释，这是一种自身产生的囤积冲动，但更多的人则是被影响着去抢购厕纸。
错失恐惧症
学者帕特里克·麦金尼斯于2004年首次提出了FOMO（Fear of Missing Out）这个术语，特指那种总在担心失去或错过什么的焦虑心情，也称“局外人困境”。
新加坡国立大学社会学副教授谭博士作出解释：“当人们对未来感到不确定时，他们会参照他人行为去寻找信息和线索。”当空空如也的货架和堆满厕纸的购物车照片出现在社交媒体上，人们看到满脸恐慌的购买者形象，就会猜测，肯定有什么原因促使照片里的人这么做。也许有人并不十分清楚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他们觉得采取行动总比不采取行动安心。人是社会性动物，会参照别人的行为。
这就意味着有些人开始购买时，其他人会效仿。当人们囤购厕纸，我们会看到很多的恐慌者也会购买厕纸。原本只是人们预感可能会厕纸短缺，到最后真的“买成了”厕纸稀缺。互联网让这样的恐慌加速传播，因为人们有更多的几率看到并知道别人正在做什么。WhatsApp社交软件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在香港，有一则谣言说内地要制造更多的口罩，所以厕纸会减产，原因是两者的原材料是同一种。这条谣言源于一条WhatsApp里被疯狂转发的讯息，里面写道内地将很快停止出口厕纸到香港。虽然最后被政府辟谣，但厕纸仍然在货架上被扫荡一空。
谣言永远比真相跑得快
在互联网的世界里，第一个人说这可能是个问题，第二个人说这是个问题，到了第三个人就传成了这是个大问题。电影制作人布莱恩·格斯滕曾制作了关于1973年美国厕纸恐慌的记录短片，他接受采访时说：“我从来没想到这个电影会和当下发生的事产生关联，这令人难以置信。厕纸恐慌，这听起来很可笑，但是又发生了一次——我们再次为没有足够的厕纸而恐慌。”
格斯滕认为，今天的人们会比以往更容易被泛滥的假信息所欺骗。“我们就生活在假信息时代，危机当中的我们，能否正确识别信息很重要。对比1973年，很明显，我们使用媒体的方式随着时间进化了，但是识别信息的能力还在原地踏步。”尤其在信息轰炸的时代，我们也面临着矛盾的信息。比如我们被告知这是一场很危险的疫情，但是你只需要勤洗手。有人自然会产生疑惑：洗手是很日常的行为，这就足以应对这场严重的全球性大流行病？面对着不同的信息源，不同的阐释，不同的观点和立场，这一切熙熙攘攘的信息都让人难以辨别，不知所措。
此外，在全球化进程中，知识的“断链”导致很多人并不知道商品的基本知识，如它们如何被制造和它们从哪儿来。“断链”再加上谣言漫天，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就容易导致人们开始抢购和囤货。即使报道称物资供应充足，人们还是担心会缺货断货。
不是在抢购厕纸，而是真的需要
很多人都指出，在疫情期间，人们会更频繁地使用口罩和洗手液，所以抢购这些物资情有可原，但是人们并不会在疫情期间更频繁地使用卫生间，买这么多厕纸只会让它们堆满家里的储物柜。但事实也并非如此，即使有许多的恐慌购买者存在，但也有不少的顾客是真正需要买厕纸的人。
不是因为疫情期间他们要频繁地跑厕所，而是因为他们待在家里的时间比以往要长。总部位于亚特兰大的乔治亚太平洋公司，是全球领先的卫生纸制造商，他们预测，居家期间，平均每户家庭的厕纸使用量都将比以往高出40%。此外，不像食物，人们可以有多种选择——如果饼干吃完了，你也可以吃披萨，有很多食物可以替代，但是卫生纸没有什么替代品。
现代供应链依赖于“及时生产订购”。及时生产概念来自于日本企业，基本观点是彻底杜绝浪费，持续不断地提高生产效率。所谓及时，就是在必要的时候，以必要的劳动生产必要数量的产品。《大西洋月刊》的海伦.刘易斯写道，生产计划精准地匹配需求，因此闲置库存不会堆在仓库里或者被浪费。在当下的危机中，媒体上出现的空货架照片，并不是因为真的没法买到商品了，国家的难点在于无法将这些商品足够快地重新上架。
英国城市中的家庭习惯在回家的路上买牛奶，在当地的商店只买几个鸡蛋，而不是开车去城外的超市囤购一个星期的物资。这种生活方式有他们的道理，因为英国新建的房子都越来越小了，一些家庭都没有足够的空间添置全尺寸冷冻柜。很多人在城市里也很少开车了，因为开车花费大。在这样的状态下，人们习惯于用多少买多少。刘易斯这样评论：“在正常的情况下，这种及时系统很便利。但是，在14天的居家隔离中，是很脆弱的。政府建议有新冠肺炎症状者在家进行7天的自我隔离，去超市买所需物资这并不是囤货，而是外界环境改变了，人们的行为也随之改变了。而此时，大量的需求就会得不到及时的满足。”
现代社会，人们通常把效率当成目标，但我们经常看不到或者不承认，這是有巨大风险的。如果把效率比作一个高性能的引擎，在完美的状态下，它可以带来最大的效能，最少的浪费。但是，这样的效率也减少了活力。高效系统不懈怠，不盈余，因此也导致了没有弹性和没有备用产能。这就是问题所在，因为在现实世界中，完美的状态很难长时间存在，这样的突发性事件有可能会经常发生，如气候变化或者自然灾害。如果超市有备用的物资，或许人们就见不到媒体上那些空货架的照片，从而减少恐慌的情绪了;如果我们家里有少量备用的物资，或许能够让每个人更有控制感;如果允许部分备用产能的存在，或许我们可以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也更能让我们看待问题时多一个角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