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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岛的羊皮书

    时间:2020-05-06 08:01:2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一]

    1971年4月的一天,从丹麦的哥本哈根大学图书馆运出了几个箱子。那是些看上去像是海盗时代用来装运金银财宝一样的老式大木箱,上面钉着宽宽的皮带。箱子运走以后,哥本哈根大学所有的旗杆都忽然降下了半旗;往来的人们多少有点儿沉重,有点儿失落,有点儿惆怅。丹麦历史上第一次,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位重要的人物降下半旗,而是因为失去了一些珍藏,一些古老的羊皮书。

    这些北欧历史上最古老的羊皮书,装在一些古色古香的箱子里,运往冰岛。早在1961年开始,丹麦国会就开始讨论,是否把这些羊皮书归还给冰岛。国会的讨论非常激烈,历时长久;同时,在丹麦人民当中,也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归还或者不归还的辩论,在国会,在新闻媒体,甚至在普通人中间,都引发了截然不同的意见:大多数人认为,应该满足冰岛人民的意愿,尽早归还;但是,反对把这些珍藏归还的呼声也非常激烈,甚至上诉到了丹麦最高法院。

    辩论长达十年。最终,丹麦最高法院作出判决:将真正和冰岛有关的羊皮书归还给冰岛。丹麦国会和人民以无比慷慨的姿态,将这些日耳曼民族最珍贵的文化遗产,忍痛割爱,因此,在羊皮书运出以后,丹麦人居然以哀悼伟大人物的形式,降下了半旗。4月21日,第一批羊皮书到达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仅有十几万人口的冰岛,举国一片欢腾。全冰岛人民像过节一样地庆祝这些文化遗产的回归。这样,一直到1997年,陆续的归还行动才宣告结束。

    而对归来的无价之宝,冰岛政府郑重其事地将它们珍藏于国家文化中心,随后又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研究所,收藏、整理和研究这些羊皮书。这一研究所坐落在冰岛大学的校园内,现在已经是到访冰岛的贵宾和游客必定要来参观和游览的地方,研究所在国家文化中心展出的,就是1971年从丹麦回归的那些羊皮当中的一部分。研究所的名称,叫作阿尼·马格努逊研究所,源自一位冰岛学者的名字。

    [二]

    阿尼·马格努逊是个冰岛人,出生于1663年。阿尼·马格努逊生活的时代,冰岛隶属于丹麦,是丹麦的一个部分 阿尼·马格努逊年轻的时候到丹麦的哥本哈根大学读书,成绩斐然,最后成了哥本哈根大学的教授。就在他担任教授的同时,阿尼·马格努逊经常回冰岛旅行,从民间收集了大量的羊皮书和羊皮碎片,带回到哥本哈根,供其研究之川,这些羊皮书和羊皮纸碎片,大都写作于数百年前,散落于民间。

    对于阿尼·马格努逊这样的人来说,收集并珍藏这种古代的文献,几乎行点像守财奴收藏金币的心态,一旦开始,就无法遏止,而且越多越好。因此,收藏古冰岛的文献,成了阿尼·马恪努逊毕生的追求和生活目标。但是,守财奴式的心态,往往带来的是守财奴式的沉重打击,1722年,阿尼·马格努逊足足收集了35箱这样的古羊皮书和手稿,集中在一起,让一条往返于雷克雅未克和哥本哈根的帆船,托运到哥本哈根。结果,这条船在途中沉没,35箱珍贵的文献,永远地留在了海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728年,哥本哈根发生了大面积的火灾,火势蔓延,10月20日开始的大火,第二天居然烧到了哥本哈根大学图书馆。阿尼·马格努逊虽然是个人收藏,藏品却都放在大学图书馆里面。羊皮书也是书,最怕的就是火,全力抢救下来,剩余的部分,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幸运的是,抢救文献的人,多少了解一点这些文献的内容,这抢救下来的三分之一,乃是阿尼·马格努逊收藏当中最古老也是最珍贵的部分。

    也许这场大火对阿尼·马格努逊的打击太大,两年之后,阿尼·马格努逊就去世了;他在临终遗嘱中,把他穷毕生精力收集的那些冰岛羊皮书和羊皮纸碎片,全部捐献给了哥本哈根大学图书馆。哥本哈根大学图书馆在接受了这一捐赠以后,也非常郑重地进行了保护,专门开辟了一个区域,把这些文献统一称为“阿尼·马格努逊收藏”。丹麦政府自1956年开始,还为此成立了一个研究机构,专门研究这些文献。

    “阿尼·马格努逊收藏”虽然经过两次大的劫难,数量上仍然可观。收藏当中,一共有1666件羊皮书和碎片归还给了冰岛,但是哥本哈根大学仍留有相当于1400件左右的文献,仍然保有一个专门的“阿尼·马格努逊收藏部”。正因为如此,当冰岛设立专门研究所,研究这些文献的时候,就以阿尼·马格努逊的名字命名,正是为了纪念这位发掘和收藏了这些珍贵文献的冰岛学者。

    [三]

    北欧国家如此重视视为无价之宝和民族珍藏的这些羊皮书,包括一些羊皮纸的碎片,简单说来,乃是记录了日耳曼民族最早文化的文献。基督教自东向西、自南而北地统一了欧洲之后,日耳曼文化可以说是被扫荡一空;因此欧洲大陆,几乎已经找不到日耳曼文化的痕迹,唯独在冰岛,留下了这些珍贵的羊皮书和文献,同时也为日耳曼民族的后裔,德国人,英国人,荷兰人,丹麦人,瑞典人,挪威人,等等,提供了基督教文化入侵之前民族文化的绚丽图景。

    在日耳曼民族后裔的国家中,冰岛有点儿特殊。一是地理位置特殊,可以说是孤悬海外,二是冰岛历史上,曾经是北欧维京海盗最后的一个堡垒。正是这两个特殊的因素,造就了这批珍贵的羊皮书也造就了历史用文献的形式,再现北欧维京海盗纵横世界时的壮丽场景。因为最有趣的一个事实是,北欧的维京海盗,都是文盲,“这些一刻也不肯停息的冒险家们,不是那种能够坐下来,把诗歌和故事写在干净的羊皮纸上的那种人。”一位学者如是说。

    公元8世纪,基督教在整个欧洲大陆取得了胜利,除了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从8世纪到11世纪三个世纪的漫长岁月中,已经信奉基督教的欧洲人,把北欧的那些异教徒,那些孔武有力、驾驶着又快又窄的长船四处贸易和抢劫的日耳曼后裔,称为维京海盗。他们不能在基督教地区贸易,所以他们有组织地抢劫,呼啸而来,踏平教堂,把教堂搜敛的金银财宝抢劫一空,又呼啸而去。

    维京海盗的称呼,是典型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说法。历史上,基督教向来把自己当成正统,因此有十字军的东征,也有面对强大的北欧人无奈之下的抱怨和咒骂。但是基督教最终取得了胜利,因此维京海盗这个盗名,也就千秋万代地流传下来,尽管今天的北欧人,对于祖上有海盗的名声,不仅毫不羞涩,反而万分自豪。话反过来,这些不识字的、不会写作的维京海盗们,特别是海盗酋长们和头领,却机智幽默,不少是杰出的诗人。

    维京海盗对于诗歌、神话和传奇的爱好,催生了大量的所谓吟唱诗人;吟唱诗人既在战斗的间隙,也在维京海盗的聚会中,以强识博闻的形式,将流传的日耳曼神话、英雄传奇编成诗歌,高声传唱:这正是被广大的海盗们所崇尚的智慧和才能。

    [四]

    然而,诗歌的激励,固然增强了维京海盗的斗志,基督教老谋深算的说教和策略,却节节胜利,终于此长彼消,进入了北欧地区。公元9世纪晚期,在挪威许多维京海盗建立的小酋长国中,有个南方的酋长,号称“美发哈拉德”,才华出众,一举打败了其他的酋长同盟,统一了挪威。“美发哈拉德”的大军北上之际,参加过反对他的酋长同盟的那些维京海盗们,惊恐地逃离了挪威;维京海盗个个是航海的好手,所以很多逃到了英伦岛,还有一些,到了今天的冰岛。

    到达冰岛的维京海盗,看到的是一片美丽、寂静而肥沃的处女地,辽阔而广大;最为美妙的是,在一个美丽的港湾,看到雾气腾腾,仿佛烟雾,走近了,才知道那是不断喷涌而出的地热泉水。于是,维京海盗们把这个地方称为“烟雾港湾”。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在北欧语言中,就是“烟雾港湾”的意思。对长期战斗在海上的维京海咨来说,港湾意味着修整,躲避风暴,也意味着一个温暖的家,因此北欧的许多海滨城市,都以港湾命名。

    维京海盗们就这样在冰岛居住下来,翻开了冰岛历史的第一页。随之,又有许多避难的维京海盗前来投靠。冰岛的维京海盗丝毫也没有放弃他们的老行当:他们继续驾驶着又快又窄的海盗长船,四处劫掠;但是,最让维京海盗富有成就感的战利品,却是从苏格兰和爱尔兰带回来的女人,她们很快成了维京海盗们的妻子,并且在冰岛繁衍子孙。

    静寂的冰岛开始热闹起来了,甚至以前跑到英格兰的挪威贵族,也搬迁到了冰岛。各路维京海盗的酋长们,好比是绿林好汉,惺惺相惜,却又各行其是。到公元930年左右,这些绿林好汉们终于达成一致,成立了一个国家政体。但是这个政体非常特殊,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以海盗们的游戏规则组成的自由而松散的政体,史称冰岛公社议会政体。

    所谓的公社议会,无非是那些各自为政的酋长们,为了解决部落之间的争端和共同问题,定期或不定期召开的会议而已;问题是,这样的一个会议,所有参与者权利均等,没有任何人有超出别的酋长的权力:这是一种既原始又绝对民主的政权形式,在世界历史上,也算是独树一帜。有趣的是,公元1000年的时候,这个会议投票表决,表示皈依基督教。大概是大势所趋,所以这些酋长老爷们开会的时候,便作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

    决定是作出来了,但是国家形式,却仍然是一个绝对民主的会议而已,酋长们在自己的领地,是相信维京的神,还是去相信天主,实在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的事情。维京海盗们并没有因此收起自己的信仰,在公众场合,最受欢迎的吟唱诗人歌唱的诗歌中,仍然是日耳曼的神灵。也许是这样宽松的宗教环境下,冰岛的吟唱诗人居然大行其道,北欧国家的宫廷里,都有来自冰岛的吟唱诗人,他们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地吟唱着传奇故事,满口是来自神话的典故。北欧的国王,哪怕已经皈依了基督教,还是喜欢那些吟唱诗人们,把自己的船,称为“侏儒的杰作”,把自己的金子,叫作“芙雷雅的眼泪”。

    [五]

    冰岛孤悬海外的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这种奇怪的公社议会政体,使得11世纪到13世纪的冰岛,成了一个宗教自由的乐土。而欧洲大陆,此刻正经历着黑暗的中世纪中最黑暗的宗教禁锢。较早皈依基督教的国家,在中世纪的严格控制下,原有的日耳曼文明荡然无存;而冰岛,虽然基督教日复一日地也在传播,甚至影响到了吟唱诗人们创作的传奇诗中,但是,古老的日耳曼文明传统,依然是那么生机勃勃。

    就在基督教和北欧多神教在冰岛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并存,并且基本和睦相处的时候,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当那些来自欧洲大陆、断文识字的基督教传教士来到冰岛,大力向冰岛的这些野蛮人、异教徒和维京海盗们传播基督教的时候,他们反而被吟唱诗人口中那些丰富多彩的神话故事和英雄传奇深深地吸引了。于是,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知道使用干净的羊皮纸写字的僧侣,纷纷把这些神话故事,用冰岛的语言记录下来,装订成册,成了各种各样的羊皮书。

    这个时候,那些聪明的酋长和吟唱诗人们,也从传教士那里学会了使用鹅毛笔和羊皮纸这样美妙的事情,这样,原本就能滔滔不绝地背诵和创作神话传奇和英雄颂歌的天才们,一发而不可收,大量地写出了记忆中的颂歌、祭祀众神的典礼用词、原始戏剧等等文献。13世纪,由基督教传教士率先,记录古代颂神诗歌和传奇的事情,竟然在冰岛蔚然成风。冰岛的酋长们仿佛把鹅毛笔和羊皮纸当成了一艘又快又窄的海盗船,又一次驰骋万里,文采飞扬。

    透过历史的迷雾,仿佛能够看到,基督教的传播,在冰岛这个地方,遭到了始料未及的文化反弹;而在公社议会这种马马虎虎的政权形式下,这种多神教的维京海盗的信仰和文化,显得非常的生动和缤纷灿烂。在欧洲大陆,当爱情被严厉禁止的时候,在冰岛,一个年轻人大达爱情的方式,却是长篇大论地吟唱诗歌,不断地引用神话故事,既不必顾忌基督教的迫害,又显得格外热烈而真诚。

    们是,这样美好的田园牧歌式的时代,终于随着基督教的全面胜利,而被历上了句号。1380年,冰岛被丹麦吞并,成了丹麦的一个部分。从此以后,公社议会式的宽松政治和吟唱诗歌的文化。止到了末途。那些写满了古代神话故事和英雄传奇的羊皮纸,被贫困的维京海盗后裔当成了御寒的衣服,甚至是最肮脏、最容易磨损的裹脚布。这样的日子,一复一日,可以想象,多少珍贵文献,充满日耳曼文明的文学瑰宝,就这样毁坏和湮灭了。

    几百年以后,那个在丹麦哥本哈根人学当教授的阿尼·马格努逊,出于研究的门的,或者仅仅是一种收藏癖,才从冰岛各地收集起了部分残存的羊皮书和羊皮纸碎片。经历了沉入海中和哥本俣根大火这两大磨难,终于安全地藏在了哥本哈根大学的图书馆里。最终,由于丹麦人民的慷慨之举,阿尼·马格努逊收藏中最珍贵的部分,终于回到了雷克雅未克,回到了冰岛人民的怀抱。

    [六]

    这些羊皮书当中最珍贵的部分,就是在1971年4月21日最早运到雷克雅未克的那些羊皮书中的一部分,专业的名称,叫“国王版”的《诗体埃达》。《诗体埃达》是羊皮书当中35首诗歌的总称。这些诗歌,是关于北欧神话的最原始和最重要的资料,中文或称《古冰岛歌》,或称《诗体埃达》,或者《老埃达》,一直没有翻译和介绍。

    《诗体埃达》当中的35首诗歌,其中14首是神话诗,另外2l首则是关于英雄传奇的诗歌。这一点,也反映了北欧人从来就非常严谨和古板,神就是神,人类就是人类,互相之间有严格的界限;而浪漫热情的南欧人写的希腊神话,神和人之间,毫无障碍。很方便,互相之间就可以交往,甚至于谈恋爱和通婚。而在北欧神话中,神国和人间是明显不同的两个世界。当人类出现在神话诗里的时候,那是人类无意中闯入了神的王国;相反,当神出现在英雄故事中时,则是神干涉了人间的事务。

    14首神话诗当中,最生动的,是前面四首叙事诗;后面的十首,却都是对话。专家们认为,这种以对话形式进行表达的诗歌,很可能脱胎于上古日耳曼人在祭祀众神时上演的宗教剧,因此全部都是戏剧对话的内容。相比之下,前四首叙述性的诗歌,显得雄浑大气,既有神话诗的丰富想象,又有史诗般的辽阔和壮烈。按照英国神话学家荷兰达的说法,完全不亚于《荷马史诗》之于希腊神话的意义。

    比如其中一首《休弥尔之歌》中,描绘了众神召开盛大宴会之前,缺少了一个巨锅;于是力量之神托尔,就到巨人休弥尔家前去抢夺。为了夺取巨锅,托尔和巨人一起出海钓鱼,结果用一个牛头为诱饵,钓起了盘踞在海底的巨蛇,然后托尔和巨蛇进行了搏斗,用他的铁锤击杀了巨蛇的故事。描写细腻,场面精彩激烈,行文不失幽默,又用了很多生动的比喻,比如用“海浪的情郎”来比喻船,“颌下的森林”表示胡子,等等。 但是真正伟大的作品,还是14首神活诗中的第一首——《沃卢斯帕》,在英语世界,通称为《西比尔预言书》: “沃卢斯帕”是冰岛语“女巫的预言”的意思。这首并不太长的诗歌,以一个女巫的口气叙述了从混沌初开、神祗和人类的创造到它最终命运的降临、在大火和洪水中毁灭以及新的大地再现的世界的全部进程。诗歌题材恢宏博大,叙述雄浑有力,是埃达体诗歌中最伟大的力作。专家认为,这首诗大概创作于11世纪,而没有留下名字的作者,“毫无疑问是整个北欧在中世纪时代最伟大的诗歌天才”。

    关于这些羊皮书故事,还有很多,比如就在冰岛公社议会时期,一个伟大的海盗酋长,历史学家和诗人,斯诺里·斯图鲁逊,他为了给吟唱诗人们写一本教科书,结果写了一本同样以《埃达》为书名的神话故事,史称《散文埃达》。而斯图鲁逊本人的一生,也充满了传奇和浪漫色彩。但是,真正的羊皮书,还是阿尼·马格努逊从冰岛的农舍里收集回来的。

    今天,一个德国人,一个英国人,或者一个瑞典人,当他们回溯历史,遥望自己民族的文化源头的时候,这些冰岛的羊皮书,正是日耳曼文化之河最早的源头。正是这些古旧的羊皮书和破碎的羊皮纸碎片中,埋藏了口耳曼人最早的理性主义思想和民族精神。这种精神所产生的力量,在数百年之后,既把欧洲导向了残酷的战争,也导向了今天的文明和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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