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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方·孩童之眸·水洗的小说

    时间:2021-02-27 08:00:1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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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东是一个周身散发着诗意的小说家,无论身在何处,始终心怀远方。读他的小说,我能看到字里行间闪动着一双孩童的眼眸,黑水晶一般,单纯明澈。徐东其人其文,杂糅着诗人与孩童的特质,天真而飞扬,清新又灵动,总让我联想起不羁的风、白云飘动的长空和岩石里流出来的一脉泉水。

    从2002年在《延河》上发表处女作《简意村庄》至今,徐东已写下百余篇小说,呈现出丰富错综的文学面貌,质感和量感兼具。这其中,既有操练技术的实验性写作,也有直指当下的写实文本,还包括了备受赞誉、反响巨大的西藏书写。作为年轻的小说家,毫无疑问,徐东已呈现出不俗的气象,显示出能够持续写作的文学生命力。

    西藏书写:用水洗过的小说

    欧珠是一个男人,没有用的男人,他像暮气沉沉的老头,整天蹲在墙根下晒太阳。

    欧珠是一个男人,有慧根的男人,他的童心里藏着不着边际的梦想,在墙根下边晒太阳边做梦。

    我在2012年的冬天读到徐东的西藏系列小说,此时,他珍珠般晶莹光润的西藏小说已再次结集出版,命名为《藏·世界》。深圳的冬日,天空是淡淡的蓝色,阳光像从天上泼下来的,我站在窗前,心想,这温暖晴朗的日子,不读书,不写点东西,不提升提升自己简直就是犯罪——我从没想过溜着墙根晒晒太阳。

    而欧珠不沾俗世的营生,不知道什么叫前途、进取和成功,不害怕一事无成,不知焦虑为何物,没有危机感和紧迫感,也从不忙于比较和追赶。他在沉思默想中抵达澄明,某年月日,他告别妻女,牵着头顶开出一朵莲花的牦牛,走向了远方,走向了一个无限接近于哲学的奇妙的所在。

    欧珠是《藏·世界》里的灵魂人物。

    西藏的声名和意义早已超出了单纯的地理学范畴,它有摄人心魄的美景、遗世独立的气质,它也浑身标签,难以自弃地成为媒体、公众追捧的圣地,自以为有点品位、有点情调、有点文化追求的都市人,言必称西藏。西藏是一个极易被赋予寓意和象征色彩的地方,事实上,它已经陷入到被过度解读和疯狂阐释的尴尬中。

    有鉴于此,西藏题材的小说很有可能出力不讨好,一不小心就落了俗套。徐东面临着许多技术上的挑战,如何不让理念膨胀出文本,如何让意料之中的主题在隐藏和表现中得到平衡?读完《藏·世界》,我替作家长舒了一口气,《藏·世界》不是旅游宝典,不是小资读物,不是哲思语录,是小说,虚构的小说。

    我可以使用很多词汇赞美这部小说集,诸如气质空灵、意境纯美之类,但我更愿意从小说文体的层面去关注它。在我看来,徐东是出色的文体家,《藏·世界》首先解决了结构的问题,它是有全局构思的小说,就像蒋一谈的《栖》,是“主题短篇小说集”。当代小说在结构上有所建树的实在不多,作家愿意在语言和故事上花心思,却并不重视结构的作用。中国现当代的中短篇小说集以拼盘式居多,篇目间缺少有机关联,顶多算作家某一时期的作品结集,东拉西拽,勉力成形,缺乏一个有效的统摄。相比之下,欧美的系列小说就很常见,如朱利安·巴恩斯书写“衰老死亡”主题的《柠檬桌子》,再如门罗的《逃离》,用一系列的故事和人物,从不同的视角切进同一个主题,通过中心的发散辐射,通过反复的叙述和表达,通过篇目间隐秘的互动,产生了一种神奇的效果,这就是结构的力量。

    《藏·世界》具有美妙的结构,形式感非常强烈。《欧珠的远方》和《格列的天空》,既可作为独立的篇章阅读,又是整个系列中的一环,篇章和篇章间呼应得丝丝入扣,线索发散得自如而严密,千丝万缕在空中飘舞,线一收紧,即完成有力的收束。欧珠,这个颖悟的男子,他是线索,也是轴心,他打通了整部文集,他的身影,他的气息,在一篇篇小说里明灭可见。每个篇章里的人物都一派天真如梦似幻,他们踏着优美徐缓的节奏向读者走来,“身体里流着清水”的旺堆,“胳膊变成一只苍鹰”的独臂扎西,“从小喜欢收集羽毛”的平措,穿蓝色长袍的格列,像“把天空的蓝穿在了身上”,他们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是构成藏世界全景中一帧帧奇异特别的图画,他们也是血肉相连的同类,互为影子和分身,互相烘托印证对方。篇首走向远方的欧珠,和篇末围着冈仁波齐转山的强巴,构成了一个富有魅力的环形,他们曾遥遥相望,最终互相抵达。

    读这样的小说,你能感觉到作家的创意,作家编织技术上的精巧细密,以及他写作时小小的满足和得意。在小说的领域,结构永远都是独立的审美对象,它有自身的尊严,更有独特的效用和价值。

    这是一部多么适合升华的小说集,可以轻松提炼出信仰、自由、玄想、异域风情、天人合一、诗意栖居等关键词,可以从反思生存状态、切除现代化世界癌肿的角度去阐释,但这些不是我最关心的,我当然关注主题是否深沉、思想是否具有超越性,但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作家能否用纯粹艺术的方式,把每个主题词打磨得滑润精美而又不落痕迹。徐东的语言像在水里洗过,那么干净,那么灵秀,充满想象力和画面感,凭借这些作品,他已傲然建立起一望即知的语言风格。而《藏·世界》里的故事,流畅到几乎感觉不到外力的推进,一点都不疙瘩。虽没有剧烈爆发的节点,整体上却散发出跌宕变化的气质,跌宕的不是情节,而是人心。杀人,盗窃,偷情,这些好用的戏剧元素,徐东没有奇货可居地安插调度,没有时不时来个悬念和圈套,他的叙述姿态近乎自然无为,任其流淌,这就是生活,我们要做的,是敬畏生活本身的深邃、诡谲和华丽。徐东每个平淡的故事里都敛着一枚闪闪发光的诗意的杏仁儿,比如说,最天然美好的爱情里饱含着近于动物性的情欲,比如说,即使再庸常的生活也不仅指着一个方向,岔路就在你我的脚下。他的故事涵藏住很多东西,不干涸,也未流溢而出,丰美湿润,恰到好处。

    徐东的西藏小说,是“碾冰为土玉为盆”,是干干净净的,干净得仿佛来自鸿蒙之初,不沾染一丝尘俗之气。

    徐东的西藏小说,能让人从喧闹的当下生活里抽离出来,停一停,把气喘匀和了。当我们感觉自己快要被生活淹没时,不妨读一读他的西藏小说,那清如秋水、净如琉璃的西藏小说。小说里有散发着灵性的光滑的石头,小说里有天空、河流、会唱歌的女人和散落在草原中的洁白羊群,令胆小如鼠又心乱如麻的我,感到空旷和清洁,感到松弛而安详,感到一种安静的美丽。我没去过西藏,但徐东的小说符合我对西藏的想象。那里,不慌张,不左顾右盼。那里,简单、宁静与美好,无需刻意,唾手可得。

    在城市:停驻与远行的两难抉择

    徐东在西藏当过三年兵,那三年间,他并没有写下关于西藏的文字。九年后经历了都市生活,最终来到深圳,生活有了强烈的对比。他说,内心产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是一种对简单生活、简单爱的渴望,写作这些小说,是对深圳、对现实中不自由、不能爱的对抗。他说,西藏给予我美和简单的感受,小说里,是我离开后对西藏的印象和想象。写这些小说的时候我特别自由,在自由的状态下写出了诗性的、有点理想主义倾向、对世界和人性有美好祝愿的小说。2004年到2005年,徐东完成了《藏·世界》中的大部分小说。他说,他自己最喜欢的一篇是《欧珠的远方》,因为在他看来,远方是对当下、对现实的一种否定,远方代表着对精神可能性的一种向往。小说表达了他对自由的渴望,对人生的看法。他觉得,一切也可以从远方开始。

    跟“远方”相对的,就是当下,是此时此刻。徐东的西藏书写为人们动荡焦灼的内心构建起一个遥远的清凉世界,一个放妥灵魂的桃花源,它远离尘嚣,隔绝功利社会,那里的生活单纯静谧,正是我们时代生活稀缺的品质,那里的居民是自己内心的主人,不役于超级市场和“别人的日子”。《藏·世界》是“治愈系”的,是浪漫主义的,是具备“补给”功能的,我们在那里放松、休憩和恢复,充满电,加足油,而《微风》《此时活着》《新生活》等篇章,则切近现实烟火弥漫,代表着徐东创作的另一个维度。

    有趣的是,徐东笔下这些贴合现实的作品里,依然暗藏着“远方”的符号或者说叙事路径,“远方”以另一种面目在文本里若隐若现。即使这类题材,徐东也赋予人物思考与辨别的能力,没有放弃对意义的探讨和追问。《新生活》讲述了一个“去北京”的故事,开篇是“烦恼人生”式的,作家耐心地记录了李明亮和小青的争拗,看似琐屑,却也正是乏味生活的传神写照。李明亮对旧生活的摆脱,以离开西安和女友小青为起点,而他对“远方”、“新生活”的向往,则通过不断寻找新鲜女人来具体践行。从顺子到安佳再到王芳,李明亮的新生活,藉着刺激的网友见面和一夜情,徐徐铺展开来。这个蜗居在北京地下室的文艺青年,表现出时代病的典型症状,无聊,失根,不甘平庸又没有方向,灵魂焦躁不安、犹疑不定。他渴望新生却缺乏韧力,只能以游戏爱情的方式反抗冷硬的现实和沉闷的人生,他似乎保持着“在路上”的状态,却与自己心中真正的圣地南辕北辙。小说的结尾写到,“李明亮周末会开车过来找朋友喝酒聊天,他仍然会表现出对生活的种种不满,渴望换一种活法。例如彻底放下业务上的烦琐事情,挣脱家庭生活的平平淡淡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按照自己真正想要的活法去活。但他仍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活。因此他只好通过各种方式去追求陌生女孩,寻求情感和欲望的满足之后又感到生命越发空洞无趣。”一直到最后,文艺青年李明亮仍然被“乏味感”困扰,他心仪神往的生命境界,始终未曾抵达。徐东另一篇小说里也有个类似的人物,有家不归、去宾馆开房的叶代,他在宾馆的窗下沉思:人总该活得有些属于自己的意义。然而,现实太强大了,叶代的不想回家,更像一次奢侈而不成功的小型叛逃,他终究被生活的洪流裹挟而去,继续在世俗的事务层面上无休止地滚动着。

    最让人感觉悲哀的是,徐东笔下的人物,既无法真正去往远方,能抓到手的当下也并不安稳可靠,四面八方全是水,没有一块坚实的土地可供立锥,悬浮感像病毒一般侵扰着生活的肌体,蔓延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消失》里的孙勇,用追逐女人来填充生命中空虚的黑洞,徒劳地活着,赚钱花钱,多了些软弱和茫然,却不具有西西弗斯式的崇高感和悲剧色彩。

    显然,徐东面对城市生活时,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是警觉而保持距离的。他是一个“天真”的小说家,对自己关心的问题,有一种孩子般的痴迷。我总觉得,他观察世界的眼睛,清澈而坦诚,是一双孩童的眼睛,是洞穿“皇帝新衣”的孩童之眸。他看破虚假的幻象,执着地勘探城市居民的精神困局,人们的迷失和沉沦,人们肥皂泡般的欢愉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人们的虚荣、无聊和心灵撕裂。他笔下的城市既带有个人鲜明的印记,也有深邃的思想打底,他是在更广阔和更本质的意义上去书写城市并落脚于“人”所面临的新的困境。

    徐东用他的写作再一次证明:物质有一种野蛮的力量,而现代城市是我们内心的敌人。

    去远方:时间开始了

    《此时活着》这篇小说里有这样一段话:“十五年前的赵涌,精瘦,眼神明亮,走路像一阵风,对一切都充满了激情。那时的他腹部是凹下去的,体重不足一百斤。而现在的赵涌,体重长了差不多一倍,肚子也凸了出来,走路慢悠悠的,眼睛里也有了浑浊的光,除了钱和女人,仿佛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再让他有激情了。”读完这几句话,再反观我们的内心和生活状态,真是不寒而栗。我们被裹挟在巨大的惯性中,这惯性折磨着我们,也愉悦着我们,它令人感到安全,它能按压住内心的焦虑与骚动,按压住沸腾不羁的灵魂,它填满生活的罅隙,让我们没有时间思考人生的茫然和虚妄。我们不再强硬,举起双手服软,当一切无可寄托,还可以装聋作哑地把世俗的繁华和快乐当成寄托。

    然而,徐东保持清醒,他察觉到家庭生活某种意义上温水煮青蛙的杀伤力,意识到日常惯性对精神的细小吞噬,他点中了人们的死穴。对关乎心灵和精神的命题,他毫无含糊,秉着“死磕”的意志,反复质询,叩问到底。

    远方,是一个重要的隐喻,是徐东的心之所系,也是徐东的灵感之源,是他创作中最核心的秘密、最强劲的动力,构成了其小说中最动人心弦的部分,也集中体现出徐东作品超拔俊逸的审美特质。

    是停驻在“此时此刻”,还是行为艺术般地走向远方?恐怕也是曾让小说家徐东纠结的一道选择题。徐东的笔下有两类人物,一类彻底而坚定,一类躁动不安又软弱无力。徐东更像前者,他完成了漂亮的逃离。他没有挣扎太久就听从内心的召唤,过上了自己真正向往的生活。在很多人看来,这选择是冒险的、不明智的,然而,现实里的徐东,不是叶代也不是李明亮,而是欧珠,是强巴,是《大地上通过的火车里》那个执意要见火车的老头,他们在同一根链条上,在精神气质上是一脉相承的。正如《河的第三条岸》里的父亲,不和解,不妥协,孤独地飘荡在大河上,寻求着精神解脱的可能性,寻觅着自己心底的第三条岸。

    我相信,这并非心血来潮,徐东是深思熟虑的,此时的徐东也是幸福的。我关注和祝福这位纯粹的小说家,也尊重人生选择和成功标准的多元。时至今日,徐东已通过西藏书写拿出了自己的精品和代表作,通过《诗集推销员》《乞讨表演》等一系列抽象的、具有形而上色彩的小说展示出游刃有余的现代小说技巧,对自由写作心无旁骛的徐东来说,时间,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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