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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花落,黄花开(上)

    时间:2020-04-04 07:56:2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谨此此文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

    ——编者

    千里烟波

    多少年之后,蔡锷总会想起1902年5月中旬,他和杨度、黄兴乘坐日本客轮“山东丸”号,一同赴日留学的那一天。

    在人头攒动的吴淞口码头上,搬运行李的挑夫和检查行李的军警拥挤喧哗着,发出一阵阵嘈杂的人语声浪,加重着他千里去国的孤寂和离愁。

    船终于渐渐地离开码头了。薄雾渐渐地淡去。天气特别好,微风拂面,碧涛万顷,海上有一些水鸟,太阳渐渐升起。

    当“山东丸”号驶离吴淞口,来到公海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乘客们都拥到甲板上凭栏眺望,呼吸着海上的自由空气,欣赏着茫茫无际的海上月色。

    蔡锷也从客舱里走到甲板上。那年的他只有二十岁左右,身材瘦长、皮肤白皙、面目清癯。他那稍嫌瘦削的脸上,似乎总有一种深藏的惊讶,以及因为孤独而带来的忧郁;就像他现在趴在栏杆上的样子一样,目光疑惑地望向大海,眼睛里流露出一股绵长无尽的思考。一般而言,有这样目光的少年,注定将会有心路崎岖的命运。他们的智慧总会伴随着怀疑成长,他们的脸上,便始终笼罩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深思的迷雾。一种特殊的气质会经由日积月累,沉积堆砌而成。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一生注定将不会平凡。

    夜色正在淡去,显出海上的一层薄雾,像一层纱幕。渐渐地,这层纱幕也消失了,大海清楚地显露出来,没有遮掩,也很平静,但是再没有遮掩也觉得有看不清楚的地方,再平静也觉得有一种汹涌的力量,只因为它是大海。蔡锷怀着崇敬的心情,凭栏远望。

    这不是他第一次去日本。三年前,他应恩师梁启超之召赴日本留学,后来因父亲病故,他匆匆赶回邵阳老家奔丧,待丧事完毕,协助兄长安顿好后事后,他再一次辞别老母,踏上返回东瀛之路。从古老帝国航向现代世界,蔡锷感觉自己与自己的国家一起,进入到了一条神秘、曲折、充满冒险与奇遇、而最终期以光明终点的航道。在精神与时空两方面,远渡东瀛都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创举,它打破了有史以来中国青年所走过的封闭、循环的人生轨迹,而获得了一种无限发展的开放视野。

    但此时的他,只是在想家乡的一切,曾经的日子一点点清晰起来,思维绕过岁月的河滩,又溯向了记忆的源头。

    再过一段时间,长沙城里就要渐渐飘起越来越浓的桂花香啦,手艺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展示着他们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嘹亮嗓音。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韵味悠长,就如同湘江亘古不变的水声,让长沙人在梦醒的一瞬间、在回头的一刹那,都能忆起那迟缓而温暖的过往。

    不过当时的长沙,已经有了不少新鲜的事物。作为维新变法的前沿阵地和舆论中心,不仅在文化教育界,有谭嗣同等人搅得风生水起;而且机器制品局、商务局、农工商总局、丝茶公司等也纷纷挂牌,铁路也开始修建,整个城市都洋溢着一种时不我待的焦灼、振奋之感。

    在长沙,很多人都知道邵阳有个神童蔡艮寅,他13岁考中秀才,14岁时岁试第一,15岁秋闱中举,16岁投考时务学堂。在参加考试的两千余人中只录取40名,而蔡锷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取。那时,蔡锷还没有改名,名字就叫蔡艮寅。这个少年怀着无比新鲜的心境,迈进了省城长沙位于贡院大街的时务学堂的大门。

    时务学堂白墙灰瓦,所有的檐柱、梁椽都不上漆着色,除去做工精细之外,一切唯求朴素清淡。坐在书案之侧,推窗所见是几株高过屋檐遮天蔽日的浓绿的芭蕉。但这里并不是一个封闭的学堂。从早到晚,学堂总是车水马龙,冠盖如云,省城衙门里的抚台、臬台、学台,时常到学堂里来授课,南来北往路过长沙的官员、关心国事的商贾百姓,也纷纷前来参观,一时间这块安静的求学之地,成了各界人士议政的中心。当然这也正是梁启超的本意,他主持时务学堂,就是要把这里变成宣传维新思想,培育维新人才的基地。

    想到梁启超,蔡锷的心里泛过一丝暖意。梁先生的教学方式很是与众不同,正正规规的讲课时间不多,对于每一个学员来说,他主要是通过批阅其作业来启发思维。那年的梁启超也还只有二十六岁,思维敏锐,精力饱满;他要求学员每五天交一份札记,内容不限,大至对朝廷政令、各种动向的议论,也可以是关于身边琐事的观感和心得。他对每个学员的每篇札记都悉心批阅,批语动辄数百上千言。有时他给蔡锷的批语,往往要比蔡锷写的札记还要长。

    蔡锷是学员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据说,也是头脑最聪睿的一位——十几岁的年龄,他和学堂里的其他师生们一样,有着救亡图存的强烈忧患,以及革故鼎新的战斗激情。他们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浙江人郑观应的《盛世危言》,广东人梁启超的《论中国积弱由于防弊》,湖南人谭嗣同的《仁学》,福建人严复的《原强》……

    在这样一个当时中国最新式的学堂里,他聆听了谭嗣同、梁启超、唐才常和熊希龄等近代大贤激进的改革言论。这个童心未泯的少年,是如何慢慢有了慷慨志士的担当?蔡锷一生所作所为,和时务学堂的求学生涯有多大的关联?这些问题有待考证,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那一番中国近代最高水准的教育历程,对于蔡锷而言,一定是弥足珍贵的精神启蒙。

    往事如海,涌动着岁月的波浪,倏忽在蔡锷的心头弥漫开一片片烟波。这个年轻人开始用尚未完全成熟的目光,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古老的帝国。此时的大清王朝,仍旧处于寻寻觅觅而又前途未卜的状态中:新与旧的因素并存,传统与开放互相抗争;守旧的力量仍然顽固而强大;但毕竟变革的脚步已势不可当。在长江,来自西方列强的轮船军舰川流不息;在上海,外滩的西方银行接二连三地出现;中国军事学堂成立了,开始用印刷出来的西方科学教材训练年轻军官;电报得到了应用,各地大臣们的奏折在各省和军机处之间飞快地传递;在文化思想界,一些关于华盛顿、拿破仑和彼得大帝的小册子,也开始在读书人的手中流传……

    当然,受西方影响正在发生变化的,只是一些局部地区和局部阶层,在中华大地广袤的农村中,教育模式几乎丝毫不变,士子们仍在研读儒家经典;女性仍没机会得到正规教育,她们依旧用长长的棉布极不人道地缠着自己的双足,听从别人主宰自己的终身大事……人与土地的关系依旧紧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后,将土地出产的农副产品运至市场出售,换取基本的生活品。在无数中国人眼中,那些黄头发白皮肤的外国人仍旧是异类,关于他们膝盖不能弯曲的秘密仍在流传……

    1898年,贡院大街家家户户又都照旧挂出了过年的灯笼,灯笼们在黑冷的夜幕里大睁着血红的眼睛。时务学堂门前的两只石狮子,背后的对联也照旧还是老式的句子。即使在长沙这样维新呼声极高的城市,由于变法诏令过于繁杂,也很多难以付诸实施,所以各省督抚除湖南巡抚陈宝箴外,都对变法诏令持观望态度,或者干脆置之不理。诏书下发一个月后,颇有名望的两江总督刘坤一说了一段耐人寻味的话,颇能代表地方大员们的心理:时事之变幻,议论之新奇,恍兮惚兮,是耶非耶,年老懵乱,不知其然,无暇究其所以然……地方大员都对变法困惑,更何况平民百姓了。于是,变法很快就陷入困顿。新政慢慢不了了之,有的甚至还扭曲变形。

    戊戌年仅仅过了三四个月,便又被德国、俄国逼着签下了强行租地的条约,还被迫宣布了云广、福建分别属于法、日势力范围。没多久,英国也甩下一纸《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占了整个九龙……一个浓烈的强国梦,就这样在百日之内迅速地夭折了。

    变法失败带给蔡锷这一代人一种独特的宿命,那是一种绝望,对时局、对政见、对新旧学——乃至于对整个人生的绝望;看上去熙熙攘攘的大路,其实还是一条死路;而他却无法找出正确的方向。之后在他们短暂的一生里,他们虽然还在左冲右突,却一生都难以摆脱看不清前路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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