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没有硝烟的战场

第一节 封城，举世震惊

（一）

2020年1月23日。凌晨2：09分。

一条爆炸性的紧急通告，如同一记炸雷打破了深夜的寂静，通过现代最先进的传媒手段迅速传遍各地，举世震惊。

中共武汉市委机关报《长江日报》官微首先发布了这条紧急通告。紧接着，央视、武汉发布等媒体，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转发。这条紧急通告的具体内容是这样的：

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第1号）

为全力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有效切断病毒传播途径，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确保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现将有关事项通告如下：

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告。

所有武汉人的头脑里，嗡地一下炸了。人们这才意识到，目前新冠肺炎疫情的事态，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随着疫情的急剧暴发，武汉面临着缺医少药、物资紧缺的困难局面。这天，《长江日报》发出求援信息：“请救救武汉，救救生于斯、长于斯的美丽城市……”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一切都让人来不及接受。如同一列快速行驶的火车，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所有人也不敢相信，武汉，这座拥有1000多万人口、素有“九省通衢”之称的著名江城，就这样史无前例地停摆了。9天前，著名呼吸病学专家钟南山院士那句“能不到武汉就不去，武汉人能不出来就不要出来”的建议已变成现实。

封城，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采取的最严厉措施，在世界现代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当年抗击“非典”，也没这么紧张过。随后，以武汉为中心的湖北13个城市，也都实施了封城举措。

此刻的武汉，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城。武汉人民，被切断了与世界的空间联系。

（二）

梁小霞得知武汉封城的消息，是2020年1月23日，早晨8点多钟。

小霞刚刚上完夜班。她换好衣服，背着双肩包，正准备和护理办公室的同事们道别，看到内一科护士长黄丽萍已到班上。小霞说：“护士长，我的夜班已结束，可以回家过年了吗？”

黄丽萍查看了一下值班记录，说：“刚上完夜班，最好是马上回宿舍休息，明天才是除夕，休息好了，再回家不迟。另外，安排你休假的时间，只有5天，记得按时回院，别耽误了值班。”

小霞说：“收到，谢谢护士长！”一年中，忙忙碌碌，加班加点，终于有了春节期间的5天假期。这一年，小霞很少回家，她想利用这5天时间，在家好好陪伴父母过节。

“我下班了，大家再见。”小霞像往常一样下楼，走出六医院大门。一个夜班下来，小霞真有些饿了。以前，她都是在医院食堂吃完早餐再回家，但此刻食堂里人多，要排队。小霞觉得还不如到街边吃碗米粉，又快又实惠。

南宁秀灵路东一里一带，靠近六医院，小吃店很多，可小霞找了好几家粉店，发现都关了门，这才想起，粉店老板都已回家过年。

终于找到一家桂林米粉店，小霞要了二两粉。

在等粉的档儿，小霞拿出手机，打开一看，吓了一跳。朋友圈在疯传武汉封城的事。

对于，封城，小霞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前，六医院已进行过两次关于新冠肺炎相关业务的培训。小霞已经意识到，疫情的发展，越来越严重了。早在1月18日，当听说84岁高龄的钟南山院士临危受命出征武汉，小霞就有了自己的判断，觉得新冠疫情来者不善。她想，我们可能真的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不然，怎么会惊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院士？

现在，武汉封城，表明事态已极其严重。小霞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安的感觉，她忽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必须立即去做。

吃好早餐，小霞没有立即回到秀灵路东一里的宿舍休息，而是找到附近的一家药房，问营业员：“阿姨，口罩怎么卖？”

卖药的阿姨看了看小霞，说：“咦，我认识你，六医院的。姑娘，医院不是有口罩吗？怎么还来买？”

小霞笑了笑，说：“阿姨，那是医院的口罩，我想自己买些带回老家。”

阿姨说：“你这个小姑娘倒挺实诚的。我听老板说，口罩已没多少存货了。这新年头上，到哪去补货呀？就这一箱货，也没剩多少。”

小霞问道：“多少钱一包？”

阿姨说：“以前13元一包，10片。现在卖15一包，涨了两块。”

小霞想到家里人多，而且农村不太容易买到口罩，就说：“那我买兩包。”

小霞刚把两包口罩放进双肩包，无意中看了一下手机，一条新闻推送立即出现在眼前：“截至1月22日24时，国家卫健委收到国内25个省（区、市）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例571例，其中重症95例，死亡17例（均来自湖北省）。广西确诊5例。”

看到这条消息，小霞以职业的敏感，立即把包里的口罩拿出来，抽出一片戴上。她看了看天色，没有太阳。像往常一样，小霞值完夜班，吃完早餐后，立即回宿舍休息。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中午她才起床。

午后，小霞打扫房间，把挂在墙上的尤克里里拿下来擦试一遍。这样，她在南宁的猪年，就算是过去了。突然，小霞的手机响了，是护士长黄丽萍的电话：“小霞，你回去了吗？现在在哪里？”

“护士长，我刚吃过午饭，正在打扫房间的卫生呢。”

“小霞，请立即回到医院，直接到急诊楼4楼会议厅，有紧急会议。立即，快！”

“好的，我马上就到。”

小霞从没见过护士长黄丽萍的语气如此严肃。但小霞心里隐约明白，紧急会议可能与新冠肺炎疫情有关。她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医院，进入四楼会议厅一看，气氛有些紧张，党委书记梁忠高、院长赵红洋等院领导，已在主席台上就坐。以往开会之前，大家表情轻松，谈笑风生，可今天不一样，他们神情凝重，似乎有什么重大决策要发布。

这是注定要载入六医院史册的一次重大会议。这是一次“新冠肺炎防控工作保卫战”的动员大会。

2020年新春之际，新型冠状病毒肆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打响！南宁市第六人民医院迅速响应，积极行动，决定严防死守，全方位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以最快速度制订了《南宁市第六人民医院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防控方案》，要求全院各部门各科室密切配合，齐心协力打好这场“保卫战”。

与此同时，医院组织核心科室召开紧急专题会议，部署安排各临床科室应急工作，做好人员、技术、物资、药品等准备，全员进入备战状态。

除夕、大年初一，由医院党政主要领导深入临床、医技科室，检查值班值守情况;强化医学装备科、药学部、总务科等部门排班，做好应急物资的管控，确保口罩、防护服、护目镜、药品、消杀物资的充足供应。

开展全院培训，增强新冠肺炎识别能力。组织医务部、护理部、感控科、门诊部、急诊科、总务科、保卫科以及保洁等部门、科室人员开展专业知识培训，提高医务人员和后勤保障人员识别能力，增强自主防控。

春节期间，强化行政总值班、医护人员值班和二线排班制度。

散会后，黄丽萍找到小霞，说：“小霞，真的很抱歉，原来给你五天休假，看来，只能给你三天了。”

说是三天假，来回各占一天，实际上完整地待在家中，只有一天时间。小霞说：“请护士长放心，我准时回来。”

离开医院时，小霞看到，医院的防控工作已全面展开。在医院大门入口处，设立了预检分诊，医务人员已穿上了防护服，24小时在岗，第一时间为入院市民测量体温。

想到南宁没有封城，还能买到口罩，还能回老家和父母弟妹们一起吃团圆饭，小霞心里觉得特别幸福。她到附近的超市里，给父母买了两斤桃酥，给弟妹买了两斤南宁名点老友饼。一番折腾后，当她乘地铁1号线至西乡塘客运站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登上了最后一班去横县百合镇的班车。

南岸村属于百合镇，是个偏远的村庄，同时也是梁小霞引以为豪的一个地方。她常常和同事们说，没有地方比她的家乡更美了。同事小刘就说：“没那么夸张吧？”小霞说：“我老家的镇子，叫百合镇，你听，多美的名字。”

小刘说：“自欺欺人。名字虽好听，难道真的种百合？”

小霞说：“百合倒是没有。但是我们家乡有茉莉花啊，漫山遍野都是茉莉花。我从小就是在茉莉花田里长大的。”

小劉羡慕地说：“那开花的时候你家肯定也是香香的了，你就是‘香妃！你记得下次带点给我哦！”

小霞说：“放心吧，别的东西没有，茉莉花要多少就有多少，等下次花开，我让母亲捎几包上来。”

小霞想到故乡大片大片的茉莉花田就很激动。

小霞到达南岸村时，已是夜里11点多钟。父母和弟妹还没有休息，正在南岸村家中，翘首盼望她的归来。

（三）

2020年1月24日，大年三十。

当小霞从楼上下来时，已是中午。梁均林、覃俊肖夫妇早为女儿准备了一桌菜。“小霞，从早上到现在没吃饭，饿坏了吧？快过来，我们都在等你开席呢。”

“爸妈，你们等我做什么？你们先吃，我醒来再吃，不是一样吗？”

梁均林说：“当然不一样。平常没什么事，但今天是大年三十，讲究一家人团圆，你是我们家长女，你不入席，那还叫团圆饭？”

父母还是老辈人的思想，对一家人的团圆十分看重。小霞就不再说什么。一年当中，一家人也难得几回团圆吃饭。偶尔这么欢聚一起，一种亲情的温暖与快乐，不知不觉漾在每个人的脸上。

梁均林拿出一瓶酒，给每人倒了一小杯，说：“这瓶苞谷酒，我自己到村头小卖部买的。我有高血压，有痛风，从不喝酒，但小霞回来，我们一家人团圆，我高兴，每人倒一小杯，也表示个热闹喜庆的意思。”

二女儿梁小晴才15岁，正在百合二中上初三。她第一次看到老爸这么高兴，还让每个人喝酒。她说：“爸，我还没成年，老师说不可以喝酒的。”

老三梁溪，11岁，正在南岸小学上五年级，他也反对：“爸，我还小，我也不喝。”

弟妹这样说，当然没错。可小霞发现，父亲脸色有点不高兴。既要照顾弟妹，又要顾及父亲的心情，这就需要她来圆场。小霞站起来，让弟妹也端起杯，说：“我们兄妹三人，敬爸妈一杯，祝爸妈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小霞喝了一杯，然后对小晴、梁溪说：“我允许你们尝一小口。”

小晴和梁溪很听姐姐的话，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被辣得直皱眉头。梁均林很开心，对小晴和梁溪说：“你们两个，真以为我会让你们喝酒吗？还是小霞懂我，让你们尝一小口，就是想让你们知道，人生有百种滋味，酸甜苦辣，你们都得尝尝。”

午饭后，小霞把妹妹小晴和弟弟梁溪叫到自己的房间。小霞是家中老大，长姐如母，她省吃俭用，但只要妹妹和弟弟有需要的学习用品、书籍，小霞都会买来送给他们。这次，小霞给妹妹和弟弟带回来几本书，《骆驼祥子》《没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等等。

村子里，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了，丰盛的年夜饭也早就摆上了桌面，电视里新闻联播已经开始。小霞和一家人围桌而坐，共度这美好的团圆时光。

不知为什么，小霞觉得这个除夕之夜有些特别。首先是村子里，不像往年那样，鞭炮声此起彼伏。今年的鞭炮声稀落，又很遥远。看着春晚节目，也开心不起来，仿佛有了心事，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

突然，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白岩松、康辉等6人表演的节目，他们史无前例没有进行彩排，直接来到春晚，他们朗诵《爱是桥梁》，为武汉抗疫打气鼓劲。

这是整台晚会的高潮。那一刻，小霞热泪盈眶。她想到了被封在城里的那些武汉百姓，在这个全国喜庆团圆的时刻，他们却面临着巨大的未知、无助与恐惧。

再精彩的晚会，小霞也看不下去了。她对父母说，先上楼休息。其实，是不想让家人看到她在流泪。

小霞的这些情绪变化，却没能逃过母亲的眼睛。她觉得小霞有心事，得去问个清楚。

覃俊肖来到女儿的房间，果然，她看到小霞躺在床上，眼里有些湿润。

“小霞，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有什么心事？”

“妈，没什么。只是想到，武汉封城，很多市民被困住了，想到他们无助的样子，而我，又不知道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你这孩子，从小就心软、善良，我知道你的心。可武汉那么远，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对了，可以捐款啊，我们家虽是贫困户，但各项开支再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妈，家里的钱，你们留着自己用。要捐款，也是由我去捐。”

“小霞，这事先放一边。过了今天，明天是大年初一，你28了吧？”

“妈，你问这个干吗？”

“你也老大不小了，个人的事，有什么打算？”

“妈，我困了，想睡觉。”

“不行。这是大事，你得和我说说。有没有看上哪个小伙？”

“妈，这事得看缘分。有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有小伙看上我的，我又看不上他。就这样子。”

“什么？还有小伙看不上你？我女儿这么好，他真是有眼无珠！”

“妈，我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回单位。”

“你这不是刚回家吗？才过两个晚上，这么快就要回去，难道只有一天假？”

“现在是非常时期，疫情越来越严重，医院可能会有重大任务，我得回去。对了，我买了两包口罩，留在家里给你们用。用完之后，您发个信息给我，我给你们寄回来。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到外面去串门，就待在家里。万一要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千万记住！”

“你自己也要当心，家里留一包就够了，你自己也要用。”

“妈，我在医院里有专用口罩。明天我回南宁，带两只路上用就行。”

“小霞，那个什么肺炎，有那么可怕？”

“妈，也不要惊慌，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做好防护就没事。总之，大家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不要见面，待在家里，就很安全。”

“那你在医院里，每天都要接触病人，要当心点。”

“妈，我是医护人员，没事的，放心吧。”

小霞打开手机，看到了除夕之夜的一条新闻：“解放军派出的3支援鄂医疗队共450人，于1月24日除夕夜，分别从重庆、上海、西安三地乘坐军机出发，他们以医者仁心、向死而生的信念挺身而出，全部于当晚抵达武汉机场。”

这条温暖的新闻，让刚刚平静的小霞再次心潮澎湃，她对3支解放军医疗队充满敬意。这些部队的医务工作者，有的甚至都没有时间和亲人告别，就匆忙奔向武汉。这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许多人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除夕之夜。

2020年1月25日。庚子大年初一。

一大早，小霞就醒了。她来到妹妹的房间，见妹妹睡得很甜，就没惊动她。书桌上有张便签，她给妹妹写了一张纸条：“岁岁常喜乐，万事皆胜意。所得如所愿，所行亦无憾。往后的日子都是崭新的，谁也别回头看。”

小霞写这几句话，主要就是告诉妹妹，开心快乐，前程似锦。

梁均林、覃俊肖夫妇为小霞准备好了早餐。南岸村的习俗，大年初一都要煎粽子。梁均林把粽子均匀地切成薄片，覃俊肖以文火油煎粽子。不一会儿，金黄油亮、香喷喷的煎粽就堆满了一大盘。新年头上吃粽子，无非是想祈求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一家人在新年里“诸事中意”。煎好粽子，剩下的热油还可以用来炒粉利。把雪白的粉利削成丝，加调料来炒，再配上一些酸菜，味道鲜美。这是南岸村一带的传统年俗。

小霞从小就喜欢吃母亲做的油煎粽。梁均林与覃俊肖坐在桌边，看女儿吃早餐。小霞吃得那么香，梁均林与覃俊肖心里欢喜。突然，小霞看到父亲左手中指上包着纸巾，关切地问：“爸，你手指怎么了？”

梁均林说：“没啥。刚才切粽子的时候，不小心碰破的。”

小霞说：“那也不能用纸巾包扎啊，上面全是细菌。我上次带回来的创可贴和药呢？”

覃俊肖说：“我知道在哪。我去拿。”

接过母亲中手的小药盒，小霞细心地为父亲清洗手指，然后包扎。覃俊肖看着，虽只是个小伤口，可心里有点难受，就埋怨梁均林说：“大年初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小霞嘱咐父亲，一周内手指不能沾水不要用力。

“爸妈，我要回南宁了。你俩多保重。”梁均林、覃俊肖夫妇走出房间，跟在小霞身后，一直走到村边的乡道上，目送女儿渐行渐远。

走到村头老樟树下，小霞回眸，父母还站在路边眺望。小霞再次向他们挥挥手，转身前往南宁。

谁也没想到，小霞这一走，竟成永别。

第二节 请战！无论生死

（一）

2020年1月25日，庚子大年初一。

一大早，梁小霞从南岸村坐上拉客的机动三轮车，来到百合镇。农村人过新年，很多人并不守在家里，常常到镇上或县城去看热闹。小霞看到，村民们穿着崭新的衣服，看起来都比往常鲜亮许多，大家见了面，彼此祝福。但几乎没人戴口罩，大家坐在三轮车上说笑，也有人谈论武汉的新冠肺炎疫情，言語之间，仿佛在谈论一个远方的故事。很快，百合镇到了。

从百合镇到南宁的班车还在运营。小霞上车后，看到车厢里稀稀落落坐了十多个旅客。班车8点半出发，大家一边嗑瓜子一边等待。熟人之间都在谈论春晚，和三轮车上的村民一样，也有人在谈武汉因疫情封城的消息。可小霞看到，整辆车只有她一个人戴口罩，没有人知道武汉封城意味着什么。这让她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办。这时，小霞看到司机已到驾驶室，她立即有办法了。

小霞来到司机身边，说：“师傅，车上人不多，现在新冠肺炎疫情正在武汉蔓延，请您让旅客分开坐，有口罩的戴上口罩。”

司机看了看小霞，犹豫了一下，觉得小霞的建议有道理，就拿起话筒：“旅客们请注意了，武汉那边发生了严重的疫情，请大家分开坐，都分开坐，有口罩的戴上口罩。”

司机向小霞竖起了大拇指，表示感谢。大家都在耐心地等待发车。

突然，车上有人咳嗽。

刚才还有旅客在聊天、看手机，瞬间停止了，车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那个咳嗽的旅客。

这是个60多岁的老人，衣着陈旧，看样子，家中经济情况并不好。刚上车不久。他就开始咳嗽，不停地咳，整个车厢都仿佛随之摆动。过了一会，他的咳嗽才渐渐停止，由于用力过猛，老人坐在那里喘息。这时，他才看到，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老人感到惶恐，眼睛里充满惊慌与不安。不就咳嗽几声，为什么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呢？

众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老人感到浑身不自在。他起身，往车后挪动位置，坐到最后排。刚坐好，那咳嗽又涌来了。

早在春节之前的半个月，在武汉就发现了“不明原因肺炎”疫情，且事态越来越严重。南宁市六医院未雨绸缪，果断决定进行相关知识的专题培训。2020年1月9日下午，在六医院急诊楼四楼会议厅，举办了由全体医护人员参加的首次“不明原因肺炎防控知识”的专题培训班;紧接着，1月17日上午，在同一地点，由赵红洋院长亲自授课，再次对全院医护人员就“2020年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和防控”进行强化培训。赵院长对新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进行了讲解，详细阐述了病例特点、鉴别诊断以及治疗等等。

两次新冠肺炎专题培训会，梁小霞都积极参加，对于新冠肺炎的临床特点，也已初步掌握。所以，当车上多数人将怀疑目光聚焦在咳嗽老人身上时，小霞走过去，把身上仅剩的一只口罩拿出来，送给老人。老人露出感激的目光，接过口罩，却手忙脚乱，连口罩的正反也分不清。小霞伸出手，帮老人戴上口罩，并轻轻按压鼻梁条。

通过简单交流，小霞得知老人并无发烧症状。老人家住南岸村，节前哪也没去。老人自述，自己一直有慢性支气管炎，到了冬天就发病。这种病的症状是，咳一阵平静一阵，然后继续咳。

很快，班车出发了。那个老人并不到南宁，在六景镇下了车。小霞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忽然感到眼角湿润。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自己家里也曾是建档立卡贫困户，一种感同身受的心酸，一时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老人去向哪里，也许是投亲，也许是打工。那么严重的咳嗽，也许舍不得花钱治疗，哪怕是买瓶最便宜的甘草剂。她知道贫困的难处，好在家里已经脱贫了。

从百合镇到南宁，一个多小时车程。大年初一的南宁，似乎比往常少了许多热闹。但是，街头的迎春花、三角梅等花卉仿佛不知时序变化，早早就盛放了。

（二）

梁小霞回到南宁，立即前往六医院内一科，向护士长黄丽萍报到。黄丽萍一边安排小霞的值班任务，一边询问家里的情况。小霞说父母安好，妹妹和弟弟的学业也有很大进步。黄丽萍一直关心小霞，整个内一科，只有她家境贫困，这也是黄丽萍关心小霞的主要原因。虽然脱了贫，可是在农村，返贫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现在小霞有了工作，家里的负担就一下子减轻很多。

两人正说着话，内一科的门口忽然热闹起来。原来，六医院党委书记梁忠高、院长赵红洋带领部分职能科室负责人，来到内一科，给值班的医护人员拜年。梁书记和赵院长给大家带来了徐福记和旺旺大礼包，对节日期间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一线医护人员，送上新春的祝福和问候，对他们的辛劳付出表示诚挚的感谢。

梁忠高书记看到梁小霞，问道：“小霞，你这是上班呢，还是下班啊？”

小霞说：“报告梁书记，我刚从横县回来，正准备值班。”

赵院长问道：“小霞，家里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困难，你随时提出来。”

梁忠高和赵红洋都知道，梁小霞家里曾经是贫困户，所以，都想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小霞说：“谢谢领导关心！村里有户人家，一直在外打工，他们有几亩地荒着，我母亲就租下了，种茉莉花。现在家里的基本生活，都有了保障。”

梁忠高说：“这样我们就放心了，记住刚才赵院长的话，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你不用担心，我们全院职工，都是你的后盾。”

小霞听了，心头涌起热流。为了帮助自己家里，梁书记和赵院长带头捐款，让全家渡过了难关。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一步步好转，她已能安心工作。在小霞心里，六医院职工，个个温暖，都是她可亲可爱的人。

梁小霞目送院领导离去，心里忽然有了触动。平常的日子，大家都在帮我，更确切地说，是在帮助我家。现在，该是我出份力、使出劲的时候了。小霞有了自己的想法。

2020年1月25日，大年初一，下午。

一份由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出的紧急通知，迅速传送到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卫健委。通知要求：根据新冠肺炎疫情防治需要，为全力支援湖北开展新冠肺炎医疗救治工作，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将组派医疗队，出征湖北，支援武汉。

接到通知后，广西壮族自治区卫生健康委第一时间向相关医疗机构发出通知，要求立即组建选派医护人员，组成医疗队，逆行武汉。

一石激起千层浪。区卫健委要组建医疗队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区各个医疗机构。

黃丽萍、梁小霞所在的南宁市第六人民医院却没有收到选派医疗队员的通知。

2020年1月26日，各医疗机构正在选派医疗队员的消息，在全区医疗界引起了强烈反响。经过一天时间的迅速选拔，最后确定了137名人选，组建成广西首批援鄂医疗队，另有一批后备队员处于待命状态。这批医护人员，分别来自自治区人民医院、自治区江滨医院、自治区妇幼保健院等13家区直医疗机构。

六医院第二批赴鄂医疗队合影

赵红洋的办公室里，不断有医护人员前来打听消息。

有医生问：“赵院长，援鄂医疗队里，为什么没有我们六医院的医护人员？这不是小看我们医院吗？”

有醫生问：“赵院长，我们六医院什么时候选派人员去武汉？”

赵院长被大家高度的责任心感动到了，同时，也为六医院有这么优秀的医务工作者感到欣慰。他不断安慰大家：“这只是首批援鄂医疗队，大部队还在后头，请放心，有我们六医院大显身手的时候。”

就在六医院的医护工作者，为落选首批援鄂医疗队而惋惜的时候，有一个并不张扬的女生却以特殊方式，开始默默行动。当黄丽萍收到梁小霞的《参加援鄂医疗队申请书》后，感到惊讶，她没想到，貌似柔弱的小霞，也想加入医疗队去武汉;更没想到，她已经开始行动了。此时的小霞，面带笑容，仿佛在说：我是第一个报名的哦。

小霞的一片热情，当然要给予鼓励。黄丽萍立即把小霞的申请书装好，交给了护理部副主任李玉环。李玉环看了小霞申请书中火热的请战宣言，立即向院领导汇报。

从李玉环手里接过小霞的申请书，梁忠高书记看到了一个青春女子对于工作的赤诚与热爱，更看到了一个平凡女子在面临重大灾难时的冷静与坚定，她所坚定的，是战胜危险、克服困难的勇气，以及对于职业的操守、责任心与担当。

院党委考虑到梁小霞是科室的业务骨干，且医院地贫之家的患儿也需要她，综合各因素，院党委婉拒了小霞的请求。

（三）

2020年2月5日，16时。六医院急诊楼四楼会议厅。六医院全体领导班子和中层干部参加大会，整个会场显示出一派庄严的气氛。南宁市第六人民医院“疫情防控阻击战誓师动员大会”正在举行。

六医院党委副书记、副院长邓宏达主持会议。他传达了自治区卫健委、南宁市卫健委的最新指示。他说：“我们很难想象，武汉封城的消息，尽管提前了10个小时公布，但出乎预料的是，在公布消息到正式封城的10个小时之内，武汉并没有出现灾难片中人人争相逃离的情景。为把疫情封住，使其不再向外蔓延，近千万的武汉市民选择了留守，他们选择了直面疫情与恐惧。这就是隔绝一座城，护佑一国人。但是，湖北不是独自在战斗，武汉也不是孤城。全国各地的医疗机构纷纷组建精锐部队奔赴湖北，驰援武汉。因此，根据上级卫健委指示，我宣布两个重要决定：第一，组建医疗预备队，随时准备好驰援武汉;第二，组建医疗转运医疗队，驰援南宁市新冠肺炎急救转运特勤站转运工作。”

紧接着，党委书记梁忠高进行了充满激情的动员讲话，他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要对英雄的武汉人民伸出援手，因为这不是武汉一个城市的战斗，而是人类与病毒的一场战役。在这危急时刻，我们六医院决不退缩。希望各部门各科室的负责人提高站位，严阵以待，更希望大家能深入一线，勇于担当，积极作为。让我们时刻准备着，听从祖国召唤。”

关于组建医疗预备队的消息，像一阵旋风似的迅速传遍六医院的各个角落。会议结束之后，各部门、各科室人员闻风而动，迅速向院党委办公室递交请战书，纷纷要求驰援湖北，到战疫第一线去。

梁小霞所在的六医院内一科，气氛热烈，大家讨论后商定，以内一科的名义，集体向院党委提交请战书。

内一科请战书

尊敬的院党委：

当前，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时刻牵动着我们的心，昨天广西第二批抗疫援鄂医疗队已经驰援湖北。抗击疫情，医务工作者责无旁贷。在这危急时刻，我们内一科医护人员郑重向院党委申请加入医院新型冠状病毒应急队伍，我们愿意“逆行”而上。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不计报酬，全力以赴，随时听从医院的调令，和正在一线抗击疫情的医护人员共同努力，为打赢这场无硝烟的战斗贡献力量！

恳请党组织接受我们的申请！

内一科

2020年02月05日

（签名与手印）黄彬彬，黄丽萍，

陆志荣，李彩宇，梁小霞，黄津，马若曦，

苏凤玲，蓝曼，马茜，谭艳，龚年英，覃嗣贤

每个名字上，都按上了鲜红的指印。这一枚枚指印不是普通的印记，而是一份份庄严的承诺，迸发着强大的力量和勇气。

这是梁小霞第二次提交援鄂请战书。平时，护士长黄丽萍很喜欢小霞，喜欢她的低调却认真。但是，在关键时刻，又能看到小霞的坚韧与决心。此次去武汉，看样子，小霞是铁了心要去的。当黄护士长准备把内一科的请战书送到护理部时，小霞说：“护士长，我还有一份申请材料，我跟您一起去。”

黄丽萍接过小霞手中的一份报名表，打开一看，是“南宁市第六人民医院抗疫援鄂医疗志愿者报名表”，上面写着：“我自愿成为一名光荣的防疫援鄂医疗志愿者。我承诺：尽己所能，不计报酬，时刻服从组织安排，为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奉献力量。申请人：梁小霞，时间：2020年2月5日。”梁小霞在这里也按上了鲜红的指印。这份报名表，经内一科主任黄彬彬签名同意后，交给了护士长黄丽萍。

两人来到护理部，遇上李玉环副主任。她说：“内一科从来都是好样的，积极主动，从不拖后腿，我们把请战书一起送到党办。”

李玉环带着黄丽萍和小霞，一起来到院党委办公室。此时，报名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怕错过报名机会，他们直接把请战书送到了院党委办公室。

“我报名，请选我，我工作10年，进修学习过ICU业务知识，身体也好，哪里都能去。”

“请选我！我是团员！”

“我报名！我是党员，关键时刻，我上！”

“我来报名！我是一名团干，疫情当前，我义不容辞，请组织相信我！”

梁忠高书记送走一批请战者，李玉环立即把护理部的几份请战书交给他：“梁书记，这是我们护理部的请战书。我是党员，我报名去湖北。”

“可是，你家里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还有老人，你去了湖北，家里怎么办？”

“我是党员，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到抗疫一线，我责无旁贷。家里困难可以克服。我已把孩子托付给家里的老人，告诉他们，我要去救护更多的母亲和孩子。请领导放心。我可以随时出发。”

“梁书记，我也报名出征，我有一定的护理经验。”黄丽萍说。

“积极要求上抗疫一线，精神可嘉。只是，我们医院本身，各项工作还得有条不紊正常运转。去与不去，或者选谁去比较合适，我们会统筹安排，尽快做出决定。”

梁小霞站在一边，不甘落后，她说：“梁书记，我也报名。这是我的第二份请战书。”

在梁忠高书记的印象中，内一科的这个女孩，有些腼腆，性格也不张扬，稳重踏实。就是这样一个外表看似安静的女孩，在短时间内已递交了两份请战书。梁书记问道：“小霞，这是去抗疫最前线，可以说，就相当于去打仗，危险程度你也是知道的。你年龄还小……”

小霞说：“梁书记，我是认真的。国家有难，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我年龄小，说明我拥有青春活力，还有，我只身一人，除了父母，我没有任何牵挂，可以随时出征。”

梁书记点点头，他望着眼前众多申请上前线的医护人员，感到无比欣慰，他说：“我们六院人是好样的。关键时刻，我看到了你们的勇敢与担当。党委将尽快进行讨论，一有结果，会立即向大家公布。”

（四）

一直到傍晚，六医院的医护人员还在源源不断来到党办，请缨出征。动员会当天，全院有近百名职工踊跃报名，包括很多已经在休假的医护人员，他们也通过电话、短信、微信等各种方式，表达加入防疫一线的心愿。

动员令下达之后，六医院医护人员积极报名请战武汉的一幕，令人动容。在日常生活中，大家都过着平凡的日子，各自做好本职工作，上班下班，家长里短，忙忙碌碌，大家客客气气，有时也磕磕绊绊，似乎也没看出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最深层的精神面貌。但是，在国家、人民遇到重大灾难，需要大家出手援助的时候，那一刻，中国人骨子里的家国情怀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无论是汶川大地震，还是抗洪抢险等等。

你很难想象，梁小霞，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一个性格文静内敛的女子，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毫不犹豫。

你更想不到，她那看似弱小的身体，将会释放出多大的能量。

很快，六医院在第二天发布消息，公布了本院第一批援鄂队员的名单，共有6人。她们均为六医院的护理技术骨干，分别是：领队，护理部副主任李玉环，成员有内二科主管护师李丽燕、内二科主管护师黄玉姿、外科护师陆秀佳、妇科护师叶程程、儿科护师董文茹。她们当中有党员、有团员，平均年龄28岁，她们是六医院医护人员中的佼佼者。

在护理部副主任李玉环的带领下，六医院第一批援鄂队员日夜开展防护训练，力争到达一线后，能尽快开展工作。

2020年2月15日，13时，南宁市第六人民医院吹响了援鄂医疗队出征的集结号。由李玉环带队的六医院首批援助湖北抗击新冠肺炎医疗队，随着党委书记梁忠高的一声令下，正式出征，奔赴武汉战疫最前线。

梁小霞所在的内一科，所有人员落选。小霞目送着李玉环她们离开六医院，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遗憾。黄丽萍安慰她，这只是前往武汉的第一批战士，放心吧，后面还要组队呢，我们还有机会。

事不宜迟。骨子里不服输的梁小霞，很快将第三封请战书交到了黄丽萍的手上。由于李玉环已前往武汉，黄丽萍直接将梁小霞的请战书递交到梁忠高书记手上。梁书记感叹道：“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柔弱，但遇到大事儿，还真是不含糊。我六医院有如此优秀青年，何其幸哉！”

许多事，当你用心去做、用心去想的时候，往往天遂人愿，就成功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想事成。有时，甚至都容不得你去细想，事就成了。

李玉环带着六医院第一批援鄂醫疗队出发的第二天，2020年2月16日，晚十点。

六医院接到南宁市卫健委的紧急通知，需组建援鄂医疗应急储备队，为第二批医疗队驰援武汉做好准备。六医院迅速响应，紧急部署，通过对报名请战的医护人员进行筛选，再经过充分权衡与考量，最终决定，第二批医疗队由1名医生和5名护士组成，她们分别是：医生曾佩，护士潘桂碧、刘芳、苏凤玲、邓燕凤、梁小霞。

黄丽萍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梁小霞。

当梁小霞得知自己入选第二批援鄂医疗队时，一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黄丽萍把小霞的值班任务，调配给其他护士，让小霞专心培训、强化训练。

中午下班之前，梁小霞找到黄丽萍，说：“丽萍姐，我有个事想麻烦你。”平常，在私下没人的时候，小霞总是称黄丽萍为姐，她有什么心里话，都喜欢找黄丽萍聊天。

“傻丫头，有什么事快说。”

小霞摘下护士帽，松开发绳，一头乌黑的头发飘洒下来。此时，窗边的阳光正好透进室内，小霞的黑发如同黑缎，散发柔亮的光泽。

黄丽萍惊讶地问：“小霞，你想干什么？”

小霞说：“头发太长了，麻烦。你帮我剪了。”

黄丽萍知道小霞对这一头乌发多么爱惜。她平常舍不得买衣服，舍不得买化妆品，但是，她却舍得买好一点的洗发水。

“小霞，你再考虑一下吧，这么好的头发，长这么长，不容易。”

“快帮我剪吧。头发剪短了，过一段时间，又会长长的。怕什么？”

黄丽萍也觉得有理。特别是前线需要穿防护服，留着长发，可能会很不方便。“小霞，特殊情况，剪了可以更方便工作。等你回来，又是一头长发。”

咔嚓。黄丽萍把剪下的长发交给小霞。

小霞握着自己的长发，用手轻轻地抚摸。她脸上露出的是微笑，眼角隐约闪过一道泪光。

第三节 集结！逆行驰援

（一）

隆隆的战鼓，已然敲响，出征的号令，随时下达。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六医院也进行了全面总动员，医务部、护理部、设备科、总务科、药剂科等相关部门，紧密配合，以最快的速度为出征的医疗队员准备好了防护用品、急需药品及生活用品。

与此同时，医务科、护理部联合对6名援鄂医疗队队员进行紧锣密鼓的战前强化培训，为她们详细解读了新冠肺炎的诊疗要点，针对呼吸消化内科的护理常规及技能操作，也进行了强调和讲解。

六医院感控科科长黄婵娟，就疾病防控知识进行了讲解，并亲自为大家示范防护服穿脱流程。

穿脱防护服，流程繁琐，细节很多。梁小霞和其他5名队员一起，认真听讲，并用手机拍摄下整个操作流程，以备随时练习，熟悉巩固。

梁小霞经过培训，戴防护手套进行扎针穿刺的基本技术已经很熟练。她每天利用休息时间，加紧练习防护服穿脱流程，熟记每个细节。她希望通过扎实的院感防护知识和操作技能，高质量完成驰援武汉的医疗任务。

此时，梁小霞忽然想起，有一件事必须去做。

2020年2月18日。小霞回到宿舍之后，坐在简陋的写字桌前，一个深藏的美好心愿，在她眼前渐渐浮现。她看到窗外的万家灯火，想到自己即将成为无数逆行者中的一员，奔赴疫情最严重的武汉前线，不由心潮起伏。她亲眼目睹、切身体验了疫情发生之后，一个伟大国家非凡的凝聚力。肆虐的疫情，是对党和国家的严峻考验。面对考验，党和国家正在书写新时代的奇迹。入党，是小霞一直藏在心里的梦想。现在，出征在即，小霞觉得，有必要向党组织吐露心声，表达想加入党组织的愿望，希望党组织给予自己最严格的考验。她在印有“南宁市第六人民医院”的信笺上，工整地写下五个字：入党申请书。

梁小霞在入党申请书中写道：“……若有战，召必至。作为和平代的护士，在任何时候，党的号召与人民的需求都是我们义无反顾的命令。我积极响应医院的安排，第一时间奔赴前线，直面来势汹汹的疫情。”

梁小霞把入党申请书亲自送到了梁忠高书记手上。梁书记勉励小霞：“第二批医疗队可能随时出发。此次去武汉，想必困难重重。但最艰苦最困难的地方，也最能锻炼自己。我们常说，共产党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特殊材料是什么？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信仰与精神力量，是对初心和使命的执着坚守。”

梁小霞说：“疫情来袭，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高于一切！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我责任在肩，要鼓起勇气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小霞深知，以后奋斗的路程还很长，一切刚刚开始。

前方勇士尚未远去，后方又有一批逆行者，即将启程。经过一周的强化培训，六医院第二批驰援武汉的6名战士，已经完成了所有防疫训练项目。根据自治区卫健委和南宁市卫健委的通知，他们将在2020年2月21日上午启程，驰援武汉。

六医院急诊楼四楼会议厅，简短而又庄严的出征仪式正在举行。仪式由党委副书记邓宏达主持。全体领导班子成员和中层领导干部出席了出征仪式，他们为即将出征的6名队员鼓劲加油。

在出征仪式上，梁忠高书记说：“同志们，你们是响应党的号召、国家的需要而去的，党有号召，我们就有行动。疫情就是命令，白衣就是战袍。你们主动请缨，化身白衣战士，勇当逆行者，汇集到战疫第一线，和湖北人民协同作战，表现出强烈的政治意识、大局意识和担当精神！此次出征，请各位队员一定要照顾好、保护好自己，履行好医务人员的职责，发扬敬佑生命、大爱无疆的职业精神，充分展现白衣天使的良好职业素养，用你们的精湛医术积极救治患者，听从指挥，为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做出贡献。医院盼望大家凯旋的好消息。”

曾佩。到！潘桂碧。到！刘芳。到！苏凤玲。到！邓燕凤。到！梁小霞。到！

出发！随着梁忠高书记一声令下，六医院的第二批驰援武汉医疗队，正式启程。这6名队员是六医院精挑细选的医疗骨干，她们均由80后和90后组成，在各位科主任、护士长眼中，她们大多还是未长大的孩子，有的还未成家，有的刚结婚，面对肆虐的疫情却毫不犹豫，主动请战。接到任务后，她们剪掉长发，与家人与同事挥手告别，毅然奔赴疫情最严重的湖北战场。

（二）

2020年2月21日。午后。广西壮族自治区卫健委大礼堂。广西第七批赴湖北抗疫医疗队出征仪式正在举行。

第七批援鄂医疗队，共有汉族、壮族、瑶族、水族、侗族、仫佬族等多个民族的医务人员193人。主要由呼吸科、重症医学科、感染性疾病科、精神卫生科等专业对口、技术过硬的医生和护士组成。

这193名战疫勇士，分别来自广西壮族自治区江滨医院、广西脑科医院、广西右江民族医学院附属医院3家区直医疗卫生机构，以及南宁、柳州、玉林、来宾、贺州、梧州6个市的29家市级和9家县级医疗卫生机构。

193名！这是广西派出人数最多的一支医疗队。又一批壮乡儿女将身披战袍，逆行而上，驰援湖北。

廣西第七批赴鄂医疗队合影

广西第七批援鄂抗疫医疗队领队、自治区卫生健康委对外交流合作处黄文新处长，站在主席台前，作出战前动员，他带领第七批援鄂医疗队的193名队员庄严宣誓：

“生命重于泰山，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我将忠诚履职，勇于担当，不辱使命，不负重托，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

黄文新说：“同志们，我们第七批援鄂医疗队任务艰巨、使命光荣。我们必须听从指挥，团结协作，互相帮助，全力以赴，以超高的职业素质和精湛的专业技术能力，圆满完成本次任务，向党和人民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我们要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紧密团结在一起。胜利最终属于我们！出发！”

前往吴圩机场的大巴车上，梁小霞感到亲切和兴奋。一车人，大家不管认识与不认识，都像一个家庭中的兄弟姐妹一样，又仿佛是久违的朋友，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还有个护士，准备了小绣球，分发给每个人，希望每个逆行的战士平安归来。

梁小霞在吴圩机场25号登机口，即将乘坐飞往武汉的GX7520航班。

候机的这档儿，小霞犹豫了，前往武汉这事，还没告诉父母。可又一想，如果告诉他们，他们必然又要为自己担心，父亲身体不好，母亲整天操劳，还要让他们牵肠挂肚吗？

小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告诉母亲一声。思考良久，小霞终于有了主意，她先拨通了母亲的手机。

“妈，我今天休息，想打个电话，看看家里有什么事。”

“小霞，家里没什么事，我正在茉莉花田里修剪花枝呢。今年茉莉花长势不错，一定会丰收，正在打苞呢。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一直没你电话来。”

“妈，医院里正在防控新冠肺炎疫情，全员上岗。往后的一段日子，可能比较忙。”

“有得忙，是好事。就像我们做农活，不忙哪来饭吃？”

“妈，爸爸那边，你代我问候一声，我就不再打电话了。妹妹和弟弟，你要学会放手，让他们自立，不要什么事都替他们做了。”

“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你自己管好自己，什么时候，能找个男朋友，我就放心了。”

“妈，男朋友这事，得看缘分，急不得。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

每次，小霞打电话，说到最后，妈妈总能扯到找男朋友的事上。小霞也有绝招，一提到找男朋友，就挂电话。小霞不想找男朋友吗？当然不是，就像她自己常说的，得看缘分，随便凑合，她是做不到的。

但是，出征武汉的事，小霞觉得，要让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她的婶婶。

平常，小霞和婶婶关系很好，经常联络，和她有说不完的话。她觉得，驰援武汉的事，有必要告诉婶婶。

“婶婶，现在忙吗？我想和您说几句话。”

“好啊，这么久没你电话，我以为你很忙呢。”

“婶婶，我现在要告诉您一件事，但您不能告诉我爸妈，我怕他们担心。”

婶婶沉默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是不是要去武汉？”

小霞没想到，婶婶一下子就猜中了。

“婶婶，我现在已经到了吴圩机场，今夜就到武汉。”

“这么大的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咱不去武汉，可以吗？”

“婶婶，那些刚结婚的、刚有孩子的医护都报名，我无牵无挂的，怎能不去呢？再说我严格做好防护，就没事了。”

“小霞，既然你已到了机场，我也不便再说什么。你一定要穿好防护服，注意自己的安全。”

小霞在电话里，听到了婶婶轻轻的一声叹息。

下午四点整，GX7520航班開始了登机广播。

2020年2月21日，16时43分。

北部湾航空公司GX7520、GX7528两个航班，先后从南宁起飞，载着广西第七批驰援湖北的193名医疗队员和大量医疗物资，还有5600万壮乡人民对湖北人民的深厚情谊，带着沉甸甸的责任与担当，义无反顾，向千里之外的武汉进发。

第四节 坚守！在冰封雪飘的武汉

（一）

2020年2月21日。经过1小时40分的飞行，18时20分，广西援鄂医疗队193名战士抵达武汉市黄陂区天河机场，来到了全国抗疫最前沿阵地——武汉。

梁小霞随医疗队走出机舱，此时天河机场已是一片萧瑟。在走向到达大厅的通道上，立着许多宣传标语牌，其中有一块上面写着：“英雄的武汉，因为有英雄的你！”

看到这几个字，小霞心头一热，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从祖国四面八方紧急驰援武汉的每个医护人员，在武汉人心中，都被视为英雄。小霞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信任，暗暗下定决心：武汉，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护士，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天河机场的到达大厅里，灯火通明，接机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忙碌，21日这一天，共有2000多名医护人员从全国各地支援武汉，他们的包机都集中在下午和晚上时段抵达。

广西193名医疗队员排列整齐，他们全部穿着统一的大红色冲锋衣，举着鲜红的队旗，在整个大厅里十分抢眼。这时，到达大厅里掌声四起，又迎来了一支医疗队，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冲锋衣，举着队旗，上面写着“广东省第22批支援湖北医疗队”。

广西的193名医疗队员和广东的176名医疗队员，这一红一蓝的队伍，人数众多，十分引人瞩目。广西与广东，同属岭南两个兄弟省区，在经济上密切协作，涌现出陈开枝等优秀帮扶干部，两省区结下深厚情谊。如今，两省区的医疗队为了同一个目标相会武汉机场时，队员们感到了战友般的情谊，十分亲切，所有队员热烈鼓掌，他们高呼：“向广东医疗队学习！”“向广西医疗队学习！”“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梁小霞（右）和队友苏凤玲在病区合影

两个岭南的英雄团队惺惺相惜，大家精神振奋，斗志昂扬，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机场到达大厅。

面对此情此景，梁小霞热泪盈眶。她看到了祖国强大的集结与动员能力，心中有了底气，陡生一种豪情与信心，原先有些担心和害怕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她想起一句名言：一滴水融入大海，才能永不干涸。

全国成千上万的医务工作者集结在武汉，这是大部队协同作战。小霞知道，她不孤单，她是大部队中的一名战士。小霞在日记中写道：

那一刻，我内心无比激动，为我们的团结骄傲，为我们的众志成城骄傲，为我们的国家骄傲。在机场出口，武汉的代表欢迎我们的到来，感谢我们的支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想告诉武汉的人民，全国人民都在帮助武汉。相信我们共同努力，一定能还一个健健康康的武汉。

走出到达大厅，机场外，广西医疗队受到了湖北人民的热烈欢迎，武汉的代表把鲜花献给了医疗队总领队，热情地引导队员们前往大巴车的位置。广西193名医疗队员被分成两个医疗小组。梁小霞分配在第一医疗小组，驻点在友谊国际酒店;第二医疗小组，驻点在滨湖酒店。

在机场引导人员的帮助下，小霞和其他队员分乘四辆大巴车，前往友谊国际酒店。一路上，小霞看到，武汉的灯光还在夜色中闪烁，可是，这一切都像在梦中，安静得让人害怕。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没有多余的车辆，所有的商店都大门紧闭。没有夜生活，没有熙攘的人群，街上空寂，只有路灯，还在夜色中孤独迎接来自远方的战士。

看著此刻的武汉，小霞忽然想到两个字：空城。难道，这就是千万人口的超大城市吗？难道，这就是被誉为九省通衢的武汉吗？

晚上22时，梁小霞和医疗队的其他队员，一起到达下榻的武汉友谊国际大酒店。这里位于武昌区友谊大道19号，酒店位于美丽的内沙湖公园边上，风景宜人。但是，此时的内沙湖在水边的灯光下显得幽暗，那些朦胧的水景、亭台、花圃、岸边水草像个梦境。但是，湖滨的友谊国际大酒店却是灯火辉煌。

远道而来的广西医疗队队员一边热火朝天地往酒店搬运行李，一边耐心地登记，等待入住。由于人员较多，当梁小霞拿到7002号房的钥匙，把自己的行李搬进房间时，一看手机，已是2020年2月22日凌晨0点30分了。

此时的小霞，全无睡意，她既紧张又兴奋。想到21日出征的热烈场面，想到在天河机场与广东医疗队激动人心的相遇，想到夜幕下万籁俱寂的武汉，忽然间有许多感触。小霞拿出笔记本，梳理了一下思绪，准备写下来到武汉后的第一篇日记。

正准备打字，医疗队领队黄文新队长在群里发现通知，随航班运来的医用物资和生活物资，还在酒店的运货车上，请大家到酒店的停车场，帮助卸货。

梁小霞看到信息，敏捷地跳了起来，她立即穿上外套，快速从电梯下楼，来到酒店的停车场。收到通知的队员们越来越多，他们都来了。黄队长说：“这些货车上满满当当的物资，将是我们医疗队在未来战斗的装备，为保持物资不受损失，我们需要连夜把物资放置到安全区域。那里有专人值守。”

队长一声令下，住在友谊国际酒店的所有医疗队员都来了，小霞冲在最前面。此刻的武汉，正下着冰冷刺骨的冬雨，长期生活在温暖南方的广西医疗队的战士们，一开始还有点不飞惯。这时的室外温度，也就是5℃左右，可是，南方整个冬天，5℃的气温也是很少的，即使有也只是几天时间，寒冷的冬天就过去了。

可是，再怎么不习惯，也得迅速习惯起来。大家采取接力棒的形式传递，一手传一手。这些物资包括口罩、手套、防护帽、防护服、护目镜、体温枪、杀菌纸巾等。等小霞和大家把4辆卡车的700多件物资搬运完，已是凌晨2点半。可是，大家看着从广西带来的全部家当，似乎有点不放心。酒店值班的保安说：“这里是安全区，有监控，也有保安值守，很安全。”黄队长这才要求大家回房休息，明天还有新的任务。

小霞再次回到酒店房间，已是2月22日的凌晨3点。此时的武汉，显得格外寒冷。小霞打开笔记本，补写了21日的日记，洗漱完毕，上床休息。可是，初到江城，一切都感到新鲜，白天一幕幕激动人心的场景，还浮现在眼前。小霞处在兴奋之中。想到明天还有工作，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立即休息。

（二）

2020年2月22日。

广西医疗队到达武汉的第二天，武汉的天气变得阴沉，早上还起了大雾。小霞早早起了床，到酒店餐厅吃过早餐。这时，她又收到黄队长在群里发出的通知，要求所有队员到一楼集中，对昨天运来的物资进行搬运、清点、分类，发往即将工作的地点。

小霞和队员们来到货物的安全区，大家齐心协力，将物品一一登记造册。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大家不计得失，苦活累活都抢着干。因为他们知道，这里虽是抗疫的前线，但还不是火线，大家防护措施到位，还是相对安全的。对在火线拼搏的战士们来说，这点活算什么呢？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所有随班机运来的物资，全部清点完毕。

午饭后，小霞得到通知，下午在酒店休整，随时待命。

虽说要求医疗队员们在酒店里休息，可是，大家互相之间不能串门，不能面对面聊天，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小霞并没有休息，她进行了规划，定好如果从医院回来，所有衣服都要进行开水消毒，只能在卫生间里进行。带来的两箱子换洗衣服，小霞按照换洗次序一一进行了归类。

晚饭后，小霞回到房间，用带来的紫外线灯，对房间进行了消毒。这时，在六医院第二批医疗队的6人微信小群里，领队潘桂碧护士长发来一条消息：“下午6点30分，我院第一批援鄂的领队要过来看望我们，大家准时到酒店大堂，请大家保持距离。”

六医院第一批援鄂人员来到武汉有一周时间了。她们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想到就要看到六医院的同事，小霞觉得很开心。她不知道实际的工作情形是什么样子，有很多问题想请教。

傍晚，6点30分，六医院第二批援鄂队员早早来到酒店大堂。第一批队员李玉环主任准时来到。他乡遇故知，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场面。小霞走到李玉环的面前，想好好拥抱这位战友，但是，疫情让她们保持了克制。六医院的同事们，只能通过熟悉的眼神、亲切的语言，让彼此知道，大家一切安好。

李玉环等六医院首批援鄂医疗队6名队员，自2月15日奔赴武汉后，与广西第四批援鄂医疗队员齐心协力、攻克难关。李玉环说：“我现在在沌口方舱医院，那里的形势艰苦而又严峻。”她向大家讲述了目前武汉的最新疫情形势——

2月15日，武汉大雪，广西第四批医疗队逆行北上。2月17日，进驻沌口方舱医院。这天晚上，沌口方舱医院正式接收病人。

沌口方舱医院位于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这里是武汉第一个利用暂时闲置的工业厂房建设的方舱医院。沌口方舱医院于2月12日开工，2月15日交付，开放床位996张。来自广西、重庆、甘肃、黑龙江、内蒙古、天津、陕西、四川等地的9支援汉医疗队和武汉亚心总医院、汉南区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共同组成医护团队在此开展医疗服务，其中广西医疗队负责管理200张床位。

广西第四批医疗队领队、自治区卫生健康委艾防处处长韦辉被任命为方舱医院副院长，医疗专家组组长、来自广西医科大第二附属医院的秦明钦主任担任方舱医院病区大主任，并作为两名甄别鉴定病人出舱的专家之一，直接参与医院运营管理。

听到广西医疗队正在沌口方舱医院紧张战斗，梁小霞感到骄傲。这是广西的精兵强将，招之即来，来之能战。同时也感到羡慕，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早日奔赴火线作战。

接着，李玉环重点讲到了自我防护措施，她告诫大家以最严格的要求进行防护。梁小霞一边听，一边拿出手机录音。

李玉环接着说：“咱们的队伍都很团结，各司其职，这一点，我不用擔心。我希望大家重点做好防护，保证充足的体力，认真工作。特别是防护的细节之处，马虎不得。”

李玉环来看望大家，更多地是把已经实践过的防护经验，及时传授给这些新来的战友。她反复讲解，不厌其烦地让大家注意防护的每个细节：

（1）出门之前，请大家带好一次性帽子、一个可以重复利用的N95口罩。到了工作的地方，把口罩内面反过来，下班之后再戴上，外面再戴一个一次性外科口罩。因为你不知道上班路上会遇到什么情况，路上的防护也很关键。

（2）上班请提前一个半小时乘车前往医院，内穿保暖衣，外穿手术衣，带好所需物品：防护帽、医用外科口罩、医用外科手套、鞋套等，出门穿护士鞋。

（3）上班前一天，小组长会领好第二天的防护用品。防护服要选择比自己码数大一码的女款，这样，裤脚可脚踩，防止上滑。一次性手术衣也是成套的，穿在内里。

（4）护目镜首选3M公司生产的，为了防止起雾，请涂上一层酒精。

（5）工作时，动作放慢，用嘴巴呼吸。工作中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重复动作，减少耗氧量，实在坚持不住，一定要提前报告出舱，防止感染。

（6）下班后，为避免交叉感染，尽量安排专人专职，例如，派专人打饭挂在各人房间门口。下班回来后，手术衣要用开水浸泡，待冷再清洗。自己的房间内，划分好污染区、半污染区、清洁区。严格遵循手卫生等防控措施。

李玉环和新来的医疗队员们依依不舍，聊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不早了，她要返回驻点了。李玉环看到平常性格内向的小霞，居然勇敢地来到武汉，这让她刮目相看。她说：“小霞，一定要记住防护的每个细节，保护好自己，才能有能力去战斗。你不用担心物资，待你们工作后，我抽时间再来看你们。”

李玉环反复的叮嘱，让梁小霞感到亲切。这情形，使小霞忽然想起母亲，李玉环主任叮嘱的神情，多么像母亲的样子。有她们在，小霞心里就无比踏实，就好像有了依靠，有了安全感。

（三）

2020年2月23日，这是梁小霞来到武汉的第三天。

武汉终于天晴了。早上，太阳升起，但天空中仍像笼罩了一层灰纱，有灰蒙蒙的感觉。梁小霞早上没有接到任务，依然是在驻点待命，安心做好准备，随时出征。

上午九点多钟，工作群里通知，要求医疗队队员填写个人信息。小霞打开群里的文件，一看，是Excel表格，当时就感到棘手。因为她对Excel表格比较陌生，虽然很早以前也曾学过，可时间久了，操作起来十分生疏，捣鼓半天，仍没填写成功。

小霞感到懊恼。“我真是个电脑盲！”她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最后，小霞想起隔壁的同事刘芳。刘芳是六医院内二科护士，此次与小霞一同来到了武汉。为了遵守防疫规定，小霞没有去刘芳房间，而是打电话向她求教。实际上，对于这种新的Excel表格，刘芳也在摸索中。但两人的智慧，总比一个人强。12点之前，两人的表格终于提交成功。

小霞却通过这件事，意识到自己除专业知识外，其他领域的知识仍有很多欠缺。她对刘芳说：“真是学无止境啊。一天不学习，就跟不上形势了。希望我以后尽己所能，多看，多学，多请教，多总结。”

刘芳说：“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知识是学不完的。像Excel表格之类，有各种不同版本，还有各种软件操作，哪里学得完呢？有时间，我想去旅行。对了，等疫情结束后，我想带爷爷坐飞机去旅行。我妈妈煲的汤很好吃，特别想吃妈妈做的醋血鸭……”

小霞说：“你不说我倒忘了，到吃饭时间了，快看看饭送来了没有。”

吃过午饭后，队长在工作群里发出通知，要求各位队员到四楼领个人物资。小霞到了四楼，原以为是发放团体防护物资，却不曾想到，发的全是个人的生活物品，如牙膏牙刷、毛巾浴巾、卫生用品、内衣内裤等等。队长告诉大家，这些个人物品，都是后方很多企业的爱心捐助。

小霞捧着这些物品，心里暖暖的，觉得后方的支援力量很强大，生活上事无巨细，都替我们想到了，好让我们全力以赴打好前线这场防疫战。那一刻，小霞有一个强烈的感受：为生活在中国，生活在这个友爱的大家庭而倍感幸福！武汉本就是英雄的城市，中华民族本就是顽强团结的民族，困难是暂时的，疫情是暂时的，我们一定可以让武汉恢复健康！

17点30分，小霞吃过晚饭。18点30分，小霞看到群里发出通知，让大家集合，前往培训基地碧桂园酒店，进行任务分配及岗前培训。

19点。小霞和其他队员，坐上公交车，前后行驶了将近1个小时，才抵达碧桂园酒店。到了后，首先进行工作安排。广西193人的医疗队伍，分成若干个小组，加入到广东省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分管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7楼东区和14楼西区。

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党委副书记、副院长许可慰介绍说：“首先，我代表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的131名医疗队员，欢迎广西同行的到来！从2月7日至今，共有131名医疗队员，一直坚守在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协和医院的西院区重症病区。当初，我们刚到时，协和西院只有500张重症病床，远远不能满足重症患者入院的需求。经国家卫健委统一部署，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西院区的病床数扩大到800张床，使很多病人能够得到及时救治。当时还有一个很突出的矛盾，就是救治医疗器械设备不足。对于一些危重症患者，我们要千方百计改善患者的氧疗，提高患者的血氧浓度。这种情况，就需要一些比较好的高流量吸氧机或有创呼吸机，当时很紧缺。所以在初期，我们的医疗队队员们非常辛苦，千方百计想办法，让病人在有限的条件下得到救治。可以说，我们的医护人员的体力与精力严重透支。现在，你们的到来，如同及时雨，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因此，我对取得抗疫胜利充满信心！”

紧接着，小霞和刘芳等队员开始了岗前、感控培训。理论培训完了之后，他们立即练习防护服的穿脱。穿脱，脱穿，反反复复练习，直到2月24日凌晨1点多，才算全部合格。这一个晚上高强度的严格训练，完全是实战状态下演习。小霞这才知道，此前的一些培训，和实战演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实战更注重程序的规范与严密。

小霞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已经分配到工作了。她被选为第一批上岗队员，编入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团队的医疗小分队，正式进入武汉协和医院西院重症病区开展工作。虽然病区内的护理对象，都是新冠肺炎危重症患者，但是小霞并不惧怕，广东同行已经坚守了将近三周时间，该广西医疗队往前冲了。

小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早早洗漱完毕，酣然入睡，一夜无梦。

（四）

2020年2月24日。阴天。这是梁小霞来到武汉的第四天。由于昨天晚上进行了高强度培训，今日仍在酒店待命。

上午九点多，小霞来到酒店三楼，再次进行防护服穿脱训练。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小霞已经相当熟练了，可以说，闭着眼睛，她都能很规范地穿脱防护服。

午饭后，梁小霞突然接到上班通知。明天，即25日晚上20点，她需要准时到协和西院区病房，负责夜班。

明晚上夜班，这是真正的上火线了。尽管小霞心理上做了准备，可当她接受到通知的那一刻，还是突然间有点紧张，心怦怦跳动。

第五节 没有一个冬天不能逾越

（一）

2020年2月25日。梁小霞到达武汉的第五天。天气晴。

由于接到的任务，是20点上夜班，为保证夜里良好的精神状态，小霞白天一直在睡觉。经验告诉她，若要保证上班夜时精神状态饱满，就必须在白天睡足才行，否则，夜班会呵欠连天，容易出错，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尽管是20点的夜班，小霞还是提前两个小时出发。18点，协和医院也早已安排好接送人员，在友谊国际酒店等待小霞。

小霞坐上开往协和医院的小轿车，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踏上了来武汉后的第一个火线征程。不同于昨天接到通知时的小紧张，这一刻，小霞心里迸发出一股豪情和一股冲锋陷阵的勇气。车窗外，武汉的路灯华光璀璨，弯弯绕绕的高架桥很特别，江面上立起的红色大桥也特别漂亮。武汉的夜景是真美，只是现在，了无人烟，如一个梦幻之境，少了烟火气。

和小霞一起值班的，只有三个人，所以，医院安排了一个女师傅来接她们。小车上，还贴着一个大红“囍”字。聊天中，小霞才知道，这位小姐姐，刚刚结婚不久，却勇敢地申请，做了一名志愿者。尽管大家都戴着口罩，可从侧面，小霞看到了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小霞在心里暗暗说，人家小姐姐刚结婚，却不顾自己的安危，把刚买的私家车都用来帮忙抗疫，自己做了义工。原来在电视上看到的感人事迹，现在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梁小霞暗暗告诉自己，为了这么好的武汉人民，一定要加油！希望小姐姐一切平安，希望疫情快点结束，大家恢复原来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隔着口罩、隔着距离，如同隔着城墙般的担忧。

梁小霞（左二）与队员在病区合影

19點左右，梁小霞顺利到达协和医院西院区。在西院区相关人员的电话指引下，小霞来到8楼，在清洁区做准备。只有穿好防护服，才能到达隔离区上班。

清洁区是一个房间，房门上写着提示：“清洁区—穿防护用品区”，进入之后，需要经过15个步骤：换洗手衣—洗手—戴圆帽—戴N95口罩—戴第一层手套—穿脚套—穿防护服—戴第二层手套—穿隔离衣—戴第三层手套—戴外科口罩—戴圆帽—戴护目镜—戴面屏—穿鞋套。

尽管对这些程序已十分熟悉，可在这样一个陌生环境，空旷的走廊，雪白的灯光，寂静的房间，小霞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因为她知道，现在自己已处在危险的境地。但是，小霞也知道，目前，协和医院西院区，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包括广东、北京等十多支医疗团队的一千多名队员，他们正在火线与疫魔战斗，自己得冲上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小霞按照程序，穿戴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用品。然后，在中山大学二附院医务人员的的指引下，顺利来到7楼的隔离病房。

进入隔离病房的那一刻，梁小霞有点紧张，因为她明白，隔离病房意味着什么。但她也有些好奇。病房里也有中大二附院的护士，小霞跟在她们后面，看她们如何操作。由于防护服扎得太紧，包裹得太严密，小霞感觉身体有点不适。她感觉呼吸有点困难，恶心、想吐，特别是护目镜，简直就像孙悟空的金箍一样压得自己头疼。

但是中大二附院的医护们却行走自如，她们还拉着小霞合影。好在当天的病房里，并没有多少事做，一有什么事，中大二附院的护士们都抢着做完了。一旦无事可做，小霞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一直到0点，轮值夜班的护士们到来了，准时接班。

经过层层剥脱，小霞终于脱掉了防护服，终于感觉轻松点了。原来闷在防护服里是这么难受，可想而知，连续奋战了一个多月的医护人员，他们该有多辛苦！其实，进了病房，也没什么好怕的。真正麻烦的，是穿着严实的防护服，十分闷气。

小霞发现，在平常无数次的培训练习中，只强调防护服穿脱的每个程序，但有个极其重要的程序被疏忽了。那就是穿好防护服后，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但每个人的适应时间并不是固定的。医护人员应该在适应后，才进入隔离病房工作。小霞决定，把这个漏洞及时向上反映。

下班后，有司机来接小霞。回到友谊国际酒店，已是26日凌晨1点多了。消毒、洗衣、洗漱完毕，已经三点多钟。此时，她感到饿、困、累席卷而来。

（二）

2020年2月26日，这是梁小霞来武汉的第六天。武汉的天气阴沉，晚上下起了一阵小雨。

今天，小霞的班次，仍然是20点到0点的夜班。和昨天一样，小霞提前两小时，18点就坐上了开往协和医院西院区的公交车去上班。

小霞感到，自己今天的状况比昨天从容了一些。她想起第一批援鄂姐妹说过的一句话，穿防护服之前，最好喝一支藿香正气口服液，对防止身体不适会有很大帮助。小霞想，这是中药，不妨喝一支试试，反正没什么坏处。小霞从包里拿出一支，喝了。

提前到达协和西院区，换好防护服后，小霞立即进入了隔离病房。

今日上班，组长安排小霞看管门口，防止病员出门。因为昨天晚上，有个病人偷偷溜出去了。其实，小霞是很希望进入病房看护病人的。有事可做，时间眨眼工夫就过去了，现在看管门口，时间有点难熬。可是，什么事都要有人去做。组长这样安排，自有她的道理。即使难熬，也要迎难而上。

今天，小霞的状态不错，已无昨晚不适的症状。她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听了第一批援鄂姐妹的话，上班前喝了一支藿香正气水的缘故呢。

0点到了。下一班的护士们准时来接班。小霞从7楼，上到8楼，进入缓冲区，开始脱去防护服。

小霞每天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在防护和交通上，精神跟体力消耗都很大，有点吃不消。但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做着同样的事，他们都在坚持，在守护那一份必胜的信念。没有人退缩一步。

所以，有任何困难，我都要想办法克服。小霞在心里给自己暗暗鼓劲。

（三）

0点下班后，已进入2020年2月27日。今天是梁小霞来武汉的第7天。回到酒店，处理好换洗衣服，准备入睡时，已是凌晨3点多钟。

今日没有班次。因为下个班次，安排在明天，即28日凌晨4点。

武汉的天气变得灰蒙蒙的，时有小雨。小霞一整天都在休息，为28日4点上班做准备。

（四）

时间到了2020年2月28日，梁小霞来武汉的第八天。

小霞今天的班次，是凌晨4点到上午8点。

凌晨2点，小霞坐上了开往协和医院的商务车出发了。就算是凌晨上班，这些司机师傅也早早就在酒店外等候了。师傅们也很辛苦，这么冷的天，还下着小雨，他们却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风雨兼程接送医护人员。小霞很感动。她在路上眯了一会儿，想保持旺盛的精力，迎接新的战斗。

到达协和医院后，小霞遵循流程，穿好防护服，进入隔离仓。今日，组长安排小霞管理6位病人，其中，有一位老大爷是氧疗的危重患者。小霞感觉有一些突然，因为她还没有上过这个班次，没有独立管过病人，没有这样的经验，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又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支援的战士，决不能退缩。

进入隔离病房后，小霞发现，一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因为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能问中山大学二附院的护士们，和她们一起值班，可以向她们请教。她们很友善，有问必答，大家在一起，都很亲切。

这是小霞第一次和新冠肺炎重症患者面对面接触。他们当中，多数伴有发热、呼吸困难、血压饱和度降低的症状，肺CT呈现出的就是大家所说的“大白肺”。为避免交叉感染，病区患者都没有家人陪护，他们普遍焦虑，寝食难安。

来武汉这么多天，不就是等待这一刻吗？小霞勇敢地来到患者面前。她接班后的第一个工作，就是为一个患者静脉穿刺。

此時的小霞，已按照要求，手上戴了三层手套，这时的手感，与不戴手套时是完全不一样的。三层手套戴在手上，就像双手被捆绑的感觉。对护士而言，静脉穿刺，是最基本的技术要求。小霞的静脉穿刺技术，在六医院是很有名的。检验一个护士的穿刺技术是不是过硬，那就要看她对婴幼儿进行静脉穿刺时，是不是一针见血，小霞就有这个技术。后来，有护士向小霞讨教经验，小霞毫无保留，说出诀窍：婴幼儿穿刺不准，大部分都是护士的心理作用。

现在，小霞戴着三层手套，面对患者，还能很准确地穿刺吗？

患者是位将近五十岁的女性，大家称她黄大姐。她看到护目镜后小霞的眼睛，觉得小姑娘有点犹豫，就面露微笑，问道：“姑娘，你从哪里来啊？”

穿了防护服，听觉不太好。但靠近了，小霞仍能听到黄大姐的说话。小霞回答：“大姐，我是广西医疗队的队员，从南宁过来的。”

黄大姐说：“那是好地方啊，桂林我都去过几次了。对了，我喜欢吃桂林米粉。”

说到米粉，小霞忽然咽了咽口水，心想，大姐，别诱惑我想家了。小霞看大姐还在说着什么，找准静脉，一针成功。

小霞护理的六名患者当中，有位80多岁患者陈大爷，耳聋眼花，是小霞管理的六名患者中年龄最大的一个。陈大爷全家人先后感染，收住在不同的医院进行救治。他从入院起，就开始消极对待治疗。小霞得知这种情况后，经常守在老人身边，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早晨7点多钟，小霞感到身体有点不适，很累，呼吸急促。特别是眼睛，开始模糊，帮患者抽血，也看不见血管，小霞只能定了定神，待视线清晰后，再进行穿刺。

发药时，小霞需要把治疗单凑到眼前，才能勉强看清。平常这一切，对小霞来说，总是信手拈来，可现在她却感到无比艰难。

小霞想，可能是累了，于是，她来到护士室，休息了一会。终于，身体又恢复了正常。

早上七点多，医院送来了早餐，小霞把早餐送到每个患者手中。陈大爷爱理不理，不想吃。小霞端起早餐，想为陈大爷喂食。陈大爷还是不肯吃，小霞说：“爷爷，我们是国家派来的医疗队，请相信我们，一定能治好您的病。早餐您得吃点，这样才能早日康复。”

老人还是无动于衷。其实，这种情况，小霞在六医院内一科的病房里，已是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许多蛮不讲理、脾气暴躁的患者，这些，小霞见得多了。长期的病房护理经验，使小霞已经摸清了这些患者的脾气，掌握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办法，那就是温柔以对，以柔克刚，这样，再有脾气的人，都会乖乖听话。

现在陈大爷不肯吃早餐，小霞有的是办法。她拉着大爷的手说：“爷爷，您有孙女吗？如果没有，可以把我当成您的孙女。等将来，疫情结束，我还会来到武汉，我喜欢武汉的樱花，在电视上，我看到武汉的樱花太美了。当然，我还想到您家里去做客，看望您老人家，您欢迎我吗？”

陈大爷静静地望着小霞，问道：“姑娘，这疫情能结束吗？”

小霞微笑着说：“陈大爷，瞧您说的，全国那么多王牌医院，都派来了最精干的医护人员，控制疫情，是迟早的事。因为我们有一流的病毒控制专家，您知道吗？我们的陈薇院士，她研发的药物在抗击SARS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陈大爷问：“陈薇这么厉害？她在哪里呢？”

小霞说：“陈薇院士当然厉害了，她是我们心中的女神。她现在就在武汉，一直在我们身边。”

陈大爷忽然之间有了精神，他说：“姑娘，来，扶我坐起来。”

小霞觉得有戏，立即扶陈大爷坐起。大爷说：“姑娘，刚才你说，等疫情结束了，你来武汉看樱花，还要来看我。你说话可要算数，不能反悔！我代表全家人，欢迎你来我家。”

小霞说：“我们一言为定！等疫情结束，我一定来武汉看您！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先吃早餐。”

小霞像对待亲人一样，小心翼翼地为陈大爷喂早餐。大爺心情好多了，愿意积极配合治疗了，在他心中，希望被重新唤醒，他期待着疫情消失，樱花盛放的那一天。

其他几位患者，亲眼目睹了小霞如何只用几句话，就让一个极不配合的患者重拾希望。大家对小霞充满好感，都想和她聊聊天，说说话。

从早上4点上班起，小霞就围着这六个患者，不停地忙碌：测血压、测血糖、做雾化等，她还充当患者的临时家人，口渴了，为他们倒水，还要帮助重症患者大小便，发放药物、食品等等。特别是对老年患者，小霞主动帮助喂饭、清洁、陪伴，体贴入微。

小霞通过这些接触，拉近了和患者的距离，得到了患者的充分信任，患者们都希望得到小霞的帮助。小霞有条不紊，沉着应对，她总是对患者说，“您不用担心”“您不用害怕”“您感觉好没好点”“我来帮您”等等，她像严寒冬天吹来的一缕春风，温暖着患者的心田。

有位患者感动地说：“小姑娘，你们从外地来救我们，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你们的家人也都在惦记着你们，希望你们平安返回老家。谢谢你们的付出！”

一句带着武汉口音的“谢谢”，胜过任何赞美的话语，令小霞无比感动和欣慰，觉得一切付出，都值了。

在凌晨的4个小时里，小霞需要每15分钟观察一次患者的病情变化，然后写记录、做治疗、给患者吸痰。一直到早上8点钟，前来接班的一组人马已经到了，小霞才下班。她和6位患者挥手道别。

这时，小霞感到身体出冷汗，有点虚脱的感觉，但她知道，这是一夜未眠的缘故，现在已下班，好好睡上一觉，身体就没事了。

小霞打起精神，走出隔离房，向八楼的换衣间走去。

第六节 生死营救，大爱长存

（一）

2020年2月28日。梁小霞从凌晨4点至早上8点，值完了四个小时的夜班，全身心护理六名重症患者，一夜未眠。

8：10。小霞与前来接班的护士交接完毕。她忽然感到双腿沉重，身体疲惫，很想躺下来休息一下。再一想，也许是穿防护服太久的缘故，现已下班，不如尽快换掉防护服，呼吸到新鲜空气，可能会好些。

小霞的工作场所隔离病房，在协和医院西院区的7楼。离开病房，需要先到8楼，那里有离开隔离病房的唯一通道。同时，8楼也是重症患者的隔离病区，由北京援鄂医疗队负责。

医护人员从隔离病房出来，到离开协和医院西院区，需要经过5大区域39道程序，其中手部快速消毒占了12次。5个区域分别是隔离区、缓冲一区、潜在污染区、缓冲二区、清洁区域。这一套程序下来，需要半小时以上。

8：20。梁小霞艰难地从7楼隔离病房出来，到达八楼，进入缓冲区。

整个缓冲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小霞实在支持不住，就扶着墙壁休息。此时，她感到胸闷，想呕吐，她看到房间开始摇晃、摇晃、摇晃，旋转、旋转、旋转……

小霞仿佛看到了满天星光，无数颗星星向她飞来，她想抓住星星，可一颗也抓不住。瞬间，她的眼前开满了茉莉花。那是她的家乡，雪白的茉莉花，漫山遍野开放，小霞伸出手，不停地摘啊摘啊。田野上，优美的旋律传来：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二）

8：30。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八楼，隔离病房通道，缓冲区。

保洁员吴阿姨，负责8楼缓冲一区、潜在污染区、缓冲二区、清洁区的卫生工作。她今天上早班。

吴阿姨来到缓冲一区，忽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穿防护服的人。她吓了一跳，她以为有人摔倒了，爬不起来。吴阿姨问道：“喂，你怎么了？要我帮忙吗？”

没有应答。吴阿姨再次喊了一声，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吴阿姨慌了神，她冲出缓冲区，对着8楼的走廊，大声呼救：“快来人啊，救命啊！”

8楼，北京援鄂医疗队的张雪飞、孔万利等数名医护人员，正在重症病房值班，他们听到了吴阿姨惊恐的尖叫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冲出办公室，问道：“阿姨，莫慌！出什么事了？”

吴阿姨哆哆嗦嗦指着缓冲一区说：“那里倒下了一个人……”

北京医疗队的四五名医护人员，顿时感到事情不妙，迅速来到缓冲一区，果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身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

京援鄂医疗队队员、北京安贞医院护士孔万利：“那天早上，我正好上早班，正忙着给病人输液治疗。这时，我突然听到外面有个人大声呼救，我跑出去一看，是隔离病区里的保洁阿姨，她一边大叫，一边用手比画。因为她的口音很重，我们一时都没听明白。但我们都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严重的事。后来，在缓冲一区，我们看到了，一个医护人员倒在那里。当时，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因为看到同行倒在自己身边，心情一下子低落到极点。我们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即冲过去进行检查、抢救。”

北京援鄂医疗队队员、北京安贞医院护士张雪飞：“当时，我们冲到缓冲区，发现有个医疗队员倒在地上。我第一时间判断出，她已经没有了意识，因为她对呼叫没有反应。接下来，应该判断颈动脉有无搏动，但她穿了两层防护服，我们只能很费力地帮她脱下两层防护服、帽子、口罩、眼罩。我发现，她当时面色紫绀，是极度缺氧的状态。我们触摸不到大动脉搏动，判断她已经没有呼吸，于是迅速做心肺复苏。同时判断可能的病因，开始抢救。”

孔万利：“我记得，当时给她摘下手套的时候，给她测了一下血氧。我印象当中，她的血氧饱和度只有50多了。她末梢循环也不好，四肢也都是凉的。”

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呼吸科副主任医师，驰援武汉医疗队队长兼临时党支部书记，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新冠肺炎病房主治医师李艳：“17年前，我曾奋战在抗击SARS一线，各种生老病死，我见过太多。17年后，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我来到了武汉。那天早上，我刚穿好防护服，准备进入病区。看到大家正在抢救一人，是倒在地上的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医疗队员，所处的位置是一条通道内，且处在摄像头的盲区。我们北京医疗队的医护人员，正在全力展开抢救。大家都穿着防护服，做一次心肺复苏，就会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大家还是轮流进行，想尽全力挽救我们同行的生命。就这样，大家轮流给昏迷的医疗队员做心肺复苏，所有人的心情都紧张难过到极点。我说，这样不行，快剪开患者的防护服。当昏迷的医疗队员防护服被剪碎时，大家看到，她穿在里面的洗手衣，已经湿透了。”

“有了！”在一轮轮与时间赛跑的心肺复苏中，突然有人喊了出来。所谓“有了”，是指有心跳迹象了，所有的努力，终于拧成了生的希望。这位昏迷的醫疗队员究竟是谁？后来大家把剪碎的防护服拼凑起来，拼出了几个字：广西，小霞。

孔万利：“我们立即把小霞转到病房，马上给她接上了心电监测，还有抢救措施、抢救用药也都用上了。当时我记得，给她接上心电监护时，她的心率一开始是复苏，后来心内慢慢转成自主心率了。我们看到她的心率已恢复正常，心里感到还是有一些希望的。但看她的呼吸不太好，医生决定，给她进行气管插管。等气管插管小分队来了之后，给她上了呼吸机。我们就做一些后续的治疗，给她铺上冰毯机，然后给她戴上冰帽，这样是为了保护大脑，让它处于一个低温的环境。我们一直忙到下午1点半。经过一系列的抢救，她的心率、血压各方面都还行，但她的意识还没有恢复。”

李艳：“从开始抢救，到上呼吸机，再到各部门、各医疗队配合保障，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8小时。在援鄂过程当中，这是一次非常难忘的抢救经历。按照我的经验判断，最终我们有可能还是会失去她，失去这位亲密的战友。但每一分每一秒，我们更多的是盼望，急切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2月28日9时30分，广西卫健委发布信息：“广西第七批援湖北抗疫医疗队在武汉协和医院西院抗疫一线的一名梁姓护士，在离开隔离病区时突然晕倒，经医护人员就地抢救，其自主心跳和呼吸恢复，但意识尚未恢复。”

（三）

梁小霞在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隔离病区突然晕倒昏迷的消息，迅速由协和医院西院区层层上报。中央指导组立即组织国家医疗救治专家和武汉协和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心血管内科、神经内科、神经外科等方面的专家对梁小霞进行抢救。随后，还组建了一支多学科专家组成的医护团队，专门负责梁小霞的救治工作。经专家组的会诊和综合分析，小霞被抢救时，血钾含量低至2.6mmol/L，而正常值在3.5mmol/L以上。钾离子促使细胞正常活动，可以对心脏活动进行调节。人体在炎热的环境中，因新陈代谢加快，血浆中的钾很容易转入到细胞内，从而发生低钾血症。可以确定，小霞是由于在密闭环境下高强度、长时间工作，体能大量消耗出现低钾血症，导致急性心律失常，引发心脏骤停。在后期的多次病例分析及远程专家会诊中，小霞的病情仍是不容乐观。

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动用了一切力量来挽救小霞的生命：远程专家会诊，全市会诊，专门医疗组管理，开设专门的特护病房，使用目前临床上最顶级的生命支持设备如有创呼吸机、ECMO等。

经全力抢救和充分评估后，3月30日，国家派医疗专机由国家医疗专家和广西医护团队护送小霞回南宁继续治疗。

梁小霞被回到南宁后，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医院邕武医院的重症医学科进行严密观察和精心治疗，医院为此组织成立了40人的医疗护理团队，由自治区人民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熊滨任负责主管。

以熊滨为首的救治团队先后与北京、武汉、广州等地以及区内的医学专家进行了远程会诊，共同制订了精准方案。经过一系列的积极有效的处理，10天后，梁小霞的肝功能、肾功能逐渐恢复正常，并曾成功脱离ECMO，情况一度好转。但她还是没有自主呼吸和自主意识，一直靠呼吸机辅助呼吸。

2020年5月25日凌晨，小霞病情恶化。5月26日，虽经全力救治，小霞还是永远离开了她所热爱的岗位、亲人和战友！

小霞牺牲后，一名武汉网友失声痛哭：“这个天大的人情，我们湖北人民还不了啊！小霞姑娘，一路走好！”

有网友不相信小霞离开的事实，写道：“好姑娘，你快点醒来好吗？”

南宁网友更是为失去一位美丽的天使而满怀悲痛：“当初我们共同祈盼山河无恙，如今花开大地，你却永远长眠……”

曾参加抢救小霞的北京援鄂医疗队李艳医生说：“当噩耗摆在眼前时，我心如刀绞，这位28岁的年轻医疗队员，在抗击疫情的战斗中，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梁小霞真正战斗的时间只有7天，但那7天是整个武汉人员不足、物资紧缺的7天，是最困难的7天！小霞是真正的白衣天使，更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在国家危难关头，梁小霞不畏生死，挺身而出，用实际行动展现了白衣天使救死扶伤的大爱情怀，用短暂的生命诠释了人生的价值和追求，彰显出当代青年的责任与担当。她是在新时代的楷模，她无愧于党和人民的信任与重托。

梁小霞甘于奉献、大爱无疆的崇高精神，

将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

第七节 后记

当夏日来临，明媚的阳光又重新洒满大地，新冠病毒的阴霾也稍稍退去。

在南宁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梁小霞的海报，在我们采写人员单位的出入口也张贴了一张，大红的底色，她甜美温暖的笑容亲切得就像住在邻家的女孩一样。

记得有一次，采写人员刘燕妮带着5岁女儿来单位，小姑娘看着海报上的梁小霞问：“她是谁？”

“她是梁小霞，一位牺牲了的英雄护士姐姐。”

她扬起小脸，迷惑地问：“牺牲是什么意思？”

刘燕妮蹲了下来，抱着她，告诉她：“牺牲，就是为了别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她停顿了一会，小声地问：“妈妈，她是死了吗？为什么护士会死？”

“是的，她牺牲了，你还记得前阵子我们为了躲避冠状病毒待在家里的时候吗？在所有的人都待在家里的时候，她和很多的医生和护士主动要去医院帮忙，去帮助那些病人。在帮助他们的时候，她晕倒了，最后牺牲了……”

因为喜欢护士服，所以从小就励志当护士的小姑娘突然就说：“妈妈，我以后不想当护士了，因为会死的。”

刘燕妮愣了一下：“但是她是因为救别人而牺牲的，所以她是个英雄，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爱，她很伟大，不是吗？”

小姑娘停住没说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在离开单位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言的小姑娘突然开口：“妈妈，我想了想，我还是想当护士，因为护士是英雄。”

绿树成荫的马路上，这对母女的笑容也灿烂了整个天空。

抗疫英雄梁小霞的生命逝去了，但她甘于奉献、大爱无疆的精神将会滋养一代又一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