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唯美的《黄昏》
时间：2021-02-23 07:51:48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黄昏是一个永恒的写意符号，是古今中外诗人、散文家的宠儿。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让很多人踌躇不已；李清照的“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让人生发几许闲愁。而在何其芳的《黄昏》中，他以黄昏作为梦的背景，以精致的、灵动的抒情性语言勾勒出虚拟的景象，使梦提前拉开了帷幕。
《黄昏》塑造了一个孤独的灵魂，这个灵魂在苦苦寻找着那深不可测的未来和欢乐。然而，梦中的人物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他的独白终究只是无法被人理解的梦呓。正如作者曾在信中说的那样：“《黄昏》那篇小文章就是一个界石。在那以前，我是一个充满了幼稚的伤感、寂寞的欢欣和辽远的幻想的人。在那以后，我却更感到了一种深沉的寂寞，一种大的苦闷，更感到了现实与幻想的矛盾，人的生活的可怜，然而找不到一个肯定的结论。”这番话正是解读这篇文章的起点和落脚点。
何其芳在《黄昏》中展露了其语言方面的惊人才华。首先，文中大量运用修辞手法，使语言绚丽生动、含蓄缠绵。
在《黄昏》中，作者使用了大量的修辞手法。开头的比喻，让很多人赞不绝口：“马蹄声，孤独又忧郁地自远至近，洒落在沉默的街上如白色的小花朵。”这句话实际上包含了双重比喻：先将马蹄声比作稀疏的雨点，再将雨点比作小花朵。纤巧而不露痕迹，使语言具有了动态美。再如排比：“狂奔的猛兽寻找着壮士的刀，美丽的飞鸟寻找着牢笼，青春不羁之心寻找着毒色的眼睛。”新奇而富有节奏感，耐人寻味。通感和反问也是何其芳诗文中常见的手法，如：“暮色下垂而合闭，柔和地，如从银灰的归翅间坠落一些慵倦于我心上。”“慵倦”本是一种主观感受，这里却成为可视的东西：仿佛“慵倦”只是无端地由外物生出，与“我”无关。
其次，《黄昏》一文还细致地描写了各种感觉，通过这些感觉的产生和消失来构思。表达主题和情感，并用声、光、色俱佳的语言来抒情。
他的梦由一些特殊的意象排列组合而成：首先入耳的是马蹄声。马蹄声在向晚的街道上响起，打破了那份空旷和寂寥。他用有声的音响、强度不大的意象来赋予心中的意念以有声的特征。随后，“一乘古旧的黑色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却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纡徐地”经过他的身旁。他用可视的意象去渲染这份微妙、精细、捉摸不定，介于“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之间的纤弱而朦胧的感情。他在“一列整饬的宫墙”前伫立，他希望它成为他倾诉的对象，然而，他们只能用目光进行交流。在梦中，他回想起那“亮着纯洁的爱情的朝露”，那“幽暗的窗子下”的“炉火”。“小山巅的亭子”在“暝色天空”的映照下亦勾起他的怨艾。在此，他用鲜艳的色彩来点染这种意念，情景交融，虚实相生，使爱情的甜蜜和苦涩都包容在朦胧的意象中。
孤独傲然 不屈抗争的情感
在这篇文章中，作者的感受是朦胧而虚幻的，只因那是梦里的黄昏，作者的情绪被暮色感染，又将这些情绪传达给眼前的景物，所以文中的一切都成了没落的象征体和代言体。作者以一个行走者的姿态出现，然而这只是一次梦游，没有固定的方向和目的地，这便注定了他行走的孤独。他“立住”，可见他并不甘于寂寞，渴望马蹄声带给他某种惊喜，而车上却“空无乘人”；他“傲然”，因为他在期待着下一次与某个朋友或陌生人的邂逅，可是脚下那声“凄异的长叹”证明了他的悲哀；他从旧梦中“醒来”，看到理想的破灭，他没能意识到的是，他还会再次“醒来”，再次失望。他假借宫墙为自己设计了一套假想的对话，却无法回答那个提问：“黄昏的猎人，你寻找着什么?”他只是一个流浪者，漫长的旅程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种逃避。即便如此，他还是固执地前行。
很多诗人都是不屈的：顾城用“黑色的眼睛”来“寻找光明”，海子在卧轨前还高歌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食指用“凝霜的枯藤”在苍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然而，何其芳在不经意间谱写了一首苦闷与抗争的主旋律。尽管这种抗争显得那么不自量力，那么微不足道，但他试图用“寻找”这一方式抹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从而画出关于爱情、关于事业的蓝本，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寂寞感伤 惆怅哀怨的主题
1933年，大陆的人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何其芳把自己埋入艺术的象牙塔和个人的小天地中，坚持着自由主义的创作方式，但事实上他的创作不可能脱离时代的大环境：在散文《黄昏》中，已然不见了他早期诗歌中明朗的基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年老成似的颓丧感和挫败感，只是那时的何其芳还没有体会到“他的不幸也是人间的不幸”。
《黄昏》是一首青年失恋后的寂寞感伤之歌。何其芳曾有过纯洁的爱情，曾有过“三月微风夜”的美好。可如今这一切只能在梦里飘来飘去，即便“我紧闭着门而它们仍然遁逸了”，这怎能不让人伤感、惆怅呢?于是，他写道：“我能忘掉忧郁如同忘掉欢乐一样容易吗?”其实，他只是一个梦呓者，他忧伤的缘由可以有很多种解读，但寻求解脱的结果只有一个——孤独者又复归惆怅。与昔日那个“伴步者”的约定最终废弃了，那“温柔的脚步”消失于“这沉默的街”，他只能收藏起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甜蜜，重新上路。在《黄昏》中，作者运用了很多阴暗的色调。如“黑色马车”“银灰的归翅”“暝色天空”……这些在突出“黄昏”这一特定的情感载体之时，也将作者心中那份失恋的寂寞和感伤含蓄地表达了出来。
《黄昏》是一首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天真之歌、哀怨之歌。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在黑夜中寻找光明，最后，他找到的只是自己模糊的影子。何其芳的《画梦录》“不过是一个寂寞的孩子为自己制造的一些玩具”。他一直在“画梦”。他继续环顾四周，黄昏的阳光逐渐淡去，仅仅落些“慵倦于我心上”。这让他触景生情，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远处，有他无数次叩问过的一列宫墙，在宫墙的反叩问下，作者明白自己原来仅仅是一个“黄昏的猎人”“狂奔的野兽寻找着壮士的刀，美丽的飞鸟寻找着牢笼，青春不羁之心寻找着毒色的眼睛”，而作者却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一切景语皆情语。在作者笔下，所有外在景物的描写都变成了心灵语言的象征，于是，我们便可以感受到作者孤独又忧郁的心头笼罩着影子，这也奠定了整篇文章的情感基调。这篇文章从开篇到收尾，虽然一直笼罩着惆怅的气氛，但能写得如此凄美动人，并利用意象的飘忽迷离来表达内心的情感，使其具有唯美主义的色彩，实在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责任编校／曾向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