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悲情,,不一样的意蕴
时间：2020-08-15 07:56:08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和《祝福》中的祥林嫂同为生活在封建社会中被压迫、被凌辱的女性形象,从悲剧性命运这一点来看是一样的,但从人物性格、思想意义等角度来看,又各有特点。本文通过对刘兰芝、祥林嫂性格的比较分析,进一步阐述了两部作品思想深度的差异,旨在以此来加深对作品的理解。
关键词:刘兰芝祥林嫂性格比较思想意义
刘兰芝和祥林嫂这两个同为封建礼教所吞噬的女性形象,一个生活在封建社会前期,一个生活在封建社会末期,生活在时间跨度这样大的两个时代,她们的性格以及性格所揭示的思想意义等各个方面必将表现出很大的差异。如果结合她们所处的社会环境,把这两个悲剧女性形象作一比较,看看作品在刻画人物性格和揭示思想意义等方面有何异同,这对我们加深作品的理解,提高我们的鉴赏能力,将不无裨益。
一、人物性格比较
刘兰芝是汉末乐府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的女主人公。刘兰芝与焦仲卿婚后感情融洽,善待婆母,终日操劳,却遭到婆母的刁难。她敏锐的觉察到自己在婆家难以立足,便当机立断要求遣归。回到娘家,刘兄逼她改嫁,她又清醒地认识到难容于娘家,于是她便外示顺从,内怀死志,与焦仲卿约定,双双以死殉情,终于在改嫁的当天夜里投池而死,焦仲卿也自缢身亡。长诗就这样多方面铺垫、层层递进、婉转曲折而又自然而然地揭示了刘兰芝的性格和命运。
祥林嫂是鲁迅著名小说《祝福》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个被压迫被损害的具有善良灵魂的乡下女人。祥林嫂干活十分勤快,但她的遭遇却充满了辛酸和血泪。她在新寡之后逃到鲁镇帮佣,不久便被婆婆劫回,采用人身买卖的方式将她强嫁到山坳里,她刚刚尝到一点生活的乐趣,第二个丈夫又不幸死于伤寒,接着儿子被狼衔去。当她带着丧夫失子的悲痛再次来到鲁家做工的时候,镇上的人嘲笑她;卫道的鲁四爷把她看作伤风败俗的人,一切祭器供品都不许她沾手;笃信鬼神的柳妈又以阴间的惩罚来吓唬她,劝她到土地庙捐一条给“千人踏,万人跨”的门槛,当做替身替自己赎罪。祥林嫂以经年劳动捐了一个门槛,满以为脱除了罪孽,可以重新做人,但封建制度仍然不肯原谅她,鲁西老爷仍然不准她动一下祭祖的杯筷。精神上的迫害压倒了这个农村妇女:她从此失魂落魄,惴惴然如“白天出穴游行的小鼠”,最后被鲁家辞退,沦为乞丐。当人们欢欣地“祝福”的时候,她却怀着对地狱的恐惧和疑惑,像“尘芥”一样被扫出了这个世界。
这两个人物都有着勤劳、善良、质朴的性格,都遭遇了相同的悲剧命运。一个是“十三能织素,十四能裁衣”,“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一个是“日子很快地过去了,她的做工却丝毫没怠懈,食物不论,力气是不惜的。人们都说鲁四老爷家雇着了女工,实在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到年底,扫尘、洗地、杀鸡、宰鹅、彻夜的煮福礼,全是一人担当,竟没有添短工”。而且她“只是顺着眼,不开一句口,很像一个安分耐劳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两个勤劳善良的女性,却难容于当时社会,被残酷的封建礼教吞噬了她们的生命。
但是,她们的性格却也有着更多的不同之处。长诗作者在刻画刘兰芝聪明美丽、勤劳能干的品格的同时,更着力突出她那当机立断、永不向压迫者、恶势力示弱的倔强性格,而且随着长诗情节的展开,这种性格愈发凸显。在“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的无理刁难下,她知道无法在焦家继续生活下去,便毅然起来斗争了:她主动向焦仲卿提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在封建社会,被遣是最不体面的事情,但兰芝“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时,却表现得那么镇定从容,没掉一滴泪,没有流露出一点可怜相。当她被遣回家,阿兄摆出封建家长的身份逼迫改嫁,她知道娘家也待不下去了,于是内怀死志,外示顺从,索性一口答应“登即相许和,便可做婚姻”。从而摆脱家人的提防,得以和焦仲卿密定死计,并最后达到誓死反抗的目的。正是这种反抗的性格和不妥协的斗争精神使刘兰芝成为古典文学中光辉的妇女形象之一。
和刘兰芝不大相同,祥林嫂的反抗性格不像刘兰芝那样明朗、激烈。虽然面对封建礼教横加给她的种种迫害与摧残,她曾进行过不间断地挣扎与抗争:在被虐待、被出卖、被迫再嫁时,她挣扎;面对种种讥讽、侮辱及伤害,她给以无言的抗议;对于灵魂上的迷信枷锁,她更是拼命的抗争。但是我们可以看出,她的反抗近乎是原始的、出于本能的反抗;她对于自己的抗争,缺乏明确地认识,甚至她的反抗本身还在很大程度上带有浓重的封建宗法思想和封建迷信色彩。例如:为了反抗婆家的捆卖再嫁,她进行了“出格”的挣扎,而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贞节”——在她的意识中,改嫁也是可耻的事情。为了摆脱她灵魂上的迷信枷锁,结果却是倾其所有到土地庙里捐门槛。在她的性格当中,愚昧甚至麻木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她们同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性格却表现出这样大的差异,我认为,这并不仅仅是她们个体性格的差异,首先是时代差异在她们性格上的折射。汉代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封建礼教的压迫才随之加重,但那时封建礼教对人们的束缚还是相对宽松的,毒害也较轻。到了宋朝,随着礼学、道学的盛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观念被抬到极高的程度。到祥林嫂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封建势力已经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但封建思想观念经过长期的发展已经根植于人们的意识深处,封建礼教对人们的束缚极为严重,毒害也更深。这样看来,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祥林嫂的性格中愚昧、麻木占了那么大的比重。其次,作者创作意图的不同也影响着两个人物性格的塑造。长诗作者要创造一个封建叛逆者的理想形象,以此来歌颂青年男女对婚姻爱情自由的追求,而鲁迅则是要通过祥林嫂这一被损害的典型女性来批判那个黑暗的封建社会。再次是创作方法的影响。毫无疑问,刘兰芝的性格是打上了作者理想的印记的,是作者的理想化的形象,因为长诗本身不同程度上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祥林嫂是鲁迅用现实主义方法创造出来的典型形象,是旧中国受封建礼教摧残的妇女命运的概括反映,她的性格更具有真实性,因而更具有感人的力量。
二、作品思想意义的比较
刘兰芝这个人物形象其深刻的思想意义就在于通过刘兰芝的婚姻悲剧有力地揭示了封建礼教、封建家长制的罪恶。从长诗中“十三能织素”到“会不相从许”这一段有关的对话来看,刘兰芝之所以被遣,主要是她触犯了“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大戴礼记·本命篇》)的封建条规,也就是长诗中借焦母的口所说的:“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这样就可以看出,刘兰芝悲剧的深刻性并不在于她和婆婆之间的矛盾,而在于通过这个矛盾所揭示的封建礼教和封建家长制对婚姻自由的残酷扼杀。
虽然鲁迅先生塑造祥林嫂这个形象的思想意义也是在于批判和揭露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但是鲁迅先生通过祥林嫂这一形象所反映的社会矛盾要深刻得多、复杂得多。
鲁迅是有意把祥林嫂放到特定的社会环境中来描写的。小说中所描写的人物,不论是像鲁四老爷那样冷酷的人,像婆婆那样自私的人,还是像柳妈那样同情祥林嫂的人都在把她往死里赶,都在增加着她精神上的痛苦。甚至连祥林嫂本人也非但没有认识到封建势力和封建迷信是摧残她的主要敌人,反而还常常把生活的希望寄托于封建势力和封建迷信。造成祥林嫂悲剧的原因,不是哪个人而是那个封建社会。丁玲说:“因为这并不是这一个人或那一个人才造成她这样悲惨的命运,假使是这样,那就是人的问题;换了一个人,祥林嫂也许会幸福起来。”
通过以上对比,我们可以看出,长诗作者只是把造成刘兰芝婚姻悲剧的原因归结为焦母和阿兄的干预,而鲁迅先生用他那无情的笔触解剖那个社会,指出造成祥林嫂悲剧的原因不是哪个人而是那个封建社会。据此分析,相比小说,长诗在人物思想意义上的挖掘上,要显得肤浅得多和简单得多。
此外,长诗在人物思想意义的挖掘上,还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错乱和失误。如焦母对兰芝“久怀忿”的理由,一是她认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另一个理由是认为自己的儿子是高贵的“大家子”,而兰芝的出身贫贱(“生小出野里”),可以说兰芝的被遣和门第不无关系。而后面的描写又似乎告诉人们那时根本不讲门第,不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县令、太守都要去巴结刘家,一个被休弃的女子竟变得身价百倍,这样一来,被休弃又有什么可怕呢?这样的错误,不能不冲淡人物思想意义的深刻性。再如,诗中多方突出兰芝对仲卿忠贞不渝的爱情,从而鞭挞家长制的罪恶,这当然是好的,但它却丝毫未触及家长制是怎样产生的,又是靠什么来维系的问题,这样人物思想意义的开掘就受到了限制。于此可以看出,创作一旦缺少先进思想指导,只凭某些感性认识和生动的素材来进行创作,其思想价值的开掘必然受到极大的限制。这也是在思想意义上长诗不及《祝福》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悠长而多彩的文学画卷中,刘兰芝和祥林嫂既是匆匆的过客,又是不朽的传奇。她们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得连死都无声无息;她们又是那么的生动,生动地感染着一代又一代读者。虽然《孔雀东南飞》和《祝福》这两部作品在思想深度的开掘上存有差别,但作品所塑造的两个人物形象就像两朵永不凋谢的花,永远值得我们去凝望、去欣赏、去想象……
参考文献:
[1] 游国恩.中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2] 朱大刚.孔雀东南飞赏析[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
[3] 蒋成瑀.语文课读解学[M].浙江:浙江大学出版社,2000.
[4] 冯雪峰.单四嫂子和祥林嫂[[J].中国青年,1954.12.
(高红梅:河北建材职业技术学院党委宣传部,研究生。)
