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闲生活
  • 教育教学
  • 经济贸易
  • 政法军事
  • 人文社科
  • 农林牧渔
  • 信息科技
  • 建筑房产
  • 环境安全
  • 当前位置: 达达文档网 > 达达文库 > 休闲生活 > 正文

    《毛诗》经学化的过程及其特点与得失

    时间:2020-11-22 07:58:1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内容提要:本文主要论述三个问题:一、西汉前期,有经学的指导思想,但没有《诗经》经学的。即《子夏序》是不存在的,并从六个方面加以证明。二、《毛诗》经学化的过程。三、《毛诗》经学化的模式及其特点与得失。

    关键词:无《子夏序》 《毛诗》经学化的过程 《毛诗》经学化的模式及特点与得失

    中图分类号:K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0)02-1-8

    一、《毛诗》经学化的指导思想与《子夏序》是否存在的问题

    汉高祖是靠马上得天下的,所以素来不理会《诗》、《书》的作用,但到了文帝、景帝的时代,随着社会的安定、财富的积累,逐渐感觉到,要真正做到长治久安,确实要考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问题。于是开始设立《诗经》博士使之,成为国家支持的公开讲学的学官,宣扬儒家安邦定国的思想。《鲁诗》、《齐诗》、《韩诗》先后都列为学官,只有最晚出的《毛诗》没有列为学官,只能在民间流行。到了汉武帝时,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这种“诗经”经学化的趋势就更明确了,成为鲁、齐、韩、毛各家诗派首选的方向。

    当时,经学化的指导思想是明确的,那就是孔子提出的“兴观群怨”与“迩之事父”,“远之事君”,换句话说,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处理好五伦的关系,即君臣、父子、夫妇、兄弟与朋友的对应关系。到了战国末期,荀子提出了徵圣、宗经、明道的思想。此外,战国中期的孟子,提出《诗经》研究的指导思想,知人论世,以意逆志,对汉儒也有相当的影响,那就是以史解经的倾向逐渐向《左传》、《国语》、《尚书》与春秋杂说靠近。

    在两汉时期,《鲁诗》学派最早出,影响也最大,因而《鲁诗》的经学化也是最早完成的。据《汉书·儒林列传》载《鲁诗》学者王式事:式为昌邑王师。昭帝崩,昌邑王嗣立。以行淫乱废,昌邑群臣皆下狱诛。唯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以数谏减死论。式系狱当死,治事死者责问曰:“师何以亡谏书?”式对曰:“臣以《诗》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于责臣孝子之篇,未尝不为王反复诵之也;至于危亡失道之君,未尝不流涕为王深陈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谏,是以亡谏书。”使者以闻,亦得减死论,归家不教授。

    以上引文,说明王式授《诗》,必有底稿为证。这些底稿,就是《诗》三百业已经学化的证据,授《诗》颂美孝子、忠臣、父子即是齐家,君臣即是治国:刺危亡失道之君,则是从反面论治国之道。这就是《鲁诗》经学化的要义。《毛诗》经学化的道路,也是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的。

    经学的指导思想,两汉时期是明确的。但《诗经》经学化的范本,诸如《子夏序》之类,却是子虚乌有之事。略举六证。

    第一,春秋时期《诗经》相当流行,作为社会交流的工具,特别是外交场合,断章取义,赋诗言志,盛行一时。但当时只称《诗》或《诗三百》,尚未有《诗经》之称。孔子的高足子夏善于外交辞令,善于赋《诗》言志,但从未有授《诗》的文献记载,也不可能有《诗经》经学化的举措,因为春秋时期的社会不可能有这种超时代的要求。所以子夏不可能写出经学化的《子夏序》(《毛诗序》的影子)。

    第二,据《汉书·楚元王传》载刘歆言:“至孝武皇帝,……当此之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或为《雅》,或为《颂》,相合而成。”刘歆是楚元王刘交的五世孙。刘交少时,曾与申公等向荀子弟子浮丘伯学《诗》,申公是《鲁诗》的创立者,所以刘交的后裔世传《鲁诗》。据刘歆所言,武帝时尚一人不能独尽其经,可见文帝时申公创立的《鲁》诗,并不完整。同样,景帝时的《齐》、《韩》、《毛》所授的《诗经》也是不完整的,四家诗“相合而成”的《诗经》学说,至少是在汉武帝之后才逐渐形成的。相合而成的《诗经》学说,严格地说,还只是一个“毛胚”,只有经过不断修改、不断调整过的经学化的《诗经》学,才是比较完整的四家诗学说,上文提到的昭帝时代的《鲁诗》学者王式以三百五篇为谏,才有可能是比较成熟的《鲁诗》学派。另外,刘歆的武帝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的提法,说明当时还没有谁见过《子夏序》之类的古本,若果有《子夏序》之类的古本,一人独尽其经又有何难,刘歆是著名学者刘向之子,又是著名的目录学家,博览群书,后来又背离《鲁诗》而转向《毛诗》,故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的论断,当然也包括《毛诗》在内。到了东汉前期,著名的《齐诗》学派的传人史学家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也称:汉兴,鲁申公为《诗》训诂,而齐辕固、燕韩生皆为之传,或取《春秋》,采杂说,成非本义,与不得己,《鲁》最为近之。……又有毛公之学,自谓子夏所传,而河间献王好之,……

    对三家诗的评议,“咸非本义”四字,说明三家诗都是取《春秋》、采杂说的“合成”之作,附会之说多。说《毛诗》“自谓子夏所传”,“自谓”二字,不屑之意显然。但至东汉末年,郑玄却提出《子夏序》,认为《毛序》是子夏、毛公合写之说,言之无据,当可断定。

    第三,《毛诗》学派内部,《毛传》与《毛序》时有对立冲突不可调和的意见,总数约有二三十条之多。若果有《子夏序》,《毛传》学者与《毛序》学者,都应该见到。但事实上,《毛传》与《毛序》时有冲突,这就证明了《毛传》与《毛序》的作者都没有见过《子夏序》。

    第四,基本信奉《毛诗》的郑玄,在《小雅·十月之交》等四首诗的时代问题上有争论,《毛序》以为是刺幽王之作,郑玄则认为是刺厉王之作。若果有《子夏序》,则以《子夏序》为准就是了。郑玄与部分《毛序》之争,说明郑玄自己也没有见过《子夏序》,郑玄批驳部分《毛序》,说明他也不信《毛序》都有依据。

    第五,以部分《毛序》编写的水平不足,确定《毛序》非子夏所作,这是著名学者欧阳修提出的看法,他在《诗本义》中指出:毛、郑之说皆云:文王……化行于六州之内。就如其说,则纣犹在上,文王之化止(只)能自被其所治。然于《荞莒序》则曰:“天下和平,妇人乐有子。”于《麟之趾·序》则曰:“《关雎》化行天下,无犯礼者。”于《驺虞·序》则曰:“天下能被文王之化。”……据《野有死腐·序》则又云:“天下大乱,强暴相陵,遂成淫风……”按:“天下”是总称,《周南》、《召南》只是文王所化之地,不能称作“天下”。殷纣当时虽然还是天子,但文王所化之地,已非殷纣所能控制,因此也不能说称“天下大乱”。《毛序》用辞不能掌握分寸,所以欧阳修指责《毛序》“其前后自相抵梧,无所适从”。这种前后不一,自相抵梧的措辞,不可能出自孔子高足子夏之手。此是其一。其二《二南》之中,无思犯礼者,被文王之化者,大都是女性。而《行露》与《野有死庙》中的强暴者都是男子,所以欧阳修又提出尖锐的责问,何以被文王之化者只是女子而不能感化男子呢?以子夏之聪明才智,也不可能写出这等序言。所以欧阳修据此断言说:《二南》之《毛序》非子夏所作,而是后世传授《诗经》的讲师所妄作。欧阳修此等眼力,实非常人所及,可谓定论。

    第六,《毛序》非子夏所作,略举实例如下:《丝衣》之《毛序》曰:“绎宾尸也,高子曰:灵星之尸也。”高子与孟子同时,为战国中期时人,晚于子夏。故非子夏所作。又《周颂·潜》之《毛序》:“季冬荐鱼,春献鲔也。”此用《礼记·月令》释《潜》,《月令》乃汉人所作,与子夏无涉。

    由上六证。可证《子夏序》是虚托之事。

    二、《毛诗》经学化的过程

    根据《汉书·儒林传》所载,西汉的《毛诗》创立者及其传人,共五位,即:

    毛公——贯长卿——解延年——徐敖——陈侠

    毛公是景帝时人,鉴于当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毛诗》学派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解读《诗经》本子,当时可参考的重要的文献资料,也只有《尚书》、《左传》与《国语》,因此当时的《毛诗》只处于初创阶段,还需要通过吸取三家诗的营养,逐渐形成不同于三家诗的《诗经》学派。贯长卿及其父贯公,善治《左氏春秋》,此是崔述所言。据此,贯长卿可能对《毛诗》进一步比附《左传》起了一定的作用。解延年情况不详,徐敖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其时正当宣帝之时,其时,司马迁《史记》的公布与流行,戴圣《礼记》的编定与流传以及“情发于中而形于外”诗论潮流的形成,对《毛诗》的发展,起了相当重要的促进作用。再说《风》、《雅》、《颂》各类诗体的组合协调,也需要相当充分的时间。徐敖在吸收新的文献数据以及建立《毛诗》的体系方面下了不少的功夫。因此班固说,由此授《毛诗》者,“皆以徐敖为准”。陈侠是为王莽讲授《诗经》的学者。王莽创导复古,刘歆鼓吹要把《毛诗》列为学官,这是《毛诗》发展的难得的机遇,《毛诗》学者必须完备作公开讲学的准备,从而进一步推动了《毛诗》的经学化。

    到了东汉以后,《毛诗》学派进入了壮大时期。范晔《后汉书·儒林传》曰:“卫宏,字敬仲,东海人也。……初,九江谢曼卿善《毛诗》,乃为其训。宏从曼卿受学,因作《毛诗序》,善得《风》、《雅》之旨,于今传于世也。”此说,得到了朱熹、姚际恒、魏源、崔述、顾颉刚等古今学者的首肯。就《后汉书》所言,可知谢曼卿为《毛诗》训诂的完备起了较大的作用,而卫宏则为《毛诗序》的完备与细密化作出了较大的贡献。特别是对《国风》与《小雅》的《毛序》下了不少的功夫,所以范晔赞扬卫宏“善得风、雅之旨”。

    谢曼卿、卫宏之后,又有郑众、贾逵、马融与郑玄等经学大师,在《毛诗》的经学化方面,加以润色、修正,并对《诗经》的经学化加以强化,终于使《毛诗》从壮大走向成熟。

    三、《毛诗》经学化的特点及其得失

    《毛诗》经学化的特点之一,是在《周颂》、《大雅》方面,沿袭三家诗特别是《鲁诗》的观点却不与之争锋,而在《国风》与《小雅》的解读方面有意标新立异。

    在《周颂》31篇中,《毛序》的解读几乎全部与《鲁诗》相同,甚至遣词造句亦基本类同。《鲁颂》四篇,除外,《毛序》的解读,均与三家无异。

    对《大雅》的解读方面,《文王》、《绵》、《生民》、《行苇》、《公刘》、《板》、《抑》、《桑柔》八篇,《毛序》明显沿袭《鲁诗》。此外,《大雅》中的十七篇诗,即《早麓》、《思齐》、《皇矣》、《灵台》、《下武》、《文王有声》、《既醉》、《凫鹭》、《民劳》、《荡》、《崧高》、《蒸民》、《韩奕》、《江汉》、《常武》、《瞻印》、《召曼》,《毛序》的解读与三家诗无异。《大雅》31篇,《毛序》的解读同三家诗的相同率高达81%。

    又,《毛传》的训诂多同《尔雅》,而《尔雅》是西汉前期形成的一部辞书,其主要材料大都取材于《鲁诗》,因而《毛诗》的训诂,也显然源于《鲁诗》。

    《毛诗》晚出,西汉时期三家诗均列为学官,而《鲁诗》尤盛,至东汉灵帝时期,蔡邕等《鲁诗》学者,又奉旨于熹平石经上刻写《诗经》文本,以《鲁诗》为准。所以《毛诗》的作者在《大雅》与《周颂》等方面沿袭《鲁诗》为主的三家诗,不敢与之争锋,确实是明智之举。历代的《毛诗》学者也才能集中精力在《国风》与《小雅》方面标新立异大做文章(详后)。

    《毛诗》经学化的特点之二:是看重以史解经,不仅大量比附于《左传》,而且进一步借重《史记》的材料加以融合贯通而详加发挥。这种以史解经的特点,其实古代学者早已指明,略举其要:

    清代著名学者魏源在其《诗古微》中即指出:“《续序》(指卫宏的《毛诗序》)不过因《史记》有《卫》、《郑》、《齐》、《晋》、《秦》、《陈》、《曹》世家、故各择恶谥附会之。”接着魏源又从反面指明了另一种情况:“之于《魏》、《桧》之无世家一者,则但仍《毛序》为刺其君、其大夫,而不能凿以何人矣。”此反证之说,最早源于宋人郑樵,其《诗辨妄》说:“诸《风》皆有指言当代某君者,惟《魏》、《桧》二风无一篇指言某君者,以此二国《史记》世家、年表、列传不见有所说,故二风无指言也。”

    又,精通史学的诗经名家崔述,在《读风偶识》中,对此又进一步追究说:“桧亡于鲁惠之后,魏亡于鲁国之世,且在齐哀、陈幽二百余年,何者远者知之历历,而近者皆不知之乎?……此二国者,《春秋》、《史记》之所不载,故无从凭空而撰为其君耳。”

    崔述所指知远而不知近的违背常识的怪异情况,进一步证实了《毛序》比附《史记》的事实。

    现略举三例《毛序》比附《史记》以史解经的铁证:

    证据之一是:《唐风·鸨羽》之《毛序》说:“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崔述曰:“唐则十二篇,而直指者九。”按:《唐风》十二篇,前面出现的是僖公、昭公,后面出现的武公、献公,加上大乱五世的五君,即孝侯、鄂侯、哀侯、小子侯与缗侯,正好是九君。《左传》记载不全,只有前四君而不载缗侯。唯一记载完整的是《晋世家》。有些学者依据《左传》的记载,认为“昭公之后,大乱五世”,是包括昭公在内的。这是看重《左传》而忘了《史记》。所以《毛序》的“大乱五世”,是参照《史记》的铁证。

    证据之二是,《鄘风·柏舟》之《毛序》:“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蚤(早)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勿许,故作是诗以绝之。”据《史记·卫世家》载:“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余立为君。共伯弟和有宠于釐侯,多予之赂;和以其赂赂士,以袭共伯于墓上,共伯人釐侯羡(墓道)自杀。”和袭杀共伯余事,就在共伯为君的当年。故《毛序》称“蚤(早)死”,根据《史记·卫世家》记载而来。此也是《毛序》采用《史记》的铁证。

    证据之三是:《诗大序》提出了变风、变雅。所谓的正风正雅,关键是治世还是乱世。按照《毛序》作者的设想,十五国风,只有《二南》是正风,其它的十三国风都是变风,因此《毛序》的设计者,要把这种变风的时代,安置到厉王昏乱的时代,或是厉王死后周、召共和的时期。但《左传》是断代史,不可能记载更早的事,所以《毛序》的作者,只能比附《史记》的《十二诸侯年表》,作为编写各国风诗中早期诗歌的君王。如:

    《齐风·鸡鸣》之《毛序》:“思贤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

    《唐风·蟋蟀》之《毛序》:“刺晋僖公也。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也。”

    《秦风·车邻》之《毛序》:“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

    《陈风·宛丘》之《毛序》:“刺幽公也。淫荒昏乱,游荡无度焉。”

    《邶风·柏舟》之《毛序》:“言仁人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

    《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齐哀公——据《齐世家》载“周烹哀公”,齐哀公与周、召共和之年的齐武公仅一代之差。

    晋僖公——周、召共和二年。

    秦仲——周,召共和元年。

    陈幽公——周、召共和元年。

    卫顷公——与周、召共和之年的僖侯,亦仅一代之差。(据《卫世家》)

    按:五国风诗的起首之诗,五国君王均是周、召共和之年前后的君王。这种据年表、世家的有意识的安排,说明《毛序》作者是颇有心计的。特别是《唐风》与《邶风》,有意避开周、召共和之年的齐武公与卫僖侯,而选择其先辈齐哀公与卫顷公。从经学化的角度来看,确实是比较恰当的选择。

    《毛诗》经学化的特点之三:偏重于《国风》诗组的总体评价,而不理会个别诗篇的本义所在。更有甚者,《毛序》作者为了强化经学化的意图而故意不理会《左传》对某些诗旨的观点。略举三例:

    以《齐风》为例。《毛序》作者一开始就以《鸡鸣·序》指责哀公的荒淫无度,接着又通过《还》序,指责哀公的好田猎。接着又对齐襄公的淫乱,加以严厉的评击。如《齐风·卢令》:卢令令,其人美且仁。卢重环,其人美且鬈。卢重鋂,其人美且偲。就该诗本义而言,应属颂美田猎者之诗。故《毛传》言:“令令,缨环声,言人君能有美德,尽其仁爱,百姓欣而奉之,爱而乐之顺时游田,与百姓共其乐,同其获,故百姓闻而说(悦)之。”《毛传》之说似较符合该诗本义。但《毛序》却说:“刺荒也。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陈以风(讽)也。”《毛序》修正《毛传》之说,乃是顾及《齐风》组诗的总体倾向,以加强经学化的批判力度。按:《齐风》十一篇、《毛序》全部列为刺诗。

    又如《唐风·绸缪》:

    绸缪束努,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该诗本义,一目了然,是写新婚惊喜之诗。现当代诗经学者,均从此说。《毛传》言:“男女待礼而成……三星在天,可以嫁娶。”但《毛序》却说:“刺晋乱也。国乱则婚姻不得其时焉。”《唐风》共十二篇,《毛序》列为刺诗的共十一篇,故《毛序》作者断定,从加强经学化的意图而言,也必须把《绸缪》列为刺诗。

    又如《秦风·无衣》: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一章,二三章略)

    《无衣》本是《秦风》中慷慨激昂的战歌,据《左传》记载,楚申包胥为了拯救楚国而哭秦庭,秦王为之赋《无衣》,示意愿同仇敌忾,出兵相助。《毛序》作者从总体上看,相当重视《左传》,按一般推理《毛序》应比附《左传》从正面诠释《无衣》,且《毛传》已确认《无衣》的诗旨是“上与百姓同欲,则百姓乐致其死。”但《毛序》的作者,还是把《无衣》列为刺诗。《毛序》说:“刺用兵也。秦人刺其用兵而不与民同焉。”

    《毛序》的作者在这里何以要背离《左传》而修正《毛传》呢?这是因为汉王朝是由推翻暴秦而建立的王朝,贾谊著名的《过秦论》总结秦朝失败的根由是“仁义不施”。所以在《秦风》中《毛序》作者,不止一次地指责秦仲、穆公以后的秦王不尊周礼而不能用贤。秦人重武力而轻仁义,最后导致秦王朝的覆灭。《毛序》的作者在这里是以汉人的观点、儒家的立场,借《无衣》诗旨的诠释而集中地表达出来的。这是《诗经》经学化的需要,这是汉人特殊时代意识的反映。所以《毛序》的作者为了强化经学的意识,而背离了《左传》的观点。在这里《毛序》作者不是在讲诗,而是总结历史的教训。从经学的角度讲,《无衣》的《毛序》无疑有其正确的一面。

    《毛诗》经学化的特点之四:在某些国风的诠释上,其编排有其精心的一面,如《二南》,很多事必须一分为二。《二南》的《毛序》,诚如前文欧阳修所批评的严重缺点。

    但从宣扬经学化的角度来看,《二南》的《毛序》也有其明显的优点。一是极力宣扬文王之化,二是极力宣扬后妃之德与夫人之德。这两个重点的选择,很符合汉代经学化的要求。《诗经》四始,《国风》以《关雎》始,《小雅》以《鹿鸣》始,《大雅》以《文王》始,《颂诗》以《清庙》(祭文王)始。周人对周文王的崇拜,远过于周武王。故《毛序》在《二南》序中抓住了文王之化这一重点,无疑是抓住了《诗经》的精髓与灵魂。抓住后妃之德,这也是抓住了中国历史教训的重点之一。夏、殷、周三朝的覆灭,皆由后妃乱德而来,故《周易》重坤德、周王朝之所以兴旺,是因为周王朝有三位伟大的女性。所以说《二南》的《毛序》抓住文王之化与后妃之德,是颇有经学的水平的。再从编排的技巧而言,也可以说是精心安排的序言系列。

    从总体来看,《周南》是由《关雎》与《麟之耻》构成对应关系;《召南》由《鹊巢》与《驺虞》构成对应关系,是贞鸟、吉鸟与仁兽,双双对应。

    《毛序》之序列安排相当精巧:

    《关雎》:“后妃之德也。”

    《葛覃》:“后妃之本也。”

    《卷耳》:“后妃之志也。”(指用贤)

    《桃夭》:“后妃之所致也。”

    《免置》:“后妃之所化(用贤)也。”

    《茉苜》:“后妃之美也。”(指乐有子)

    于《楞木》、《螽斯》及《桃天》诗,《毛序》均强调子孙众多,在于后妃不妒忌。

    于《汝坟》,《毛序》强调受文王之化,“妇人能闵其君子”。

    以上是《周南》的编排。

    再看《周南》与《召南》编排的对比:

    《鹊巢》:“夫人之德也。”

    《采蘩》:“夫人不失职也。”

    《草虫》:“夫人妻能以礼自际也。”

    《采频》:“大夫妻能循法度也。”

    《羔羊》:“《鹊巢》之功致也。(用贤)”

    于《小星》、《江有记》、《毛序》“言夫人无妒忌”。

    于《殷其雷》,言“其室家能闵其(夫)勤劳。”

    《毛序》于《周南·桃夭》及《召南·摽有梅》,都强调因“文王之化”,“男女婚姻得以及时”。

    两两对照,两套组诗的编排的程序及内容大体雷同,形成了密切的对应关系。

    可见,《毛序》的作者,在序列的编排上是煞费苦心的,而这种编排,又是因经学化的需要而适应的。

    《毛诗》经学化的特点之五:为了突出历史的教训,而可以基本不顾诗歌的本义。如《毛序》对《郑风》组诗的诠释就是如此。

    《郑风·将仲子》,本是一首恋诗。因为一个“仲”字,《毛序》作者把郑国大臣祭仲联系上了,从而把《左传》中郑桓公与其弟共叔段的君臣关系、兄弟关系扯在一起。为了讲述这段历史,《毛序》作者又把《郑风》的两首狩猎诗扯了进去,即《叔于田》、《大叔于田》,因为“叔”与“共叔段”都有一个“叔”字。

    《郑风》中的《有女同车》,本是一首迎亲的诗,《毛序》的作者附会成郑太子忽曾有功于齐,齐欲嫁女,而公子忽却娶了陈女,失掉大国之援,而终构成患难。

    《郑风》的《山有扶苏》四首诗,都是情歌恋诗。但在《毛序》作者比附《左传》的主观意识的引导下,都变成郑国内乱的政治诗:

    《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

    《拜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

    《寨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正己也。”

    “臣强”、“权臣”均指祭仲“狂童”,指公子突在祭仲的支持下与太子忽争位。“大国”,指齐国。

    《毛序》以《郑风》七诗,叙写了郑国两代人的内乱。从齐家的角度讲,是兄不友,弟不恭;从治国的角度讲,是君不君,臣不臣。忽与突的争位,内因是权臣祭仲擅权,外因是太子忽没有娶齐女,关键时刻得不到大国的支持。

    当然《毛序》此类不顾诗义,恣意发挥,强行经学化的做法也不是很普遍。《毛序》以这样的方式,诠释

    《郑风》是一个比较突出的例子。相对而言,对非恋诗情歌的《魏风》、《豳风》,《毛序》的诠释要好得多。就是专门攻击《毛序》的朱熹,对《魏》、《豳》两套组诗的诠释,也没有多少意见。至于《毛序》对《齐》、《卫》、《陈》淫风等的批判,按照魏源、崔述的说法是有得有失,有的符合《左传》、《史记》的记载,也有比附不当之处。

    《毛诗》经学化的特点之六:《毛诗》是善于体察每套组诗的诗篇与诗篇的内在联系并在上做文章,从而阐发出较深的经学意义。略举两例。

    如《小雅·鹿呜之什》的前六篇,

    《鹿呜序》:“燕群臣嘉宾也。既饮食之,又实幤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而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

    《四牡》:“劳使臣之来也。有功而见知则说(悦)矣。”

    《皇皇者华》:“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

    《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伐木》:“燕朋友故旧也。”

    《天保》:“下报上也。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保其上矣。”

    按:《郑笺》言:“下下,谓《鹿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臣也,臣亦宜归美于王,以崇君之尊而福禄之,以答其歌。”朱熹《诗集传》亦日:“人君以《鹿鸣》以下五诗燕其臣,臣受赐者歌此诗以答其君,言天之安定我君使之获福如此也。”

    此种组诗前五首与第六者之间的内在联系的展示,陈子展先生在《诗经直解》中称之谓,“编《诗》著义示法”。即借序言阐明君臣之间该如何和谐相处。而唯有君臣能和谐相处,治国、平天下才有了可靠的基础。

    又如《毛序》对宣王诸诗的评价,首先对《六月》、《采芭》、《车攻》、《吉日》、《庭燎》,接连六次加以颂美,其次,《毛序》又指明:“《沔水》规宣王也。”《鹤鸣》诲宣王也。”通过“规”、“诲”二字,说明宣王已由明君变为糊涂;最后,《毛序》又把《祈父》、《白驹》、《黄鸟》、《我行其野》四篇,列为“刺宣王”。

    《毛序》的作者,就是通过这种逐渐变化的提示,提醒后世的君王,应以历史的教训为戒,一代中兴的明君也会逐渐走向反面。这是《诗经》中的《资治通鉴》,这是《毛序》有意识的强化经学意识。

    《毛序》经学化的特点之七,是“不语力乱神”,略举二例:如《大雅生民》:《鲁诗》所言无父而生、山者所养、捐人大泽等,其神奇程度均已超过原诗。而《毛序》所言仅三点,即尊祖、后稷的历史作用与祭祀中的地位。完全是现实的,且颇得要领。又如《周南·汉广》:《鲁诗》曰:“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逢郑交甫。见而说(悦)之,不知其神人也,谓其仆曰:‘我欲下请其佩。’仆曰:‘此间之人皆习于辞,恐罹于侮焉。’交甫不听,遂下与之言日:‘二女劳矣。’二女曰:‘客子有劳,妾何劳之有。’交甫曰:‘桔是柚也,我盛之以笱,令附汉水将流而下,我遵其傍,采其芝而茹之,以知吾为不逊也,愿请子之佩。’二女曰:‘桔是柚也,我盛之以笤,附汉水顺流而下,我遵其傍,采其芝而茹之。’遂乎解佩与交甫,交甫悦,受而怀之中当心。趋去数十步,视佩、空怀无佩,顾二女,忽然不见,《诗》曰:‘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此之谓也。”

    《毛序》曰:“德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

    《汉广》一诗,在《鲁诗》看来,是一首充满浪漫气息具有人神相悦的传奇色彩的诗。而在《毛序》笔下,则成为文王之化被于南国的见证。相比较而言,《毛序》的经学化意识更为明显。

    《毛序》经学化的特点之八,是序言的阐述更为精当与题旨的猜测更有想象力。亦举二例。如《小雅·伐木》。

    《韩序》曰:“《伐木》废,朋友之道缺。劳者歌其事,诗人伐木,自苦其事,故以为文。”

    《鲁诗》曰:“周德始衰,《伐木》有‘鸟鸣’之刺。”

    《毛序》:“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

    《毛序》之言,是一段阐释朋友之道的一段精彩的短论。先论朋友之道的普遍性,白天子到庶人,都需要有朋友的帮助;再论朋友之道的关键,是“友贤”,把朋友之道与求贤、尊贤、听贤等同起来。既然,交友就是“友贤”,而不忘朋友故旧,就是不忘贤人,不忘贤人是一种美德,因而会有利于“民德的归厚”。这三层意思,把“朋友之道”的要点都讲透了。此类《毛序》是《诗经》经学化的精品。

    又如《王风·黍离》:

    《韩诗》曰:“昔尹吉甫信后妻之谗而杀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离》之诗。”

    《毛序》曰:“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

    《王风》大都为平王东迁后诗。以此背景而《毛序》作者设想《黍离》为闵宗周之诗。现当代诗经学者,或猜测为流浪者之歌。但历来《诗经》读者还是比较普遍地认可《毛序》说。如从知人论世的角度讲,确实《毛序》“故国之思”说比较近似,故历代诗、词作家多加采纳。

    《毛序》的经学化是两汉时代的产物,而《毛诗》经学化到了东汉的晚年,又因为其符合经学的要求,而取代了《鲁诗》、《齐诗》与《韩诗》,成为《诗经》的主流诗派。这说明《毛序》的经学化是时代的产物,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由于《毛序》的经学化较多地着眼于经学而不能兼重诗歌的本义,所以在宋代就遭到以欧阳修到朱熹的怀疑思潮的冲击,到明清两代及“五四”之后,又遭到《诗经》文学化、本义化的不断的冲击。这就是《毛序》经学化而不兼重诗义所付的代价。但从历史的观点讲,宋以后对《毛序》的种种攻击,并不能动摇《毛序》经学化在两汉时代存在的合理性。反之,《毛序》经学化的在两汉时期存在的合理性,也只能锁定在两汉的时间范围之内,因为《诗经》研究的多样化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合理的必然存在,所以对《毛序》经学化的批判,乃是历史的必然。《诗经》研究的成熟性,在于既要承认《毛序》经学化存在的合理性,又要确认批判《毛诗》经学化合理性,并从中寻找出一个存在的合理性与批判的合理性的一个平衡点。然后,才能以辩证的统照全局的眼光,把两种合理性加以融合贯通,提出更高、更新的观点加以审视,这也许是《诗经》研究进入成熟的阶段了。

    以上意见,只是个人的看法,如有不当,敬请指正。

    相关热词搜索: 经学 得失 过程 毛诗

    • 生活居家
    • 情感人生
    • 社会财经
    • 文化
    • 职场
    • 教育
    • 电脑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