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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验,颠覆与唤醒

    时间:2021-02-23 07:53:1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1.他在语言的试验场里找到自己的声音

    西方现代评论家认为,任何成功的文学艺术创作都是一种试验。对此,我表示认可。在谈到梁积林诗歌的试验性时,我总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有次,梁积林在本地报纸发了一组诗,某中学学生仿效写诗,一位语文老师看到后,当众激愤地说:“梁积林写的那叫诗吗?我教了多少年语文都读不懂他写的什么,简直是胡言乱语。”而这个时候的梁积林早已在全国诗坛声名大噪,自成一格,圈内人士可随口而吟他的无数精言妙句,诸如:“夕阳一头扎进草地/溅起许多鸟鸣和马嘶”、“我把射进门缝的那束月光/当成了/顶门的柱子”、“谁把一钩弯月/当成了挑亮祁连雪灯的/一枚针”、“北山口下来的一群牦牛/把雪地/烧了个窟窿”等等。

    一面是圈内广为传诵,一面是大众无所适从,在这片疆域里拓展新的领土,这个状态如果用一个术语来描述,我觉得最恰当的一个词是:试验。

    中西方文学发展史上,不论是成熟的流派或卓有成就的艺术家个人创作,在最初的创新意义上,都是一种打破固有模式的试验,一旦试验成功,便成为一种新的模式。远的不说,就诗歌而言,二十世纪初西方的意象派,当叶芝、庞德等人倡导的“简洁、紧凑、精确、没有叙述”的理念未被大众接受前,舆论哗然,意象派诗人如同走钢丝一样,战战兢兢地在表现形式上探索着,而后成为一种诗潮,整个影响了一个世纪的诗歌线路,成为现代派诗人无法绕过的一个高地。庞德清醒地说,这个过程如同在“一种俗套与另一种俗套之间短暂的喘息”。象征主义诗潮的兴起也是同样,当波德莱尔的《恶之花》面世时,一度被列为禁书,中国象征主义的代表人物李金发以“诗怪”面目出现时,当时又有多少人能接受?但“试验”成功后的影响却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波德莱尔也同样机智地提出:天才的任务就是发明一种俗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抒情言志”退出诗歌主流,中国现代诗学在借鉴西方诗歌理念的基础上经历了“朦胧诗”、“先锋诗”、“口语化”等诸多样式的演练,诗人们绞尽脑汁在各自的试验田里栽植奇花异木,也结出了不少奇异的果实,但诗歌越来越走向小众文学却成为时代的尴尬。试验还在继续,诗人注定要永远走在探索之路上。

    梁积林写诗起步较早,他的写作几乎是和中国当代诗歌运动同步,走过了二十多年的探索之路,从传统的抒情写意到后来自主创新的嬗变,他清楚每一步迈出的走向和态势,但也无法预料试验之后的结果,在探寻和实证的过程中,他一步步提升着对诗学的理解,扩张着诗歌的表现力,也越来越清晰自己的方向。诗人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充当着“预言家”的角色,他们的思维总是超前发展,预言的谜底,只有走过了方才为人们认识。正如尼采所言:“哲学家和诗人都是‘猜谜者’,致力于探索存在之谜。”当我们翻出梁积林二十年前后的诗歌比较时,能够很清晰地看出他的发展轨迹。

    以两首短诗为例:

    冬天里的马

    舔着雪

    马背上是鹰

    鹰驮着太阳

    谁迎风走过

    用眼光

    拍拍马的屁股

    (1995年《老月亮的歌》)

    坡上,一匹马

    一匹马,一颗钉子

    马的沉思

    就是钉子的深度

    一匹马,钉着的是一坡阳光

    黄昏,一个人走来

    牵走那匹马

    拔掉一颗钉子

    一坡阳光

    被风吹走了

    (2004年《梁积林的诗》)

    这两首小诗并不是他最好的作品,只是两者在意境和意味上的相似,拈来作个比较。在为期十年的跨度里,梁积林的艺术趣味似乎一直盯在一个点上,那就是怎样才能把感受到的东西以最凝炼、最具表现力的语言说出来,说穿了,也就是意象化的深化。在第一首诗里,用机智的联想呈现一种存在的状态,虽然是表象的东西,但让人会心一笑。第二首诗同样也是写存在的状态,而他抓住“钉子”这个诗眼,以巧妙地粘连传达出一种笔墨之外的艺术之妙,实现了从自我意识的主观感知到审美理想的客观表现的转变,从单纯意象的描述到意象张力的外射转变,语言的张力与感受的深度得以充分发挥。他在诗歌的“试验场”里并不像很多人那样慌不择路、盲目嫁接,而是像“一颗钉子”一样,把自己牢牢钉在河西大地上,钉在自己熟悉的那些山沟、那些村庄、那些事物上,只盯着“意象化”这一个品种,反复耕种,不断提升这一品种的质量和品质,达到“高效优质”的效果。他曾自述诗歌语言的取向:“坚持诗歌语言的日常性而又超日常性,她是轻盈的、灵动而冷峻的,是一种洁净鲜活的呈现。”他把这个取向自觉贯穿到写作实践中。习惯了在传统诗歌中寻找思想深度的人,很可能在阅读梁积林时碰壁,他的成功不在于承担多么重大或深刻的主题,而在于刷新了诗歌的一种表现形式,影响着一批作者的写作路数。河西走廊,尤其是张掖作者的诗歌创作中,似乎总有他的影子。这又不可避免地陷入另一种僵局:“一旦技巧被模式化,就变成了新的艺术惯例。”(美国现代评论家理查德·沃林语)

    2.他在颠覆传统中塑造良好感觉

    对传统诗歌形式(包括句式、节奏、修辞、遣词造句、审美趣味)的背叛,意味着冒险,也意味着成功。梁积林诗歌的语法,如果让语言学家以标准语法衡量,肯定要大跌眼镜,无所适从。而他的成功之处,恰恰在于颠覆传统的表现形式,不断开辟新途径,开拓新疆域,找到更适合他自己的声音。就像一个歌手找到了适合自己风格的旋律一样,他注定要赢得更广阔的舞台。

    他的诗风明显表现出语言奇险,意境孤峭。他明目张胆地破坏着传统诗歌形式、颠覆着诗歌贯用的直喻、隐喻的修辞,抛弃了抒情、情感渲泄等内容,完成一次次自我决裂,使他的诗歌简约为更具特殊诗意的效果,创造力更紧凑地集中在纯粹的审美意向把握上。

    他的颠覆,不是对传统的全然否定,而是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提高。初读梁积林的诗,感觉上有师法宋朝诗人杨万里“生擒活捉法”的意味,如“伸出一只暮色的手/轻轻一按/小村就陷进了四野之中”(《秋景》),与杨万里的“好山才皱无人见,却被斜阳拈出来”简直是同工异曲。他那捕捉瞬间感受的灵敏、构思的新颖别致、炼字炼句的活脱,都肖似杨万里。在意象化方面,他又与二十世纪初兴盛于西方的“意象派”相似。这个流派的代表人物庞德宣称:诗歌不要用多余的词,不要用不能揭示什么的形容词,不要摆弄观点,不要描绘,不要把每行诗在尾上猛地停住等。梁积林的诗,在诸多方面暗合了这些理论。古典和西方诗学中鲜活的技巧,都在他的诗歌中融会贯通。

    审视梁积林的诗,我觉得大致有这样四个别致的特点。

    一是捕捉诗意的敏锐视角。他善于在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中捕捉到不平凡的情趣,然后用景语抒情,或者说,喜欢把情语转化为景语。诸如“斧凿声,一下一下/像是要把这空寂的山谷/码实”、“一只乌鸦的叫声/从天空划过/像我挥动铁镐/在粪堆上划下几个/白镪镪的/印痕”等,都是生活中常见之景,被他灵敏的心捕捉到了,就是诗。

    二是善于提炼经验中的细节和刹那间的直觉。里尔克说:“诗是经验。”华兹华斯说:“诗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忆起来的情感。”诗人在记忆的基础上,再现往昔的印象,重温往日的情怀,结晶诗意的发现。如《马场夜》,诗人看到牧马人把马灯熄灭的时候,同时看到了月儿,顺手就提炼出一句“顺手/把月牙挂在了马棚上的一个椽梢梢”,转过身,看到一只土拨鼠,便想到了“像匈奴的探子”,给人一种很强烈的画面冲击力。“一匹马嗅着草丛/抬头啃一嘴太阳/被一声嘶鸣的弹弓/弹了出去”(《一匹疾飞的马》),自然万物瞬息间的变化被他写得细腻准确,有着扎实的生活积累和丰富的内心体验。

    三是具有很强的炼字炼句和驾驭“破碎句法”的功底。在现代诗歌中,结构不仅是形式问题,而已经成为诗歌内容的一部分。好的结构才能把读者的目光留住。梁积林的诗,语言凝炼、硬朗、清晰,有时读着拗口,而拗口是为了慢慢琢磨,这是诗的权利。“身背褡裢的旅人/掂了掂云层/继续向西”,“晚风/把这薄暮的一角/抻了抻”,一个“掂”、一个“抻”,真是凝炼之极,出神入化,似乎再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合适的了。在句法上,他把情绪的张弛、虚实、动静,用一种破碎句法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也把诗中最强烈的光线引照到了细节上,形成了一种音乐和雕塑般的效果。从梁积林近期诗歌的探索来看,他在破碎句法的运用上更进一步,居然大胆借鉴散文或小说贯用的句式,让诗歌的表现功能更加饱满坚挺,如去年以来在《诗刊》、《诗潮》、《红岩》等刊物上发表的组诗《皮袄上的长城》、《边地诗篇》、《河西故乡》等,打破了他以往简约的行文方式,让诗歌呈现出一种纵横蔓延的态势,完成了现实与心灵之间对接的美妙造型。

    四是创造了个性化的一系列意象。有人说,诗人的工作是想像。我认为,想像只是初级层面,诗人不懈地追求的是创造富有个性色彩的意象。梁积林以地域写作核心,成功地创造了一系列独特的意象,他笔下的夕阳、山村、马、鹰、草原、牧人、风雪,都是个性化的,别人无法模仿的意象。他或让物象变形,或变视觉为听觉,或借助通感来替换感觉。他的叙述可以无视日常感觉的持续连贯性,以跳跃来“撕裂”感觉。诗歌通常营造意象的种种手法在他那里都运用得十分自如。

    3.他以新颖的意象唤醒艺术的惊奇

    诗人的使命,不只是自顾自地孤芳自赏,很大意义上在于唤起艺术的惊奇,唤醒人们“存在的遗忘”(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现代诗歌从朗诵走向阅读,更加重视所谓的“意味”或韵味。正如英国诗人华兹华斯所说:“每个诗人都必须创造出他所喜欢的趣味。”梁积林诗歌的走向,更多地注重暗示一种艺术与生活之间的跨跃,展示自然的原初性和直接性,用一系列独特、尖锐的意象与感觉,唤醒人们对俗常事物内在诗意的理解,而对精神层面的、理性的东西不大感兴趣。

    多年来,他一直把河西走廊作为生命和心灵的阵地,不懈地探索着适宜于他的诗歌之路,不懈地抒写着他所热爱熟悉的河西走廊,他所感悟的河西走廊。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牛群雁阵、飞鹰走马、落日朝晖……一切都在他的笔下笼上空灵美妙的诗意。对于西部苦涩的生存状态,他在认可的同时,更多地是一种豁达的品味、诗意的提升。发于《诗刊》的《山丹:峡口村》:“缺水的冬天/大清早人们就围拢在村东头的涝池里/拿着石头/像抠村子的眼睛//他们把鸭呀鱼呀/与水有关的东西/养在窗格子上”。西北缺水的景象和西北人的生存状态,在朴实的诗句中表现十分到位。“像在抠村子的眼睛”,突兀的意象,给人一种锥心的疼痛和说不出的苦涩。《冬天是一棵树》中写道:“冬天是一棵树/结满了一树的冷/寒风一动/雪花的叶子,就/纷纷落尽……二木匠家的电锯声/一直在/锯着这个冬天”。意境已经让人冷得打颤了,揪紧的心再次被电锯锯着,想像便有了广阔的空间。还如:“帐篷里的灯花/犹如一只乌鸦的叫,扑闪几下就是叫了几声/跌进黑黑的山谷//歇息了半夜,风的驮队出动了//一只狗叫着,咬住/西去月光的衣襟/不松口”(《夜里》)。把这一系列意象联系起来,让人有一种揪心的疼,一只突然闯来的“狗”叫,令人悚然一惊。其实,这都是西部常见的景致,是西部的民情风俗,只不过,梁积林拿语言当工具,把它们像风俗画一样一一凸现了出来。他的诗便有了别样的情致——像崎岖的山路上走过一只只矫健的山羊;像平静的天空中飞过一只老鹰;像突兀的危峰上坠下一块石头。读着梁积林的诗,大西北的苍茫、辽阔、琐屑和俗世生活,一下子就充满内心。

    诗人的趣味往往受各自审美情趣的支配,这是诗人评价他眼里世界的一个尺度。梁积林的这个“尺度”是以“苦寒”属于他所感知的地域一种色泽,反复用这种冷、硬、涩的意象造成一种力度,使诗具有揪人心弦的美。把梁积林诗歌中的一个个意象联结成一个整体,我们感受到的是西部,准确地说,是西部生存现状,是一个诗人对家园的平和的反刍。他的诗写得很本质,如一个高明的工匠,用语言作材料塑造事物原初的存现状态;同时又空灵美妙,像一个精灵,一直钻到事物的核心,掏出它们秘不示人的秘密,唤醒事物内在的灵魂,给人艺术的惊奇。

    对诗歌的阅读,我始终欣赏一个观点:诗歌不是用来解释的。在梁积林的诗中,刻意地去寻找什么主题,往往是白费力气。如果要赋予他的诗歌理论上的意义,我只能说:他在极力展示自然(或事物、情感)的原初性和直接性,给予他目及的一切以诗意的发现。

    2007.1.17深夜

    责任编辑 辛晓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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