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维和警花汪雪艳:用双手从废墟中扒出五条生命
时间：2020-05-20 08:00:1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灰色瓦砾和钢筋水泥之间,中国维和警花汪雪艳看见一只舞动着的手,从一片废墟中的空隙间伸出。她一把上前紧紧握住,尽力让那只手感觉到依赖……尽管鲜血直流、十指淋漓,她还是用双手刨出了五条生命。
九个小时的煎熬
在海地有句俗语:“对苦难而言,海地不是陌生人。”确实如此,政局动荡、贫穷饥荒、飓风频袭……灾难对于大多数海地人来说,早已经像吃饭一样平常。然而,突如其来的里氏7.3级地震,更是把海地推向灾难的地狱。
一点征兆也没有。海地当地时间2010年1月12日下午4时53分,来自中国安徽淮南的民事维和警察汪雪艳正与来自加拿大的马丁警官驱车在海地首都太子港市区执勤,突然,她所驾驶的装甲汽车剧烈地晃动起来。几十秒过后,出于女性特有的敏感,她意识到,地震了。
装甲汽车不停地左右颠簸,使她几乎无法握住方向盘。道路两旁的石头开始一块块不断往下砸落。她镇定地慢慢继续行驶,看到路两旁的行人不断尖叫,继而整座山都开始坍塌,路边的建筑完全被摧毁,倒向另一边,一阵浓烟从山谷深处弥漫开来。
就在汪雪艳开车继续前行时,却发现前方路面彻底被一个巨大的滑坡阻断。她吓出一身冷汗,如果他们提前五分钟出发,或者车速再快一点点,肯定早已死于非命。眼下,只得弃车前行。
跳下车的汪雪艳骤然感觉到眩晕,听到远方传来惊恐的叫声,当她勉强稳住身体,发现酒店附近的民房已经变成废墟,到处是碎片和瓦砾,还有赤裸的电线。每个人都完全被吓呆了,周围全是灰尘和烟雾,天空都变了颜色。出于职业的敏感,汪雪艳迅速掏出警务电话,拨打联合国驻海地联海团的电话准备汇报情况。
电话里全是忙音。
汪雪艳握着电话的手僵在半空,同事马丁更是目瞪口呆,不停地用英语念叨:“完了!通信中断了,我们和所有人失去联系了。”
确实,此时的汪雪艳如同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孤舟,焦急得连家的方向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万里之外的亲人,比她更着急。
汪雪艳的爱人方传儒是中国科技大学的首届公共管理硕士,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北京时间1月13日上午9时50分,正在合肥办书法展的他突然接到亲戚打来的电话:“海地地震了,你家雪艳没事吧?”
海地?地震?方传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脑子一片空白。怔了许久,他才挂掉亲戚的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妻子的手机号。
“嘀——嘀——嘀——”手机里传来无法接通的回音!
“怎么回事?难道艳子是被压到底下,手机也没有信号了?”方传儒握着手机的右手开始微微发抖。就在前天,妻子还从海地打来电话说一切都挺好,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再次核对了一遍号码,重新拨号。
还是无法接通!“完了!”方传儒心里咯噔一下,眼睛都瞪圆了。他连书法展都顾不上收拾,驱车直奔淮南。
100余公里的路程,他40分钟就赶到了家。扔下包的方传儒一言不发,直奔卧室床头电话本,操起电话就与淮南市公安局以及公安部联系。得到的答复“很官方”:“当地通讯中断,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正在积极联系。”
急得团团转的方传儒只好又跑到岳母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汪雪艳的母亲牛进荣。老人家一得到消息就急坏了,但怕给孩子带来压力,只能强忍着泪水。等到方传儒一离开家,老人家就痛哭起来,打开电视再也不关,等着看最新的新闻报道。但是电视上的节目并没有关于维和警察更详细的内容,只报道有人被埋,死亡人数很多。越看,她就越是担心。
返回家的方传儒每隔两分钟就拨一遍妻子的手机,但一直是无法接通状态。这期间,又不断有亲朋好友打电话过来询问,他只得一次次地告诉对方:还没有信,还在等。
下午5时30分,从学校放学归来的儿子方天行推开门,一下就扑进了父亲怀里,痛哭起来。
晚7时整,整整九个小时的煎熬,方传儒终于接到淮南市公安局领导从公安部转过来的消息:“汪雪艳在海地平安,现在正在参与救援。”
方传儒“咚”的一声坐到了沙发上。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他不知道,这九个小时的时间,万里之外的妻子比他更紧张。
“谢谢你,孩子!”
就在汪雪艳手里的警务通通信中断后的十几秒钟,一个海地青年跑过来焦急地对她说:“有一个楼塌了,联海团的人都在里面!我租的房子就在那个地方,很近,我可以带你去。”
“走!”如同接到命令一般,汪雪艳转身就跟着那名青年朝身后跑去。
这是一个三层楼的居民房,地震前联海团的人员在这地方租房子住。到达楼跟前时,汪雪艳看到几乎每平方米的地表上都覆盖着数吨废墟,横七竖八的尸体堆满地面。强震过后,人们从哭喊转为抽泣,又渐为哀鸣。再剩下,便只有祈祷了。仔细察看后,她发现一楼还算比较完整,但是三楼坍塌到二楼,一楼随时都有被压塌的危险。如果此时贸然进去,很容易被砸死在里面。
突然,她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循着那一丝声音,她努力寻找着废墟下传出声音的确切所在。
终于,汪雪艳看见了一只手!一只极力舞动着的手,从一片废墟中的空隙间伸出。她几步跨过去一把握住,试图让那只手感觉到依赖。
那只手也用力地握了握她伸过去的手,似乎是在表示感激。
汪雪艳陡然兴奋起来:有救!此时此刻,她根本顾不上对方是否艾滋病人(海地是艾滋病的发源地,平均每5个海地人中就有一个艾滋病人),伤口是否化脓溃烂,而是左手紧攥着对方的手,右手一下一下飞快地扒开瓦砾和水泥块儿。
一下,两下,三下……石块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直流,在指间淋漓。但她竟然没有感觉,也顾不上。一旁的马丁立即上前帮忙。
20分钟后,汪雪艳和马丁抬出了埋在废墟下刚刚一小时的老人乔治·罗杰。
被救出的乔治·罗杰意识还相当清醒,他对着满头大汗的汪雪艳认真地说:“谢谢你,孩子!”
一声“孩子”叫得汪雪艳心里一动:自己是中国人民的儿女,也是海地人民的孩子。
放下的乔治·罗杰还没有直起腰来,汪雪艳又听到从一楼里面传来呼救的声音。她马上和马丁跳了进去,用门板抬出了一个腹部全是血的年轻人。这个人是海地出租房子的房主,后来成了联合国维和部队救援的向导。
联海团的同事被压在哪里呢?心急如焚的汪雪艳四下搜寻。尽管天都快黑了,但这里的气温仍然达30多摄氏度,渴得嗓子冒烟的她脱下湿透了的迷彩服擦了擦脸,弯下腰、弓着背一下一下地边敲击地面边分别用法语和英语大声呼唤同事。
突然,她感到脚下一软,似乎是踩到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个钱包。展开来,里面夹着一张外籍同事的照片,幸福的三口之家正冲她甜蜜地微笑。汪雪艳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了。
来不及擦去泪水,她又隐约听到二楼夹层里还有人在小声地呼救。她马上用一架很长的梯子搭上去往里看、往里走。果然,联海团的三个同事(两女一男)被卡在里面。
不到30厘米高的楼板缝隙,加上楼梯坍塌,余震不断,使得救援极度的艰难和危险。聪明的汪雪艳灵机一动,找来了一只汽车千斤顶,将楼板一点点抬高。
没有止血的绷带,她撕碎自己的迷彩服替伤者包扎止血。为防止瓦砾让伤员受伤害,她再次用双手为幸存者刨出了一条生命的通道。很快,在国内,《新闻联播》中播出了这样一则新闻《中国国际救援队全力搜救海地地震受灾人员》。报道中描述了汪雪艳救出5名被埋者的详细情况。面对镜头,汪雪艳谦虚地说:“我们不是弱女子,我们是作为维和警察来到这里的。作为一名维和警察,就是在危难的时候去帮助人、救护人,这是我们最基本的职责。”
守着电视机,汪雪艳的母亲牛进荣激动而心酸地边看边给方传儒打电话:“我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里看见艳子了!她黑了,也瘦了!我心里真有点怨她,怎么不顾自己的安危先去救别人?后来看到电视里被她救的那个小伙子说‘就是这个中国警官救了我’时,我这个当妈妈的真为她自豪。”
此时的方传儒比岳母的心情更加激动。因为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了——第二日上午10时,汪雪艳终于被领导“强制”用海事卫星给家人报平安了。
当天,淮南市委宣传部、市公安局、市文联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以及汪雪艳的朋友和刑警支队反扒大队的同事全部聚集在方传儒家里等候汪雪艳的电话。
20分钟后,电话里传来了汪雪艳疲惫而沙哑的声音:“感谢家乡人民对我的关心,作为一名职业警察来到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另一方面是在世界的舞台上,展示中国警察、淮南警察的风采。”由于电话信号不好,汪雪艳的声音时断时续。通话中,电话自动断开了好几次。仅仅一分钟的通话,方传儒仿佛开动了耳腔内的每一个细胞,在空气中捕捉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蓝盔妈妈,好!”
作为中国第七支维和部队的支委,在国内担任反扒大队教导员的汪雪艳由于经验丰富,又有着在第一线带队伍的工作经历,2009年9月底,刚刚来到海地不久的她被人事主管分配至联海团总部行动部的监控分析中心(Monitoring Analysis Cell,简称MAC)。
MAC的职位历来是欧美警察垄断的,目前他们部门五个人,两名加拿大警察、一名美国警察、一名法国警察,汪雪艳是第一个在这个部门工作的中国警察,主要负责监控管理和评估海地全部警察的行为、工作能力和工作表现,以及联合国各行动部门的工作实绩,分析海地局势,制订海地维和行动方案,协同指挥,同时还要负责副总警监交办的其他具体事务。
尽管工作繁忙,日日超负荷运转,但作为一个15岁男孩的母亲,汪雪艳更牵挂她常常去看望的孤儿院的孤儿们。在余震不断的海地,他们是否幸存?
由于太子港这座城市建在山上,坡度很大,再加上路途危险,去那家孤儿院的路途简直是一种历险。在这个动乱的国度,危险如影随形,每一个黑洞洞的窗户都隐藏着危机,叫人防不胜防。迄今为止,已经有32名维和人员在这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曾经,就在距离中国防暴队营地不到1000米的地方,两名约旦维和部队官兵被暗处潜伏的匪徒狙击手一枪就夺去了生命。所以,汪雪艳他们只要一出门就是全副武装,防弹头盔、防弹衣、自动步枪、手枪、急救包等装备一件都不敢落下,丝毫不敢有侥幸心理。队领导要求他们天气再热,也要乘装甲汽车外出执勤。车内的温度超过45摄氏度,上车不到半个小时衣服和裤子全部湿透,还有带钢板的高■防暴靴,下车时能倒出水来。饶是这样,汪雪艳还是义无反顾地在地震的第二日赶到了孤儿院。
这所孤儿院有102名2岁以下的孩子。马路对面的另一幢楼里面还有91个2至11岁的孩子。这些孩子都非常脆弱。不过,确切地说,他们大多数都不是孤儿,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的家庭不能养活他们。海地真的非常非常贫穷。在孤儿院,汪雪艳目睹了很多孩子营养不良。实际上,大多数孩子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另外一些孩子则因为是早产儿而被送到这里。
踏进孤儿院的大门,汪雪艳刚刚伸手抱起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突然,地面又开始剧烈摇晃,整幢建筑不停地从一边晃向另一边。晃动大约持续了45秒,之后,震荡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孩子们吓得哇哇直哭。员工和看护人员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又一次强余震来了。
汪雪艳站不起来,只能膝盖跪地,用尽全力抱住怀中的孩子,另一只手挣扎着死死抓住另一个孩子。旁边杂物架上的物件不停地震落下来,碎片飞溅。她竭尽全力掩护着怀里的孩子,这时候,又一波更强的余震袭过来,她连动也不能动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汪雪艳终于和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把所有孩子都抢救到了外面马路上。
在露天里,汪雪艳发现孩子受伤后严重感染的特别多,当她注意到一个6岁女孩头皮上有一块撕裂伤时,马上过去给她做简单缝合。孩子已严重感染的伤口满是血和脓,在给她做清创时,女孩疼得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但强忍着不肯哭出声来,这让汪雪艳差点掉下泪来。
这里的主要食物是豌豆,可是孤儿院的孩子一个星期只能吃一次豌豆。汪雪艳马上掏出自己节省下来的方便面递给这些孩子。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地干嚼方便面(没有水),她心里非常难过。
为了让孩子们重拾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汪雪艳取出出国前爱人方传儒用中国书法亲手写的扇面和条幅,以及表现中国文化的中国结,一个一个地分给小朋友。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对这些他们从没见过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一名9岁男孩双眼亮晶晶的,一手高举红艳艳的中国结,一手拉着汪雪艳的袖子,用当地话说:“蓝盔妈妈,好!”听到孩子称自己“蓝盔妈妈”时,汪雪艳背过身去,泪水又下来了。
满目萧条凄凉的马路上,因为这些红色的中国结而焕发出一丝丝生机。
地震后,汪雪艳与一位天津女警察一起搬到了防暴队的营地。到达海地以来,她都是抱着自动步枪和衣而眠。每天早上5点多就起床、6点钟出发上班,7点钟才能到达上班地点。由于海地热带疾病发病率很高,汪雪艳所在的警队已有两名同志染上登革热。为此,汪雪艳他们被领导“命令”去洗澡,放松。
在这里,就连后勤分队的采购员上街买菜都得带上至少三个护卫。这一次,因为有女队员,护卫派了一个分队20多人。他们在加勒比海里游泳,其他队员就全副武装在岸上巡逻警戒,一边是风景如画的碧水蓝天,另一边却是危机四伏的恶劣环境。偷得半刻休闲的汪雪艳在海水里感慨万端,不停地为这个国家祈祷:和平,安定。
编辑 / 杨世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