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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是松江人

    时间:2021-03-02 07:53:5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松江,这个曾经叫县如今叫区的地方,是每个上海人都熟悉的。人们知道松江在元十四年就已被称为松江府,这是元代起设立的地方行政建制区,它是上海历史文化之根,因此有了“先有松江府,后有上海滩”之说。讲到松江的文化,源远流长,我们知道历史上的著名画家、书法家董其昌是松江人,而人们熟知的诗人、散文家陈子龙,词人夏允彝及其子夏完淳也是松江人,在几个朝代中,松江的状元、秀才层出不穷。

    当然也不能忽略或遗漏现代的松江文人,他们在中国的现代文学史上同样留下显明而光彩的痕迹,比如:施蛰存、赵家璧、朱雯、罗洪。赵家璧、朱雯、罗洪出生在松江,施蛰存虽出生在杭州,但从8岁就举家迁至松江,然后一直在松江和上海工作与生活,连他自己也称“我是松江人”。这一说法在我认识施先生几十年中他从没改过口,他讲的也是一口改良的松江口音。

    由于施蛰存一生充满坎坷和传奇,加上他著作等身、学识渊博,因此有不少人撰写了有关回忆文章。这些文章绝大多数评述了施蛰存学识上的成就,对他生活中的真实情形却述之甚少。尽管施先生学富五车,锦心绣口,在做学问时严谨苛刻,一丝不苟,可在生活中却平易近人,不但谈辞如云,而且还是风趣横生的人。与施先生交谈,他经常会冷不防讲几句既富哲理又令人心悦诚服的冷笑话,话语中充满了睿智,让人回味无穷。有一次我与施先生一起谈到他的几位好友,他说我们松江也有个“四人帮”,那就是赵家璧、朱雯、罗洪和他自己,不过他又加了一句:“松江人都是胆小的,只有我胆子最大,还有一个松江名人赵祖康,还担任过上海市长,也很胆小。”

    由于对赵家璧、朱雯、罗洪都比较熟悉,仔细回忆起来,感到施蛰存说得基本没错。想想施蛰存确实是属于胆大的文人,他在十几岁就参加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与其他革命者一起发革命传单;难能可贵的是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施蛰存依旧与冯雪峰、丁玲、胡也频等共产党人视为挚友,还推襟送抱支援冯雪峰钱财便于出逃;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他主编的杂志中公然刊登这些革命者的作品;在二十多岁时敢于顶撞文坛泰斗鲁迅,敏锐地指出鲁迅文章中的引语错误,是对读者不负责任的态度,而鲁迅则也虚怀若谷地接受批评,即刻登报说明是自己的疏忽,并向施蛰存和读者道歉;他敢于忍受被戴上右派帽子,并顶住压他几十年的“洋场恶少”的诅咒,而顽强地学习、写作、研究,直至最终成为上海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获得者;他也敢对他的研究生说我不跟你们讲大道理,你们只要好好学习,做出成就,就能留在上海,拿到上海户口,简单明了,直截了当,倒也让研究生们心服口服……

    赵家璧比施蛰存小三岁,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不能忘记的一位名人,他的著作并不多,但作为一位出色的编辑,他为我国许多作家作嫁衣,为后人留下了一部部优秀的作品,巴金的《家》、老舍的《四世同堂》、钱钟书的《围城》等脍炙人口的杰出作品,没有赵家璧的慧眼相识或鼎力支持,也将要推迟问世,甚至被湮灭。他编的《良友》画报堪称是现代画报史的精品,流传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他主编的《良友文库》都已成了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熠熠闪光的瑰宝,而他在1936年组织鲁迅、茅盾、胡适等著名作家分别编选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大系》,由蔡元培作总序,煌煌十大卷,则成了文学史上的一座丰碑。

    赵家璧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我国的出版事业,当了一辈子的编辑,最终成为杰出的出版家。他的一生是为书籍的一生。赵家璧早在1926年初在光华附中念书时就编辑了《晨曦》杂志,当时只有十八岁,他当了这本杂志的总编辑兼广告主任。一个仅高中二年级的学生竟担任了厚达近二百页的校刊主编!据赵家璧回忆,他除了亲自组稿,还要四出游说拉广告,当校刊出来后,还自己上浙江路的华丰印刷厂校对杂志,出版后则与同学们一起踏车去全市分销处送货。尽管在编辑中碰到的困难和阻碍不少,但这并没难倒雄心勃勃、精力充沛的趙家璧,他在第二卷第二号上“辑后谈”中有一段话:“这一期,我们很不幸,受了一点小小的阻碍,以致发稿延迟了几天,但是生而为人,社会中什么地方都有荆棘,只要是牢记忍耐和奋斗的两种方法,种种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的。所以我们这一次的阻碍,正是他们赐予我们的一点经验啊。”正因为赵家璧有着忍耐和奋斗的精神,他才能在出版事业上作出不同凡响的作为。赵家璧的《晨曦》作为他漫长的编辑生涯的起点,这段编辑道路走了近六十年。在我与赵家璧的多次交往中,确实感到赵先生正如施蛰存所言,是胆小的松江人。他也承认:“我们几个松江人,施蛰存胆子最大,敢于讲话。”我在他嘴中很少听到他对一些作家或政界人物的负面评价,尽管我知道赵先生对有些人很有看法,他总是默默地藏在心中,而不像施蛰存会明确地加以点评。赵先生在文革中受到了批斗、侮辱的不公正对待,但他都默默忍受了,在家依旧坚持每天晚上蜷缩在狭小的房间阅读抄家后仅存的几本书,静静地思考中国的出版方向。

    赵先生尽管在生活中谨言慎行,但却是一个有情有义、不见利忘义的人。当他由于编辑了《良友》画报、《良友文学丛书》等书刊而名声鹊起时,当时作为既是文人又是老板的邵洵美爱才若渴,专门找了赵家璧,希望他能到自己的出版社当总编,赵家璧对邵洵美的好意并不虚与委蛇,而是直接回绝了邵洵美的好意;当邵洵美提出将赵家璧在《良友》的薪金提高数倍加以利诱时,赵家璧仍坦然地告诉邵,因为自己的老板伍联德很厚待自己,做人要有良心,恕难从命。这使邵洵美很为感动,而此事后来被伍联德知道了,他也庆幸自己用对了人,从而对赵家璧更为器重,同时还照邵洵美出的薪酬给赵家璧加了工资。当我将此事询问赵家璧时,赵先生只是淡淡地说:“做人就要这样,要知恩图报。”

    文革结束时,赵家璧已是近七十岁的老人,从上海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退休后,那令他梦牵魂绕的种种出版计划又让他重新在“忍耐”中“奋起”,他提出了继续编选《中国新文学大系》,并连续出版了回忆编辑生涯的书籍《编辑生涯忆鲁迅》《编辑忆旧》《回顾与展望》《书比人长寿》《文坛故归录》等书籍,给后人留下了宝贵和鲜活的文坛逸事和掌故。1997年3月,赵家璧在上海辞世。直到最后,他仍念念不忘为上海的出版事业献计献策。他清楚地知道他的一生已离不开出版事业。赵家璧终于在为出版事业奋斗了七十年后倒在了书籍上,他也许注定为书而生为书而死。

    朱雯和罗洪是一对恩爱夫妻,相濡以沫,结婚60多年几乎没有什么口角,朱雯风流儒雅,罗洪则慈祥蕴藉。朱雯曾是我在念大学时的外国文学教师,他讲课思维清晰,知识全面,他的课深受同学们的喜欢,加上朱雯毫无架子,同学们更是爱在下课后围住朱老师询问不少问题,而朱雯也总是和颜悦色,不厌其烦地耐心解答同学们的提问。我当时作为一名学生也以能与大教授面对面对话而兴奋。没想到在十几年后,我竟作为文学研究者成为朱雯家中的座上客。朱先生自从落实政策后搬到了淮海路、吴兴路的新家,我为了向朱先生夫妇讨教一些文坛历史问题,有时竟一个星期去几次,从而也就成了忘年交。起初在我与朱先生交谈时,罗洪则总是先将一杯刚沏的茶端在我面前,随后悄悄地走开。第一次看到罗洪时,由于她衣着朴素,态度谦卑,使我差点将她当作时朱先生家的保姆,亏得朱先生及时介绍,才免尴尬。后来熟悉了,罗洪也就一起参加,她毕竟也是文坛的一位女将和资深的文学编辑。

    朱雯以翻译文学著作而知名,翻苏联作家阿·托尔斯泰《苦难的历程》三部曲而名声遐迩,另外他还翻译了德国作家雷马克的多部作品,其中更以《西线无战事》《凯旋门》等长篇而让众人知道朱雯这个名字。数百万字的优秀译作让朱雯成为卓有成就的翻译家,但人们不知道他的文学起步也是从编辑开始。早在他二十岁时,他就与郑伯奇等人创办了文学旬刊《白华》,并在这时出版了第一本短篇小说集《现代作家》,大学毕业后在老家松江中学任教,在二十四岁时与施蛰存合编《中学生文艺月刊》,并使之成为一本难得的为中学生服务的刊物。朱雯、施蛰存都曾在松江中学教过书,他们熟谙中学生文学爱好者的心情,也深知要提高文化水平和繁荣文学创作,必须从中学生开始抓起。当时许杰、赵景深、徐蔚南、庐隐、罗洪、陈伯吹、何家愧等不少作家都纷纷在杂志上刊登文章,因为知道读者对象是中学生,因此文章深入浅出、如话家常,很显亲切,可见那时一些作家对培养无名作者的一片热诚。可惜因为经费短缺,杂志只办了三期就销声匿迹了,所以为这份杂志出了大力的朱雯回忆起来总不胜遗憾,但当看到五十年后中学生阅读的文艺刊物如此之多,他又感到无比欣慰。

    罗洪在十九岁时从苏州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回故乡松江第一高级小学任教,同时开始文学创作。二十多岁时,经朱雯推荐,在由写《孽海花》而著称的曾朴主编的《真善美》杂志上发表处女作《在无聊的时候》,为此两人产生了情感,隔年比罗洪小一岁的朱雯就与罗洪结为夫妇。在1935年,罗洪出版了第一本短篇小说集《腐鼠集》,第三年经赵家璧的编辑,良友出版社出版了罗洪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春王正月》。就此引发了罗洪的创作欲望,一发不可收,连续出版了小说集《儿童节》,散文集《流浪的一年》《孤岛时代》等作品,解放后又有《活路》《鬼影》《逝去的岁月》等数本长篇小说问世,从而奠定了罗洪作为女作家在文坛的地位。

    与朱雯、罗洪夫妇相处,感到他俩甚为和蔼可亲,如同自己的父母,因此也就斗胆与他们开起玩笑:“朱先生,罗先生,现代有人叫以文会友,那么你俩的姻缘是否也是用文章促成的?”想不到罗洪腼腆地一笑,用带松江口音的口吻说:“那要问朱先生。”没料到朱先生也大方地承认推荐罗洪的文章,除了感到作品写得不错,另外自然也有爱慕之心,以此套个近乎。朱先生还坦陈:“我们松江人胆子小,不敢明讲,我还讨教过施蛰存,一方面他胆大,另一方面他已在松江结婚好几年,有经验,他叫我放开胆明确表示。但我还只是含蓄地表白,想不到罗洪也有此意,所以就一拍即合。”看着眼前他俩为了共同的目标和相同的爱好走到一起,而且相亲相爱白头到老,真是令人顿生慕意。尽管在施蛰存眼中,朱雯、罗洪也属“胆小的人”,但朱雯曾在1943年却曾因发表抗日文章而被日寇以“抗日罪”逮捕,遭到酷刑,后经营救被释放,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却继续撰写有抗日内容的散文和小说,罗洪也是在这段时期,她的“创作激情最旺,写作欲望最旺、创作成果最多”,在很多进步刊物上发表了大量作品,表现了他们夫妇俩在生活中“胆小”,而在大是大非、困难当头时表现出十分的“大胆”。

    施蛰存在讲到赵家璧、朱雯、罗洪时,还提到了不属文人的赵祖康。赵祖康是我国著名的公路工程和市政工程专家,曾出版了多本有关公路工程的专著,1949年5月上海解放前夕,他还担任了7天的代理市长。解放后,担任上海市规划建筑管理局局长,上海市副市长,上海市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等职务。其实这个在松江小学、中学求读的工科生,原先也是个文学青年,早在1923年三月,也就是赵祖康23岁时,赵祖康与胡山源、钱江春三人一起办了一份颇有影响的文艺月刊《弥洒》。当年这三位青年同住在上海闸北宝山路宝兴西里一幢楼房里,因为赵祖康与钱江春是松江三中的同学,而钱与胡山源又是杭州之江大学的同学,再加上都喜欢文学,因此关系就更为紧密。胡山源提出刊物名称引用拉丁文Musa,英文Musa译为“弥洒”,这个词的中文意义是文艺女神,这样符合他们的文艺主张,胡的提法得到了钱、赵的赞同。

    这本杂志出版后销路不错,几期出版后博得了读者颇不寂寞的反响,也引起了文学界人士的注目,鲁迅、周作人、茅盾在文章中都提到了这本杂志。有次茅盾遇到胡山源,还对赵祖康(笔名赵康)写的《碧海》一诗赞不绝口。而当时还在松江县第一高小念书的赵家璧也回忆道:“这一刊物在小同学中广泛传阅,掀起了一阵热烈讨论的浪潮。”可惜的是这本杂志出到第五期后,因赵祖康去青岛,钱江春进商务印书馆,由胡山源一人支撑,出了第六期就停刊了。命运真是作弄人,这三个文学青年分手后,钱江春竟于二十七岁那年患伤寒病去世,赵祖康则成了公路专家,又走上了仕途,解放后为上海的城市建设作蓝图;而胡山源则作为上海师大中文系老师,退休后蛰居老家江阴,撰写回忆录,风雨不辍耕。恰巧胡山源又是我大学的写作老师,有次我去他家采访,提起赵祖康,他也说:“赵祖康这人胆小,别人求他办什么事,他总是婉言谢绝。”现在看来赵祖康的“胆小”也许是谢绝走后门的代名词,据说他是一个廉洁奉公的公务员。

    讲完了这些不管胆大或胆小的松江文人,我蓦地感到他们有不少相同之处。首先这几位名人都当过编辑,而且都是很年轻时独当一面的编辑,这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人们都知道施蛰存以主编《现代》杂志而闻名,这本出了三十一期、每本200多页的杂志,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不能不提的刊物,在《现代》上发表作品的作家,几乎囊括了我国现代文学的绝大部分著名作家,特别是革命作家、左翼作家,都是这本刊物的常客。谁能料到就是这么一本杂志,曾长期背黑锅,在“左”倾思潮的影响下,作为主编的施蛰存也受到莫须有的冤屈。施蛰存是作家,其实也是出色的编辑,施蛰存在十六岁时就与戴望舒、杜衡、张天翼、叶秋原等文学爱好者组织了“兰社”,出了四开旬刊《兰友》,以发表旧体诗词、小说为主。时隔五年,施蛰存在松江教书,又和戴望舒、杜衡三人一起凑了十八块钱,决定自己再办一个刊物,三人认为自己都是小人物,刊物也是小刊物,不过尽管刊物小,也要让它发点光,让人注目,所以取名《璎珞》。“璎珞”原是古代印度和南洋常人所喜欢的一种饰物,以珠、玉、宝石等穿缀而成。可惜这本杂志出了四期就停刊了。四期的全部文章都由他們三人包写,戴望舒的最早诗篇就发表在此刊物中。这本刊物的通讯处是“松江城内县署南四〇三号《璎珞》旬刊社” ,实质上就是施蛰存的家。

    这本不惹眼的《璎珞》,倒是对考察当时的“第三种人”等文学派别有着不可忽视的价值。而很多现代文学研究者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本刊物,那些戴望舒的研究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诗最早发表在1926年这本杂志上。

    施蛰存不但一生中主编了许多本刊物,而且好胜图强的性格让他在小说、诗歌、散文、翻译、碑帖研究等几乎遍及文学所有领域都有建树,这也是施蛰存另一种“胆大”的体现。

    这几位松江文人,令人惊讶的还有一个共同特点:施蛰存、赵家璧、朱雯都没有出国留学或深造过,可是他们的外文却相当出色,朱雯翻译了几十本外国作家的书籍,赵家璧也对英语相当精通,同样翻译了一些外国的作品,而施蛰存则不但翻译外国小说、剧本,还将新感觉派的诗歌从国外引进到中国,所以怪不得他不无自豪地说:“现在文坛讨论什么感觉主义,什么流派,其实在三十年代我就把他们翻译给读者了。”七十多岁的施先生住院开刀时,在养病期间我去探望他,只见他躺在床上看莎士比亚的英文巨著,真不得不使人肃然起敬。我想他们不出国却能如此熟稔运用外文,这除了他们天生聪慧,自己勤奋外,是否与教育方式方法也有关呢?

    再次,施蛰存、赵家璧、朱雯、罗洪,在生活作风上也是堪称楷模。被称为“洋场恶少”的施蛰存其实没一点“恶少”的恶习,他连舞厅也从不去,更不要说去柳陌花街,赌场等场所,他与陈慧华女士在十九岁时结婚,不是自由恋爱,而是父母之命,兩人双双到九十九岁离世,整整八十年的婚姻,始终相敬如宾,互称“外公”“外婆”,可谓是真正的模范夫妻。而赵家璧与夫人也是白头偕老,夫人将赵家璧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赵家璧口福很好,夫人烧的菜特别美味可口,有几次我与赵先生谈到快吃午饭或吃晚饭时,只要赵先生讲一句“吃了饭再走吧”,我是求之不得,因为又能品尝老夫人烧的菜了。朱雯、罗洪两人志向、趣味从青年到老年都十分相似,自然共同语言更多点,所以在事业上相互探讨,生活上互相帮衬,男的谦谦君子,女的蕙心纨质,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比比如今有些名人稍有地位、名气就搞出轨、绯闻,实在差别太大了。

    其四,比较他们的经历,十分相似,从小在松江生活,读小学、中学,大学毕业后又回松江教书、编杂志、写文章,一生都从事与文化有关的事,在文革中都遭到批斗甚至殴打,但令人奇怪的是在“四人帮”粉碎后他们并没老是怨天怨地,纠缠过去的事不放,甚至都不愿多谈那些令人难堪和痛苦的日子,他们依然濠濮间想,仍一如既往向前看,仍在用有限的有生之年为文化事业默默地奉献,显示了他们卓尔不群的本色。我在与他们多年的交往中,感到他们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特点就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他们早把地位、金钱这些诱人的东西抛开了,他们一心想的是为中国的文化事业再添一块砖一片瓦。怪不得施蛰存在1993年获得“上海文学艺术杰出贡献成就奖”后,毫不激动,甚至还对我说:“我已九十岁的人了,还获什么奖,这些奖应该颁给中青年。”我对施蛰存先生说:“你获得这个殊荣当之无愧,这是人民对你公正的评价,也是历史对你作出的正确结论。”无欲才能无私,在他们四人中体现得十分充分。

    其五,尽管施蛰存、赵家璧、朱雯、罗洪都是德高望重的作家、教授、学者,但他们丝毫没有半点架子,对一些来访者或根本不相识的求教者,他们不是热情接待就是不吝指点。我每次造访,尽管已十分熟悉,但当起身离开时,这些已是我父辈的名人依然离椅相送到门口。我想如今一些自以为有点身价的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我结束本文时,这些和蔼可亲的松江人的面庞始终陪伴我,他们看着我,我也想念他们,他们的文学伟绩将流芳百世,他们的高尚品行将德厚流光,我为这些松江人而感到光彩,为这些松江人而自豪。他们的身份是作家、编辑、教师,这些都是发展、繁荣祖国文化事业必不可少的职业,我想都应被称为人类灵魂工程师,他们应该永远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缅怀。正因为他们看淡世间的纷扰,心中豁然开朗,因此他们都很长寿,都是九十多岁后才谢世,罗洪更是108岁谢世。作为我国最年长的作家,在她105岁时还不忘故乡情,热情地为松江政府出版的三辑20本的《当代松江文学丛书》题写书名。朱雯在83岁时突然脑溢血离世,否则也起码能多活十年。我们祝愿他们在天堂过得快乐,共同操着松江口音谈天说地。我们作为上海人决不会忘记他们,而作为松江人更是因为有了你们而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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