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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言诗_论八言诗及其相关问题

    时间:2019-02-05 04:47:27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 要]八言诗汉代已有记载,西晋时佛经中有八言偈颂,北周庾信以八言制作乐府《角调曲》,其时的道教文献中也有协韵讽诵的八言歌章。然而在唐、宋、元、明的诗歌中,却罕见全章的八言诗作。清代翟灏有意识地创作八言等长句诗,亦未获得发展。这些仅存的八言作品,透露出文学史上发展八言诗的契机和尝试。由于八言句易折腰为两个四言句,兼之其偶数字句式韵律呆板和“七言以去、伤于太缓”、不便记诵的长句体弱点,在创作与接受上被逐渐淘汰。因此,中、晚唐时期七言诗体式艺术成熟后,八言等长句诗并没有发展起来,句字递增的齐言诗体演进之路走到尽头,这在一定程度上促成长短句词体的勃兴。
       [关键词]八言诗 八言偈颂 《角调曲》 翟灏 长句诗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7326(2008)09-0140-07
      
      一、八言与其诗体的界定
      
      关于八言诗的说法,《汉书・东方朔传》已有之。班固载“朔有八言、七言上下”,末云“凡刘向所录朔书具是矣”,表明西汉刘向已见“朔有八言”,晋代晋灼注:“八言、七言诗,各有上下篇。” 明言东方朔有八言诗篇。然历代文献皆无传。① 挚虞《文章流别论》现存佚文论诗之三言至九言,没有论及诗八言;任�《文章缘起》标举文章类达85种,诗三至九言中,独无诗八言;刘勰《文心雕龙》亦不及诗八言。
      六朝以后,对诗八言倒有提起者,如《文镜秘府论》东卷“笔札七种言句例”:“八言句例。八言句者: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1] (P850) 胡应麟《诗薮》外编卷一曰:“汉妇人……八言、九言者乌孙公主、蔡文姬,皆工至合体,文士不能过也。”[2](P134) 以《乌孙公主歌》为八言诗的合体作品。明陈懋仁《续文章缘起》曰:“八言诗,汉中大夫东方朔作。”[3] (P1) 以东方朔为八言诗创始者。今朔八言久佚失考;《汉书・西域传》载《乌孙公主歌》: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4] (P3903)
      通篇每句八个字,含语气词“兮”字,源自《楚辞》体式,且句句协韵,唇吻遒会,情灵摇荡,诗味极浓。为何两晋六朝文论家却不举其为八言诗呢?
      回答这一问题,首先需了解两晋六朝文论家对诗体的看法。挚虞在其《文章流别论》里首先注意到诗之语言形式,其曰:
      诗之流也,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古诗率以四言为体,而时有一句二句杂在四言之间,后世演之遂以为篇。古诗之三言者,“振振鹭,鹭于飞”之属是也;五言者“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之属是也;六言者“我姑酌彼金�”之属是也;七言者“交交黄鸟止于桑”之属是也,九言者“�酌彼行潦挹彼注兹”之属是也。 [5] (P1143)
      即认为诗体是以《诗经》之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句式演成篇章的,其所列举句式从三言“振振鹭”至九言“�酌彼行潦挹彼注兹”,最明显的特点是没有语气词(如“兮”字),区别于楚辞体。刘勰《文心雕龙・章句》曰:“诗人以‘兮’字入于句限,《楚辞》用之,字出句外”,“‘兮’字成句,乃语助余声”,“无益文义”。[6] (P441) 显然亦以诗体句式当字字为实。
      任�《文章缘起》列举秦汉以来承六经文体发展出来的文章类,并标举其有明确的创作年代、创作者,具一定典范意义的独立完整的始篇,是当时文类及其范式的记录。[7] 其中诗类始篇,基本是脱离乐舞而独立讽诵之诗,句子押韵,句式整齐,字字为实,不带语气词,如:“诗四言,前汉楚王傅韦孟《谏楚夷王戊诗》”、“诗七言,汉武帝《柏梁殿联句》”。[8](P354)《谏楚夷王戊诗》通篇每句四言,《柏梁殿联句》通篇每句七言,皆字字为实。刘勰《文心雕龙・明诗》亦言“汉初四言,韦孟首唱,匡谏之义,继轨周人。孝武爱文,柏梁列韵”;梁简文帝《梅友赋》言“七言表柏梁之咏”。可见这是六朝人认同的四言诗与七言诗典范。
      综合可见,两晋六朝所论诗体,句法源自《诗经》,演成完篇,乃用为讽诵,句子押韵,句式整齐,字字为实。若举八言诗体,须看其文辞是否具通篇每句八言、句中不含语气词且合于协韵讽诵的特征。因此,句句含语气词“兮”字的《乌孙公主歌》,不可称为八言诗。
      那么,魏晋时期是否就不存在通篇每句八言、字字为实的作品了呢?也不尽然。
      在西晋佛经译作中,就有长篇的八言偈颂。西晋月氏三藏竺法护译《贤劫经》卷第八“千佛发意品第二十二”颂长达640字,下面仅举其开篇:
      在诸佛所建立福祚。所修行功少不足言。而获报应果实如是。何所明知不发道心。虚空尚可尽度其际。其大海水亦可计量。少少信喜乐向佛所。其德之报无能限量。不堕八难不值蔽碍。缘斯乃致无为安乐。是故遇佛最胜福田。恭恪奉事行无放逸。[9] (P62-63)
      通篇八言,句式整齐,字字为实,是完整的八言偈颂。梁释僧佑《出三藏记集》“出贤劫经记第七”言:“《贤劫经》永康元年(晋惠帝年号,公元300年)七月二十一日,月支菩萨竺法护从�宾沙门得是《贤劫三昧》,手执口宣。时竺法友从洛寄来,笔受者赵文龙。”[10] (P268) 即为公元300年左右出现的译经作品,是由一人口诵,一人笔录记下来的。此期的译经文体,既本于梵语特点,如法护译文“言准天竺,事不加饰”,[10](P266) 也兼顾汉地已有的流行文体,如汉译佛经四字文体的形成。[11] (P346-369) 这首八言体偈颂,可能是依佛经“一句八字”① 的体式直译;也可能其时汉地存在八言的文体,兼采汉地现成文体译成。但如前所述,热衷“区判文体”(《南齐书・文学传论》)的两晋六朝文论家均不论八言,此八言偈颂自是在诗体论之外,原因固然在其非文人所独创作品,也是其时诗体审美观别裁的结果。
      观此八言偈颂,与早期译经文体一样,句子不严格押韵,显得口语化,且通篇说教,文辞乏韵致。释慧皎《高僧传》卷一载道安言竺法护:“所译经虽不辩妙婉显,而宏达欣畅,特善无生,依慧不文,朴则近本。”同书卷六载释僧睿与鸠摩罗什译经,言:“昔竺法护出《正法华经・受决品》云‘天见人,人见天’,什译经至此,乃言此语与西域义同,但在言过质。睿曰:将非‘人天交接,两得相见’。什喜曰:‘实然’。”可见竺法护之译笔虽很有影响,却“依慧不文,朴则近本”,甚至“在言过质”。与其时诗体要求“雅润”、“清丽”(《文心雕龙・明诗》)的诗学审美观有距离。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其时的六言诗,也有如此不足。如嵇康的六言诗,其《名行显患滋》一篇:“位高势重祸基,美色伐性不疑,厚味腊毒难治,如何贪人不思。”除了在句句押韵上更具诗型外,其乏味的说教语辞与此佛颂并无二致。考察诗体发展史时,嵇康的诗被视为六言诗的一个发展阶段。[12](P733) 同理,此首八言偈颂,当视为齐言诗体史上发展八言诗的一个契机。
      
      二、卢群与庾信八言诗考
      
      此后的诗体批评,多有涉及八言,但都围绕《诗经》的八言句式而论。八言诗作为一个独立文体得到确认,是在明清两代。诗文评方面,陈懋仁《续文章缘起》续补任�《文章缘起》未及标举体类,立“八言诗”,在文章系谱上确立其地位;赵翼《陔余丛考》“八言”条详考史料,构筑其诗体史。与陈懋仁同时代的李之用编撰诗体总集《诗家全体》,① 亦立八言诗一体并选录代表作。陈懋仁论点前文已述,不赘。赵翼标举唐代卢群(742-800)“祥瑞不在凤凰麒麟,太平须得边将忠臣。但得百僚师长肝胆,不用三军罗绮金银”一诗乃“通首八言”者。[13] (P454) 今考卢群作品,《旧唐书・卢群传》、《唐诗纪事・卢群》与《全唐诗》所录同,仅存一首《淮西席上醉歌》:
      祥瑞不在凤凰麒麟。太平须得边将忠臣。卫霍真诚奉主。貔虎十万一身。江河潜注息浪。蛮貊款塞无尘。但得百寮师长肝胆,不用三军罗绮金银。[14] (P3534)
      可见全诗系六、八杂言诗。赵翼所谓“通首八言”,乃此诗首尾二联而已。然而此说影响甚大,其后的黄汝成集释《日知录》和钱方琦作《文章缘起补》,都采其说,显然不符合实际情况。
      李之用《诗家全体》在诗体选本中似乎影响不大,然该书专求诗体之全,分体选诗,各体之下略加题识,扼要阐明体式源流特点,在明代诗文辨体选本中有一定代表性。书中卷八录“七言长篇、八言诗、九言诗”三类,“八言诗”题识曰:“‘我不敢效我友自逸。’此八言诗之祖,然亦未有成章,而庾开府则创见者矣。然不免间流为四言对扇,故造句比九言为尤难。”下选诗《角调曲》二首,词曰:
      止戈见于绝辔之野,称伐闻于丹水之征。信义俱存乃先忘食,五材并用谁能去兵。虽圣人之大宝曰位,实天地之大德曰生。泾渭同流清浊异能,琴瑟并御雅郑殊声。扰扰�人声教不一,茫茫禹迹车轨未并。志在四海而尚恭俭,心包宇宙而无骄盈。言而无文行之不远,义而无立动则无成。恻隐其心训以慈惠,流宥其过哀矜典刑。
      匡赞之士或从渔钓,云雨之才乍叹幽谷。寻芳者追深径之兰,识韵者探穷山之竹。克明其德贡以三事,树之风声言于九牧。协用五纪风若从时,农用八政甘作其谷。殊风共轨见之周南,异亩同颖闻之康叔。祁寒暑雨是无胥怨,天覆云油滋焉渗漉。幸无谢上古之淳人,庶可以封之于比屋。
      此乃《庾开府集》中《燕射歌辞・周五声调曲》中的《角调曲》辞。[15](P73)《诗家全体》将作者名题为“庾亮”。其后九言诗体收录同属于《庾开府集》的《商调曲》四首,作者亦题为“庾亮”,且置于刘宋谢庄的《歌白帝》之前。可见李之用把“庾开府”当成晋代的“庾亮”了。考历代目录学著作,皆以《庾开府集》作者为北周庾信。庾信曾官至开府仪同三司,而庾亮乃晋朝大将军,史无其与“开府”官职相关的记载,称庾亮为“庾开府”难以成立。又现存《乐府诗集》、《庾开府集笺注》、《庾子山集注》均有庾信《燕射歌辞・周五声调曲》,其中《角调曲》二首和《商调曲》四首与《诗家全体》所录相同。可断“庾亮”当为“庾信”之误,李之用所提出八言诗“创见者”当为庾信。
      此二首《角调曲》,均结构严整,通篇每句八言,没有语气词;文辞对偶精工,韵律谐和,符合六朝对诗体形式美的要求;内容亦能“继轨周人”“匡谏之义”(《文心雕龙・明诗》),可谓典雅的完篇八言诗。然而着力探索八言诗的陈懋仁、赵翼均未言及此诗。钱钟书曾言:“庾信《周五声调曲》中《商调曲》四章全为九言,《角调曲》二章全为八言,似无道者。”[16] (P2044) 在今人的点校本中,此两诗多被断为四、八言掺和的杂言诗,① 仅逯钦立断为八言诗。[17] (P2429) 因此,此诗是否为八言诗,仍有探讨的必要。
      审“角调曲”,清倪�注曰:“角、徵、羽三调曲,歌其民安物阜庶绩咸熙也。以角为民,故以角调歌其民也。《乐记》曰:‘角为民。’《正义》曰:郑注《月令》云:‘角属木,以其清浊中,民之象也。’宫浊而羽清。角六十四丝,声居宫、羽之中,半清半浊。”[18] (P488) 这提醒我们可从《月令》“角属木”之数去考察其体式特点。《宋书・乐志》载谢庄造《宋明堂歌辞》中《青帝词》三言,依木数;《赤帝辞》七言,依火数;《黄帝辞》五言,依土数;《白帝辞》九言,依金数;《黑帝辞》六言,依水数。《南齐书・乐志》载:“宋孝武使谢庄造辞,庄依五行数,木数用三,火数用七,土数用五,金数用九,水数用六。”“建武二年,雩祭明堂,谢�造辞,一依谢庄”。② 可见南朝时有依五行数造乐府辞的风气,庾信乃由南朝入北朝的文人,也可能依数造辞。
      其时所依之数,按《南齐书・乐志》对谢庄所用之数的解释:“《洪范》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月令》木数八,火数七,土数五,金数九,水数六。……若依《洪范》木数用三,则应水一,火二,金四也。若依《月令》金九,水六,则应木八,火七也。当以《洪范》一二之数,言不成文。故有取舍,而使两义并违。”[19] (P172) 可知五行数有《洪范》和《月令》两种,可能因《洪范》水一、火二之数不能成文,依数造辞者不得不有所取舍。谢庄所依之数,木、金、土同于《洪范》,水、火同于《月令》,造成“两义并违”。但无论如何,这几种数中,木数或三或八,若依以造辞则当为三言句或八言句,庾信《角调曲》二首均没可能断为三言,但可能断为八言。
      通观庾信《周五声调曲》,《宫调曲》五首、《变调曲》二首皆为整齐的五言诗;《徵调曲》六首皆为整齐的七言诗,《羽调曲》五首皆为整齐的六言诗,《商调曲》四首在《诗家全体》中选入九言诗,今多被断为四、五言互间的杂体诗。按《礼记・乐记》孔颖达正义引“郑注《月令》云:宫属土,……商属金,……角属木,……徵属火,……羽属水”,[20] (P1528) 按《月令》土数五,金数九,火数七,水数六,木数八,可见《周五声调曲》的每调句字严格符合《月令》之五行数。因此笔者认为,《诗家全体》以《角调曲》为八言诗、《商调曲》为九言诗,符合其创作实际。又《日知录集释》载杨氏曰:“汉人《郊祀乐歌》,享五帝用成数,则‘金天白帝’九言,‘太昊青帝’八言。”[21] (P1189-1190) 若此说可信,则汉已有用成数造辞的做法,庾信以八言造《角调曲》辞,显然可行。清初张玉谷《古诗赏析》卷二十一曰:“开府五调曲各为一体,……角调八言,十六字用韵,是其创体。”亦以此调为八言。
      此《角调曲》迟迟未被列为八言诗,应与其本身为乐府乐辞有关。六朝文体论持乐府与诗区界的观点,如《文章缘起》既举诗,又举乐府,分别并立;《文心雕龙・乐府》曰“子政品文,诗与歌别,故略具乐篇,以标区界”。后世的文类观受此影响颇深,至明代有所突破,如他们以汉乐府《天马歌》作为三言诗。③ 李之用将《角调曲》、《商调曲》列为八言诗、九言诗,也是这种诗体观的反映。但此后仍罕有以之为八言者,则不得不说与其句式“间流为四言对扇”有关,举“泾渭同流清浊异能;琴瑟并御雅郑殊声”两句为例,每句前四个字与后四个字显然是两个并列结构的词组,从语义上说,断为“泾渭同流,清浊异能,琴瑟并御,雅郑殊声”也行得通,因此倒被当成四、八杂言诗。
      
      三、翟灏八言诗及其诗体创新尝试
      
      除佛经的八言偈颂、庾信《角调曲》外,道教文献中也有八言作品,如《太上灵宝净明飞仙度人经法》“第二色界魔王之章”:“龙汉荡荡何能别真。我界难度故作洞文。变化飞空以试尔身。成败懈退度者几人。笑而不度故为歌音。”[17] (北周诗卷六“仙道”篇,P2441) 不仅每句八言字字为实,且句句押平声韵,联想到六言乐府诗,如曹植《妾薄命行》和傅玄、陆机《董逃行》,均每章五句、押平声韵的体式,隐约可见诗体向八言发展的趋势。然而入唐以后,八言作品却没有得到发展。菩提流志(?-727年)编译佛经时,发现偈颂译文旧本有些采用六言或八言,不符合中国诗歌体裁,重译时都改为五、七言。[22] (P68) 历观唐代至清初诗作,几乎不能找出一首通篇八言者,顾炎武、沈德潜,皆以世无全章者。① 也许正是这种奇缺,激发了一些诗人的创造欲。与沈德潜时代相近的翟灏,② 对八言诗进行了尝试。其《无不宜斋未定稿》今存《春闱榜后偶作八言十韵柬姚舜磬毛睿中》一首,词曰:
      君不用频击玉唾壶,亦不用改调齐门竽。但得与君斗十日饮,同作高阳市上酒徒。拔尽抑塞磊落志气,辟开丰丽博敞轨涂。人生失意事常八九,买臣主父偃亦饥驱。终能以功名取富贵,岂竟没没作栖山夫。芙蓉振秀在秋江上,安得与桃李争荣枯。庄生谓鹏以六月息,仍奋九万里而南图。天生材岂置无用地,特不欲轻出其魁殊。器固以晚成为可贵,不见豫章之与蒲卢。予未拾一芥且作达,君何为是栖栖者乎?[23] (卷二,P279)
      这是一首通篇每句八言、字字为实的古体诗,句式又尽量避免“流为四言对扇”,区别于此前的偈颂、乐府诗和道教歌章,属于严格意义上的文人述怀诗。值得注意的是,历来用七言以上长句式的诗作,基本是乐府古体诗。而词体中,这种长句体运用得更多。[24] (P614) 可见巧妙利用长句的特点,能达到特殊的抒情和咏叹效果。
      可能因此,翟灏有意识地要挖掘八言等长句诗体的创作可能。在《八言十韵》之后,他又写了《万循初创为十言体赋市隐篇见投即用其韵奉酬》,[23] (卷四,P299-300) 通篇每句十言。在此诗中,翟灏对长句诗的创作提出独特看法,他不赞同“或言长句阐缓不协金石,意将斫仙鹤胫以齐凫鸳”,即为协音韵而将诗句裁短。他认为长句诗体在声调上,有“调愈出愈奇愈难而愈胜”之妙;文辞上,“笔随意到何增减一分得,概可与铺辞足数同例论”;诗体创作上,应以《曲礼》“毋雷同”之教作为诗体发展指导思想,突破既有诗体范式的束缚,并举四言诗之后的五、七言诗体的发展为例:若“必举《三百篇》以绳千载士”,则“汉后惟韦孟《讽谏》为合作”,哪里还有“古今体辗转变化”、“《河梁》、《柏梁》俱分道开雄藩”。可见其八言诗、十言诗的创作,大有突破五、七言诗体范式的雄心;并且翟灏认为“数极于十不至此为不备,古先民特留此缺�来昆”,从备诗体之全的角度,表明其八言体、十言体的创作,有着“朝华披贵启夕秀于未振”的创新追求。这是文人个体有意识的创造,与庾信“以数立言”作八言诗有根本区别。
      在该十言《奉酬》中,还记载了同时学者万循初③ 对翟灏创作八言诗的评价,“谓此格新创可属同调翻”,因此万氏更作“十言体赋”。同时蒋士铨有《黄鹤�舍人以〈相马图〉索题》,是字字为实的杂言长句诗,也特出于古诗体式。[16](P2044) 在这种求新求变的互相激励中,翟灏与万循初实现了文人诗中“数极于十”而备的诗体创作目标。
      遗憾的是,这些文人的完篇八言诗、十言诗,未得到多少回应之声。翟灏在十言《奉酬》诗中自己评价:“向偶诵风诗见有八字句,‘我床下入蟋蟀’与‘庭悬�’。妄于七字外铺牵成变格,句法生涩徒恼乱人心魂。”说明七字以外句法铺牵之难,作为传统诗体的变格,其句法之生涩毋庸讳言。其后周中孚评翟灏诗曰:“集中又有三言、八言、九言、十言诸作,邪师外道,方家所弗尚也。”(《郑堂札记》卷五)三、五、七言之外诸体,显然不被当成诗体正格。翟灏与万循初等苦心孤诣为八言、十言诗体创造的发展契机,被轻易地抛在诗体发展的视野之外。
      
      四、八言诗罕见的原因探析
      
      佛经中的八言偈颂、庾信的八言《角调曲》和翟灏的八言诗,既是八言全章存在的印证,但也以其孤立的身姿引人思考八言诗世所罕见的原因。纵观古典齐言句诗的演变,基本是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句字递增发展。为何在中晚唐七言诗成熟后,齐言句诗不再沿着七言――八言的句字递增路径发展,甚至连九言等长句诗也未获得重视?
      清蔡钧《诗法指南》卷四曰:“李之用所辑《诗家全体》有庾开府八言诗、九言诗,宋文与可有一字至十字诗,考唐人绝无此体,且非初学急务故不采录。”可以说,唐人将齐言句诗体止步在七言的巅峰上,此后诗人们对于诗歌体式的创造力,更多地投向句字参差的词体。这一深刻的诗体史转向,直接造成八言诗之罕见乃至长句诗之停滞,但根本原因,要从八言诗与长句诗自身的特点去探求。结合前文所考八言作品,本文试为解释如下。
      首先,长句诗忌折腰,而八言诗尤是。李之用已指出其“不免间流为四言对扇,故造句比九言为尤难”的特点。清《竹林答问》言:“诗至八言冗长�缓,不可以成句矣,又最忌折腰。”“流为四言对扇”与“最忌折腰”,正说明八言诗易与四言诗交叉的体式特点。
      在许逸民标点本交点的《庾子山集注》[18] (P488) 中,《角调曲》仅在第四字确实不能读断的句子中保留八言长句,如“止戈见于绝辔之野,称伐闻于丹水之征”,第四个“于”字后接地点名词成为介词短语,“虽圣人之大宝曰位,实天地之大德曰生”,第四个“之”字在两个名词之间构成偏正短语,皆无法断开。其它皆被断为四言短句。李之用所谓“流为四言对扇”,就是句式犯折腰的结果。而先秦诗歌典籍均以四言句为常,从《诗经》开始,四言诗就确立其诗体经典的地位,挚虞云:“雅音之韵,四言为正。”(《西晋文纪》卷十三)因此将八言句断为四言句,更符合审美传统,不过也因此不能排除今存四言诗中杂有八言诗的可能。若一定要以八言为诗,则要句式浑全,博古如明代杨慎,也仅举李贺“酒不到刘伶坟上土”(《升庵集》卷六十)一句浑全而已,可见唐人已切身体会到八言句法之难。
      其次,长句诗声调阐缓,八言诗又有偶字句式韵律呆板的缺点。南朝颜延之《庭诰》指出:《诗》“九言不见者,将由声度阐诞,不协金石。”后世诗歌创作虽与乐分离,但却要求文辞本身能体现出乐感,如《文心雕龙・声律》云“声转于吻,玲玲如振玉;辞靡于耳,垒垒如贯珠”。汉语多双音节词,诵诗往往两字一顿,八言诗每句四顿,平均用力,缺乏“轻重悉殊”(《宋书・谢灵运传论》)的韵律感。
      唐代文论家认为:“句长声弥缓,句短声弥促,施于文笔,须参用焉。就而品之,七言以去,伤于大缓。”(《文镜秘府论・南・定位》)对于七言以上句式音律的弱点深有体会。因此,在七言律诗达到运用汉语声律的顶峰后,他们没有继续《角调曲》那样句句实字八言诗体,连九言诗也极少作,其兴趣转向句式参差的词体,不得不说与其对文辞音乐感的追求相关。
      再次,从诗体的审美积淀来看,古诗中八字以上的句法也不多见,原因也在其句法与声调的弱点上。顾炎武称:“古人不用长句成篇”,“不特以其不便于歌也,长则意多冗,字多懈,其于文也亦难之矣”。[21] (P1189-1190) 而调缓、句冗、字懈,又造成长句诗风格趋于“文”化。庾信《角调曲》虽讲究对偶与押韵,读来却有骈文意味,其中“虽圣人之大宝曰位。实天地之大德曰生”二句,后来便化成七言对句“圣人之大宝曰位,天地之大德曰生”写入《哀江南赋》中;卢群的《淮西席上醉歌》,其六八言的骈文意味更是显而易见。这种“文”风,显然不合永明以来诗体渐朝着律、绝发展的潮流。而唐诗在律、绝等五七言体式上的成就,又深刻地影响了后人诗歌审美理念。严羽《沧浪诗话・诗法》曰“音韵忌散缓”,即以律、绝诗体音韵凝练为准的。可以说,唐诗确定了古典齐言诗体在五、七言句式上的定型。从这一角度看,八言及其以上的长句诗体没有获得发展,也是文化选择的结果。
      此外,实验证明,中国旧诗每句字数不同,所具有之快感亦不同,比较二至十的九种字数的句式的朗读感受,八、九及十言的快感值最低;[26] (P487) 又因人的短时记忆在七个组块的信息容量之内,[27] 超过七个字的句式不便于记忆。这可从一个侧面解释七言、八言同样出现在东方朔集中,七言能流传至今,而八言久佚的原因;而唐诗专擅五、七言体,乃至菩提流志把佛经译文旧本中的八言偈颂改为七言,无疑都与求便于接受有关;翟灏诗体创新的失败,也从反面印证八言及其以上长句诗体无法发展的宿命。
      应该说,当唐人体会到“七言以去,伤于太缓”之时,他们已感觉到齐言句式至七言已达致接受者与创作者的双重局限。因此,句字递增的齐言诗体在七言之后走到尽头,诗人们将体式创造转向文辞音乐感更强的词体,长短句的词体日渐勃兴。追求形式整饬、便于讽诵的佛教偈颂、道教歌章,也有意识地淘汰八言,追求诗体新创与完备的清人尝试在“七言以去”的长句诗上走出新路,也未成功,由此可见审美传统与人类把握世界的方式对文体存亡的决定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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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王法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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