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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与草木:阿来的成都草木图经

    时间:2021-02-23 07:56:2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要:

    《草木的理想国》记录了成都草木的生命档案,成为成都草木图经,表达了阿来关于城市与草木关系的理性思考。阿来将自然的草木、文学的草木和心中的草木融合起来,以“植物学式”的平实笔墨书写草木本身的结构、形态、特性和美感,并延伸到成都的历史、地理、社会与文化,将植物知识、文人诗文、历史掌故与观花心境、花事感悟、时事议论融为一体,为成都留下了“可以生根的爱”。阿来崇尚野生、原生、本土、自然的草木状态,对于草木的“驯化”、“进化”、“美化”、“引进”表示出含蓄的不满意。在书写花事的同时阿来表露出对人间事的关切,表达着对城市与草木关系的理性思考,表达着自己的审美理想和文化选择,显示出一个知识分子精神的坚守。关键词:阿来;《草木的理想国》;成都草木;文化坚守

    阿来宣称“我是一个爱植物的人。”这话一点不假,阿来是资格的草木的“粉丝”。他的小说和散文中书写了千姿百态的草木,甚至连牛耳大黄、接骨草、臭蒿、牛蒡、二月蓝、紫堇等一般人只能称为“无名的野花”或“无名的小草”的草木都有书写,形成一个异彩纷呈的草木世界,别有洞天,成为其创作中独特的风景。

    《草木的理想国》记录了成都草木的生命档案,呈现了成都花事的四季轮回。春秋代序,寒来暑往,蜡梅、梅、海棠、樱、玉兰、李、杏、梨、紫荆、桃、迎春、桐、丁香、含笑、鸢尾、栀子、荷、紫薇、女贞、桂、芙蓉等等次第开放,真算得上是成都草木的视觉盛宴。书里还配饰有阿来自己拍摄的摄影作品,像草木图经,看上去很美。迟子建在《阿来的如花世界》中写到:“阿来与花,是否有着前世的姻缘?至少,我没见过像他那么痴迷于花的男子!……他的如花世界,在尘埃与云朵之间,如此绚丽!”①这是阿来对于草木的一次深情的拥抱和爱恋,是阿来对于置身的环境的一次“谦逊”的进入和学习,是阿来关于城市与草木关系的理性思考和文学表达,值得我们关注。

    一从高原到平原的草木记

    在小说《尘埃落定》、《空山》,长篇散文《大地的阶梯》等作品中,阿来对高原草木的描写相当丰富。在《空山》卷二《达瑟与达戈》中,便书写了机村山野的众多草木,与达瑟命运相连的那些书中就有一本“多半黑白小半彩色的植物图谱”。达瑟用马车把那些书从城市拉回到了机村,他和书一起都“住”在树上。这棵树是鹅掌楸。作为小说叙述者的“我”也是从达瑟的“百科全书”受到“启蒙”教育的。“我”打开“百科全书”,找到的认识的字是一个“一”,两个“木”,一个“花”,还有很多个“的”。机村的小孩子很早就认识“花”、“木”了,尽管他们不一定完全叫得出那些花木的名字。阿来多次说他开始观察植物的时候,仅局限于青藏高原,对草木的记录也都起源于青藏高原,特别是生物丰富多样的横断山区。阿来说:“这不仅因为自己在这一区域出生,成长,更因为这是我写作的宝库,这许多年来,我不断穿行其间。”在不断穿行的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观察与记录的对象不应该只是人,还应该有人的环境不只是人与人互为环境,还有动物们植物们构成的那个自然环境,它们也与人互为环境。”②于是,阿来拓展了他观察、记录和描写的范围、空间。只是因为某年生病住院,健康情况不允许阿来再去进行往常的高原游走,他才开始观察、关注自己所居住的这座城市的植物,进入成都的草木世界,思考城市与草木的问题,就有了“成都物候记”。

    从草木入手走进城市的内心,阿来平实记录成都常见的二十来种草木,将成都一年的花事娓娓道来,并延伸到成都的历史、地理、社会与文化,将植物知识、文人诗文、历史掌故与观花心境、花事感悟、时事议论融为一体,为成都留下了“可以生根的爱”。阿来告诉人们,如果爱成都就爱成都的草木。因为成都的情感与精神,成都的历史与文化,成都的个性与品质……跟世世代代在这儿生长的草木是联系在一起的,本土草木承载着一座城市的记忆。“它们与曾经的皇城,勾栏瓦舍,曾经的草屋竹篱一起,构成了这个城市曾经的风貌。一个城市还有什么始终与一代代人相伴,却比人的生命更为长久的呢?那就是本土的植物,是树。它们或者在院中,在巷口,一株老树给了几代人共同的荫庇与具体的记忆。”③草木与一座城市同在,草木保留着城市的记忆,传承着城市的文化。

    阿来的“花语”不只是成都的草木记事,还有高于“物质层面”的东西在里面。阿来在《自序》中写到,他对草木的观察与书写没有停留在科普层面上,而是进入到成都的人文历史。“杜甫、薛涛、杨升庵……几乎所有与这个城市历史相关的文化名人,都留下了对这个城市花木的赞颂,所以,这些花木,其实与这座城市的历史紧密相关。驯化,培育这些美丽的植物,是人改造美化环境的历史。用文字记录这些草木,发掘每种花卉的美感,同时也是人在丰富自己的审美,并深化这些美感的一个历程。”④阿来想表达的是,草木不仅具有植物学上的意义,还具有美学上的意义和文化上的意义。阿来书写的那些草木,是成都城市的历史记忆、文化记忆、审美记忆,也有城市人个人的记忆。

    从青藏高原到成都平原,空间的位移并没有改变阿来对草木的钟情,反而是强化了他个人的草木记忆。我们在阿来的作品中会发现他对草木的“持续性”钟爱,甚至于寻找到“持续性”的草木书写。在《达瑟与达戈》中,阿来书写高原的油菜花、土豆花、豌豆花,简洁平实,情感内敛:“在一片枯焦的大树中间,盛开着金灿灿的油菜花。黄色的菜花刚刚开过,茁壮茂盛的土豆苗中,又开放出了白色与紫色的铃铛般的花朵。豌豆花就更漂亮了,微风吹来,豆苗起伏,那些精巧的花朵,仿佛大群迎风飞舞的蝴蝶一般!”⑤在《草木的理想国》中,阿来书写浅丘的蚕豆花、豌豆花、油菜花风采依然,笔法细腻且情感外露:“蚕豆花很密集也很低调,差不多四方形的直立茎上,腋生的唇形花三五枚一簇从宽大的叶片下半遮半掩地露出脸来。豌豆花稀疏却很张扬,碧绿的豆苗匍匐在地,白瓣红唇的花很轻盈由长长的花莛高举着,轻风拂动,它们就像一只只精巧的小鸟在绿波上飞掠,或者悬停,很姿意也很随心的模样……而在二三十米的丘下平地上,金黄的油菜花田中,蜜蜂们欢快的嗡声竟传到我耳中。”⑥高原与平原之间,花还是一样迷人。

    在短篇小说《槐花》中,阿来讲述了年轻时是著名猎手的老人谢拉班对城市生活的不习惯和内心的孤独,五月的槐花唤起了他的家乡记忆,成为他的精神寄托。在阿来的心中,槐花是深植于中国土地和文化中的一种开花植物。在中国的城市中,至今还有相当多以槐树命名的街道或地名,成都就有槐树街、槐树店、三槐树路等。虽然在《草木的理想国》中没有写到槐花,但他对记者说:“如果这本书有机会重版,会再写几种植物进去,槐就是其中的一种。”⑦可以说,《草木的理想国》是阿来内心积蓄的对草木的情感的一次集中释放,同时也是阿来多年来对草木的理性思考的一次文学表达。

    二草木的原生与“进化”

    在阿来的草木书写中,我们可以看到阿来崇尚的是草木的野生状态、原生状态和自然状态,对于人为的“驯化”、“进化”或“美化”表示出含蓄的不满意。在野生草木与“驯化”草木之间,在本土草木与引进草木之间,在原生草木与新型草木之间,在乡村草木与城市草木之间,阿来倾向于选择前者。这样的审美理想带有青藏高原植物留下的深深印痕,也体现出阿来的文化选择。在《从乡村到城市》中,阿来表达了对“新城市”的不满意。“很多新的城镇,在从四川盆地到青藏高原这些渐次升高的谷地中出现时,总是显得粗暴而强横,在自然界面前不能保持一种谦逊的姿态,不能或者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与周围的自然和人文环境保持一种协调的姿态。”⑧阿来还是喜欢青藏高原谷地中那些与自然环境、人文环境融为一体的村庄。钟情于梭磨河谷中的嘉绒村庄,并不是因为浓厚的故乡情结,而是这些村庄“保持着一种永远的与这片山水相一致的肃穆与沉静”。在《达瑟与达戈》中有一段文字意味深长:“达瑟打开他的那本植物图谱,看到一株顶冠巨大的杨树,眼睛就停留在这株杨树身上。在纯自然的条件下,杨树总是蹿得很高,以至于杨树总是容易被风吹倒。因为它们一个劲地往上蹿,却忘了往下面把根子扎得尽量牢靠。只有村子中间的杨树,一次次被人砍去顶梢,向上的劲头往四周蔓延开去,才形成图片中这种巨大的树冠。”⑨在达瑟的“知识结构”里,纯自然生长的杨树蹿得很高,树冠很小;人为断梢的杨树枝条蔓延,树冠巨大。这样来看,书本传播的是“人为”的自然现象而不是“纯自然”的自然现象,书本的“知识谱系”是有限度的。结合《空山》所反映的时代背景来看,阿来是在否定“人定胜天”的“信念”,揭示超过限度的“人为”必然破坏自然规律,给“纯自然”的世界带来灭顶之灾。“人为”是把双刃剑,它可以很好地利用自然,也可以很随意地毁坏自然。如果说阿来崇尚野生、原生,自然的审美理想在小说中的表达还比较含蓄、隐藏的话,那么在草木的书写中就更为直白、明显,也就更加突出,引人注目。

    现代城市的“园林规划”影响到“纯自然”草木的美感是阿来时时担忧的。“那种细心规划计算过的空间,需要树木妆点,却又不允许树木尽情伸展。”这是一种惋惜,也是一种无奈。现代城市规划的结果就是对草木自然本性的约束、限制,使其符合现代观念和审美理想,以具备城市时髦或时尚的“现代性”、“国际化”特征。“成都的春意来得早也来得浓,但是在乡村和在城市的感觉却大不一样。因为城里对所植的草木是有选择的,要有美感,而且要有秩序城市虽然看起来混乱,却是人类构建秩序的最大场所让开花植物次第匀速地登场也是一种秩序,至少见出构建秩序的努力,或者至少体现了某种对秩序的渴望。”⑩现代城市所需要的“秩序”改变了城市草木的布局结构,至少在草木的品种上是“人为”的选择,而不是多样性的自然生长。近些年来,成都城里大量栽种了一种叫红叶李的观赏树种,公园里,马路边,红叶李开满了细碎而繁密的白花。“路边的树比果园中修剪得还整饬,但在公园中,还能看到这种树很自然地生长,花很繁盛地开放……近看花瓣白色,远观,却透出淡淡的红色,也是因为紫红嫩叶、花柄与萼片辉映造成的视觉效果。”B11在不经意的叙写中,流露出阿来对自然生长、自由开放的红叶李的喜爱,这是发自内心的情感。

    热爱草木的深情或者纯粹的审美姿态,天然地与功利产生矛盾,而对草木的审美永远是非功利性的。成都周边为了发展旅游经济,搞起“桃花节”、“李花节”、“梨花节”、“杏花节”、“樱花节”,这些功利的行为是不利于花木的生长的。在“杏花节”上,阿来看到新栽的杏树没有几年,显得低矮,树冠经过不断修剪也不能尽情伸展,直接表达了对“功利主义”的否定:“它们首先是为了结果而生的,观赏花朵只是一种附加价值,对于这些成群的,高矮与间距都大致整齐的杏树来说,花只是因,雄蕊向雌蕊授了粉,子房受孕膨胀而成的果才是果。”B12因此,“杏花节”的杏花远不如红砂壤丘岗上自然生长的一树李花和野地里的蚕豆花、豌豆花、油菜花、二月蓝、紫堇叫人兴奋,叫人安心。

    热爱大自然,喜欢自然生长的植物,喜欢简单、原生的植物,因此,阿来对中国的园林艺术是有含蓄的批评的,这样的观点多次出现在阿来的言谈中,更时时流露在作品的字里行间。“中国的园艺,不是出于一种普遍的好奇心,而是在传统文化提供了特殊寓意的少数品种上特别用心用力。好像园艺也是一种人文意义的拓展工作。一方面,是大量可以驯化培育为美丽观赏花卉的野生种自生自灭于荒野;一方面,却在少数人工驯化成功的种上弄出相当数量有着细微差别的变种和种种诗意的命名。”B13紫荆本是乔木,但是在我们的四周,作为一种景观植物却是以灌木的姿态出现的。“这是因为紫荆强健,易修剪,因而不断被塑形,随意长成栽培它的人所希望的样子。”紫荆由乔木变成灌木,变成灌木还要“随人意”而生长,紫荆的扭曲变形确实是与中国传统园艺的审美标准相连的。更为让人揪心的是“基因工程”在草木身上的运用,比起“以夭梅病梅为业”的传统园艺来说,改变草木的基因意味着草木的“变态”,比“变形”更为严重。阿来对于桃的变种碧桃有这样一段文字:“城中所栽,已经不是春花秋实的品种,而是经人工培养而花朵非常繁复的碧桃。花瓣繁复到无以复加。只有紧紧挤在一起的皱巴巴的花瓣,难见雄蕊尽情伸张,子房躲在下方,等一阵风来,一只蝶来,摇落雄蕊顶端药囊上的花粉。植物学上,把花萼、花瓣、花蕊,几大件齐全的花叫完全花。桃所在的蔷薇科,我以为最漂亮的就是五只辐射状花瓣构成的基本形状,但那些复瓣多得过度的纯观赏性的碧桃,却把桃花最基本的美感都取消了。我私下以为园丁们以繁复为美,其实是服从一种贫困美学。从人类美学史着眼,以过度的繁复为美的时代,社会总体是贫困的或者是物质的贫困,或者是精神的贫困。”B14花瓣的“挤”、子房的“躲”、花瓣“非常繁复”、“无以复加”、“皱巴巴”、“多得过度”,这些用语都体现出阿来对“纯观赏性的碧桃”的不太喜欢。作为桃的变种,碧桃不再孕育果实,雄蕊、雌蕊基本蜕化,失去了“最基本的美感”,空有“繁花”。阿来“借题”发挥,将一树碧桃上升到人类美学史的高度来演绎,用心良苦。

    阿来比较反感所谓的“小资”们书写的植物,经常出现的是勿忘我、薰衣草之类的外国植物,以显示“洋气”的“小资”生活或“小资”情调。阿来推崇原生的草木、本土的草木,对于现今城市绿化越来越多地引种外地植物、引进外国植物不无担忧。阿来之所以看重原生草木、本土草木,是因为这些草木与一个城市的历史、文化与精神有着血肉般的联系,甚至是一个城市的情感记忆、历史记忆和文化记忆。毫无节制地引种、引进外来草木,不只是改变着由原生草木、本土草木构成的自然景观,更意味着可能改变一个城市的集体记忆、性格和精神。成都这座城市与芙蓉有缘,从五代起,芙蓉就相当于成都的市花。在唐代,女诗人薛涛用浣花溪的水、木芙蓉的皮、芙蓉花的汁,制成了别致的薛涛笺,用来书写多情的诗句,风流千古。阿来不无遗憾地写到:“可惜的是,今天的成都城市中,虽然四处都可见到芙蓉,但成林成片者,已不能见。这种美丽的本土的植物,不仅扎根于自然生境,更深植这个城市的历史记忆。如今却被越来越多的引进植物分隔得七零八落了。我不反对引进植物……但对一个城市来说,物理上的美感是一个方面,精神与文化上的,与集体记忆有关的植物,还是应该成为景观上的主调。”B15草木给予人们的美感可能没有国界,但草木的文化却是有传统差异和地域之分的,不能把城市与草木的关系简单地理解为“绿化”、“美化”的关系,其中还蕴藏着历史文化信息。阿来在草木的书写中表达着他的文化倾向,这是我们不能忽视的。

    三草木事与人间事

    在《草木的理想国》中,我们看到阿来多数时候是“忙里偷闲”看草木,“干上这活,寻芳觅香,要耽误许多喝酒和麻将的时间”。比如午休时间在成都府河边观赏泡桐;午饭后在成都创业路观赏紫玉兰;下午下班后在成都猛追湾看树、看花至八九点钟等等。从《草木的理想国》记录的成都物候地图来看,就近是阿来居家的小区公园或工作单位附近的街道绿地;远一点就是成都西边的浣花溪,东边的望江楼、塔子山、龙泉驿,北边的植物园、青白江,南边的新津等地。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显示出阿来观赏植物、书写植物主要还是一种个人的爱好和审美情趣,按他自己的说法不过是“在写作之余娱乐自己的一件事情”。《草木的理想国》算是阿来个人的草木图经吧。

    但是,当要将草木诉诸文字的时候阿来却未必是“消闲”式的书写草木,不可当野草闲花来看。草木的事与人间的事似乎有着天然的联系。“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阿来并不喜欢古人的这种“借景抒情”、“托物言志”、“一切景语皆情语”的写作方式,也不喜欢中国人审美的“不及物”状态。在中国文学甚至延伸、扩展到中国文化里面,草木总是作为情感的对应物或象征符号、文化符号出现的。中国诗歌中的草木意象绝大多数不是写真写实,而是写情写意。写花而不见“真”花,写草而不见“实”草,花草都是情感性的、象征性的形象,具有文化符号的意义。阿来以美国作家梭罗为“榜样”, 试图通过自己的观察、记录,平实地书写草木本身的结构、形态、特性和美感,力图写出像梭罗《种子的欲望》和《野果》那样的植物、物候的观察笔记。阿来自己说:“我来写这些文字,想法相当简单,就是不管比兴,不管象征,不把景语作情语,就是为了看看梅花自然的呈现。就如看《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观察记录野果:‘悬钩子到了六月二十五日就成熟了,直到八月还能采到,不过果实最佳的日子当数七月十五日左右……信步走到一片悬钩子林前,看到树上结着淡红色的树莓果,不由得令人惊喜,但随之也感叹这一年快过去了。’”B16阿来以自己的努力完成了对草木本身的书写,同时也在书写花事文字的“空隙”自然流露“观花心境”和“花事感悟”,甚至“闪出”关于家国时事的言论。草木事与人间事还是“剪不断”。

    对每一种草木,阿来通常都是“植物学式”的书写草木的自然形态,辅之以文人描述的草木的文学形态,间杂自己寻访草木的经历与故事,试图将自然的草木、文学的草木和心中的草木融合起来,以“观花心境”、“花事感悟”、“人事议论”提升草木境界。在成都冬日难得的一个晴天,阿来去成都城西的浣花溪公园散步,远远地就闻见浓烈的香气,循着香味而去,果然看见溪水边的小丘上盛开着几树明亮的蜡梅。“近前去看,小丘顶上可落脚处已被老年时方焕发了文艺热情的人们占据了,正咿呀歌唱。歌声自然不会好听,所唱曲子也是文革战歌,自然就更不好听了。揣想这些人都是当年的红卫兵吧。又想,这些人到了六十岁上下,又抖擞精神回头去唱三十多年前的歌,他们中间的这几十年上哪儿去了?”B17这一段文字,出现在首篇《蜡梅》的第二自然段,读到的时候确实让人生出几分“意外”。“文革战歌”、“红卫兵”两个词语足以让人们沉重起来,“老年时方焕发了文艺热情”的修饰语和“他们中间的这几十年上哪儿去了”的疑问句确实发人深思。难怪阿来自然停下了去那里看梅花的脚步,连看花的心境都没有了。“我坐下来,听到林子中被太阳晒了两个小时的枯草在嚓嚓作响。这时倒有时间可以躺下来了,但寒气又从四处逼来。而且,山下的川陕路开始堵车了。”B18“下山道上,回城的看花人拥塞于途,堵车了。”B19在书写完花木的“极致的美”之后,寥寥数语将现代“看花人”的“苦楚”隐而不发,可谓“节外生枝”的时事表达,“这是一种有关生命,有关美的深刻的伤感。”梭罗他们那个时代,已经提倡恢复被工业文明破坏的简单生活方式,通过他们对自然的书写及其社会活动,改变了人们对于自然界的态度。阿来对他们深怀崇敬,却对“堵车”无能为力。

    虽然阿来早就清醒地认识到:“我的文字最终也就是一本书的形状,不会对这片土地上的景观有丝毫的改变”,B20但他还是“用心”地写作了。在花木的书写中阿来表达着对人间事的强烈关注,表达着对城市与草木关系的理性思考,表达着自己的审美理想和文化选择,显示出一个知识分子精神的坚守。

    注释:

    ①迟子建:《阿来的如花世界》,《时代文学》,2011年第11期。

    ②④⑥⑩B11B12B13B14B15B16B17B18B19阿来:《草木的理想国》,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自序第9页,第12页,第71页,第69页,第74页,第20页,第21页,第110页,第219页,第31页,第16页,第63页,第113页,

    ③梅柏青:《阿来:可以生根的爱》,《成都日报》2011年11月3日第10版。

    ⑤⑨阿来:《空山2》,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55页,第33页,

    ⑦蔡葩:《草木的理想国:阿来的另类观察》,《海南日报》2012年5月14日第21版。

    ⑧B20阿来:《灵魂之舞》,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参见《从乡村到城市》第263页,第2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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