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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小说集《传奇》中的“镜”意象探幽

    时间:2021-02-25 07:59:3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 要:“镜子”意象由来已久,从诗学范畴延伸到文学作品,并有着广泛应用。在张爱玲的小说集《传奇》中,频繁出现的镜子以及与镜子相似的诸如眼镜、玻璃等“镜”意象有着极具现代意味的叙事抒情功能及丰富的隐藏含义。现代性主要是从类似电影叙事手法的“转换功能”,以及人物认知的客观化层面表现。而从“镜”意象易碎的特点亦可挖掘出它在表现张爱玲作品的虚无悲凉核心的重要作用。

    关键词:镜意象 现代 功能 认知 虚无

    镜子是诗学范畴中一个常见的隐喻。由于镜子够反映的物象,便常借它来反观现实。而由于镜像、镜光是都非实体存在,再加上易碎的特点,那么这个意象的潜藏含义中虚幻无常的意味便更加浓厚了。从镜子延伸开来,具有以上特性——反映、折射、易碎的物品,便携带上了同样的隐含意味。这样的物品包括玻璃、眼镜、光洁的瓷器等等……本文将统一作为“镜”意象进行讨论。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镜”的意象是令人瞩目的存在。正如评论家水晶所言:“如果说‘张爱玲小说里的恋人总喜欢抬头望月亮的话’(引用夏志清先生在《张爱玲的短篇小说》的一个看法),那么我此刻要加上一句,他们也同时喜欢低头照镜子,望月固然令人怀远(外感),揽镜则更易发人深思(内省)。”在张爱玲的小说集《传奇》中,“镜”意象的运用则更加突出。下面将以文本细读的方式,分析“镜”意象在小说中对叙事、人物塑造、情节发展等方面的功能与作用机制。

    一、转换功能

    首先是时空转换的现代性手法,张爱玲小说的现代性历来为人所道,尤其是其中电影手法的运用。而镜子在其中承担起了时空转换的作用:

    风从窗子里进来,对面挂着的回文雕漆长镜被吹得摇摇晃晃,磕托磕托敲着墙。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镜子里反映着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绿山水屏条依旧在风中回荡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子已经褪了色,金山绿水换了一张她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金锁记》)

    由风吹长镜而起,人看着的是镜子里的影像,于是那镜子里的帘子屏条也随着镜子一起晃荡。此处尚为实写;而当七巧按住镜子,镜像依旧在“风中回荡”时,整个现实的时空便开始虚化,“晕船的感觉”让人体会到那种不真实,而丧失了时空感。时空距离被延伸、扭曲,当最终回归正常时,已经完成了转换,一下过了十年,大大缩短了叙事时间。镜子在这里的作用如同电影的“蒙太奇”手法,通过淡出、溶入完成场景的变换。作者通过这样的手法,跳过了她认为不需要的叙述,却又不至于使人感到生硬突兀,而更具艺术表现力。

    这样的场景现场感十足,并且充满着含蓄的意味。同样,镜子这一意象能够通过延展时空,创造另一个空间。在那个空间中,隔离了时间,形成混沌的状态。一些潜在叙事便在那个空间里完成,吞纳了叙事时间,易如同电影中的“渐隐”:

    他还把她往镜子上推,他们似乎是跌到镜子里面,另一个昏昏的世界去了……(《倾城之恋》)

    下文再起笔已是第二天的事了。作者隐去了两人缠绵的实写。虽然仅仅过去一夜的时间。虽然历来文学作品中亦不乏这样“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含蓄性表达,类似“渐隐”的转换手法也比较常见。但是,通过镜子这一意象,“跌到另一个世界”的表达则有其更深层次的意味,而非只停留在时空转换中。这个在后面会做更多讨论,暂且按下不表。

    二、“自我”与“他者”认知

    在情节推动中,小说人物的觉醒与认知往往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而如何安排使得“認知”不显得空洞突兀而流于虚假的表面,使得读者一眼就看出作者在故意为之,便考验作者的功夫了。固然不可能是人物突然受到神启似的产生妙悟,那么往往便需要借助某些契机。至于这样的契机从何而来,我们不妨先看看人类是如何产生认知的。“……但用镜子来比喻客体对主体的映照这一点却是相似的。拉康认为六个月至两岁半的之间的儿童通过镜子的影像来认识自己。……后现代主义文学进一步认为‘主体’——‘我’这个概念正是由语言和社会赋予的,恰如镜子给儿童提供了影像。”?譺虽然这段话似乎更想表明语言与社会的作用,但是我们不难从中得出这样的推论——人们总是通过客体认识到“自我”,无论这个客体是具象化的镜子还是抽象化的语言社会。我们也可以这样说,“镜”意象充当起了呈现人物“自我认知”的客体作用。“镜”意象的这种“自我认知”作用在张爱玲小说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她开了灯,扑在穿衣镜上,端详她自己。还好她还不怎么老。她那一类的娇小的身躯是最不显老的一种,永远是纤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瓷,现在由瓷变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倾城之恋》)

    流苏在如此仔细的自我审视中,猛然得出“她还不怎么老”,她还有资本为自己的未来再赌一把。而正是这种认识,让那些“忠孝节义的故事,不与她相关了”。她决心抛开所谓世俗礼教的禁锢,用自己的美貌,用自己的身体,去为自己寻找一个庇护。而她对着镜子的那段表演,“微微飞了个眼风做了个手势……她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阴阴的、不怀好意的一笑”,更是意味着流苏全改变了,这个女人的所有心机也都由此而来,她是为这场战争——这场物质与情爱纠葛的战争——披上铠甲了。这个转变关乎她的人生。整个故事的转折也将到来了。

    这种颇带“水仙花”式的顾影自怜或者说自我欣赏全书中亦多次出现。即将要出嫁的玉清和预备去约会的长安都有这样的自我欣赏:

    邱玉清背着镜子站立,回过头去看后影。玉清并不像两个小姑子说的那么不堪,至少,穿着长裙长袖的银白的嫁衣,这样严装起来,是很看得过去的,报纸上广告里的所谓“高尚仕女”。(《鸿鸾禧》)

    ……

    长安在穿衣镜里端详着自己,忍不住将两臂虚虚地一伸,裙子一踢,摆了个葡萄仙子的姿势,一扭头笑了起来道:“把我打扮得跟天女散花似的!”(《金锁记》)

    在镜子中凸显了她们的女性形象及女性意识。在镜子中得到自我肯定,从而在追求爱情(更确切应该说是婚姻)的路上更有自信。她们看到的毋庸说是她们作为女性的优势。

    不过并不是所有镜像都如此。相反的,有时候,镜像恰恰反映出的是主体的不堪:

    她竭力地在他的黑眼镜里寻找他的眼睛,可是她只看见眼镜里反映的她自己的影子,缩小的,而且是惨白的。(《沉香屑·第一炉香》)

    ……

    乔琪的眼镜充当的便是镜子,薇龙从中看到的是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这是现实的折射,她无法把握眼前的这个人。这种猛然间的“自我认识”使她“呆瞪瞪地看了半晌”。

    这其实是有些可悲的,女人对自己的认识,往往是从能否取悦男性的外貌出发。把自己依附于男人,那么命运必然也就只能寄托于男人,这往往就是她们的悲剧来源。“镜子犹如一个清澈的深潭,读者不但一方面看得到潭面的波光粼影,一方面又觉察到潭底晃动迤逦着的绿藻红鱼。”通过镜子不仅反映出女性们由自我形象引发“心灵契机”,对于男性角色同样有着“自我认知”的审视功能。

    《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男主人公振保在公车上遇到了旧情人王娇蕊:

    抬起头,在公共汽车司机人座右突出的小镜子里,看见他自己的脸,很平静,但是因为车身的嗒嗒摇动,镜子里的脸也跟着颤抖不定,非常奇异的一种心平气和的颤抖,像有人在他脸上轻轻推拿似的。忽然,他的脸真的抖了起来,在镜子里,他看见他的眼泪滔滔流下来,为什么,他也不知道。(《红玫瑰与白玫瑰》)

    小说里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其实不妨说镜子照映出了他内心隐秘的情感,潜意识中的难堪妒忌、追忆神伤先于意识表达出来了。振保这种无知觉的流泪,与流苏那忽然的阴笑一样,都是骇人的。这种不自觉的情感,通过镜子从他们的内心深处折射出来,展现在了读者的眼前。

    所以不妨说,振保的“自我认知”只是把被压抑的情感引发出来,至于是否进入他的意识,即他从自己的眼泪中醒悟到什么,又是后话了。

    除了观看“自我”而达成认知,《传奇》中还常常通过“镜”意象来认识“他者”。

    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振保在巴黎完成了他的初次性体验。然而当他从镜子看到那个妓女的形象时,他才猛然醒悟过来:

    这一刹那之间他在镜子里看见她,她有很多的蓬松的黄头发,头发紧紧地绷在衣服里面,但露出一张瘦长的脸,眼睛是蓝的罢,但那点蓝都蓝到眼下的青晕里去了,眼珠子本身变了透明的玻璃球。那是个森冷的,男人的脸,古代士兵的脸。振保的神经受了很大刺激。(《红玫瑰与白玫瑰》)

    意乱情迷间振保都未认真看过那个女人的脸,而就在这一刹那,突然认识到他自己都干了什么。“森冷的”“古代士兵的脸”,实在不令人愉快,甚至是可怖的了。作者非要这样来使他猛然惊醒:他自己原是这样荒唐、下作,这万万是不可取的。他必定要创造一个“对”的家庭。镜子代使了这样的功能,表达了一种强烈的讽刺批判意味。

    而在《鸿鸾禧》中,许峰仪第一次在生日会上见到绫卿的时候则意识到她与小寒相像:

    峰仪答非所问,道:“你们两个人长的有点像。”

    绫卿笑道:“真的么?”两人走到一张落地大镜前面照了照。绫卿看上去凝重些,小寒仿佛是她立在水边,倒映着的影子,处处比她短一点,流动闪烁。(《心经》)

    既然他不能跟女儿相恋,那么与她相像的绫卿则或许能够替代小寒。他便自此决意要斩断与小寒那种不正常的情感牵连。

    总之,无论是对“自我”的认识还是对“他者”的认识,实则都是主体认识的觉醒。那种“觉醒”的意味对于推动情节的发展有着关键作用。而通过运用“镜”意象这一意象来完成,使得情感更加客观化、外象化,整个情节发展也更具智性。

    三、虚无、易碎的悲剧氛围

    首先从鏡子产生的虚幻镜像来看。张爱玲的小说往往以无法驱赶的绝望与虚无为精神内核,悲凉笼罩在每个人物的命运当中。而“镜像”本身的虚幻性构成了一个无法抵达的存在。清冷的镜光中,这种悲凉的意味更深入骨髓,飘忽不定的现实使得《传奇》中的主人公置身于巨大的虚无之中。以前面所提《倾城之恋》的场景为例:

    流苏觉得她滴溜溜转了个圈子,倒在镜子上,背心紧紧地抵着冰冷的镜子。他的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嘴。他还把她往镜子上推,他们似乎是跌到镜子里面,另一个昏昏的世界去了,凉的凉,烫的烫,野火花直烧上身来。(《倾城之恋》)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然而他们都疑心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在幻想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至此两人的似乎攻心计告一段落,然而,这就是他们最终能够获得的完满结局吗?并没有。滚烫的热情与冰冷的现实交织着,他们的情爱被作者置于冰冷虚幻的镜中世界里。从虚幻的镜中出来,一切依然是怀疑的。“一个礼拜的爱,吊得住他的心么?”

    “就因为对一切都怀疑,中国文学弥漫着大的悲哀”“一切对人生的笼统观察都指向虚无。”张爱玲对中国文学的这番阐释亦是其作品的写照。“镜子”这个表现虚假影像的意象,恰恰增加了这种怀疑性,于是,整个文本世界便更加走向悲哀与虚无。

    另外一个我们值得注意的地方便是,《传奇》中的人物近视眼尤其多。《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振保,《金锁记》中的芝寿,《鸿鸾禧》中的娄先生娄太太······几乎每篇中都有戴眼镜的人物了。我们仍是可以从“镜”意象来看。眼镜所呈的像几乎和镜子是一样的,以为是现实,其实何尝不是幻象。让这些人物借助幻象来“看清”现实本身就是一种虚无。而摘下眼镜的他们则近乎是“盲目”的了,这使得他们对于远观的爱情、婚姻产生幻觉,而走进之后才仿佛发现真相似的。“娄嚣伯跟他的太太,经作者点明,‘是配错了的夫妻’,两人经常闹意见。作者让他们各自都带上了眼镜,更加深了隔膜鸿沟,相爱和了解,自然都谈不上了。”于是《传奇》中的人物,似乎都带了些这样的隔膜与盲目,在自己所造的幻境里左冲右撞,疲惫不堪。

    接着来看镜子构造的易碎的世界。“镜”意象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易碎。这个由玻璃、镜片构成的世界是如此摇摇欲坠、不堪一击,仿佛顷刻间便会成为一片闪亮的废墟。这样的特点便形成了人物之间脆弱的关系。尤其是在《鸿鸾禧》中,随处可见的玻璃镜子,把这个家庭打造得华美炫目,然而事实上却是家庭里面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虚假又脆弱。“假使我们不嫌絮烦,利用统计数字来看一下,会发现单是在《鸿鸾禧》中,镜子被提到七次之多,提到眼镜五次,玻璃九次,白磁三次。镜子、眼镜、玻璃、白磁……统统是脆薄易碎的东西。张爱玲让她的故事中人,处身在一个装满了玻璃、镜子的世界内,饶有深意,即使她是纯粹出于无心。”

    这个世界正如玻璃板下压着玫瑰红平金鞋面一样的堂皇。而堂皇背后却是缺乏情感的空洞,这种空洞构成了小说的虚无意味,这种虚无是带着家常性的虚无,因而更加渗透到生活的每一寸肌理中。

    易碎的另一个层次便是“危机”与无法逃脱的崩塌:

    隔着玻璃,峰仪的手按在小寒的胳膊上——象牙黄的圆圆的手臂,袍子是幻丽的花洋纱,朱漆似的红底子,上面印着青头白脸的孩子,无数的孩子在他的指头缝里蠕动。小寒——那可爱的大孩子,有着丰泽的,象牙黄的肉体的大孩子……峰仪猛力掣回他的手,仿佛给火烫了一下,脸色都变了,掉过身去,不看她。(《心經》)

    在易碎的玻璃前面,许峰仪忽然意识到小寒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是绝不能与女儿相恋的。这是他们俩在小寒表明感情后的第一次对峙。这层父女关系就如同玻璃一样岌岌可危。然而,尽管有父亲许峰仪的克制与转移,作为女儿的小寒却无法安放,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最终这个玻璃世界崩坍了,留下满地渣滓:

    她的粉碎了的家!……短短的距离,然而满地似乎都是玻璃屑,尖利的玻璃片,她不能够奔过去,她不能够近他的身。(《心经》)

    小寒那旁人眼中无比美满的家庭,因了这畸形的情感而成了不堪一击的玻璃世界,最终难逃分崩离析的命运。

    想象一下,由玻璃镜片构建的大厦呼啦啦剥落、破碎,这画面是极具壮美的,使人油然而生成崇高的悲剧感。

    结语

    本文对“镜”意象的三重功能进行了探讨,从镜子自身的特性,分析了它在叙事抒情,以及渲染构造意境方面起到的作用。尽管张爱玲对于意象的使用或许是无意的。“当时我只感到故事的成分不够,想用imagery来加强故事的力量。”但这个意象在全文中所起到的叙事抒情功能却是无比强大,甚至因其所蕴含的虚无特性而成为形成小说内核的一部分。

    此外,《传奇》中的人物通过镜子表达“某种潜意识、刹那的幻觉、异样的感觉、白日梦的狂想”,而镜像本是虚幻,这种亦真亦幻也就构成了张爱玲这部小说集的特色。

    水晶:《替张爱玲补妆》,《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泛论张爱玲短篇小说中的镜子意象》,山东画报出版社2008年版,第101页,第99页,第98页。

    ② 乐黛云:《中西诗学中的镜子隐喻》,《文艺研究》1991年第5期。

    张爱玲:《中国人的宗教》,选自《张爱玲文集》(第四卷),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111页。

    水晶:《替张爱玲补妆》,《蝉——夜访张爱玲》,山东画报出版社2008年版,第19页。

    陈建华:《张爱玲〈传奇〉与奇幻小说的现代性》,《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

    作 者:李凌莉,中山大学中文系2015级在读本科学生。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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