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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迷小人书

    时间:2020-06-04 16:07:14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很多话题都是这样开始的:“说说对你影响最大的书是什么?”我很不好意思看到这样的话题,因为我的答案是:小人书。

    初恋

    由于父母忙于革命工作,我是被寄养在宁波一个人家长大的。可我妈一直奇怪:怎么从小到大你一句宁波话都不会说呢?其实我三岁的时候会说宁波话,或者说是“背诵”宁波话。因为每天我都缠着我的宁波妈妈给我念二十多遍《消息树》——我的第一本小人书。《消息树》讲的是越南小朋友英勇抗击美国鬼子的事儿,具体故事都忘了,就记得自己天天用宁波话对邻居说“我要去找游击队的阮叔叔”。

    后来,又有了《骑白骏马的人》、《我跟爷爷学打虎》和《老支书的故事》。我从小就喜欢动物,一年有多少个星期,我就去多少趟动物园。《骑白骏马的人》讲了一个在内蒙支边的复杂故事,我从来没看懂过,可是,马,而且是白骏马,是多么令人向往啊。后来在幼儿园玩儿打仗,别的小朋友都要当戴大壳帽的国民党大官儿,我总是脑袋上顶个白纸环争着当马。不用说,《我跟爷爷学打虎》里边有老虎,令人失望的是,那个老虎其实不是老虎,而是个披着虎皮搞破坏的阶级敌人。作者大概是想告诉我们:阶级敌人比老虎还可怕。不过直到今天我依然认为,还是老虎更可怕。《老支书的故事》里就没有动物了,不过开篇就是老支书带着两个社员坐火车。在那个年代里,火车和老虎一样,都是小朋友最崇拜的偶像。那个故事开头说老支书和两个社员在城里开完会,一个社员想去看电影,一个社员想去逛商店,老支书说,咱们还是赶快坐火车回去,革命生产最重要。我完全同意老支书的意见:看电影逛商店,怎么能跟坐火车相比呢?!

    再后来,我还有了《战上海》、《难忘的战斗》、《闪闪的红星》等一大堆革命小人书。这些书使我在幼儿园期间就熟悉了国民党部队的各色军服和优良装备。——这些书你小时候都没有吗?那现在还来得及。这些书都可以以高出原价数十倍的价格在连环画收藏(简称“连藏”)市场上买到。你可以去买,但我劝你买了之后也别看。买回来后,要赶紧戴上白手套,把它们放进特制塑料口袋,再锁进装有干燥剂的保险柜,以后遇到实在需要向人吹牛的场合,再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好像你在大英博物馆工作过似的。

    一定要提一个真正的好东西:《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是两位连环画大师赵宏本、钱笑呆的力作。“力作”的意思就是俩人一边卖力一边创作。在我的这本书上,作者一栏写的是“五七干校集体创作”。有回在潘家园,一个贩子跟我叫板:“这是得奖书。瞧我这本上边写着作者赵宏本、钱笑呆呢。比你那本值钱!”我说:“是是,以后正版再印也还都写着赵宏本、钱笑呆。你有本事让他们印出一个五七干校的来我看看。”这本书有些部分用的是所谓的“铁线白描”。赵宏本是连环画界的元老级人物,钱笑呆是连环画铁线描的一号大腕,艺术上的成就几乎可以用尽美术评论家们那些不知所云的褒义词来形容。我个人的感受却是随时间而变化的:穿开裆裤的时候很羡慕孙悟空用金箍棒在地上画的圈儿特别圆;青春期的时候对白骨精变的那个小姑娘很感兴趣;连藏时代来临了,我也就特别注意这本书的不同版本、目前的市场价格和未来的走向了。

    还有一个好东西:上美(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列宁在十月》和《列宁在1918年》。这是另一位大师顾炳鑫率领韩和平、丁斌曾(《铁道游击队》的作者)等创作的力作。据说这两本书的独特之处在于,第一次用中国传统的白描手法表现外国题材作品。顾炳鑫后来还在《连环画报》上专门写文章回忆了创作过程。我更喜欢《列宁在十月》,因为一上来就是列宁坐火车(又是火车)!

    终于,一举粉碎了“四人帮”,红色的革命童年也就到了头儿,祖国五千年的悠久历史开始出现在我面前。在那欢欣鼓舞的日子里,人美(人民美术出版社)和上美五七干校里的那些“牛鬼蛇神”都爬出来重见了天日,于是比赛似地批《水浒》(真莫名其妙啊),各出了一本“投降派宋江”。人美的牛鬼蛇神以刘继卣、任率英等人为首,上美以贺友直、刘旦宅等为首,打群架似的,没有主将对决,全是一涌而上。值得一提的是,上美还出了一本《吕后篡权》,集中精力描写了吕氏集团如何在刘邦死后妄图篡党夺权,结果被周勃等人高举刘邦“你办事我放心”的大旗一举粉碎的故事。这本书家喻户晓人手一册,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政治学习的必读材料。现在我手边正好有一册,你看,绘画作者是:贺友直、颜梅华、王亦秋、刘旦宅、赵宏本、徐正平、凌涛。

    需要指出的是,上面提到的这些书几乎都是我的姐姐给我买的。当时她正在练钢笔字,于是在每本书上都用蓝黑墨水写了“做毛主席的好孩子”。现在一看到这些字我就痛心疾首。在市场经济时代,这些写了字的书就成了残品,一文不值。

    说到现在,其实都还不是我攒小人书的事。童年的我,对小人书,可能更多地像是对母亲的依恋,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让我喜欢,让我学习,有时候还让我害怕(比如《一块银元》里灌了水银的死人)。随着祖国改革开放的春风,我的思想境界也改革开放了。最重要的是,我的家庭对长大了一点儿的我也从经济上改革开放了。

    我要真正开始去追求我的梦中情人了。

    教育

    就像所有人的家庭一样,我也有一个传统古板革命的家。小人书图文并茂老少咸宜,父母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定要寓教于乐。于是我攒的第一个套书,就是上美的《中国成语故事》。我妈给我买这套书的头两本的时候,可能只是想教育我,没想到有了副作用加后遗症。当时我在小学正开始学成语,老师要求每人每天背一个。大多数小朋友都是什么“全心全意”“舍生忘死”,说完老师就让他们坐下了账。每次到我就麻烦了,记得头一天我说的是“杞人忧天”,第二天是“退避三舍”,如此等等。每次说完老师都会让我讲一讲这个故事。我一个人口沫四溅,同学们目瞪口呆,于是就养成了我至今未改的臭显摆的坏毛病。

    如果你想亡羊补牢地学习中国成语,趋炎附势地认识上海人美的所有大腕儿,甚至想囫囵吞枣地了解连环画的各种画风画派,那你就去买套《中国成语故事》吧,现在有那种跟字典似的合订本。《中国成语故事》每册包括十个成语,都是不同画家画的。在头二十册里,老腕儿贺友直、刘旦宅、颜梅华、顾炳鑫等等,新腕儿戴敦邦、施大畏、黄全昌、徐有武等等,悉数上阵异彩纷呈,基本上是打赤壁大战的劲头儿。老的不提了,那时候新腕儿的风格都还没定型。黄全昌的衣褶还会拐弯儿,施大畏的人物还分得清眉眼,戴敦邦笔下的人也居然还长着胡子,现在一看,仿佛看到了伟人们的少年时代。后来这套书断断续续拖拖拉拉出了好多年,“好像”出到四十五本。

    我的第二套书攒得非常容易,《青年近卫军》。容易是因为一共就三本,还是装在一个小纸盒子里,一次攒齐的。这是华三川的作品。现在你上网搜索一下“华三川”,什么效果?全是古代半裸体美人吧?华大师当年可是凭《白毛女》勇夺连环画大奖的。这套上中下三册的《青年近卫军》用的是西洋钢笔画法,不过是越画越草,第一册跟铜板雕刻似的,到第三册就快改写意了。对了,还有一套董洪元画的高尔基三部曲,《童年》、《在人间》和《我的大学》,不过是被我姐题了词的。小时候最爱看高尔基的祖父祖母分家量茶叶的故事。

    还有一些单册,《小刀会》、《甲午风云》什么的,当时配合着动画片《渔童》一块儿看的,心中充满了对洋人老爷的仇恨。奇怪的是,上大学以前妈妈都不让我看《红楼梦》,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上小学的我买了一本天津人美的聊斋故事《小谢》,故事里那个书生最后居然娶了俩狐狸精。这是张令涛、胡若佛的作品,非常细致工整的线描艺术。他们笔下的美人是古典的美人,小眯缝眼儿全跟韩国人似的,《红楼二尤》就是他们美人画的代表。可天津人美的聊斋是我没攒齐也不打算攒齐的一套书——大多数画得实在太差了。

    这时候,我遇到了一本使我的艺术眼光得以升华的小人书:《杨门女将》。王叔晖,一个叼着烟卷的老太太,成了我终生崇拜的两个连环画偶像之一。美术界好像有一种风气,谁画工笔谁的艺术境界就不够高似的。王叔晖就画工笔,而且全是工笔仕女。当然,老太太也画过墨子,甚至还画过纺织女工赵梦桃,不过那真算个别了。看看《梁山伯与祝英台》、《孔雀东南飞》,都算赏心悦目了,何况还有那个无出其右的《西厢记》。有好多年,《西厢记》都是我书架上最昂贵的一本小人书:一块钱(之前最贵的是上美红楼套书里的《黛玉葬花》,三毛二)。由于经济原因,我遗误过很多买好书的机会,但是买一块钱的《西厢记》时,连眼都没眨。王叔晖笔下的美人,是那种古今中外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美人,从小姐到丫环全都天庭饱满鼻直口方,一水儿的大家闺秀没有小家碧玉。王叔晖也画过不少《红楼梦》的题材,不过让连友们深感遗憾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大师却从来没画过《红楼梦》的小人书。

    那么另一个让我崇拜的偶像是谁呢?刘继卣,当然是刘继卣。都知道刘继卣是动物画大师,打他父亲刘奎龄那儿继承来的。刘继卣的画制成过好几套邮票,老虎什么的(他一定也老去动物园)。刘继卣画的著名连环画是《东郭先生》和《鸡毛信》,还有《武松打虎》。小时候最爱看《东郭先生》,就跟看安徒生童话似的,一会儿大树说话了,一会儿老牛说话了。后来上中学,有文化了,就喜欢看东郭先生写文章了。还记得东郭先生写过哪些文章吗?开始连蚂蚁都舍不得踩,写的是“论好心有好报”,后来差点儿让狼吃了,写的是“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刘继卣挑题材很独特——一定要有动物。《武松打虎》不说了,《东郭先生》里有只狼,《鸡毛信》里有群羊,就连他画的现代题材《穷棒子扭转乾坤》里还没完没了地老有几头牛或驴。其实我个人认为,刘大师画的美人和动物一样好看。王叔晖的美人是画上的模范美人,都跟林黛玉似的可望不可及,看了就让人自惭形秽一点儿邪念都不敢有;刘继卣的美人却是生活中活色生香手到擒来的那种美人……

    虽然有这么多好书,但是,我的教育真的是受够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妈用小人书在思想上压迫我,我就在小人书上反抗。巧的是,国家跟我一块儿反抗了。1979年,是热爱连环画的人们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年。这一年,连环画界出了件足以让洛阳乃至全国纸贵的大事。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再版了著名的大型连环画套书,《三国演义》。

    幽会

    记得粉碎完“四人帮”后的某一天,姐姐带我去了趟王府井的新华书店。至今也不明白她那天为什么要带我去。新华书店前边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人山人海啊。长话短说,我姐钻进人堆就不见了。我在书店前晃悠,亲眼目睹了革命群众抓住一个小偷并把他的胳膊扭断之后,就一个人溜达回家。到家看见我妈正严厉批判我姐呢。我倒没理会,只是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大堆的书:什么《悲惨世界》、《安娜•卡列尼娜》、《第二次握手》等等,可惜,没一本小人书。当时我也搞不清楚买这些书有什么值得惊天动地的。直到1979年,我自己也加入了一场汪洋大海似的人民抢书战争。

    《三国演义》连环画是上美的看家之宝,他们至今还靠不停再版这套书发财。不夸张地说,《三国演义》在连环画爱好者的眼里就是“论持久战”。文革前的《三国演义》连环画是六十册套书,可是1979年版的却写明全套四十八册,去掉了一些过渡的小故事(其实也不小,四十八本里竟然没有《单刀会》、《三气周瑜》)。直到1987年才出了一捆印刷极其粗糙的,补齐了余下的十二册。

    第一本到达北京的是第一册《桃园结义》,之后就开始一本接一本地来了,什么《跨江击刘表》啦《李郭交兵》啦等等。当时觉得四十八本一套的书实在太庞大了,根本没有要去攒齐的想法,就是买一本看一本,自己看完再全院儿流传。那时候刘兰芳的《岳飞传》也播得正热闹,于是全体中国人民都对“擂鼓瓮金锤”和“青龙偃月刀”崇拜得无以复加。当时家长们对社会治安状况也比现在放心得多,每天放学后,满街都是追跑打闹的孩子。中学生们成立了各自的“加里森敢死队”,有小偷儿有飞刀各司其职。我们小学生还只能在当院儿里举个树杈子,一会儿黄忠一会儿夏侯,互相照脑袋上拍两下,嘴里还念念有词:“从此形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

    当时中国人民总体的经济水平还不足以让孩子们买全四十八本三国,于是不知是谁首先发现了一个秘诀。新华书店的小人书柜台前,每天都被京城各片一帮一伙的玩儿闹把持着,来了新书立马被一抢而空。之后书店前就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观:街上仨小孩儿凑一块儿看一本小人书,后边总有几个大人围着,等小孩儿们看完,立刻用原价买走。就这样,在1979年,我站在王府井大街上免费看了大部分的三国小人书。

    不知道这次三国浪潮使多少人进入了连环画收藏的世界。反正我还没有。因为其后三年,我妈再一次对我实行了无产阶级专政:“好好学习,不许再看小人书了!”就这么简单粗暴,妄图把我的小人书事业扼杀在摇篮里。当然,教育类的小人书还是偶尔出现,比如上美的《中国古代科学家》。有好长一阵子,我都骄傲地对人说:“我长大了要当中国古代科学家!”

    我终于熬到上中学的日子了。中学离家远,坐公交车就要买月票,搞好了家里还给两毛钱买午饭。有人说贪污是权力导致的结果,对,贪污只需要机会不需要动机,手里有了现金那就一定要贪污的。饿饭是贪污的一种手段,走路是另一种,都只损己不损人;至于蹭车,就属于损人利己的资产阶级行为了。手里有每月买月票的两块钱,加上时不常的饭费几毛钱,就足以奠定革命的红色根据地。

    前边提到了很多小人书,但我始终把张令涛、胡若佛画的《杨家将》作为我的第一套连藏。现在我还能清楚感觉到那个星期天的午后,在书店昏暗的日光灯下抚摸着这套书的心情。我决心从攒这套书开始,是因为这套书一共五本全摆在我面前了。可是我兜儿里的钱却不足以让我一次把它们买下来,就先买了《杨业归宋》和《杨七郎打擂》。买回家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看?不对,是先藏起来,别让还在午睡的家长发现(这就是我对“连藏”一词的最初理解)。之后一个星期我每天提心吊胆地去书店,看看“我的”另外三本书还在不在。人美的这套《杨家将》算是张令涛胡若佛的扛鼎之作,可谓从始至终无一败笔,细致得每幅画都跟长了虾米须似的。作为套书,好像还没有如此整齐连贯的了。

    张令涛、胡若佛,俩人的名字好像总是连在一起的,这老哥俩从解放前就一块儿搭班子合作了。作为老艺人,他们的画好就好在没有“匠气”,而这种匠气是很多老民间艺人无法避免的。其实,他们俩各自的特点也还是明显的,这只能从他们单独创作的作品里来发现。我的发现是,他们俩合作时,一切帝王将相和英俊才子都是张令涛画的,一切妖魔鬼怪和美丽佳人都是胡若佛画的。胡若佛为河北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西游记》画了很多封面和分册,比如《盘丝洞》。我认为胡若佛画的孙悟空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孙悟空——跟妖精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而在张令涛画的《追韩信》里,我们就只能看见一脸正气,看不到那些滑稽可笑的面孔了。

    我攒的第二套书是人美的《岳传》。这套书就费劲了,十五本。攒的时候费劲,藏的时候也费劲。不知道为什么这套书是在北京的人美社出的,因为画家几乎全是上美社画三国的画家。我只能一本一本地从各个新华书店去搜索。印象最深的是《黄天荡》,原价一毛五吧,我一直没买着;有一天居然在前门的中国书店发现了,而且是降价的,一毛一本。那天真是像过节一样啊!对于人美《岳传》的评论就先不说了,因为简直就是上美三国的孪生。不过那套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的封面实在是显得天真幼稚,好像在考查小朋友是不是色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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