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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球细语

    时间:2021-02-25 07:57:31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班马在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界有“鬼才”之誉。仔细想来,非“鬼”之一字的确不足以形容其才华。“鬼”代表了一种越出常规的想象力、洞察力和创造力。

    ——方卫平

    班马是当今中国儿童文学的一位“怪才”。在创作上,小说、散文、童话、诗歌、剧本,样样都来,而且都很投入、忘情。大凡要成就一番事业,除了彻底的献身精神,还得有异于常人的才赋和禀性。安徒生之于文学就是如此,我觉得班马与安徒生有着某种气质上的“融通”。

    ——王泉根

    班马凭借他的奇诡的想象力以及扎实的写实功底,成为当代中国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他的作品,既与当代世界儿童文学的潮流相吻合,又以深厚的东方文化背景显示自己的独特个性。这些特点使他的作品不仅宜于儿童,也宜于成人,而这几乎是所有杰出的儿童文学作品的共同特点。

    ——李俏梅

    班马观点

    关于儿童文学理论

    儿童文学的游戏精神

    学习大于欣赏

    儿童反儿童化

    关于儿童教育理念

    我们更在乎的是一个中国当代孩子的气质与思想

    关于阅读

    孩子们喜欢看漫画,其实是一个应试教育下压力释放的途径。

    中国的男孩儿比女孩儿更加“低龄化”,他们总是沉迷于漫画、游戏中无法自拔,这主要是因为应试教育打压了男生,课余时间变少,使得男孩儿很少参加户外活动。

    沙粒

    他宁可去研究一颗沙粒,并怀着极大的敬畏,思索着它。

    在宇宙的时间空间的背景之下——

    恐龙就不算什么了。

    化石也太短促。

    海洋可以说是十分年轻。

    甚至,这一颗地球,

    同这一颗沙粒相比,

    也许还只是晚近才发生的事……

    他严肃地思索着一颗沙粒,升起极大的敬畏,因为,它很有可能曾属于某一个星体,在无力的衰亡时刻,作为一块陨石坠入地球,在恐龙之前化为石子,在古猿之后化为沙粒……

    撮起一颗沙粒,

    谁能确知它的身世?

    那个男孩儿的那个夜

    猛一下暫时什么都看不见……

    男孩儿立在了黑夜之中,默默站着,像温柔的小兽一样,慢慢转动着脸询问着四周,眼睛就渐渐看到了更黑的东西,他感觉到正有一座无声的森林近在身旁,古老而宁静。

    黝暗中,一张微微发亮的蛛网悄悄浮现在夜色里,复杂又精致的网形像是一方巫师的密图,精密的丝丝线路上不知受着何处的幽光,隐隐发亮。丝网的一角,正伏着一只黑色的蜘蛛,活像一个诡谲的巫师,一动不动,却又透露出异相。它也映着甲壳的暗泽,不知被什么地方的光幽幽照亮——

    男孩儿一回头,看到了空中的一颗星。

    他借着微弱的星光,用脚试探地向前走去,离开了古老的森林,静静踏上了他猜测中的荒原,因为那软软的大地正在悄悄隆起来。

    不久,黝暗的夜已有点儿变蓝起来,他就看到了浑圆丘地的边缘优美地伏在远方,有一只孤独的剪影蹲踞在丘顶,不知它是无奈的悲哀,还是庄严的虔诚,那狼高仰起脖颈,向天长嗥。四周顿时一片冰凉似的,肃穆极了——

    男孩儿望到了那圆丘的顶上,已经亮着两颗星,一颗是先前那亮些的,旁边的另一颗稍暗。

    他避开狼,朝丘下走去。

    地上开始有点儿微明,朦朦胧胧的叶影斑斓起来,他随后发觉自己已走进了一座古典的花园中,树都是修整过的,石铺的小径幽通四处。他在浓重的花影间,碰到了一尊白色的石像,那是一个冰冷素缟的侍者,又像男人又像女人的石头面孔,呆望着天,那只倚颈而屹立的玉臂之上,掌托一只莲花盛盘,那盛盘也是白石的,高高地对着天上——

    男孩顿时感到高远的夜空中似乎有弥漫的雾气,清凉而直下。然而,夜色纯清,正由三颗星威临在天幕,冷峻而不动声色。

    远处有了灯光。

    那是非常昏暗的几盏旧式电灯,幽明于一座空寂的石头建筑的凉廊上,显得静谧而沉思,这样望去,沉沉大地上的灯与冥冥夜空中的星倒是十分对应。

    待男孩儿走去,步上无人的厅廊,才知道那里有许多空房,门门洞开。其中的一间,正有一个盘腿席地的老者在默坐,从头到脚裹着一件黑袍。那脸部凸眼钩鼻的阴影里,神色邈远凝重,在他满是枯皱的垂手边,石头地上,摊着一本古怪文字的占星书。男孩从走廊上悄然溜过,没有惊动他。

    走廊尽头的一间带窗的空房内,一支长筒的望远镜孤零零架在窗边,铜质雕花的望远镜乌黑古旧地伸向夜空。男孩儿走了进去,俯身凑向镜口窥望,顿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就晃满了一片青白与微红的虚影世界,他便觉得整个的心似乎从镜筒中飞了上去——

    后来等男孩儿走回到走廊上,再向夜空望去时,才觉得身体又固定在地上,天上的星群已密簇,七颗,一颗,还有三五颗一起的,使得星空已灿烂,但它们的每一颗仍然是那么细小,又变得那么遥远。

    黝暗中,他抬起一只手臂浮在夜色里,星光隐隐使它清亮。男孩觉着了一丝寒意袭来,这手臂能灵敏地感到,而且,有好些蠓虫好像经不起一股来风而正被轻轻吹走。果然,大海离这儿不远了,他听到了传过来的涛声。

    男孩儿朝海奔去,星空在头顶跳跃。

    海岬的地方显得更暗,耸峙的岩壁拢着犬牙交错的片片白沙滩;海洋上的星空却是更加触目,它们似乎压得更低垂了,一种广阔对着另一种广阔,几乎很难说是星空覆盖着大海,还是大海托起了星空。有一个黑漆漆的老渔人正蹲在海边,在等涨潮。他就像一块礁石,静静地伴着星光和大海,完全知道这天地之间的某种契约,将会比钟点还准时来临。

    男孩儿在一边看着这个老渔人,同时感到了神秘,他好像也看到了在星光下开启的蚌、粼粼的海龟、晶亮的珊瑚树以及深海之下带荧光的棘皮怪鱼——

    他望着绿森森的夜海,望着绿晶晶的星星,觉着从这海直到那星空之间,迷蒙着的是一片含有矿物质的清辉,莹莹无限中又有着某种关系。

    远方夜海上,正有一艘白色的巨輪驶过。

    男孩儿不能等涨潮了,他看了看腕上的夜光表,又抬头望星空,开始前往他今夜要去的地方,否则,他要错过一次重要的机会。

    终于跨上那条公路了。

    这条荒原上的公路在夜间仍亮着雪白的路灯,尽管空寂无人。雪亮的灯光下,男孩儿看到一只屎壳郎正从草丛间爬出,推着它的粪球穿越路面;他停住脚步让它先过,他很同情它的工作,也欣赏它那一身很漂亮的装甲,那粗糙的粪球也很使他发生遐想,他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星球。

    星星在闪耀。

    男孩儿跑过了公路,爬上了黝暗的丘原。浑厚的丘原上很开阔,大地在底下沉沉一片,星空就在头顶。他宁静地坐下,开始眺望远方——远方的夜幕中,有一处灯区照亮的地方,一枚白色的太空飞船正隐隐矗立在那儿,它即将发射,直指着星空。男孩儿睡倒了下来,躺在丘原的拱背上,这时,所有的星星就全部面对着他了,压向他的眼睛。

    地球笼罩在黑夜里。

    男孩儿感到,身底下的这一颗地球正带着他翻转过去,翻转过去——

    那个白色的宇航员,马上就要飞上去了。

    男孩凝视着大颗的星,这样呆想。

    雨意

    在太空中他将怀念雨……

    这种怀念竟会是那样强烈,在他的头盔里面,宇航员的脸陷入了难解的惆怅。

    耳机中的淅沥,已不再是芭蕉上的雨声了。

    他身体随着精密的座舱,闪着矽钢的暗泽,飘游在宇宙的轨道。星球世界的法则是弥漫着数学的气息,充满着物理的力量。星球世界的风景里闪烁着木星的磁暴,展现着金星的硫云。当然土星的光环是美丽的,靠近这美丽,却是一幅无生命的碎石在虚无中永恒飘浮的面目。

    再没有了地球的雨……

    没有了雨打江南池塘,没有了雨打渔翁蓑衣,没有了雨中静立的水牛,没有了雨中挂水的瓦楞,没有了雨入泥墙的静谧,没有了雨外远山的苍碧。没有了雨,也就没有了中国古典诗词的记忆,那些迷蒙的记忆啊。

    飘浮太空的轨道,宇航员在想。

    雨的记忆,曾浸透了童年,人的这一面扉页是永远不会干的。就曾经那样念着下雨的童谣,在雨中奔跑,扎着四角的手帕,留下了直到永远的快感;就曾那样用小手接过的雨,在弯起的手心里盛着,那曾是一个多么湿润的绿世界。

    宇航员苦笑地想到了炽烈的水星。

    在太空中他将怀念雨……

    那是一种雨的文化,只属于这一颗地球。有雨的人类终将获知,这颗地球上有美妙的雨实在是一个奇迹。太空中,宇航员在想。

    他怀念苍苍绿野上的灰白雨云。

    他怀念遥远城市中的静静雨巷。

    他怀念爬满雨珠的玻璃窗。

    他怀念大雨中的太平洋上一只轮船在逝去。

    他怀念蘑菇上的红雨。

    他怀念青草上的白泪。

    他突然怀念伞——

    怀念油纸红伞,怀念尼龙折伞,

    怀念透明的伞,怀念黑色的伞。

    他想到了那个少女向他走来的那一天,街上都打着伞,但那一顶漂亮的花伞迎着他走来。雨中,已不用说什么,一起避雨,一起靠拢,伞下,就是他俩一个难忘的感觉,望着将永远淅淅沥沥的雨……

    在荒凉的星球间,宇航员就这样怀念地球的雨。这独一无二的雨文化,在茫茫宇宙中是多么美妙啊。

    感动着雨,宇航员流下了眼泪……

    只有一个地球

    他在空中看地球如悲故乡。

    ——大西洋正为阴云所覆盖——然后,子夜的非洲大陆掠过去了。他祈祷着那底下的沉沉莽原,虽然无法看到是否有偷猎的枪口火光在闪烁,但他很是惦念那鳄鱼和犀牛,是否在夜河上和丛林里获得宁静——这时翻转过来的是拂晓的印度洋,他一侧眼,便看到了整一块土红色的中东和西亚,云隙底下是如此之小;而苦难的黎巴嫩啊,竟了无痕迹,却不知今晨是否还将进行彼此的炮战——此刻他瞥见了孟加拉的洪水,那才是好大一片,他俯瞰着——

    他在空中看地球如悲故乡。

    ——刚才他在绕行地球第七圈时,已望见苏门答腊岛上的火山弥漫着烟云,从现在第八圈的正角看下去,扩散的火山烟尘已侵入了澳大利亚,面对着大气环流,澳大利亚是毫无办法的——他又抬眼看了一下南极的冰帽,然后扭过脸来寻找中国的大西北,他忧虑这边白雪的伸缩将关联着那边黄沙的进退——底下又是太平洋了,一个白色螺旋的热带风暴已形成在蓝色的洋面——

    ——他又一次飞临——伟大的太平洋,你从太空中望去也依然是伟大的!他每一次都默默惊叹:惊叹这冥冥星球之间所独一无二的蔚蓝色,惊叹我们拥有一个海洋——

    他在空中悲喜交集:只有一个地球!

    ——这是蓝色透明玻璃壳一样脆弱的海空啊,它仅是宇宙的一个偶然,一经打破,便万劫不复——他凝望着海洋,凝望着大气层,想到核弹,想到了酸雨,想到了蓝色透明玻璃壳正在破裂,便不寒而栗——

    他在空中看地球如悲故乡。

    他知道只有一个地球。

    最后一座红冰山

    这是一个无法复述的恐怖事件。它讲的是地球的毁弃。如果事件存在,应已经无人可来复述,那么讲述者该是谁呢?他是一个小孩儿,是在那个最后的灾难的一天里唯一没有撤离地球的男孩儿——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本来应该还是黎明的时候,但全世界的天空却仍然像几天以来一样,覆盖着一派血红的天光,整个头顶上的苍穹好像在微微燃烧,布满了一朵朵放射出惨绿光芒的毒云。南极已经消失了,所有的城市都已被洪水淹没……

    人类把这颗老地球丢弃了。

    据说,它已经太小,太乱,千疮百孔,没法再收拾好了。他们把什么都搬走了,搬到好几颗星球上。他们把博物馆搬走了,把金字塔搬走了,把岩画搬走了,还把鳄鱼、犀牛和座头鲸什么的都选了一些搬走了。

    他们走了,到星星上去了。

    只剩下血红的天地,血红的山脉,血红的海洋,血红的高楼,还有惊慌又无奈地呆望天空的血红的鹿,血红的狼,血红的蜥蜴,血红的斑马和血红的鱼。整个地球上,除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之外,还有另一些人物也留着与地球同在,他们是——

    永远站在花岗岩基座上痛苦的贝多芬。

    还那样安详坐在哥本哈根街头的安徒生。

    被铁链锁着的哥白尼。

    以及钉在高高十字架上的悲悯的耶稣基督……

    我只是一个小孩儿,我不走是因为我不想走。因为我有一只塘鹅,那是我叔叔从澳大利亚送给我的。我不想走,因为我有一只塘鹅,我要同它在一起。你有一只塘鹅吗?

    塘鹅悲伤地看着我,我抱着塘鹅的脖子,我俩是朋友,我们在一起呆望血红的世界。

    尼斯湖怪兽伸出长颈终于破水出来了。

    可是飞碟一直没有出现。

    就在这最后的一天,我同我的塘鹅互相说了话,在我们之间担任翻译的,是一只鹦鹉,它骂人,但对我却很好。

    我们死在最后一座红冰山。

    塘鹅驮着我,想要飞回它的老家。可是,澳大利亚也已经没有了,到处一片热海。

    只剩一座红冰山了……

    我们最后都死在这里。我的塘鹅吃了一条鱼,先死了,鱼全都有毒。我站在冰山上,漂浮在血红的热海里,冰山正在融化,这最后一座红冰山,就这样在血红的地球上,融化,融化——

    我死了。

    地球也死了。

    我望到血红的海和血红的天是那么浑圆,成了一只可怕的太阳!

    我写下了这篇呓语。这当然是一个梦呓。虽然如此,我却是一直在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这个男孩儿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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